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真的想立刻拿刀砍一下这个小魔鬼给米夏看看,究竟谁才是说谎的坏人。
但他还是说,“让他跟着吧。”
反正他们今天要讨论的事,他正希望梅伊也能听到。
而佐伊头一次没能领会到雷的眼神所传达的精神,他微笑着嘲笑雷,“这可不是一家三口出门散步的场合。”
瞬间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的杀人目光同时瞪过来,佐伊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立刻举手投降,“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米夏确实有话想单独跟雷说,但她又想了想,那些话也不一定非要在今天说——梅伊实在是太敏感了,他刚刚跟雷对峙过,米夏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说出想要跟雷单独相处的要求,不然这个孩子又要胡思乱想了。
她望向雷:“能不能请佐伊先生带我们在翡冷翠逛一逛?”
佐伊觉得自己是个多余到讨
人嫌的角色。
他很显然得罪了他的上司,此刻雷阴郁得就像个风暴眼,身上不停的散发出冰寒暴烈的气息。尽管他不动声色,但佐伊敢发誓,明天自己绝对会被他整得很惨——也许比那次去塞纳河下游的排污口寻找侏儒还要惨。
而另一侧梅伊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他从头到尾都把自己盖在兜帽下面,不管佐伊向他介绍老桥还是钟塔还是巡法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一下头。他只是牵着米夏的手,在米夏跟他说话的时候,才抬起睫毛用剔透干净的目光望向她。
米夏对佐伊倒是足够友善,但每次她跟他说话,他就要经受来自雷和梅伊两边的嫉恨。是的,嫉恨,身为雷·罗曼诺的书记员兼副官,佐伊太清楚被人嫉恨是什么感受了。
所以走进巡法局,看到有人敲他办公室的们,佐伊感到谢天谢地。
“我在这里。”他赶紧迎上去,顺便回头对米夏说,“真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边有工作了……”
但是那个巡法使情绪激动,看到雷在一旁,直接就开口说:“老大,犯人抓到了。”
整个走廊里一瞬间就静寂无声。
片刻之后,雷的声音先响起来,“在哪里,领我去?”
市政厅的刑讯室修在地下,就算是最温暖的白天,也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米夏一直跟着雷来到监狱的门口。松柏的阴凉遮蔽了整个庭院,青苔爬上了石头的阶梯。隐约的尖叫声和不详的气息像风一样游荡着,令米夏脊背发寒。
梅伊想要跟着雷进去,米夏一把拉住了他。她不太确定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但无论如何,那些场面都不该让孩子看到的。
“我们在外面等。”
雷望了梅伊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逮捕的犯人的护卫队并没有阻拦雷罗曼诺一行人,绿眼睛的护卫队长甚至亲自给雷带路。
巡法使的皮靴踩在石头的地板上,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里。
“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作案。”护卫队长说,“现场可真是……”
“受害人呢?”
“送到医生那里,不到一刻钟就咽气了……我想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护卫队长眼睛里有怜悯一闪而过,他已经不愿回想当时的情形——实在是太残酷了。
刑讯室并没有多大,穿过去就是一道回廊,回廊两边是一排排的关押间。犯人被关在最里面。
关押间用铁铸的门关着,只有一个小窗口可以递送食物。门锁已经锈迹斑斑,护卫队长花了些时候才打开。
当门沙
哑沉重的被拉开时,雷听到一声剧烈的撞击。温热的夜里溅落在他脸上,跟铁锈的气味混在了一起。
一群人冲进屋子里,只看到嫌疑犯的尸体咕咕冒着白的、红的液体,缓缓的顺着墙倒下来。
他就在雷的眼皮底下,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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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米夏坐在监狱外面的值班室里;透过窗子她可以看到松柏遮蔽的庭院。阳光照不进树荫,知更鸟在看不见的地方鸣叫。阴寒的空气仿佛能穿透窗子和墙壁,凝在人的皮肤上。
米夏等着雷出来告诉她结果。她自己也弄不清她期待的究竟是什么。如果真的抓到了犯人,日后走夜路她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可是如果没有这一层牵扯;雷大概很快就会离开她的世界了。
时间流逝得飞快。
地下室的铁门再次打开;露出了向里延伸的黑暗回廊。米夏起身走到窗子边;看到护卫队和巡法使神色紧绷的从里面鱼贯而出;飞快的封闭了庭院内外所有的出入口。
不久之后;白衣的验尸官行色匆匆的赶来;跟守门的护卫队员短暂交谈后走进了刑讯室。
米夏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跟雷一起进去。里面肯定是出事了。
梅伊在后面拽了拽她的手腕。
“不会有事的。”他说。
米夏随手摸了摸他的头;“嗯;我知道。”片刻后又补充;“我遇到了些事,一会儿可能没法陪你了。”
“我可以跟着你……”
“不行。”米夏毫不含糊的说,“你在这里等我。”
梅伊仰头望着她,金色的眼睛里光芒晦暗。 他沉默了很久,才松开米夏的手,一个人靠着墙边坐下来。
她总是让他等他回来。梅伊想。但是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一个人等待。
雷罗曼诺终于从地下室里出来。他整理好白手套,用手背抹去脸上溅的血迹。血迹已经粘稠将干,在他脸上拖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他脸色凝重又有些狠绝,像是火拼回来的黑手党。
米夏看到他的时候就飞快的开门迎上去,梅伊抬头望着她的背影。金色的眼睛平静无波。
“是他吗?”米夏问道。
“不知道,”雷说,“但是证据都对上了。。”
“他承认了?”
“没有。”雷面色冰寒,“他死了。”
米夏退了一步,她脑子里稍微有些乱。而雷望着她,接着说道,“我进去的时候,他撞墙自杀。大脑震碎,当场死亡……”
“可是,这种嫌疑犯难道不该锁起来严密监控吗?”
“是。他们用一整块犀牛皮把他包起来,外面缠得像木乃伊。正常人被这么绑着,就只能像虫子似的在地上蠕动——可是他站起来了。”雷心情很不好,他看了一眼天色,“其他的情况还要等验尸结果出来——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米夏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了勇气,“让我去看一眼。”
雷望着她的眼睛,“他的脑壳整个撞碎了。”
“……脸呢?”
“还在。”
米夏深吸了口气,“也许我认识他——让我去看看。”
雷沉默了片刻,“跟我来。”
米夏跟着雷走了两步,飞快的又跑回窗边叮嘱梅伊,“别乱跑,等我回来。”
梅伊眼睛闪了闪,没有回答。
刑讯室里没有停尸间,验尸官直接在关押间里作业。血迹已经清理出来了,草霉烂的气味和血腥味却没清除,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米夏用手帕掩住口鼻,跟在雷的身后,没有踟躇一步。
护卫队在关押间外面守卫,验尸官身旁站的全是黑衣巡法使。他的工具箱里都是米夏没见过的东西,刀具和各种颜色的炼金试剂分开摆放,整整摊了一桌子。雷进去对他说了些什么,他用白布遮住了犯人被解剖开的腹部,用眼神示意助手将犯人头上的布掀开。
米夏只看了一眼就干呕起来。雷没有骗她,犯人的脑壳确实撞碎了,连脸也有些变形。可她还是认出来了。
雷上前扶她,她摇了摇头,强撑着说:“手。”
验尸官把犯人的手给她看。米夏大致扫了一遍,点头示意雷跟她出去。
从刑讯室里出来她才稍微能透过气。她靠着监狱潮湿的墙壁,在阴凉里蹲下来。阳光闪烁在树荫间,明亮得令人眼花。
米夏面色苍白,手脚冰凉,很长时间没有缓过来。雷就站在一旁等她。米夏望着他挺括的长靴,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雷把他的上衣丢过来,黑色的布料就像兜帽一样遮在米夏的头上,上面还带着雷的体温。米夏拽住暖暖的衣角,嗅到了上面干净的气味。
“第一次见到死人?”
米夏摇了摇头,“很多次了。”
“确实有些人不论见多少次,都跟第一次一样。”雷说。
米夏把手伸进他的袖子里,轻轻的搓了搓。她没有回答。
雷低头看来她一眼——她蹲下来的时候就显得尤其小巧,此刻整个身体都包裹在了他的衣服下面,只露着小小的脸。漆黑的睫毛低垂着,黑眼睛里有流动的光芒。很多都说东方人有精致的面容,雷见过许多东方人,却只觉得他们面孔模糊。然而此刻他看着米夏,脑海中很多刻板、死寂的东西忽然间就鲜活起来。他头一次觉出女人的美貌和柔弱是如何让人心都柔软起来。
这样的姑娘,揉在怀里的话一定可以感觉到的吧。
“认识吗?”他问道。
“嗯。”米夏沉默了片刻,“他叫伊万……是店里的面包师,波斯人以前的情人——在我被袭击的前一天,他离开了面包店。据说去投奔有钱人了。”
“比波斯人还有钱的有钱人?”
“嗯……”米夏轻声说,“波斯人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可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让他走了。我跟他关系不好,没有问过,但是波斯人应该知道是谁。”
“你看了他的手。”
“是。”米夏点了点头,她把雷的外衣裹紧了,“他喜欢做针线活,手指上茧子明显,食指和中指指节会比较粗。小指经常翘起来……看上去就有些像女人。那天晚上我没有想太多,但是当时确实感觉到了——那种违和感。那天晚上要杀我的,也许就是他。”
雷点了点头。
米夏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昨天朱利安诺赔了我一条裙子,很合身。可是他只见了我一面,又是在夜里,他不可能看出我的尺寸。所以我想,那有可能是伊万做的——大概还是以前做的。伊万投奔的有钱人也许就是他。”
雷沉默了片刻,“你跟他关系不好,他却给你做裙子?”
“他没有给我做裙子,他只是照着我的尺寸做裙子。”米夏小声说,“他很喜欢做裙子。我是店里唯一的女人,他没旁的模特……他连布娃娃都是照着我缝的。”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就这些……希望能帮上你。”
雷点了点头,“不管最终结果怎么样,认定了凶手,你被杀灭口的可能性就很低了。所以……”
“我知道。”
“……不论如何,凌晨外出总是不安全的。你还是该换个工作,或者就近租房子。”
米夏叹了口气,“我知道。”
总归要到这一天的,她想,只不过提前了罢了,没什么好难过的。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我得走了。”她把衣服还给雷,“希望一切都顺利。”
雷接衣服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米夏指尖一颤,下意识的要收回去。可是雷抓住了她的手。
他面色依旧平静,冰蓝色的眼睛垂下来,银色的睫毛就像被雪染白。他俯身轻轻亲吻了米夏的手背,“等这边结束了,我会去面包店找你。”他看上去那么冷漠,嘴唇居然会这么温暖。
他回身将衣服披上,大踏步的离开。
米夏依旧望着他的背影,感到恍惚失神。火树银花的雨从天而降,她脑海中只有一片炫目的明光。
很多人都说一见钟情的感觉就像是触电,直到这一
刻米夏才信了。
米夏拉开值班室的们,想带梅伊回家。
可是她找了一大圈,依旧不见梅伊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本来打算昨天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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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梅伊坐在护栏的里侧;望着亚诺河的流水。
这一段位于亚诺河的上游,地势偏高,视野开阔。靠在护栏上你可以清晰的望见翡冷翠的全景——巨人一样的大圣堂恢宏伫立着,钢铁之剑般的钟楼刺破云霄;石制的拱桥一排接一排的横跨在亚诺河上;延伸向远方一望无际的平原。河两侧多的是红屋顶的民居;它们杂乱的匍匐在群山和巨人脚下;卑微而又盛大的喧嚣着。
翡冷翠这座城市本身就饱含了神圣和世俗的意味;它辽阔壮美而又鲜活生动。梅伊觉得就算一个人也没有;它也依旧会充满了故事。就算饱受错待和艰辛;米夏依旧喜欢这里;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梅伊俯视它;也喜欢它。可是他知道不论这里的神圣美丽还是卑微喧嚣,都注定不会是他的。这座城市不能接纳他,他也不能属于它。他生而游离于这个世界,没有根也没有同类。
可米夏是这里的。她贫穷但并非一无所有,她眼睛和心里有她所至、所见的世界和她所喜爱、所吸引的人。她平庸弱小却愿意以数倍的胸怀去包容。连偶然倒在路边的魔鬼,她也捡回家收养了。
所以他是米夏的。可米夏不是他的。就算他在米夏心里排第一位又怎么样,她随时可能把他丢在一旁,让他在静默里无边无际的等待。
梅伊厌恶这种感觉。他想如果他也能像米夏拥有他一样拥有米夏就好了,如果他像米夏捡回了他一样把米夏捡回去,他一定会每时每刻都把她抱在怀里,永远不让她感到寂寞和无望。
“你应该跟她说。光想有什么用?如果她不喜欢你,沉默只会遂她所愿。就算她明白你的想法,她也只会假装不知道。这样她就可以享受你的喜爱,却不用付出对等的感情。女人就是这么逃避责任的的生物啊。”
比雷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依旧说着蛊惑人又招人厌的话。
这个男人看上去跟梅伊一样漂泊无依,可是他从不为此悲伤。他俯看人类,并且视他们如蝼蚁。他不关切蝼蚁的人生,也不会因为不被他们接纳而感到寂寞。
他抬手一挥,百弦鲁特琴出现在他的面前,胡桃木的琴槌自动敲响,琴音如山泉叮咚的从弦线间流淌出来。
他在悦耳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