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调兵遣将征讨公孙述,要看北地宗室、将领因之前刘让、刘细之死的反应,是以病了帮个月才好转一些,便是撑着起来处理朝事了。
“牟平候病情如何了?”
“回陛下,耿老侯爷这是多年的病症,去岁病发就未痊愈,如今病情再发,依然是,依然是无力回天了,耿府已经是预备身后之事”
刘秀停笔,抬头看着探查归来的暗属,这说法和他派侯霸前去看望三次的、以及御医的结论是一致了,不觉手中的笔握的更重。
“查出那些流言是何人所为了吗?”
“回陛下,流言虽是幽、冀二州传的最广,然属下多日排查,捉拿到的几个散布之人先是指正真定王府,又说是受耿家指使,最后把河北宗室说了个遍,属下料定他们这是故意推诿,便用了重刑,终是有两个受不住说是,说是受……”来人有些犹豫不敢说的样子,头低的更下。
“说,恕你无罪”
“喏,说是受南阳来的贵人指派,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晓,属下无能!”
刘让、刘细一个拖了近一年“病逝”,一个得了“急症”身亡,随后河北诸地便是流言四起,言他们死的不明不白,暗中是他这个皇帝要缴了他们各自手上的万余兵力、他们不受,这才下了暗手,以致河北几州宗室大为震惊、人人自危,世家颇多不满、惶恐不安,再有彭宠之叛乱如今也有人暗中传是他逼反,偏正在此时,耿况老侯爷、也是耿弇之父、北地另一泰山北斗似人物也
是病情加重,眼见着是要不行了,更是加重了这种惶恐。
刘秀原是疑心刘扬等带头所为,是逼他让步、不肯让出最后的兵力,然随着这样的流言扩散开来,而他又收到秘密举报说是真定王府暗中联络幽州、冀州宗室豪强密谋反叛,连着耿家也有参与,这是直接想接他之手打掉北地势力,再不济也是想摸着他的心思要么让他对真定王府彻底起疑、动手除掉,要么是让真定王府疑心这是他要动手、惶恐中不反再没活路,偏生此时耿况也病重,越发想是自己要除了北地势力一般。刘秀便肯定这不是北地人所为了。
他只是借着陇西平复,天下之二都归了他之机,想着彻底收复北地兵权、彻底除了背后之患,之后便是再平定公孙述后缴更多兵权,做他想做之事,虽说彭宠已除,耿家一直示忠,而真定王府老弱病残很是老实,然他还是不放心的,这才除了颇有些本事又暗中不满得刘让、刘细,但不想再扩大株连,已经够了,否则真的惹毛了那些人,也会起动乱,而且,对太子、皇后一方也不利,最主要是跟着他的南阳乡党兄弟们不如他想的那般支持与他,他也要留下牵制他们的势力,单靠颍川势力,他此时看出来是不够的,之前他自是更信任他们的,如今吞了苦果。
如此这些,又是有人猜中他心思,借机要彻底除了皇后身后最大的支持势力,毕竟郭家只有三人在军中,和河北庞大的宗室、宗室背后的世家一比,郭家是不够看的。如今的刘扬听到这些流言,吓的越发病重,让子侄儿孙们全都老实在家呆着,整个真定王府俱是惶惶不可终日,哪里有一点当日毅然选择支持“单骑游河北”的光头大司马之时的意气风发!刘秀又是放心,又是感叹,这也是给了他信任和解决的时间。遂连发几名北地出身的大臣带着他的明诏、密诏前往真定安抚,又是给军中北地将士借着平复陇西之际大加论功行赏,安抚北地众将及各大豪强世家。
“下去吧,再去查探”,其实也无需再查什么,行此事者左不过就那些人,便是查出来,现在他也并不能怎样,他的江山毕竟还未稳呢,还需要他们的支持,只是这南征的人选……他原是不想再让耿弇出兵的,如今北地出身的单单一个盖延是不行了。刘秀想着,背后主使的那些人,真的是肯下舍了这么大利益也定要拉真定王府下马,这是下了狠心了,莫非还有后招?想想昔日几乎穷途末路,那些兄弟依然抛家舍业跟随,到了如今已下二分天下,荣华富贵眼看到手,却是要相互猜疑算计,刘秀知道自己也遇到了当日高祖得天下之时的类似境况,可又有许多不同,要他分而破之。
“摆驾,
去牟平候府,朕亲自去探望耿老侯爷”,刘秀要站起身来,却是一个踉跄,万松眼疾手快的扶住,“陛下,您的身子要紧啊”
“无碍,备辇吧,皇后若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这,喏,奴自是说陛下已经无碍大好了”
刘秀满意的嗯了一下,揉揉还疼着的头部,起身换衣,准备亲自去看耿况,此时却见春来匆忙进来道,“陛下,陇西几位将军联合快马上书奏报”
刘秀由人伺候着穿衣一顿伸展着的胳膊,心知这是出了大事,忙接过奏报细看,却是大司马吴汉纵容部下士卒大肆掠虏、残害百姓,致使洛门周围四县百姓苦不堪言,之间还损伤了王元、晁山晁河等将领的族人家产,他们自是带着人前去讨要说法,还没见到吴汉,却是被其部下拦截,言语间又气冲突,动了刀枪,那汉将更是仗着是吴汉心腹,又抢掠钱财成了习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抵抗,更是看不上这些陇西降将,便下令屠杀,伤亡近千人,等到吴汉、岑彭敢赶到之时已晚,王元等四将带人离去,复反汉,四处宣传汉军暴行,致使本已经投降的几座城池复反,且陇西百姓也好、大族也罢俱是气愤填膺、不再信任汉军,形势颇为紧急。
刘秀看罢,气的一脚踢翻了案几,大骂“不听吾言,不知悔改”,早些时候出了邓奉之事,他就已经严令过吴汉当约束部下军士、不得骚扰百姓,免得再出邓奉之事,这才好了几天,便又阳奉阴违,用这种方法收买人心、笼络部将,也别怪那些军令极严的儒将们看不上他,无论是南是北的将领联合参他。
没过半日,陇西军中刘秀安排的秘属已经送来了详细密报,与岑彭等人所说无二,与他自己心中的判断也差不多。确是吴汉手下将领先是不满刘秀封赏耿弇、盖延一部比他们丰厚,便四处找气,谎报军功,又是不满晁山晁河等降将对着岑彭、耿弇等态度都比对着吴汉强,这些人都是专横惯了的,哪里肯忍下这口气?对着北地诸将不好撒气,这才将气都出到了这些降将族人、乡里头上,却不想想,隗嚣经营陇西已久,于陇西军民、大族中颇有威望,如今身亡,其子余将被逼无奈是不得不降,尤其以王元为首,心底便是打算着投靠公孙述也不投刘秀的,自是趁着机会没少活动,如今果然是被人钻了空子。
刘秀此时便是有心捉吴汉回来狠削一顿也来不及的,只得立刻下诏严厉斥责吴汉,令岑彭代其总理洛门之事,处置吴汉杀人部下兵士,赔偿四县百姓损失,并派出天使前去安抚陇西诸将和大族,令派坚持归汉的马援、晁山晁河等纷纷前去劝说复又造反的王元等将,争取早日平陇出兵蜀地。
然此事未平,冯异又来军报,先是投降的高峻等将听到消息也是反叛,天水危急,刘秀大惊,朝堂之上,以侯霸、周况等为首,坚持要严厉处罚大司马吴汉,已平陇西民怨、拢回陇西大族、百姓之民心,此事若是单单只惹到了普通百姓还好,偏偏他们惹到的是陇西根生地固的豪强大族们,就不是那般好收场得了,吴汉虽然上书谢罪,然其部下却是推卸责任,言耿弇、盖延暗中挑唆降将,岑彭处事不公,陇西诸将太过狂妄云云,总之是他们没错、吴汉无错,刘秀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是想保吴汉的,此时听罢亦是勃然而怒,这也是个敢不听他话的了。
责令未发,便是又来急报,去往真定的天使一行人才入冀州便是不见了踪迹,疑似被人绑架留扣,消息一出,举朝大惊,真定王果真是要造反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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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血洗
刘秀当日选择除掉刘让、刘细也是看准了陇西战胜之际;可以多给耿弇、盖延、郭炜等北地将领军功予以补偿,二是肯定刘扬也不希望那个越来越不听他话的弟弟招来麻烦,所以才行此事,决计是没想到吴汉那边给他捅了个大窟窿,陇西几地出现叛乱,诸将都在劝降的劝降、征讨的征讨;更没想到,有人看准时机势必要拉真定王府落马;你不反我都逼着你反;不反不行!
当听的前往真定的天使失踪之时;只能叹人算不如天算;抬头看看烈日;忽而发现,他这个天子着实没受天父多少垂青,每逢好事必然跟着祸事,真真正正高兴如意的实在没几件,他这半生走的也实在是很累。
他原是不信刘扬会反的,要反也不会等到兵力都被他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反啊,可是这般说不清楚的事,就怕他狗急跳墙、不得不反。刘秀绝无逼反刘扬的意思,他手上没多少兵力了,可是还有身后北地数百宗室观望,还有经营数代的豪强世家网,他和耿况家一样,都给了他最大的信任、支持和面子,天下人皆见,还有那些流言,此时若反,那就真是被他逼反的,最简单的舆论都会站在刘扬那边了,可那些人就是让他哪怕是陷入不义境地、陷入北地混乱也是要把真定王逼反了,真是下了大力,若是北地反叛,不仅能扯上皇后,更是让自己只能更多的依赖于他们了。
刘秀速速召集郭昌、郭况父子进宫,决定此次派他们于侯霸一起亲往真定,以示自己绝对信任真定宗室,也给天下人看他没做过那些流言之事。
当然朝堂之上自是有人坚决反对,言天使必是被刘扬等人扣下,反心昭然若揭,此时再派外戚、重臣前往也不过是送羊入虎口,白给他们送人质了,再者,那白眼看着郭昌父子,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参与。
贾复依然称病,邓禹一言不发,刘秀脸色阴沉如水,欧芳站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他出言基本也就代表着皇帝态度,然那些人却是不买账的。
郭圣通在长秋宫内殿之中,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等着外面传回消息,她一年前是猜不到刘秀到底要如何处置真定王府,重活一世依然眼睁睁看着两个舅舅被害死,依然无能无力,这才思虑过重以致早产,也慢慢的由着南阳势力透出那些流言,让刘秀不占理、先背着不义之名,也让南阳势力看到可乘之机,不断出招;又吩咐晁山等人挑拨陇西反叛,让刘秀腾不出手真的一举想辄灭了真定,而耿况,郭圣通露出一丝笑容,难怪他们耿氏一族能和汉室共存亡、光耀数百年
,那老狐狸一病重的是时候,可就让北地更是人心惶惶,疑心刘秀这是要一举灭掉北地剩余两大势力呢,刘秀只能选择安抚。
“娘娘,娘娘,有消息了”,姚黄快步入内,一脸欢喜,郭圣通松了一口气。
……
就在朝堂吵吵嚷嚷之时,真定王府已然派使到了洛阳,带着真定王、新任临邑侯等人的奏表、以及他们手中全部兵力的调兵虎符而来,并言刘扬愿意送世子刘得带着其长子入洛阳随侍陛下左右、以尽人臣之心,临邑侯也复议愿意送自己刚刚三岁的小世子来给六皇子当伴读,为表诚意,他是带着人先到的,刘得带着北地诸宗室代表后面慢行,等着陛下下诏便是出过黄河进京朝拜,等候陛下接见。
此言一出,先时言真定必反之人都是面如猪肝,半天憋屈着问“可知天使于河北内失踪之事?”
那真定来使一愣,随即看向刘秀,跪地高声言道“臣走时尚不知此事,然臣一路经历五次劫杀,折损人马十之七八,几是九死一生才到了洛阳,于洛阳城外出仕身份证明尚差点被当成乱民盗匪抓捕,幸好城门尉及时出现,臣才得以顺利进京,得见天颜”,七尺男儿当堂落泪,“吾大王对陛下、对大汉忠心天地可鉴,绝无反叛之意”,猛地抬头加大声音,“然有居心叵测之人不断离间陛下与大王情意,预置真定王室于死地,陛下圣明独断,求陛下为吾大王做主!”
“你这是诡辩之言!刘扬若无反意,怎地扣留天使?你说有人劫杀,又有何证明?你等来洛阳,安置不是刘扬缓兵、拖延之计?”
“够了”,刘秀猛地拍案而起,“真定王一家于吾为难之际相帮,不嫌弃吾无立锥之地,许嫁甥女,老大王、老王妃在世之时更是待吾如至亲后辈,吾从来信任真定王如信任寿张侯(樊宏,刘秀亲舅舅),刘秀生而不敢忘其一门恩情”刘秀走下大殿,走到来使面前,扶他起身,又回头对着刚刚反驳之人道“都是尔等小人从中作祟,挑拨我们情意,甲士何在?”
“喏”
“拖下去,交予廷尉府严加审问”,刘秀慢慢回身走回去,冷冷的眼神一一俯瞰殿上众人,抽出佩剑,用力一挥砍向案几,案几断成两截,“若有再言真定王反叛者便如此案!”
“传召迎真定王世子一行人进京,大司徒、大司空亲往出迎,朕在这洛阳宫中等着给他们接风”
……
大司徒亲自带兵过黄河迎接刘得一行人,刘秀、刘得算是联手给天下人看他们依然和睦如初,共同打破那些流言,刘扬的那些奏表却也是让刘秀脸都没地方放,让人都知晓皇帝的南阳亲信容不下皇帝恩人、欺负他们病弱老幼,当着天下人面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又没办法说,这已经是刘扬做的最大让步、最低姿态,索性把脸落到地底,当着全天下人面子让刘秀踩,让天下人都知晓他刘扬对刘秀的恩义,只有刘秀欠了他们,让刘秀得一辈子背着,他也是堂堂皇族后裔,忍气吞声、为了保全一族人性命和祖宗基业、打消准备过河拆桥的皇帝猜忌,不惜卧床十年不出,这口气早已经忍到了极致。
真定王府,刘扬坐在外甥郭炜给他特制的木轮椅上,望着黄叶飘落,眼神浑浊不清,一名老奴走近行礼,“大王,娘娘又有消息传来”,刘扬浑浊的眼瞬间变得犀利如鹰,嘴角微微挑起,露出笑意,“呈上来”
……
刘秀一边派人迎接刘得等人,一边吩咐冀州官吏查询天使之事,一边严令廷尉府查问真定来使被劫杀之事,又是亲自多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