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五娘在出事的第二天，便跟李家表少爷定了亲，三个月后，便很草率的嫁掉了。”说到这里，赵嬷嬷顿了顿，她正色道，“不过，七娘，我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五娘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是你的错，那是她自作自受，你千万不要有愧疚。懂吗？”
这孩子虽然变得坚强了，但本性还是太过善良，有时这种心软会让她吃亏的。
赵嬷嬷低头迎上王绮芳的眼睛，无比严肃的说道。
“嬷嬷放心，这个道理我懂，”王绮芳见嬷嬷如此担心的模样，心里顿时暖融融的一片，她笑着说，“当初如果不是哥哥及时发现并补救，爆出丑闻的便是我，依着郑氏狠毒的性子，她就算不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也会让亲戚们知道我干的好事，到那时，即使她克扣我的嫁妆，也不会有人来抱不平。甚至，我被迫嫁入李家后，婆家也会看不起我，日子也会分外的艰难。”
“七娘说的对，你能明白最好”
赵嬷嬷见王绮芳如此理智的分析往事，她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放开了。看来，七娘这次回来真的做足了准备，并不是一时兴起才回来。如此坚强的性子，如此敏捷的思路，这样的七娘跟郑氏交起手来，或许胜算会大许多呀。
第二天清晨，王绮芳换上一身在赵家常穿的襦裙，梳了个简单的坠马髻，跟着赵嬷嬷来到凤栖苑给郑氏请安。
等郑氏梳妆完毕后，又跟着郑氏去了老太太住的松鹤园给老太太请安。
“七娘回来了？”老太太六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已经花白，人有些微胖，但保养的很好，红光满面的，脸上的皱纹也很少，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只是看向王绮芳的目光就有些冷，“唉，我生了这么多孩子，个个都不让我省心呀。前一个五娘刚刚死了男人，这个又放着好端端的夫君，非要闹和离，真是想把我活活气死才高兴呀。”
“老太太，七娘不敢，都是七娘的错，惹老太太生气了”
王绮芳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整个人几乎是匍匐在地，很是敬畏的向老太太磕头认错。
“哼，不敢？七妹妹胆子这么大，怎么还有不敢的事儿呀。”还不等老太太开口，两旁站着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刻薄的说道，“儒商业协会赵家，多好的亲家呀，七妹说不要就不要了，也不给家里的人说一声，难道有了大舅爷的支持，七妹就什么都不管了吗？别忘了，你可是姓王的”
王绮芳依然低着头，其实，听了昨天的故事，再加上行礼前的那一瞄，她基本上可以断定，说酸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寡妇五姐。
唉，不幸的婚姻真是一把磨刀石呀，硬是把个二十岁左右的妙龄女子，磨成了三十岁的妇人，说实话，听了王妩芳的话，王绮芳只觉得她可怜。
“呵呵，好啦，老太太别生气了，您不是常教导我们，儿孙自有儿孙福，五娘、七娘她们的事，有我们几个呢，您呀，还是有空摸摸牌，跟重孙儿们玩笑玩笑才是正经呢。”
说话的是站在老太太近侧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她身材高挑，体型均匀，面容白皙，一头乌黑的头发梳成了华丽的云髻，发鬓间簪着赤金步摇，耳朵上垂着红色宝石的耳坠子，随着说话的频率，耳坠子一摇一摇的，红色的宝石配上嫩白的肌肤，煞是好看。
“弟妹说的是，老太太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大郑氏见小郑氏抢了先，脸上闪过一抹不虞，随即笑道，“对了，昨儿锦珏的岳丈来了信，说是他特意把锦珏的文章给京里的一位同年看过，那位同年很欣赏，还说呀，等年后让锦珏去京城参加九公主的文渊诗社呢。媳妇儿听人说了，只要进了文渊诗社，就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官场。呵呵，等锦珏当了官，再给您这个老封君搏个诰封，您呀，就等享孙儿的福吧”
“九公主？今上最看重的皇妹？”
果然，听了这话，老太太的思路顿时转移了过来，她惊喜的问道。
“没错，正是今上的亲妹妹九公主，殿下最喜欢跟文人打交道，也很欣赏有才华的年轻后辈。”
大郑氏见老太太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得意起来，眼睛不自主的瞥了小郑氏一眼，暗道：哼，你出身比我高怎么了，可儿子没有我的儿子有出息呀，等我的锦珏得了官，我得了品级诰命，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张狂
“呵呵，大嫂说得是，锦珏可是咱们清苑有名的才子呢，虽然不及锦瑜那么才华横溢，也不及锦瑾那么有商业头脑，但好歹也是，对了，提到锦瑜，我听说锦瑜过两天也要回来看望老太太？”
小郑氏没有理睬大郑氏的挑衅，而是随口说了两句，便把话题拉到了比王锦珏更加出色的王锦瑜身上。
提到自己心爱的嫡长孙，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浓，“是呀是呀，这孩子最孝顺，大老远的一定要来给我贺寿呢。”
老太太的心情好了，看到地上还在跪着的王绮芳，目光也柔和了许多，“还跪着干什么呀，起来去给你老子请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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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凤凰涅盘 第147章 步步为营（二）
第147章 步步为营（二）
郑氏见老太太果然被小郑氏转移了注意力，笑容满面的谈论起已经入朝为官的王锦瑜来。她用力握紧拳头，长长的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里。
“母亲，七娘去向父亲问安了”
王绮芳听了老太太的话，连忙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来到郑氏跟前，柔声细语的说道。
“恩，先不急，你父亲早上还要去书房处理正事，这样吧，你先出去等一会儿，待我伺候老太太用过早饭后，我带你一起去”
郑氏极力压制住心头的怨气，跟王绮芳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淡淡的点点头，对王绮芳吩咐道。
“是，母亲”
王绮芳低着头，见周围的人根本没有人留意她，便跟着赵嬷嬷一起走出了正屋，来到前面的花厅等着郑氏。
一旁站着的王妩芳看到后，咬了咬下唇，也悄悄的跟了出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赵二奶奶吗？哦，不，应该说是忠义夫人？哼，七妹，姐姐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上缴一个棉花种植园就能换个夫人当当，果然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呀。”谁不知道王绮芳的大舅是吏部的侍郎？
王妩芳见花厅里只有王绮芳主仆两个，便放下了心，几步来到王绮芳近前，阴阳怪气的说道。
“五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王绮芳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算计，低声问道。
“好？哼，托你的福呀，我过得真是太好了”王妩芳一听这话，脸上的阴云更加浓密，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两年前我相公死了，身边只有一个女儿，婆家兄弟多，担心我们孤儿寡母分他们的家产，便随便找了个错把我赶了出来。我的好妹妹，你说我过得好不好？”
“姐姐，他们李家怎么可以这么做？老太太知道后没有给你做主？咱们王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呀”
王绮芳闻言，讶然的抬起头，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她有些同仇敌忾的说道。
“做主？哼哼，七妹妹，你是真笨呀还是装傻？在王家，谁不知道老太太不喜欢我父亲，当年我又是……谁肯帮我做主？”
不提当年的事还好，王妩芳一说到这件事，她恨得牙根直痒痒，一把抓住王绮芳的手，道：“当年若不是你捣鬼，让大家误会我在花园里跟表哥私会，我怎么会落得草草嫁进李家的下场？若不是有这个把柄压着，我怎么会被李家赶出来都没有人愿意出头？王绮芳，我如今过得这么惨，都是拜你所赐呀”
“五姐姐，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我知道我睡着了，醒来后就回到了夕园里。”王绮芳一听这件事，她也有些情绪激动，反手抓住王妩芳的手，急切问道，“我也问过赵嬷嬷，问她有没有看到你，可赵嬷嬷说，当时她发现我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你，更没有看到李表哥，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你会被抓到跟李表哥在一起。现在嬷嬷也在，你不信可以问问她。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呢。”
仿佛怕王妩芳不信，王绮芳还特意摇了摇两个人紧握的手，随着手臂的晃动，王绮芳手腕上带着的一副赤金镂空雕凤鸟花纹的镯子碰到了王妩芳手上的一只玉镯，金玉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王妩芳被王绮芳的手抓得有些疼，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忽然看到王绮芳白莹莹的手腕上带着一副一指宽的雕花金镯子，眼睛禁不住一亮，心里忍不住想着，唔，瞧这个镯子的宽度和厚度，少说也有二三两重呀，若要使纯金的，光镯子本身的质地都要值二三十两银子，再加上这雕工，等等，镯子上好像还嵌有红蓝宝石……
啧啧啧，难怪母亲经常说大太太在王绮芳身上发了一大笔财呀。王家的人都知道，当年王绮芳的生母嫁进王家的时候，嫁妆陪嫁了不知多少呢，十里红妆算得了什么呀，跟人家李氏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若李氏还活着，这些嫁妆肯定是王绮芳的。只可惜，这位大太太死得太早了，偌大一份嫁妆白白便宜了郑氏和她的两个女儿。
起初母亲说八娘的嫁妆大部分都是七娘的，她还不信，如今看到王绮芳的这副镯子她才知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想想七娘当年被郑氏盘剥成什么样子里，大笔嫁妆只拿到了三分之一，没想到这三分之一的嫁妆里还有这么多的精品。
“五姐姐？你、你没事吧？”
王绮芳见王妩芳果然如自己期望的那般，把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的首饰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嵌红蓝宝石金镯子上，忙出言提醒道。
其实，刚才在正屋的时候，她曾经悄悄打量过王妩芳，见她身上的衣服半旧不新，头上也只簪了一支鎏金的金钗，而且瞧金钗的成色也不是很好，再加上王妩芳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王绮芳推测，这位姐姐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虽然生存无虞，但绝对谈不上高质量。
另外，王妩芳一直认为自己过得这么苦，全都是王绮芳的错，若是当年她的计划成功实施了，在京城过阔太太生活的便是她王妩芳。所以，她偏执的认为，王绮芳亏欠了她。
如今自己过得这么惨，出门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偏偏那个害自己的王绮芳却过得比她好，首饰也比她的名贵，王妩芳的心里能平衡才怪呢。
本来呢，王绮芳想用首饰作为武器，一步步揭开郑氏的真面目，最终替本尊出气，并拿回李氏的嫁妆。整个计划她想了很久，也反复推敲过，基本上没有什么漏洞。
唯一不妥的是，揭露郑氏的人选她一直没有想好，若是自己来做，难免在名声上有什么影响，毕竟郑氏是她的继母，如果被世人传出她逼迫母亲的留言，自己无所谓，可会影响到元娘和小丸子。
偏在她犹豫的时候，王妩芳出现了。呵呵，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她的最有力的帮手呀，如果由她爆出郑氏的某些不光彩的事，那么即使事后人们发现王绮芳推波助澜了，也不会太苛责她。
王绮芳相信，只要她筹划好了，完全可以做到，既扳倒郑氏，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名声不受半点损伤
而这一切的关键，便是眼前这位五姐姐
“恩？”王妩芳听到声音，忙回过神儿来，她见自己失态的样子，被王绮芳主仆瞧了个正着，当下有些恼羞成怒，没好气的说道：“我当然没事了，怎么，你想我有事吗？”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王绮芳一听这话，连忙摇头否认，道：“你是我姐姐，我当然希望你一直都好好的呀。”
“哼，虚情假意。”王妩芳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王绮芳的手腕上移开，撇着嘴，凉凉的说道。
“五姐姐”
“好啦好啦，我当你是真的好啦。”王妩芳还是没有忍住内心对真金白银的诱惑，再次转过头，看了看王绮芳腕子上的金镯子，道：“对了，下个月卢家有赏梅会，你去不去？”
“我、我刚回来，什么人都还不认得，还是不去了。再说，我的团花金钿被九妹妹借了去，我出门没有合适的首饰。”
为了尽快让王妩芳上钩，王绮芳主动提醒道。
“什么？九娘跑去跟你借首饰？”
王妩芳顿时一愣，脱口道，“她也真好意思，自己明明有那么多的首饰，还去借你的？等等，是不是七妹妹的首饰格外别致呀。”
“呵呵，也不是很特别啦。那个团花金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首饰，听嬷嬷说，是内府的精品，这么大的赤金团花，”王绮芳伸出两手画出个圈圈，比划道，“上面嵌了一颗龙眼大的五彩琉璃，很漂亮。”
“内府的精品？”王妩芳双眼顿时一亮，随即指着王绮芳手腕上的镯子问道，“妹妹的这个金镯子，是不是也是内府制造的呀？”
“是呀，姐姐好眼光。不过，这副镯子九妹妹也很喜欢，说下个月初一，她去进香的时候要借。”
“她连这个也借了？”王妩芳脸上的热切瞬间垮了下来，接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九妹妹初一借这个镯子，那她初六的时候还借不借？”
“妹妹说初六的时候她戴那支团花金钿就好，镯子只是初一借。”
王绮芳摇摇头，轻轻的说道。
“那、那，这对镯子，初六的时候你借给姐姐戴一下吧。”王妩芳用力抓住王绮芳的手，急切的开口请求道，随即她又怕王绮芳拒绝，道：“七娘，你可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呀当初——”
“好好，五姐姐，你别说了，这副镯子我借给你”
王绮芳见王妩芳又开始翻旧账，连忙阻止道。
望着王妩芳拿着镯子兴高采烈的离去，王绮芳敛住脸上的笑意，小声对赵嬷嬷吩咐道，“嬷嬷，你让清雨去趟李记当铺找李掌柜……”
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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