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人是谢氏,脸色明显带着惶急,却不愧是能在丁家那等极品人家的磋磨下熬了八年、最后忍无可忍之下又能和丁家断得干干净净的女子,虽是惶急,却没忘给老十深深福了一礼:“多谢冯恩公救下舍弟。”顺势就抽回薛蟠无意识一呀摸二呀摸的玉手,面对薛蟠依然色咪咪的眼神也面不改色,正正经经端端庄庄的又是一礼:“也谢过薛大爷当日仗义相助。”
薛蟠也想起这个大美人,就是原先自己看不过去让人多请了几个大夫、还正好捎带上个曾为谢氏看诊的曾老大夫,才免了她被前婆母以“杀子”刁难的那个谢氏,不由仔细打量了几眼,这美人儿想来和前夫义绝之后,日子好过许多,这白皙丰润的小模样,远不是之前那等憔悴苍白可比的,单是这小手,摸着也柔嫩细滑得很。
薛蟠也好男色,却不是丁广仁那等只走得旱路的,看着眼前这个谢氏,也不禁感叹一回那姓丁的委实没福,眼神不住地在谢氏隐藏在火红狐毛之下,那比之其手掌越发白皙细嫩的脸颊处巡游,亏得谢氏好定力,依然大大方方随他打量,倒是那个嬷嬷小步上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薛大爷当日大义,我家主人本该好生谢过。只是姑娘男女有别,到底不便;宣七爷寒少爷又尚年幼,且忙着来年院试……并非有意怠慢薛大爷,您的恩情家主人都是记着的……只是今儿,家中两位爷都遭了意外病着,您看这……”
薛蟠呆呆想了一会,“哦”了一声,笑嘻嘻看着老十:“师傅,原来您今儿救的是谢家姑娘的弟弟啊!”
谢氏好耐性,见薛蟠这么说,又上前给两人各施了一礼,之后才略带歉意地道:“本该谢谢两位恩人,只是今儿实在是……”
薛蟠见她人既美貌,气度也好,这落落大方的,不像府里头那些想着法儿往自个儿身边钻营的丫头子,又不像外头那些自己不过多看两眼多夸几句就一副羞愤欲死惊惧交加的蠢模样,倒真心喜欢了几分,又觉得她的弟弟既能得师傅大腊月的亲自跳下水救援,听报信的伙计说,自家师傅自己浑身湿透了,唯一干着的大氅还尽让着那两小孩用的……
薛蟠以己度人,觉得老十不是看上谢氏,就是看上谢家兄弟,也可能姐弟三个都看上了……这朋友妻尚且不可欺呢,师傅家的爱宠,自然更不好失礼的。这么一想,薛蟠看着谢氏时虽还带着些色,却不再有欲,倒让听说过薛蟠“声明”的谢氏心中暗暗惊奇。
不过一想到那个原本名声满金陵士林的前夫,再对比名声虽比薛蟠好些,但也是出名的败家子的冯渊,谢氏倒也释然了——这人言不可尽信啊!又想到医馆中,据说受惊受寒以致晕迷的两个弟弟,谢氏也没心思多追究薛蟠老十两人是否名实相符,又福了福身,因没说什么,薛蟠只顾呆呆欣赏她那一福身时的风情,虽因心境转变手忙脚乱地回了一礼,却始终没让开,谢氏心中着急,正要示意嬷嬷再上前,老十终于看不过去了,一把将薛蟠提溜到一旁:“两个小鬼都在里头,你自己进去吧。”
薛蟠这才想起谢氏必是心焦两个弟弟的,摸了摸头有些讪讪的:“谢姑娘不必急,孙老的医术极好的,陈老也不差,他们两个都在,两个小鬼一定没事的。”
薛蟠倒不是故意,不过一时不查就顺着老十的话用了“小鬼”这个称呼,听得那嬷嬷嘴角抽了抽,倒是谢氏依然淡淡笑着:“多谢两位,等宣儿寒儿好了,我让他们亲自上门叩谢。”
老十神色淡淡:“爷不少这两人磕头。”
薛蟠见老十大方,自然也拍着胸脯两声说着不必客气不必谢之类的话儿,还顺便免了谢家兄弟的医药费,又特特吩咐了医馆伙计只管给用好药,又大方地将原本给老十准备的暖轿给了谢氏做人情,谢氏也不推辞,只满口答谢,倒是老十看着谢氏带来的那辆明显是给两小鬼准备的马车,摇了摇头,薛蟠果真是个呆子!
19溺爱
但这呆子也果真呆得有趣,虽路上又惹了老十一回,恼得老十连他这两天自觉已经喊得很顺口的“师傅”都冷脸驳了、又策马离去,留下薛蟠呆呆摸着脑袋吃了半嘴沙子,不过回头大咧咧不知顾忌地和妹妹叨嗑时,让宝钗粉面含羞一句“哥哥好糊涂,那谢氏娘子就是因为丁家子没有人伦方才义绝……那冯家公子既然如你所说那般,又岂会再起那等没人伦的心思?哥哥那么说,他可不是要恼?况且什么师傅……”
宝钗原本要说就冯家公子不过一个童生的功名,原先还是满金陵出名的败家子,如何当得起自家哥哥的师傅?但转念一想,哥哥自从和冯家公子熟识之后,倒是上进了许多,虽仍不爱诗书,为人却比原先多知道些分寸……口风不由就一转:“这拜师何等大事?哪有随口说说就认了?冯家公子原先不过是和哥哥好,随口说笑应着罢了;这一时恼了,不认也不妨事,哥哥好生道歉就是,哪里至于什么被逐出门墙那等严重?”
薛蟠摸了摸脑袋,觉得妹妹说的果然有理,却没领会到宝钗话中,完全将什么“师傅”当作两人好友说笑的深意,反认认真真备了拜师礼,大大方方到冯家拜师,当然也没忘记认错……那三拜九叩的虔诚模样,倒让很习惯被人叩拜的老十也颇觉哭笑不得,又恰好早起才又被穆仁驳了面子,老十也就应下了。
薛家母女回头听说了,薛太太还只当是儿子又有了新的混闹花样,但她经过之前香菱一案,对于薛蟠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再无他求,也只由着他去;唯薛宝钗听说了,委实哭笑不得,她算是明白了,自家这个哥哥啊,和他说话略微婉转一些,就不知被他转到何等南辕北辙去了!可薛蟠正在兴头上,薛家母女也实在说不得什么,就是薛太太见那冯家公子果然真当自己是一回事,对着自家宝贝儿子狠命操练起来,心疼之下又多说了几句,面对薛蟠直着脖子嚷嚷“妈往日总担心我不上进,如今我有心上进,妈偏又这许多话,到底想要我怎样”的霸道呆样儿,又听宝钗劝她“不管如何,哥哥能学着强身健体也是好的。不说日后说不定能武举晋身给妈挣个诰命,就是眼下,脾气也好了许多”,薛太太想着儿子自从和冯家子处得好,家下奴才都少了许多大骂,外头老掌柜那儿也不少说他好的,又薛蟠实在一味儿死心眼,薛太太劝不住说不听,也只得由着他,只日日请了医馆里孙老大夫来给他诊脉,见他虽每常摔打得身上青青紫紫的,却不曾真个伤筋动骨,又听孙老也说他身子骨越发好了,薛太太也就慢慢放下心,虽仍心疼得厉害,却也忙忙赶着年下这几天,好生儿给冯家备了上等年礼,薛蟠看了礼单大喜,自己又添了好几样难得的药材,又腻在薛太太身边说了好一会话,让薛太太越发疼痛不舍的心也舒缓下来——薛蟠已经好几年没在她身边做如此小儿形态了,不过一些药材,算得了什么?
薛太太揽着儿子,连那些药材是比薛家上贡宫中的都好些这一点,也忽略了过去。
宝钗略有点叹息,妈妈对哥哥啊,实在是溺爱得太没原则太没底线了,也许有一个冯家公子,反倒是好事吧?
如此,薛家竟正经将老十当薛蟠的师傅待了,薛家母女一个寡居一个妙龄不好会面,却没少给老十捎带各种礼物,不说多丰厚,但什么薛太太亲手做的点心等等,却让薛家上下,见着老十时越发恭敬。
老十也不当一回事,对他恭恭敬敬的人还能少得了?倒是金陵乡绅豪门后头少不得嘀咕一二,有猜薛蟠看上冯渊要和他结契的,有猜薛家太太看上冯渊要将他招为女婿的……总算没人敢明着张口猜测冯渊和薛太太这个寡妇的二三事,也没人真的敢拿薛家兄妹和冯渊之间的二三四五七八事出来光明正大传说的,倒也罢了,只是谢氏听了,沉思片刻,命夏嬷嬷备了两份礼,一份往薛家恭贺薛家大爷拜得名师,也顺便为当日过堂时薛蟠帮忙找的大夫小倌等证据道谢;另一份则亲自带着到冯家,只说要谢过冯渊救下她两个弟弟。
谢氏的眉眼俊朗,虽不失女子清丽,却也很有几分英气,不过或许是近日照看两个同时病倒的弟弟很是伤神,一张鹅蛋脸带着几分苍白,衬着眼底那点子连脂粉都掩不住的乌青,看着很有几分可怜。
这女子在堂上何等坚决,此时却只拿帕子拭着泪:“妾身只当从此与丁家就是一刀两断,两个弟弟又好歹有着童生名头,虽不算正经功名,但也勉强能够顶门立户了……谁知道那丁家如此狠心,竟……虽是义绝,也好歹亲戚一场,妾身带着两个弟弟辛苦支撑,也不曾怨怪他们没按着府尹大人判定的期限退回妾身被挪用的嫁妆,哪知他们辣手至此……若非冯大爷正好经过施以援手,妾身现在可就……”
说着嘤嘤哭了起来——这如香菱那等柔弱女子哭起来有一种美,但如师傅……哦,不,师傅那样强悍的大美人自然是不屑哭的,重来……像谢氏这样平日里坚强隐忍的美人儿,偶尔脆弱一把,那也是毫不比梨花带雨逊色的另一种美啊!
薛蟠看得杏眼都瞪大了几分,好在他浑是浑了点,义气还有几分,虽被老十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还是深信老十和谢家姐弟三个——起码其中之一——肯定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最起码,老十肯定有发展出一个不得不说的故事的心思,因此再怎么的,口水倒还忍住没留下来,不过那目不转睛的呆样儿,还是让谢氏身边的大丫头忍不住嗔了他好几眼,就是夏嬷嬷也忍不住咳了好几声,偏薛蟠半个眼风没接收到,半个声响也没听到,直到夏嬷嬷忍不住移了下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后方回过神来。
刚一回过神,就听老十淡淡一句:“丁家在金陵虽也有点根基,但经了前事,已然名声大损……想来一谢姑娘处理丁家子嗣时那等决断,对付起来应该不难,又何必到我堂上哭?”
薛蟠眨啦眨眼,谢氏对丁家子做什么了吗?那这女人看不出来也挺彪悍的啊!不过就丁广仁那样的,活该被老婆——不,是前妻——打死打残的!扪心自问,若是宝钗遇上这等事,就是拼着再挨几十板子,自己也非打他个半死不可!说来也是谢家两个小美人,不,小公子年纪太小了,这谢姑娘可怜一个女儿家,也不得不自己出手……
这么一想,薛蟠拍了拍胸口:“没事,你尽管收拾他,只要不打死人,薛大爷我都给你兜着!”
薛蟠这么仗义的一句话,却只换来原本听老十一句话、脸色立刻越发青白的谢氏一个古怪的眼神,老十更是抚着额头,连恨铁不成钢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老九八哥总说自己呆,真该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的呆子的!
20二房
不过薛蟠这么一打岔,倒让谢氏又将老十刚刚那话岔过去,抿了抿茶,也看出老十不喜欢她哭哭啼啼拐弯抹角的诉苦,就索性开门见山了:“家中弟弟年纪尚幼,妾身又是女子,诸事不便,丁家虽是名声大损,却到底在金陵经营了几代人……”
谢氏说来说去,就是希望得到老十的庇护,这次她的话说得明白,薛蟠都听懂了,他到不介意帮帮这个大美人,不过什么“英雄救美”的局儿他自己也是做惯的,倒还忍得住没大包大揽地出风头,只看着老十,果不其然听得老十淡淡一句:“我会和要庇护于你?”
谢氏肃然起身:“若君不嫌妾粗鄙,妾愿自带箱笼,为君暂持井臼,待君有主中馈者,自当求去。”
“???”
这三盏大灯是薛蟠头顶亮着的,当然那双左瞄右看的杏眼儿里也各有一个,可惜的是,谢氏只敛衽而立,微微弯下的脖颈恍若白莲在风中的一弯腰,而垂下的眼睑延伸出的两扇睫毛,则恍若蹁跹于这朵白莲之上的两扇蝶翼,偏腰背又都挺得笔直,婉转卑顺之中又不掩那一分傲骨,只毫无傲气,这份气度,恰到好处,委实难得。
老十的眼中都透出赞赏,薛蟠更是看得口水都下来了,之前那听不懂的一段儿对话也就忘了追究,于是当听到老十点头应下“那就如你所言”时,也没多大反应。
不两日就是年,别看薛蟠平日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冯家混,这大年三十新年初一的,少不得要在家中守岁祭祖陪伴家人;就连冯家大管家穆仁公子,安排了冯家这几天的生活,也要急急赶着回家祭祀守岁,徒留老十一人,不免有些寂寞。
老十本不耐烦给冯家祭祀,就算换了个身体,他还是自傲于自己爱新觉罗的姓氏。但到底用了这身体,也认了外人口中冯渊这个姓名,少不得也要将冯家子的职责履行一二,祭祀冯家祖先是必须的,当然也没忘了给他皇阿玛供奉几杯好久。
当然,这娶妻纳妾传宗接代可就罢了,老十思来想去,一来这身体原主也不是个将家族血脉传承十分上心的,要不也不会等到为个香菱方枉送了性命;二来嘛,原先作为圣祖十阿哥时,虽娶妻纳妾养小厮□不耽误,可那是不得不为——就是老十放得开雄性生物传承血脉的本能,也过不了他皇阿玛那一关,只看当年毓庆宫那些倒霉的美貌小太监就能知道圣祖对男男□的态度了——但此时不比往日,如果真能找到老九……
或许一生一代一双人,也不错。
因此自从到了这个身体,老十发展出一件神奇新技能,后世简称五指姑娘。这么些日子下来,本是从初通人事起,就有人事姑姑侍妾通房服侍的老十,五指魔法也逐渐娴熟,很有以魔法学徒起步向大魔法师发展的架势。
这大年夜守岁冷清,不由想起当日乾清宫守岁的盛况,虽说那盛况之下其实各种苦逼——
那近百年里头,前几年太小记不清,只似乎无论乾清宫慈宁宫都没少和老九打架;中间二三十年冤家兄弟间各种倾轧,自己也不只一次受不了那些阴阳怪气在皇阿玛跟前掀了桌;后头几十年更是苦逼,老四坐了龙椅,对兄弟们先是各种打压后是各种压迫,只恨不得将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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