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张子清没少在暗下揣测四爷的心理,思来想去,恐怕与她生死不知的那几日有关。一想到那时四爷对她的所为,张子清的感觉不由得又开始微妙了起来。
本以为以这孩子在娘胎的乖巧程度,她这胎会养足十个月的,谁又能料到世事难测,在这胎六个月半的时候,本安静乖觉的胎儿竟犹如疯魔似的动个不停,起先张子清还未在意,只当是胎动,后来这胎儿动的频繁了,她才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待这胎儿不管不顾的往宫颈口处钻,张子清的脸当即白了。
六个月半,胎儿却未发育完全,可宫颈的剧烈收缩无不在告知于她,她,就快要生了……
饶是张子清心理素质再强,在此时此刻也免不了心慌意乱手无足措,她有十足的自信她并未中这后院的阴招,即便自她怀孕伊始,想往她这里搞小动作的人不计其数,可她那铁桶似的院子又岂会给她们下嘴的机会?正因如此,她才愈发的心慌,无征无兆的,这胎儿何故会突然早产?
偏的这个时候李氏不长眼的带着那宋氏来膈应她,道那宋氏刚被太医诊了喜脉,又喋喋不休的说着姐妹间要和睦相处,做和事老之态希望她能和宋氏重归于好云云。加之宋氏在一旁矫揉造作的做忏悔状,又要下跪又要指天发誓的,却又隐晦的抚着肚子暗下示威,可把张子清膈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身下一热,张子清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羊水破了……
李氏终于停止了她的喋喋不休,雪白的手指颤抖的指着张子清的身下,忽的尖叫一声,两眼一翻白从炕沿滚了下去,当即她那七个月的肚子也见了红。
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四爷闻讯,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要不是有福晋在旁死命哀劝着,四爷当场就能踢死那惊恐交加的宋氏。
“那唯恐天下不乱的作死东西,你护她作甚!”四爷目色阴鸷,森冷冷看着宋氏不似看活物,直把宋氏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连往福晋身后躲,脑中麻线般乱作一团无法思考,在四爷肃杀的气压下连求饶的话都不敢吐半个,更遑论伶牙俐齿的为自个辩驳了。
躲闪着四爷冷鸷阴森的目光,宋氏心下凉透了一片,刚才爷竟浑然不顾她肚里的骨肉想要踢死她,竟不念往日的半点情分!爷变了,爷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如今的爷眼里看的更多的是屋里的那个女人……宋氏忙低下头遮住眸里闪烁不断的晦色。
唯恐四爷不管不顾的踢过去而造成一尸两命的后果,福晋赶忙错开一步挡在宋氏跟前阻断四爷看宋氏的阴冷目光,苦苦相劝:“爷,您若心头有火气,就冲妾身发来,是打是骂妾身都甘愿受着,都是妾疏忽失职才让两位妹妹遭此大罪。可是爷,纵是宋妹妹有错,可到底还怀着爷的孩子……妾身断不能要爷留人口实。”
四爷也知他在外的名声素有刻薄之名,若当真一脚下去,怕是要坐实刻薄寡恩四个字了。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意,虽理智压过了情感,却到底意难平。六个半月的孩子,此刻若是落地,焉能,焉能活的成?一想到他千辛万苦求来的,从头到尾仔细护着的孩子就要这么没了,四爷的心里就冷一阵凉一阵的难受,杀人的欲念就愈发的强烈。
福晋见此,转过脸看向宋氏,冷道:“宋氏,爷怜你失了大格格才愿意给你分体面,枉爷和福晋如此信任于你,想着过些日子就让你复位,谁料你故态复萌又闹起了幺蛾子,当真是妄自尊大不知好歹!宋氏,你可曾将本福晋放在眼里!刘嬷嬷,宋氏犯口舌之过,掌嘴十下!过后就押她远远跪着赎罪,剩下的责罚待两位妹妹生产过后再做计较。”
被押着掌嘴的宋氏眼里飞快闪过抹怨毒,那两位福薄的贱人出了事又与她何干?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打杀她,福晋看似仁慈,却不过是为她的失职找替罪羔羊罢了,当真以为她宋遥是傻子吗?可恨爷猪油蒙了心,一心着紧那屋里的贱人,竟连辩解的话都不愿听她说,武断的就要定她的罪,当真可恨!
而张子清这边却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骨肉连心,她惊恐的感觉到先前扑腾往宫颈口爬的孩子慢慢没了动静似乎连心跳都减缓,眼见着就要消失殆尽!难道正因为孩子是逆天强求来的,所以注定了要被历史抹杀?莫不是这孩子有所感应,所以才要拼命的想要爬出来,想要为自个赚得一份生机?感到孩子生命的流失,感到孩子与母体的那隐约的惜别之情,张子清不由得撕心裂肺的痛,那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血,她血脉相连的肉!她如何能忍受的了她的孩子离她而去?哪怕这个孩子生下来跟富灵阿一般霸道难教,她也甘之如饴!
她绝不相信她的孩子会如此短命,哪怕倾尽所有,她也要逆天改命!
调动身体所有灵气都冲肚里的孩子而去,此时此刻的她只有一个执念,让她的孩子活!
90
待到太阳落山一个时辰之后,产房里才相继传来了婴儿啼哭声;接着产婆出来道喜;四贝勒府多了两位阿哥;可谓双喜临门呐。
候在产房外的人终于长松了口气,那时刻紧绷的神经到这一刻才算真正松缓了下来。福晋缓过了劲,就忙相询两位阿哥哪个生在前头哪个生在后头;那婆子就如实禀来,道那张氏生了二阿哥;那李氏生产稍晚些;产下了三阿哥。
福晋瞧了四爷的脸色,又忙相询两位格格可安好;那婆子又道;两位格格无所大碍,只是因着意外早产,生产完后皆筋疲力尽昏睡了过去,坐蓐期间好生休养便是。
听到这,四爷才淡淡开口道了声赏。
院里压抑的气氛的顿时一散,道喜声响彻一片,自有那嘴巧的婆子喜庆的话说的讨巧又入耳,体察上意的苏培盛这会自然是不会吝啬的,提着沉甸甸的赏钱挨个给足了赏钱。
在偏殿,产婆抱出新出炉的两个阿哥,福晋只瞧了一眼心就提了起来,两个早产儿一个赛一个的小,能不能养的活还真是个变数。
四爷看着两个猫儿一样的儿子,似怔了下,目光在两张皱巴巴的小脸上逡巡片刻,似乎在确定着什么。
福晋惊愕的看着四爷抱起其中一个阿哥,忍不住惊呼出声:“爷?”
满人规矩抱孙不抱子,爷怎么……
四爷恍然未闻,只是定定的看着怀里这比他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孩子,紧抿了唇沉默半晌,道:“昀,弘昀,爷的儿子就叫这个名!”出口的话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昀,日光也,与太阳同寿,福泽无疆。
福晋呆了下,继而心下微酸,昀,也就比晖略逊一筹……看来爷倒是十分看重这个阿哥……
调好情绪,福晋平静的问向那产婆:“两个阿哥,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
那婆子忙回道:“爷怀里抱着的是二阿哥,奴婢抱着的这是三阿哥。”
“这孩子长得倒像爷多些。”福晋乐呵呵的从那婆子那抱过三阿哥,走近四爷跟前笑道:“二阿哥倒是好福气,甫一出生就得他阿玛起了个福泽深厚的名。爷,您瞧三阿哥和二阿哥一前一后落地,倒是兄弟缘深厚,是不是也能跟着二阿哥沾个福气?”
四爷的目光这才从二阿哥那皱巴巴的小脸上移开,淡淡扫了福晋一眼,淡薄的目光从啼哭不止的三阿哥身上一扫而过,道:“那就叫时吧。”
时……是说三阿哥出生的正是时候还是……不合时宜?
不怪福晋用最大恶意揣测这个字,实在他们爷随口说出的这个名字实在太敷衍,二阿哥名昀,三阿哥就叫时,这,这厚此薄彼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不是?
福晋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抱着三阿哥犹如抱着烫手山芋。反观那四爷,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福晋的不自在,低头拿指腹轻轻摩挲着儿子皱巴的小脸,看着小儿乖乖巧巧的呆在他怀里翕张着一张红润润的小嘴,甚是惹人怜惜。
偏殿的一切张子清丝毫不知,待她再次清醒之时,得知她宝贝儿子的名字已经被内定为弘昀时,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挺了起来,又急又怒又恐的差点疯掉。
“弘昀?!谁起的?哪个擅自同意我儿子叫这个名字的!”张子清怒发冲冠,拍打着炕沿眼睛发红的狂吼,首次在下人面前失了分寸,对着翠枝和小曲子乱指一通:“你,你,快去把我儿子抱过来!快去!”
翠枝和小曲子忧心不止,不知他们主子究竟是怎么了,刚醒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本想着让主子开心点就将爷赐二阿哥名为弘昀的事当喜事说给主子听,怎料主子听后就发了狂,失了理智的大喊大叫也不知是何故。
“主子,二阿哥他正……”
“二阿哥?!”张子清音调拔高,透着股刺耳的尖锐:“谁说我儿子是二阿哥的?我儿子是三阿哥,是三阿哥弘时!我儿子是弘时!!”
这话传到福晋院里的时候,福晋口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福晋,您可悠着点。”刘嬷嬷心疼的抚着福晋的背,轻声责备道。
好生一会福晋才缓了过来,有些迟疑不定的看向刘嬷嬷:“你说这张氏,可是,可是魂魇了?”最后几个字压得极低,毕竟怪力乱神不可随便拿来说道。
刘嬷嬷小声道:“这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更何况她那时那般凶险,死里逃生也不为过……有些庵攒物本就趁女人身子虚的时候作乱……不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准,到底如何谁又能知道?”
福晋皱眉沉吟片刻,叹道:“先去叫个御医来看看吧,要不成,那就看爷如何说。”
四爷闻言,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感觉的自个的一番心意被人践踏了,一身骄傲的四爷如何还能忍得?当即脚下如风气势汹汹的杀到了张子清院里,隔着屏风对着那头就是一通怒叱:“张氏,是爷惯得你愈发轻狂了不是!爷阿哥的名字容得你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你还真把自个当人物了不是?!给你一分颜色你还当真开起染坊来了!简直愚不可及,不知好歹!!”
“苏培盛!”
“奴才,奴才在。”
四爷怒目相向:“作死的东西!去将二阿哥抱走,既然她生的是三阿哥,那就将弘时抱过来给她养!”
苏培盛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高喊:“爷三思啊,二阿哥还小,经不起这来回的折腾啊……张主子,您可莫要惹爷生气了,要多为二阿哥着想啊——”
屏风对面的张子清披头散发,简直是陷入了一种疯魔状态,因为就在刚刚,她无不发疯的发现她体内的真气荡然无存,这倒也罢了,生产时那样九死一生的时候,耗尽了真气也是可能,只要能保的她孩子一命如何都值。可为何,为何她的空间不见了?!由脚底泛起的冷意席卷了张子清的周身,她的孩子才六个月半,没了空间的辅助,她要拿什么给她孱弱的小儿调养身子,拿什么来保护着她的孩子平安长大?
弘昀,弘昀,那短命的弘昀怎能是她孩儿,怎能!哪怕她孩子是那最终被废弃的弘时,也好过是那早夭的弘昀……
“主子,您可别再哭了,坐蓐期间这么哭,可是要哭坏眼睛的啊……”
里头翠枝哽咽的劝,外头四爷闻言,怒意未平间夹杂着些许不知名的滋味,最终全都化作一声怒其不争:“你究竟是犯了什么魔障,就算是因那李氏致你早产,你又何必事事与她争?你生的阿哥排在她前头不说,就那名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里头的张子清只哭不说话,外头四爷莽着脸不出声,一刻钟后,四爷终于再次发怒了:“你究竟要如何?!”
张子清打了个哭嗝,道:“不叫弘昀。”
一听这个,四爷火就上来了:“你念过几本书?你懂昀是何意?你这个愚钝无知的妇人!”
张子清就哭,恨不得能将自个哭瞎。
四爷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忍了又忍,终于压住了心底的那份暴躁:“那就叫福惠。”
对面的哭声止了半息,张子清脑海中飞快的在思考,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只在两息的时间她就想到了,怪不得这么熟,原来是小年糕那短命的八阿哥!
张子清气的浑身发颤,这个作死的男人,竟往短命的名字上凑!
“不叫!我儿子不要叫福惠!”
对面的张子清张牙舞爪,这边的四爷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爷起的名字你还挑三拣四?
话说,他还当真没见过她如此‘威武’的一面,当真是新鲜……的可恨!
四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当即一甩袖,怒发冲冠的摔门而去。
张子清在屋里咬牙切齿的想,姐的儿子不叫弘昀不叫福惠,叫弘时!就叫弘时!!
91
细胳膊终究是拧不过粗大腿的。
二阿哥的名字最终定了下来;就叫弘昀;届已上呈了龙案;算是铁板上钉钉了。
与此同时,在四爷府里的两位阿哥满月之日,一同到来的还有康熙的圣旨;张佳氏和李氏生子有功;特擢升为四贝勒府侧福晋。
圣旨一下,四爷后院的女人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酸;心里头什么滋味的都有。身为当事人;若李氏是惊喜欲狂的话,那张子清完全就是大吃一惊了。她这只小蝴蝶小小的煽动了下翅膀;当真就将历史这个巨无霸给煽歪了?
福晋眼瞧着张子清抱着孩子木木的没有反应,微皱了眉低咳了声,张子清这才一个激灵回了神,忙将弘昀交给旁边的奴婢,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作感激涕零状谢主隆恩。
那传旨的公公一撩拂尘扫过胳膊,笑眯眯的将目光从两位小阿哥身上微微扫过,当扫过弘昀那张白白嫩嫩的脸蛋时,心下倒是好生一诧,这六个来月就出生的孩子养的不次于足月的孩子,瞧那脸蛋水灵的,那小眼神机灵的,竟比平常的孩子多了几分灵气,天真无邪的眼儿一眨一眨的,见谁都咧开嘴笑呵呵的跟个笑娃娃般,特招人疼,怪不得听其他太监传,这位冷面贝勒破天荒的疼这府里的二阿哥简直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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