从得到这块料子的时候起,张家就开始选技艺高超的女工高人和绣娘进府准备嫁衣,整整准备了十年之久。
作为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张素衣从亲迎之日前的半个月就开始不食油腻的东西,用绿豆粉揉面擦身,又用蜂蜜、牛乳等物每日保养肌肤,最后再上以用羊脂、白色素馨和燕窝制成的香膏敷着全身,务必让肌肤吹弹可破,白嫩动人。
至于关于指甲上核桃油打光、头发用滴过香露的泉水揉搓、嘴唇用上好的蜂蜡涂抹滋润,加之成亲那天脸上的妆容讨论等零零总总,更是江氏亲自监督,带着家中一群嬷嬷将高门嫡族那套保养修饰的方法在女儿身上用了个干净。
到了最后,张素衣找个空当时间求母亲去拜别二叔的时候,愣是看遍二次元、三次元各种美女、久经考验的张应看着张素衣,都觉得自家这个侄女儿身上到处放光。
艳光四射到眼睛都睁不开啊。
“我擦……谁说古代没化妆品,就画不出美人儿……这才叫由内而外之美……”张应赞叹着看着侄女儿穿着一身红衫站在自己的面前,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他辛辛苦苦养成了这么多年的小萝莉啊!
就这么便宜别人家的小子了!
“二叔莫难过,我没几天就要回门的。李家人也同意我经常回府看您。若是您住的不开心,我就把您接到我们府里去住。”张素衣今日便要出嫁,多年的夙愿得偿所愿,脸上自然满是幸福的光彩。“反正我们府里现在也没有正经的大人……”
“别别别,我在这里享福挺好的,可不想去你们府里当电灯泡!”张应感动的眼泪鼻涕直流,可还是拒绝了侄女儿的好意。
“话说,你适应的好快啊,现在就用‘我们府里’了。你还没嫁呢!”
张应打趣自家侄女儿。
张素衣的脸微微红了红。
李锐曾经托哥哥给她带过信,信里画了新宅子的地图和布置,还说了主卧没有大动,只将她陪嫁的家具都搬了进去,日后想要怎么布置,就随她的心意来了。
自那天起,她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新房会是什么样子的。是该在窗下吊一个风铃?还是在榻上铺一张小毡?
“我们府里”虽然只是随口而出,但已经是她心里盘旋许久的事实了。
张应扫了一眼张素衣,她现在还没穿外面的大嫁衣,也没戴头冠。光这两件就有十几斤重,现在要给侄女穿上,连路都不好走了。
“咳咳,素衣啊,你叫下人下去,我跟你说说话。”
“好的,二叔。”
下人们退出了内室,张应看着已经是个成熟女人了的侄女,愣是张了几次嘴都开不了口。
他原本想和她说一些男人的劣根性,以及千万防备李锐在外面沾花惹草之类的。
可是当他看着侄女的样子,一下子又莫名的得意了起来。
我靠!就我侄女儿这女神范!这身材!这长相!
外面的花草一下子就变成狗尾巴草了好嘛!
他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所以到了最后,张应的千言万语只变成了一句句。
“你和李锐,日后要好好相处。”
张素衣两眼通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他是李老国公的孙子,应该会和这世上其他的男儿都不同。你们既然以后不用担心小妾姨娘这些,就要更加恩爱才对。”
“一定要互相爱慕啊。互相爱上对方,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张应自己也没谈过恋爱,纸上谈兵的技术太差。玩恋爱养成游戏泡妞的本事有,让他指导女人如何泡男人没戏,所以除了希望他们能真心相爱,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可行性建议了。
“嗯。”
“还有啊,我记得女人出嫁脸上都要抹厚厚的脂粉,那嘴唇上三瓣唇画的也吓死人。你和你娘说说,能不能不要画成妖怪一样出嫁?点点花钿,画点淡妆就成了……”
这时代的粉都是铅粉豆粉米粉,像是晋国公这样的人家,自然用的是上好的花粉和米粉,但一层层抹上去,和糊墙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家素衣皮肤生来就白皙,实在没必要啊!
“这个……礼法是这样,而且我娘那个性格,怕是不成的。”张素衣捏着衣襟,不安地问张应。“二叔,大妆不好看吗?”
“以我的审美,不,以绝大数男人的眼光来看,那刷墙糊血一样的大妆有些吓人。尤其等李锐进房以后都在晚上了。我劝你,等一回了主房,立刻叫嬷嬷和丫头们帮你把妆卸了,若是觉得太素不好,就画个淡妆的。”
张应信誓旦旦地说着大妆的不好,并墙裂推荐侄女儿想法子自救。
“……侄女儿知道了。”
张应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什么若是李锐喝了太多酒,一定要防止他原形毕露啦,有的男人喝了酒很暴力啦。什么李锐要是动作粗鲁,直接咬他不要客气,千万别忍着啦。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满腔的担心和不舍化成各种碎碎念,直到门口的嬷嬷催了两三次,才指着门口,对张素衣轻声说了句:
“你去吧。”
张素衣揉了揉已经红到发痛的眼睛,一下子抱住了坐在轮椅上的二叔。
“二叔,你也保重。侄女儿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知道了,你去吧,去吧。”
傻孩子,你都出嫁了,我还留着干什么呢?
美少女养成里,从来就没有糟老头子跟着养成的小萝莉一起嫁人的情节啊。
等你嫁了,我就该想法子解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我看您这么穿,就擅自也复制了出来,如今龙虎山上的师兄师弟们人人竞相效仿……”
龙虎山崇拜张玄凝结内丹争而效仿的师弟师侄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第223章 李锐娶亲(上)
李锐今日寅时不到就起了床。
今天这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
从此以后;无父无母的他,就要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他会和自己的妻子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就算自己的妻子长得不美;或是身材健硕;只要他用心对待,夫妻依然是可以和美一生的。想想家中的鲁娘子;不也和家将首领过的挺好吗?
他的新宅子是托陈老大人的关系买到的。这间宅邸也在内城;离信国公府不远;原本是一位皇室宗亲的宅子,这位宗亲在京城养老;但他的儿子都在封地。后来老宗亲去世了,儿子们都不愿上京在皇帝眼皮下面过日子;就拖人把宅子卖掉。
后来拜托到陈四清头上,他想着李钊的兄长以后要单独开府的,这间宅子还算精致,大小也合适,又在内城中,便把这事揽了下来。
因为事关堂兄未来的居所,李钊对这宅子也十分伤心,多次上门相看,甚至在张玄来京祭拜堂祖母的时候请他看了风水。
后来这间宅子被李锐以不菲的价格买了下来,又重新修葺了一遍,挂上了“李府”的匾额。因为宅子在信国公府的西边,便被信国公府的家人们叫“西边府里”。
李锐得了信老国公大半生戎马积攒下来的现银和字画,还有自己父母留下的遗产。他相信李钊的能力,借了不少钱给李钊折腾,这些年来又赚了不少,加上自家奶奶留给他一半的商铺,单以身家论,他比当年最鼎盛时期的舅舅张宁府上还要富裕。
李锐母亲的嫁妆当年是按尹朝郡主的规格置办的,在给晋国公府下聘的时候全搬了去,晋国公府知道这是李锐母亲的嫁妆后,又当做张素衣的嫁妆给抬了回来。虽然这些都算是张素衣的私房钱了,但夫妻本是一体,这么一算,小两口倒是不必过那种“贫贱夫妻”的日子。
不然以李锐每个月三十两不到的俸禄,连家里下人都养不起。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李锐今日一早也被自家婶婶拉起来好好打扮了一番。若不是他眉毛浓不需要染眉,怕是他婶婶方氏连他的脸都不会放过。
李锐身量本来就高,此时头戴玄冕,身着绛纱袍,更是长身玉立,说不出的英俊潇洒。一大清早,李家几个兄弟就在家庙门前等候了。女人不得进家庙,李茂又在前线,李锐便自己开了庙门,进去祭拜了祖父祖母父母祖宗,告知自己要今日成婚之事,祭祀了一番。
李钧和李钊满心感慨,李铭更是羡慕不已。
他今年十五,孙家燕娘才十三,要再等两年才能成婚。
祭拜完祖宗,李锐便是正式分房立府的李家大公子了,他心中又悲又喜,最终都化为祭礼上的三杯水酒,通通咽下了肚子。
“锐弟,回府准备去迎新娘子吧。还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李钧私定终身,心上人又是个羯人,差点没被他爹打死。好在豆铃所在的部族那年立了大功,先是报讯给汾州戒备,又拖住了意图从汾州草原南下直取京城的反贼们,这才得了左少卿大人的大媒,算是半逼迫半撮合让他的父母同意了这门婚事。
到现在,他爹还一天到晚嘟囔着,总觉得他家庶子是被“和了亲”了。
他官位不高,婚礼还是在汾州的都亭驿办的,豆铃的七个兄弟加上来贺喜的羯人同族们,差点没把他们都亭驿的屋顶给掀了,当时他爹和嫡母的脸色难看了几天,连他自己都大呼吃不消。
若不是他酒量大,当天就喝死在厅里了。
李钊和李铭还不知道娶亲当天的可怕,眨了眨眼睛,问他大哥。
“不就是去迎亲吗?为何要说折腾?”
“哼哼,你们是没见过厉害的。”李钧为官五载,也参加过几次汾州当地乡绅官员邀请的婚礼,新郎被打的嗷嗷嗷乱哭都有过。还有准备了三首催妆诗,结果新娘家硬要作十首,傻在当地下不了台的。
晋国公府是何等的大族?拉出来的姑姑婶婶阿姨姐姐说不定上百人都有的,一个人刁难一会儿,就有的李锐受了!
李锐头皮也是一阵发麻。熊平成亲娶柳家姑娘的时候他正好出孝,陪着一起去迎过亲,那阵仗到现在也忘不掉。
谁规定一路“杀威棒”的?
这不是折腾人吗?
李家兄弟们骑马赶回了西边的李府,门口的门子一看到主子回来了,立刻点了路边的主子丢在火盆里焚烧。
随着爆竹噼啦噼啦的声音,李锐进了前厅,他的“伴郎团”们立刻一拥而上,摩拳擦掌,准备着一起出门去了。
迎新娘的时候,通常有诸多闺阁女眷在房里陪着新娘子,更有新娘的家中亲戚在外刁难伴郎们。伴郎都是未婚男子,能在后院陪伴的女眷又大多是未婚的闺秀,这一来一去,倒是传出过不少看对了眼,回去提亲成就好事的佳话。
李锐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身边结交的不是世族高门子弟,就是勋贵权臣之后,他的伴郎,自然也是诸多人家心目中的“东床快婿”人选。
而晋国公府的女亲戚或新娘子的手帕交,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
李锐等着漏刻先生算着时间,待漏刻先生一声“吉时已到”,李锐立刻拜别后厅里在正位上坐着的方氏,带着一干伴郎们出了府。
此时李湄迈着小短腿跑上来,一把扒住李铭的大腿,李铭以为妹妹是要跟着自己的马走,笑嘻嘻的正准备把她抱起来,谁料妹妹摇了摇头,伸手一指张玄。
“哎呀,以前还说除了大哥,就属哥哥最英俊了,这张道长一来,立刻就不要哥哥了……”李铭伤感的摇了摇头,“张道长是世外高人,你还是跟着我走吧。”
就他穿着的那个鞋,抱起妹妹会不会摔跤哟!
他一点都不放心。
李湄来和哥哥通知,而不是商量的,和哥哥单方面沟通完毕以后,就立刻吧嗒吧嗒的跑回了张玄的身边,伸手要抱。
张玄摇摇头,一把抱起李湄,放在自己的马上,再翻身上马,坐到她的身后。
李湄年纪虽小,但也有一匹小母马,是会骑马的。坐在马上不叫不闹,还知道自己调整下位置,让自己做的更舒服。
李家的仪仗先行,而后是敲锣打鼓、吹奏喜乐的队伍,再然后才是骑在白马上的新郎官李锐,以及后面极其豪华阵容的伴郎团。
张玄在队伍的正中,后面是准备接回新娘的八抬大轿。
张玄骑了一路,突然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亲亲,天君现在是在哪儿?”
无量天尊!不会是他骑着马,天君却步行在旁边跟着吧?
“啊……奶奶不会骑马,跑到后面去了。”李湄一指后面的轿子。
张玄难以置信的回头望了望。
这里除了马,能坐的只有一样……
不会吧?!
顾卿先开始也是准备跟着轿子后面走的,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个阿飘还会觉得累,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
高头大马她爬不上去,叫张玄带她她又没那个脸,最后一想,索性仗着别人看不见她,爬到后面新娘子的轿子里去了。
不过顾卿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并没有坐在轿子的座上,而是在轿厢的底板上坐了。若不是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有没有重量,其实她是想坐最后面装着铜钱的箱子的。
李锐迎亲的队伍刚到门口,路边就已经有手持着裹着红绸的秸秆和棍棒来“下婿”的新娘亲戚们了。
李锐只是盯了一眼,差点没掉下马去。
为什么别人家来“下婿”的都是女性长辈或者少年子侄辈的孩子,张家派出来的是一大帮膀大腰圆的汉子?
再定睛一看,他那已经年近而立的大舅子正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对着他龇了龇牙。
想那么简单娶我妹妹?
先挨一顿打再说!
“他娘的,这也太狠了吧!”仇牧身量最矮,体格又瘦弱,看到这阵仗首先腿软。齐邵脸色也难看的紧。
新郎的从者应该是要替新郎“挡灾”的……
可这么多棍子……
他只是个文臣,真挡不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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