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把命运放在别人的心性之上,这些年的经历告诉她,只有自己掌握主动态才更能博得出路。
“天子的事太多,朝里朝外都是他的责任。”秦方好也很体谅他的职责,“如果有一日……不是他不愿顾我,而实在是人的精力有限。”
“你还记得前几日我与帝姬行经过板桥过廊时,地上的污秽把?”
舒云点头,“娘娘,这些宵小不过逞一时之快罢了。”
“你还会觉得我在宫中的日子好过吗?”
秦方好说道,“既然进不得,‘熬’得这么痛苦,那么就退吧。”
舒云惊道,“娘娘您要做什么?咱们又该怎么退了?”她们没退路。
“陛下目下需要的是举朝一致对外,而不是让举朝把精力耗在后宫一个女子的出路上去。”秦方好觉得极其无聊。
眼前忽然幻化出的意象,正如一个稚龄好女穿着白色囚衣被捆在栏杆之上,周围虚化了脸的大老爷们对着柱子或猥琐生笑,或扔着秽物。
“这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他好。”
局势紧张,何必纠结于内耗?
“人生有时不过是以退为进,我又不是再回不来。”她想道。
况且她是在北朝汉人的一面旗帜,她在的时候,顶住的那些压力或许没人注视,而一旦她走了,众人才会意识到她存在的意义。
“走吧,去收拾东西,”秦方好催促着宫人,“能进能退才是真正法器。”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呢……需要留言啊求顺毛,求抚摸~然后吧,中宫她会怎么退?
本文是一个重新撸过结局的he,第二版结局很美好,所以么……
预告一下,小李这货要滚回来了。
传说中的萧、李,两国顶尖谋士对决难道要来到了吗?
(⊙o⊙)…
☆、54目标与落点
“能进能退乃真正法器。”
下一句,她唧唧歪歪地就特别想接上,吾乃常山……秦子龙是也。
好吧,这句就默念在心中咽下去。
交泰殿悠哉哉地收拾包袱,隔天,秦方好至皇帝退朝的点自请离宫,“今当危急存亡之秋,妾自请离去。”
不愿怀疑,前方顶着大臣压力的高津予是绝想不到她会有这么一说,还以为她是受不了这份巨压,安慰道,“此事本与梓童无关。”
“便是妾身本为无罪之人,到了此刻也当明悟是非。”秦方好说道,毫不担心自己的话会被传出去,“今当朝中上下齐心一致之时,何故因区区一女子而空费精力呢?”
这话传出去,她就是个深明大义,为国作出牺牲的超凡女性,而一切“为难”她的,国难当头,为难一个小女子的,全成了窝囊废。
“陛□恤臣妾之清白,本是妾之万幸,然……为君妇,却更应明辨是非,此非臣妾之罪。但空口喊着冤屈又如何?”
秦方好声线抑扬顿挫,很是郑重,“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倒未若与陛下分忧……妾终不至让陛下在此刻分神为难。”
这样的辞令,她反而成了深明大义之人。
素来,玩弄辞令就是她的专项。
高津予是极不愿秦方好离开的,理智上来说他根本不觉得秦方好在此事上有“罪过”,或者说处置了这么个人质,对己方会得到什么收益。
秦方好的下课,侧面也体现了君权不得不向臣子低头的不甘,于他这么个素有威望的帝王来说,也是种折辱。
然而秦方好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首先进行放弃,继而又是大臣的夹击,高津予也不得不默然,只是说道,“中宫之胸襟,实乃真国母。”
国不国母,史书上要如何给她这个定性,秦方好心里还真无所谓。
她黯淡的笑笑,打包走人。
在这个时代的经历告诉她,事件中实际效益比其余一切来得都重要。
中宫要下课,交泰殿宫人早收拾得麻利。
前宫消息传出未久,贞贵妃一路急匆匆地赶到。
“阿姐。”贞妃只在薄绢衣外罩了外衣便奔入,“您真傻,真的是你自己说要离宫的吗?”
她这般焦急的神色在脸上,秦方好也有些吃惊,“是我说的。”
“你!陛下从来就是要保着姊姊的。”贞妃涕泪而出,年轻的面容充满了担忧惶恐,“你又何必如此!”
也就是于此时,秦方好意识到,贞妃不过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罢了。
身处在宫廷之中,早没了年龄之分。敌对之人可不会因年纪的长幼而宽仁。
然而这一刻,秦方好却忽然体谅起贞妃来。
她只是一个少女,还是一个昔日受尽宠爱的掌上明珠。骤然被和亲,到了陌生的宫殿中为妃子——即便有着贵妃之名,她也不过是个受尽命运捉弄的薄命帝姬。
贞妃或许并不如姐姐坚强,会用着笨拙的轨迹学会为自己考虑,会初识心机,会暗藏机谋,有各种各样出于利己目的的行事——然而这并不说明,为自己谋算就是罪过。
蝼蚁尚且贪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在形势大好时挖姐姐墙角,却又会在姐姐落势时声泪俱下。
秦方好苦笑,为什么人们只有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才能明白什么叫做“团结”?
为何一切的高贵品质,只能在极度紧急的时候才能显现?
她说道,“是我愿意离开的。”
“姐姐!”
“在这里我不过是个‘熬’。”离开了这里,她才能有发展空间。
这里是一块已经饱和之地。
秦方好此刻留下来也不过只能,并且永远是一个藏在皇帝身后的“中宫”。
即便磕破了头,硬和前朝顶着,勉强在中宫位上坐下来了又如何?她要的是实际效益,而不是一个两败俱伤后,伤痕累累的中宫名号。
“那两个孩子呢?”贞妃忽然大声叫道,“姐姐,你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孩子……”
英慧藏在柱子后,丫头红着眼眶,早是泪痕糊满了小脸,“母后。”
英慧跑过来,小女孩还没长成,只能抱着她的腰,“母后,母后我去求父皇,母后您不要走。”
“傻孩子……”
“您要是走的话,把我和小弟弟一起带走吧。”
听了这句话,秦方好猝然冷下脸,“你胡说些什么!无论是哪个当母亲的人,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我要你们好好地待在宫里。”
“母后!”
秦方好郑重地对贞妃说道,“你且勿为我担虑,若你还念着姊妹情分,亲缘血脉,便替我带好这两个孩子。”
“姐姐你……”这越听越像是托孤。
“我原本想着,五皇子还是还给云贵人养,只望能得悉心照顾。”
贞妃楞了一下,然而马上说,“她不过是个贵人,如何养孩子?”
先前还在悲痛之中,但相比之下,要告诉贞妃此刻把养了半熟的皇子给还给她妈,这是己方的王牌……贞妃都替姐姐觉得可惜。
这么下来,倒是半有应承的意思在了。
秦方好看着她,不无信任,“那么两个孩子就有劳你了。”
“姐姐又何必如此。”贞妃还是有些难过,“前前后后的朝代里,多少女人自请离去的?又有几个能再……姐姐,你糊涂。”
秦方好淡然而笑,“你有这个觉悟在,比往常是长进得多了,我只盼你有好日子。”
这一下贞妃是真的忍不住再次哭了出来。
中宫走了,下课了,然而在走前,秦方好走的最后一步棋子——中宫在后宫的遗产,交予贵妃,而她能不能衔接得上,便全看能力。
秦方好走前又去求了高津予一次。
“妾身虽为见弃之人,但两个孩子……陛下,请别为我之缘故而疏远了这两个孩子。”
这都是高爷的子女,明面上他又怎会“疏远”?
便是因为孩子多了而疏忽,许多无母亲倚仗的皇子皇女确会被疏远一些。手指尚有长短,寻常父母会偏心,更勿论皇帝。
秦方好自然不认为高津予会在物质上薄待自己的孩子——说是不要“疏远”,她就是来求关注来的。
高津予此刻思绪纷纷,力保中宫而未得,也在懊恼之中。于帝王而言,这种情感更微妙。
他心中或会记恨着谁,此刻对秦方好却只剩下怜惜,“你勿多操心,此为权宜之计,孩子都会好好的,孤必不负你。”
秦方好低头笑得勉强。
他不说这句话便罢了,多少由帝王承诺过“不负”的人,到了最后是必然要“负”的。
这话可不是句好兆头。
搁下了这茬,秦方好便也不再多言。
高津予果然是不准备苛待秦方好的。
中宫离宫,照着众臣的意思来说是该“罢黜”,即相当于废后,民间便是休妻。
然而以高津予这样一个强势皇帝,虽然帝权有时不得不向臣权妥协,高大爷却御笔一批示:不允。
中宫绝没有半点因“错”处分的意思,有的也不过是她本人的意愿,官方没对这个问题进行定位。中宫这是离宫至北山休养。
“自未央而连桂宫,北弥明光而亘长乐 。”
车驾入山,远望温泉宫中的秀美。
秦方好不无感慨,“想不到我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汉四宫为未央,桂宫,明光,长乐。
昔日周朝初覆灭,秦方好以前朝皇后的身份□荣养于此,高津予守着两人在亡朝后的协商,将明光宫赐为她的住处。
她是从这里再嫁入北宫的。
走的时候,她是宁国公主,以宫殿名相称,素以“昭宫”或“昭殿”而闻名。
而如今,秦方好重回明光宫时,已是一个中宫。
一个形势不好的中宫。
宫室修葺一新,比得秦方好几年前出嫁时更为奢华,又兼是在宫外,山间温泉,景色殊异。
满眼奇花秀木,齐整耐看,宫殿优雅娴静。比得北宫中不得栽植树木的死板,此刻山色宜人,不禁令人心旷神怡。
高津予显然是不准备让秦方好受苦的。
便是不得不做出牺牲,远离了政治中心,此地物质水平奉养比得宫中更不差。
更兼在此,秦方好不必管束宫中事物,便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有碍。
每当周围之人欲安慰她无须为身世而难过的时候,秦方好反倒看开了,“此间风光明媚,便是此后老死山中,也是足矣。”
景物常能改变人的情感,进而影响性格。
在此辽阔的天地之下,秦方好很是放松。
然而她又必知道,任何一个人,如果满足于一个状况的话,那么他必将连这一个状况都维持不了。
求仁得仁本就是虚妄的话,求索而未得才是人间常态。只有以星辰为目标,那么它的落点才能高过山际。
玩笑说道,“此间乐,不思蜀。”
说完这话,却把周围的众人给吓了一大跳。
以维持“此间乐”为目的,则最后的结果必定是连“此间乐”也维持不了。
她如果因为生活安逸了而放弃,自甘求其次,那么最后的结果是——她连明光宫中的苟安都维持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呢,留言呢,大家留言呢……
☆、55花瓶的经验
以维持“此间乐”为目的,则最后的结果必定是连“此间乐”也维持不了。
她如果因为生活安逸了而放弃,自甘求其次,那么最后的结果是——她连明光宫中的苟安都维持不了。
这才是她所面对的现实。
与此同时,两朝外事上,北朝以南朝首先撕毁合约,背信弃义作声讨。在这个时代而言,背信弃义算得上是在外事方面战于一个极差的地位。
并且当北朝口口声声宣传己方天下太平、于民生息的“和平”外交政策时,再翻出魏帝卖主之嫌的老黄历——瞬间,站在道义一方的民众更义愤填膺。
自然南朝官员也不是吃白饭的,当计谋筹划者是萧清岩的时候,这个犯二的概率更是渺茫。
萧清岩深入北朝劫回几个政治犯,可不是为了仅仅留个“蔺相如完璧归赵”的虚名。偷几个糟老头回来还不如偷一块和氏璧呢。
这几个政治犯不仅仅只是糟老头而已,更兼他们的人生际遇,已能作为反北朝“民主人士”。而迫害这些民主人士的北朝,自然也是无义的。
果然,萧清岩一带人到了江南,姜绍辉便写下了抗北檄文一篇。
并且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南朝主战思潮积极。当北朝强烈谴责南朝首先撕破合约的卑鄙之时,南朝方面主战方不但没有再次和谈,而是高调地在民众中作动员。
甚至不久后,魏帝亲自接见了几位从北朝逃回的前朝老臣。这些人在北朝来说是属于政治犯一类的定性,但到了北朝后却被定义为忠耿气节之士。
为达到即行效果,魏帝更拜前朝丞相姜绍辉再度为相。
不多日,两国正式宣战。
如今秦方好在野而不在都,一切的消息却不闭塞。
高梅月到明光宫来看她,就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他倒真做得成样子,拜相?”高梅月不由带了点自己的观点,“原本我便听说自魏立朝后,那位魏帝反倒不如在为王时对萧清岩器重了。”
这也是正常的,王的造反小班底人少,目标却集中;而做上了皇帝,魏帝手下人才就多了,人够使了,又是个个想在皇帝面前一显身手升官发财的……自然魏帝身边奉承的人多了,就很不差萧清岩这一个。
高梅月说道,“萧清岩也真算胆大的了,本已少了看重,再整了个姜老头去,朝里又进‘新人’,他倒不怕自己越发被疏远的?”
“拜相哪会是真心实意的?做戏罢了,”对此秦方好也品评一二,“朝里的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南边朝里多少早占了坑,苦苦卖力干活等升迁的人了?偏姜公一个外来念经的和尚,初到就是个‘国相’,谁乐意了。”
“也就目下,为着两朝开战,拜相表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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