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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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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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如丹凤、眉似卧蚕。”
  每说一句老实人便在心中勾画一分,末了他眨了眨褐色瞳眸,极认真地开口:“老人家。”
  “想起来了?”直面一双满怀期待的大眼。
  “你确定你找的是个人吗?”
  咫尺之内,狂风冲天起,海涛失颜色。
  “爹!”
  宋宝林用尽吃奶的力气方才抱住了红眼老宋:“爹,您忘了半年前的教训了么。在星星岛上寻人您也是这样把人吓到,要不是小二想出跳船求生怕是性命不保啊。”
  “是啊,爹。”宋小二挺身而出,挡住了老宋堪比十连铳的火眼,“这里到底不是神鲲,您要拽文别人也听不懂呐。”边说边向身后的岛民挥挥手,示意那位惹祸的主快点接话。
  可谁知——
  “我听得懂啊。”老实人再说老实话,差点让小二抓头发,“我可是岛上神鲲话说得最好的呢。”那人一拍胸脯,露出的刺眼微笑眼见就要点燃老宋这根爆竹,就见他一边比画一边再道,“凤是一种尾巴很长的小鸟,而蚕不就是胖胖肥肥很恶心的青虫么。”
  小二缓了缓气,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
  “小伙子啊,是老夫误会你了。”老宋收敛了怒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吧,我再把我家少主的性子跟你说说,这回绝不会弄错了。”
  将老实人拉到身边,两人一对眼,在大宝和小二的殷切期待中老宋娓娓道来。
  “要说我家少主,真是个性子顶好的少爷啊。”
  骗……
  骗人!
  “这麽多年,老夫从未听他说过一句重话。”
  大宝、小二相望一眼,竟无语以对。
  那是因为少主懒得说话吧……
  “我家少主不仅对人好,但凡有生命的他都温柔以待,像是他七岁那年为了救一只受伤的小鸟,竟不顾自身安危在暴风雨天爬到大树上。”
  “哦!真是心地善良啊!”
  岛人热切的回应刺激了老宋本就强大唾液腺。
  “我们神鲲有句话叫三岁看老,其实应该从他小娃娃时候说起,那时候啊……”
  如此,一发不可收拾。
  “少主救那只乌雀只是等着乌雀蛋入药。”
  “还有那盆金丝菊是因为挡路才被少主踢开,哪里知道原先放的地儿被雷劈了呢。”
  兄弟俩翻出陈年旧账,郁闷之情浓到心里,最后只化为一问。
  难道这就是爹爹眼中的真实?
  “哎~”
  同时叹息。
  怨不得他们找了一年多还找不到少主了,原来都是“真实”惹的祸啊。
  “叔叔。”
  稚嫩的童音响起,如清风般吹散了念经般的老声。兄弟俩视线缓缓下移,只见耀眼的阳光下站着一个小人儿,这孩子肤色不似岛上人的黝黑,若不看那双深红色的瞳眸,便是一个活脱脱的神鲲娃娃。
  “叔叔是在找人么?”
  小二揉了揉眼,这孩子的笑怎么似曾相识。
  “是啊。”大宝却没弟弟那般敏感,“小娃儿你见过一个我们这种相貌的男人么,他个儿颇高,让人一眼看去就心生敬畏,是个天人般的大英雄。”
  原来这就是哥哥眼中的少主啊。
  瞟了一眼兄长,小二补充道:“只要在这个男人身边,就算是大热天都会有身处寒冬的错觉。”
  猫儿似的瞳眸忽闪忽闪,小人儿站在那儿将一老两少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没错!这样的眼神分明就是!
  小二刚要开口,就听——
  “你们是从水月京来的?”
  被幸福撞闪了腰,父子三人愣在原地。
  “错了?”小人儿瞟了“石雕众”一眼,缓缓转过身去,“一只‘老母鸡’、一块‘壮木头’,还有一只‘笑面虎’,明明和爹爹说的一样啊,怎么会错呢?”
  壮木头?
  笑面虎?
  爹爹?
  三人同时回过神,但很显然抓到的重点是一左一右。
  丰、梧、雨!
  奸险一笑,小二刚要拎住小家伙,就见一个老身如飓风般掠过。
  “小……小……小少爷!”哽咽之后是炸耳的疾呼,“老爷,小姐,姑爷,慎为总算没有辜负你们啊!少主终于有后了!”
  “爹!快松手!小少爷就快被你闷死了!”
  “爹,大哥,你们冷静点!这娃娃再小也有五岁了,怎么可能是少主的种啊!”
  而且这眼眉、这神情,分明是“头狼”家的小子么!
  ……
  微凉的海水层层铺陈,一浪接一浪地冲淡了沙滩上的脚印。三个大人跟在不及他们腰挎的小娃娃身后,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真让人见之不忍。
  “哎。”
  老头第一百零一次叹息,憨厚的大儿子又一次皱眉。
  “哎。”
  第一百零二次。
  “爹,别叹了好不好。”小二眈了缺心眼的父兄一眼,颇为担忧地瞧向那个被搂的半死却依然“好心”为他们带路的小娃娃。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这一“好心”就走了一个时辰。若他没看错,这个水寨他们已经是第二次路过了。
  思及此,小二的嘴角划出一道狰狞的弧度:“丰小娃儿,你这是要带我们上哪儿呢?”
  小手摆啊摆,小腿翘啊翘,小小的娃儿微微偏首,弯弯的红唇下露出小米牙。
  八颗,不多不少。
  “去找姑姑啊。”暗红色的瞳眸无意瞟向小二身后的苦瓜老脸,“爷爷,你说对不?”
  这一瞟如利刀,快、准、狠,直插进老宋的心窝。
  为啥就不是少主的孩儿呢。
  褶子脸如吃了酸枣一般迅速皱起,郁闷之情化为怨气脱口而出。
  “哎。”
  第一百零四次。
  心算着,小二眯眼瞧向那“无邪”的小娃娃。这孩子尽拣软的捏,阴险程度不下其父,看来不能手软了。一个上步,眼见就要手到擒来,就见小娃儿先他一步向后退去。
  “哇,赶海的阿婶们都回来了,我去问问娘和姑姑在哪儿。”
  说完,欢快地向不远处奔去。
  真活泼,只可惜不是少主的啊。
  老宋如是想。
  这么活泼,果然不是少主的啊。
  宋大宝陡然顿悟。
  装活泼遁走,差一步他就逮到这臭小子了。
  宋小二颇为懊恼。
  爹爹说有仇不报非男子。
  小手触上被勒青的肩头,童真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想他笑笑既是男子,又是孝子,长辈的话自当遵从。
  于是乎,小娃儿钻入赶海归来的女人堆里,慢悠悠地找起人来。
  半个时辰后……
  “什么?”小二半眯着眼,恨不得掐死眼前的小鬼头,“你带我们走了两个多时辰,结果人已经回去了?”
  “娘和姑姑一早便去赶海了,这个时辰该和阿婶们一道回来的,笑儿也没想到……没想到……”
  小人儿微垂眼睫,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三姑六婆母性大发。
  “欺负小娃娃,你一个大男人知不知羞啊!”
  “笑儿你别怕,阿婶帮你教训他!”
  哼,想用苦肉计?也不看看他宋小二是谁!
  “阿婶,你们别为难叔叔,都是笑儿的错,是笑儿……”
  喂,喂,喂,这小子抽什么鼻子,搞的真像被他欺负了似的。
  “小二,道歉。”
  “大哥你别被这小鬼骗了!”
  “臭小子,你的意思是老子也不长眼?”
  闻言小二欲哭无泪,大哥二愣子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连爹都来参合一脚?
  又半个时辰……
  想他宋小二英明一世、纵横官场,今天居然着了一个小鬼的道。
  看着众星拱月般的小娃儿,宋宝言气得快要吐血。
  冤孽啊~
  “笑儿,你家亲戚?”瞟了一眼身后的父子三人组,黝黑健美的村妇问道。
  “嗯,是我姑丈家的人。”
  话落,宋老头和宋大宝骄傲地抬起头,唯有小二偷偷掏了掏耳朵。
  怎么这姑丈二字格外响亮,格外诡异,格外……不详?
  “哼。”
  “原来是他家的亲戚。”
  女人们鄙夷的目光如利剑般扎来。
  抢在自家老爹暴走之前,小二拱手作揖道:“敢问……”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是,怨不得咱不待见,原来是那个吃软饭的亲戚。”
  “等等等等。”老宋母鸡似结巴起来,“吃……吃……吃……”
  “吃软饭?!”
  大宝吼出他爹的心声,父子三人见鬼似的互瞪。
  他家少主?
  “可不是,可怜丰家小妹嫁了一个冷面‘狼’!”
  “你们想想这一年多,有什么活是小娘子没做过的?编网、拾贝、制衣、教书。她家男人呢?可曾见过他打过一次渔?”
  “打渔?她家男人天天腻在山里,要不是怕小娘子不堪虐待跑掉,他今天哪里会来赶海?”
  “哎,姑丈也来了?”暗红色的瞳眸亮晶晶,笑儿颇有兴致地问道。
  “哼,是来了,那时你家姑姑正和我们采珠呢,等上了岸就看到你家姑丈冷着脸站在那里。”
  大婶一还没说完,大婶二又愤愤不平起来:“你家姑姑不就是没采到大珠么,那吃软饭的至于用棉衣闷死她么!”
  闷死?
  宋家父子越听越糊涂,向着小鬼齐齐问道:
  “你确定我们找的和她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
  烟波如梦画云帆,春染碧水映竹船。
  且问波心缘为谁,只道东风弄情澜。
  风穿过山岚、掠过静湖,携着淡淡的海味吹进了木窗,为小小的庭院带来了些许清凉。
  湿发垂肩,懒懒地躺在竹床上,她一下一下地扇着长睫,就快被这春日的午后熏醉了。
  “卿卿。”半梦半醒间,一声熟悉的轻唤。
  她张开眼,落入一双弯弯生春的凤眸。乖乖地她坐起身,接过那碗让人看之胆寒闻之作呕的汤药,小心地嗫了一口。
  真苦啊,怪不得村里人会误以为这是毒药。
  那个,能不能不喝?
  嘴角苦的开始抽搐,她心存侥幸地看去,却正对那含怨的瞳仁。这目光如深深幽潭,带着春末的惆怅,看得她移不开眼,看得她的心都开始痛起来。
  哎,就像师姐说的,她很没出息地被相公吃得死死的。
  摸了摸鼻子,她认命地喝光苦药,再抬首。
  “还有?”
  又一碗摆在面前。
  “修远……”她垮下肩。
  “海水凉。”如以往一样,他的话虽少却字字在理。
  “我有披冬衣。”她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垂死挣扎着。
  “卿卿。”他一瞬不瞬地凝着眼前人,俊逸的长眉微微敛起,“你的身子已经不好了。”
  这般痛心的目光看得她微微愣怔。
  她原以为自己的身子养养就好,却不想她身上的伤可以痊愈,可他心头的疤痕却难以抹去。
  接过药碗,她眼角发热,唇边却微微笑着。
  如果能缓解他心中的痛,那苦又算什么呢?
  仰首,她一饮而尽。
  “修远。”拥卧在竹床上,她埋首在他的衣间,淡淡的草药香让她有些熏熏然,“以后我再不去采珠了。”
  她小猫似的咕哝着,轻抚她淡发的手微微一滞。
  “卿卿。”
  “我知道你不是气我去赶海,我明白的。”
  “嗯。”长臂微收,将她带近几分。
  却不想,她用力锁住他的腰:“修远,谢谢你。”
  “卿卿?”
  “谢谢你的等待,谢谢你对我的……”
  怀中的人越靠越近,说的话也越来越轻,可他确定听到了那个字,那个他和她都从未说过却无时无刻不流露的字啊。
  微微扬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他俯下首,温热的呼吸吹在她颈侧。
  “我也是。”
  三个字染红了她细白的耳垂,臻首略偏她枕着他的心跳,斑驳的竹影透过画窗映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窗前细语,画里行云,
  深山幽庭,有琴清鸣。
  听,知音。
  温热的液体浸染了他的衣襟。
  “卿卿?”他心慌地要坐起。
  “修远,这一切都是真实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眼中染抹疼惜,他将她抱紧:“自然是真的。”
  怀中压抑的抽泣变成轻轻的呜咽,衣襟上的泪痕转瞬泛滥。
  他知道,他的妻很少流泪。多少次在夜里她被梦魇纠缠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幼年的遭遇,即便眼角微湿,她却始终噙着那滴泪不让落下。
  而今,她终于不再忍了。
  哭吧,卿卿,将他的泪也一便哭出来吧。
  许久许久,那样深刻的水渍映在他灰色的前襟上,着成了如此醇厚的墨色。
  “好些了么?”轻拭她颊上的冰凉,他轻问。
  “嗯。”鼻音重重,她蹭了蹭复而改口,“哎,没。”
  “嗯?”
  “我是在想我究竟喜欢什么呢?”感觉到身边男人的不满,她连忙补充,“我是说兴趣,不是人。”
  “嗯。”一家之主稍稍宽心。
  “修远喜欢研究医术,所以可以浑然忘我地呆在山中。”
  凤眸带笑地看着她。
  “哎,我这不是吃醋。”
  话出口,一家之主笑得更深。
  “好吧,我承认是有一点点,只是一点点。”某人转过身,微红的耳垂泄露了她的羞涩,“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这话虽有些任性却有几分道理。修远有修远的爱好,我也该有我的天地,这样彼此距离却又互相吸引,如此才好。”
  “嗯。”
  若只会寄生在他的羽翼下,那便不是他的妻了。
  “少时练武是为了家人,后来为官也是为了家人,这两样我虽学着做着却都是勉强为之。”她转身望着他,眼中满是疑惑,“我的兴趣究竟是什么呢?织网?不是……拾贝?也不是……教书?”她细数着这一年多尝试过的事务,每说一样便否决一样,“哎,都不是呢。”挫败地叹息。
  “那就接着试。”
  “嗯?”她微敛神。
  “我会陪着你一直找下去。”他心怜地吻着她的眼角、眉梢,“若岛上没有就出海去寻,总有一天卿卿会发现自己的天地。”
  她会哭会笑,会不满自己缺乏爱好,如此生动便不是梦了,不是梦了。
  他吻的那么小心,好像稍稍用力她便会破碎似的,这样的吻吻得她都心痛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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