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清渠坐下,笑道,“一起用点吧。”等苏墨染坐下,亲昵的给苏墨染夹菜,随口说些闲话,那神态让苏墨染都有种五年光阴不过是南柯一梦的错觉。此时自己仍然在苏府,而清渠还是那个没了过往的账房先生。只是,清渠脸颊那道被箭所伤的疤痕,触目惊心的提醒着苏墨染以前种种。
“什么时候和我回京?”清渠状似无意的问道,而苏墨染眼风都没有扫去,只说道:“我已经成亲了
,和林大哥。”清渠“嗯”了一声,“无碍。你休了他,或让他休了你便是。”想了想,放下手中碗筷,从袖袋里掏出那金丝娆,便想抓苏墨染的手帮她套上。苏墨染手一挥,清渠一个不备,就听金丝娆落地清脆声绕耳,而苏墨染似乎强忍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躲了你远远的,你还不依不饶做什么!”
清渠站起身,俯□子捡起金丝娆,拍了拍:“我也想问你做什么?为什么当初骗我说孩子没了,为什么诈死!你知不知道,”清渠似乎已经不再掩饰自己感情上前抓紧苏墨染的肩膀,吼道,“你不知道,你就是没有心的女人!我见你跳下去了,我也要跟着跳下去了,管他个天下大乱,管他个家族存亡,我只要和你一起跳下去!”
清渠放开苏墨染,深吸口气,这不是他梦里无数遍构想的重逢场景。他去城外,就是想和苏墨染死在一处,可没想到抱起那女人时,意外发现,那女人脖子上,没有被林博仁划开的刀痕。抱着一线希望,从没放弃过寻找苏墨染。可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么相处。清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原先那股有点疯狂的悲愤,消散干净,嘴角再次挂起温柔的微笑,如同以往:“染儿,我只晓得,你是我的妻子,我王府的王妃。我求你,我求你和我回去。”
☆、完结
清渠放低了身段,只觉得自己这个堂堂摄政王,这么苦着脸低着头,求一个小女子,那女子就该兴高采烈欢欣鼓舞,抱着儿子,带着家人,一起和他回去。可他几次三番和苏墨染思想背道而驰,就是因为他忘了此女子非一般女子。
果然,苏墨染愣愣看着清渠,却摇摇头:“我不能和你回去。”清渠恨恨逼近,直视苏墨染的眼眸:“到底是为什么?那个林博仁?本王只要一个手指就能碾死他。如今我,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清王爷,要顾虑太多。整个建德,只要我想要,我就能登基称帝。你要是想做皇后,就是皇后,我们的儿子,就是太子。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墨染瞪大眼睛,她不是不知道清渠此时的身份。
那日等厮杀声过后,见清渠抱着那女人得尸体走进城门,就不想也不敢再看什么。闭着眼睛,牢牢抱着儿子,跪坐在城墙中,瑟瑟发抖。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夏大少在耳边轻声安抚:“没事了,咱们走吧。”苏墨染闭紧眼睛,喃喃几声,身子已经僵硬了,怎么都动不了。白芍在旁压抑着抽泣声:“小姐,没事了。没事了。”又惊呼一声,“林大夫,你,你。”
苏墨染慢慢将头抬起,就见林大夫如同血人般,双手持刀,站在洞顶,居高临下,光亮从他身后散出,带着那股紧迫令人窒息的压力,自脸上血迹慢慢蜿蜒而下,迫的苏墨染就算想扭头不看他,却无法移开眼光。可不过片刻,林大夫眼中冷意渐渐散去,弯起嘴角,将那刀丢在一边,探下手:“抓住我。我带你们走。”
再之后,等苏墨染呆愣愣上了马车,日夜兼程,再换水路数日,到了七里府,和爹娘重遇,才晓得,阿布部落攻城是明将军主使,自然攻城前,苏家上下已经被明将军人马所控。林大哥投诚明将军,兵行险招,换了侍卫,趁清渠入城将苏家上下送出去。再利用威胁苏墨染,来让明将军失了警惕之心。
“染儿,你在想什么?”清渠看着苏墨染眼神幽幽看着前方,忍不住唤了声,“我这些年一直在寻你。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苏墨染惊醒过来,嘴角苦笑:“清王爷,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如今我和承宣过着太平的日子,我们很满足,很开心。那些勾心斗角,那些,那些,”顿了顿,似乎耳朵里又出现那日白凉关厮杀的叫喊,“那些争斗,我们半点都不想参与。我只想承宣以后平平凡凡的过日子,就好了。”
听门被人悄悄打开一条缝,承宣胖鼓鼓的脸颊凑在门
缝中,正小心翼翼探看着。苏墨染忍不住笑了声,看向清渠:“你要是愿意瞧他,我不拦着你。只是,为了他好,你,唉,你就让他自由自在的过吧。”
说着,苏墨染站起身,打开门,抱起承宣:“怎么跑来了?姨母呢?”承宣掘起嘴:“姨母不让孩儿出来,我就说我要吃点心,趁她帮我去端,我就溜出来了。”双手抱住苏墨染脖子,眼睛骨溜溜转到清渠身上:“你是我爹爹?”清渠上前,试图抱承宣:“是。”承宣皱着眉头:“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来瞧我们?”忽赌气般扭过头,“我没有爹爹。我只有娘。”
清渠心都要碎了,好不容易寻到的老婆儿子,一个不要回去,一个不认自己,世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可此时脾气发不得,讨饶又行不通。蹙着眉,轻声轻气问道:“承宣的木剑哪里来的?”承宣牢牢抱着苏墨染的头颈,将头扭在一侧,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林伯伯给承宣做的。”清渠笑了笑,伸手拍拍承宣的脸颊:“那有没有习武?”“娘不让,林伯伯就不敢教。”清渠摆出老子的姿态:“男孩子要习武强身。”苏墨染回头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安抚的摸摸承宣的头:“好了,让你林伯伯和外公外婆姨母姨夫都来吃饭。”
承宣撇撇嘴,从苏墨染身上滑下,抬头看看清渠:“你还走吗?”苏墨染叹口气,不让清渠说话:“快去叫人。乖。”等承宣离开,苏墨染摆出送客的姿势,“清王爷,我话也说的很明白了。我们之前真的回不去了。我只想在七里府,有个几亩良田,开个能糊口的小店,没事上街走走,闲了晒晒太阳。如此,我就知足了。请回吧。”
“你其实没和林博仁在一起吧。”清渠对苏墨染那番话听若未闻,自顾自问了出口。苏墨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清老大,我说的话,你又听不见吗!却忍不住回想起,那日林大哥将自己送到七里府和爹娘团聚后,就晕了过去。这才发现,林大哥遍体鳞伤,只有撑着口气将她送走。夏大少在旁只耸耸肩,半嘲讽半羡慕说了句:“情字真是害人。”苏墨染是感动,但林大哥的不同她也看得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个坐堂大夫能做到的。等林大哥康复,两人默契的绝口不提往事,相处更是恪守男女大防,倒是安安稳稳和苏家在七里府安顿下去。
原本还做着随时要逃的念头,可渐渐发现就算京中风波再大,皇上被逼宫,怒而退位,后又复位,都波及不到这偏远的七里府。再到之后,清王爷成了建德朝的摄政王,轰轰烈烈娶了王妃,苏家上下才松了口气
,晓得这事情终是了解了。
“你的王妃呢?”苏墨染不答回话,挑眉看了过去,“我可不想让你的王妃追杀,更不想让我的宣儿成了你王妃的眼中钉。”清渠一怔,忽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大笑几声:“难怪你不愿意回去,你以为我会委屈你做妾室。哈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妻啊。”苏墨染觉得清渠的脑电波和自己不再同一频率上,有些无奈的耸肩:“不不,就算你让我做王妃,做皇后,我都不稀罕。好了,清王爷,请回吧。”
清渠抿抿嘴,又见苏家人和林博仁已经出现在门外,晓得不是说话的良机,转了念头:“好,我回去。我会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走到苏家二老跟前,一揖到地:“小婿先前是有不是,还请二老勿怪。为了宣儿,二老还是劝劝染儿和我一同回京吧。”不等苏家二老回答,蹲□子看着躲在林博仁身后的承宣,“乖宣儿,爹爹会再回来看你。”
清渠这一来,倒是给苏家上下带来几天低气压。苏三两看看依然淡淡得林博仁,和兀自忙忙碌碌不当一回事的苏墨染,心里那个急啊。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女儿和林大夫是良配,只要苏墨染嫁了,那就算清渠再来,也晚了。可不管苏三两怎么着急,苏墨染和林博仁始终似隔着一道屏风一般。
过了十几日,突然京里传来风声,说摄政王清王爷忽染重症,抱病在家,还政与皇上。与此同时,七里府突然开了家新的茶馆,取名墨宅。这墨宅开张,苏墨染身为苏记油铺兼苏记酒楼的老板娘,自然收到了请帖。一见这个名字,苏墨染本能就不想去,可那送请柬的伙计笑眯眯的说道:“咱们老板请您一定要赏脸。说了,若您不赏脸,他就亲自来请。”林博仁在旁接过那请帖,笑了笑:“放心,我们一定会去道贺。”那伙计连声谢过。
苏墨染若不可见的退后几步:“林大哥,我根本就不想去。这茶楼一看就晓得是清王爷搞得鬼。”林博仁淡淡笑了笑,不过一步便贴近苏墨染:“染儿,你终要下个决心。”见苏墨染回避的躲开他得眼神,叹了口气,伸手抚上苏墨染脸颊,迫使她直视,“我等了这些年,就是希望你能慢慢放下往事。若是清王爷不出现,我可以继续等下去,直到你愿意看到我对你的心意。可是,可是他来了。我看到你和他并肩立着,那么般配,而他为你做的一切,他现在能给你的一切,都是我不能给的。”停了停,眼神中流过悲伤的神色,“何况你们还有宣儿。而我,不过是个流浪,没有根的人。”
“林大哥,我,”苏墨染想说什么,话却在唇边停住,闭了闭眼神,转过眼神,咬住嘴唇,连半个字都无力吐出。林博仁叹了口气,手指划过苏墨染眼眸,鼻尖,嘴唇,似乎想感受苏墨染的轮廓神情:“别说,别说出来。”忽放开苏墨染脸颊,失笑一声,转眼间,林博仁又成了那温文尔雅,恪守礼仪的林大哥,“对不住,吓到你了。”将手负在身后,温和笑道,“我愿意陪着你,直到你赶我走的那一天。至于墨宅,”林博仁嘴角扬起浅浅笑意,“我们带着宣儿一同去。”
当清渠看着苏墨染和林博仁带着宣儿,像真正的一家三口站在墨宅门前,心头酸疼的厉害。可是既然他能说放手权势,便能放手,这点疼有什么忍不下的。堆起客套的笑脸,上前像个陌生人似得迎了上去:“多谢老板娘,林账房赏脸。”见苏墨染吃惊过度的涨得通红通红的脸,忍住想捏一把的欲望,蹲□子,笑眯眯的说道:“宣少爷也来了。快点进来,我这里可有师傅教宣儿习武。”“真的?”承宣两眼放光,祈求的看着苏墨染,“娘,孩儿就去瞧瞧。”
苏墨染见清渠一招之内,将承宣招了安,忍不住撇撇嘴,带着讽意:“我还以为你病了呢。”清渠故意看了眼站在苏墨染身边的林博仁,笑眯眯的低声道:“你是担心我吗?”苏墨染一怔,就觉得此行不是个好主意,可儿子已经欢快的奔进去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只能去瞧林博仁。这眼神刚刚过去,清渠却先下手为强,向身边人招了招手:“快带林账房去喝茶。”
“你到底打什么主意!”苏墨染见身边没人,压低声音恨恨问道,“你就不能太太平平做你的摄政王,让我老老实实做我的生意人吗?”说完,跺跺脚,就要跟着林博仁进去。
却不料和清渠擦身而过时,听他轻声下誓般的说道:“娘子,我不管你和林博仁如何。但我,就是要争上一争。”
(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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