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说去,又扯到感情。
可是看得出白风对沧海的感情绝不假。
他应该不会再有其他的沾葛才是。
那就……是和他的未婚妻有关的人吗?
白风真的死了么?
来来回回的问题象是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轮番的闪过。
是和白风有情爱纠葛的,并且,知道白风其实没有死在那一次火并中的……
身手也极好的人……
可是白风被我从井里捞出来,一直在荒野。等到攻城那天夜里,他突然出现。可是那一夜如此兵荒马乱,谁知道他的旧识可能在哪里看到了他,知道他没有死……
小月已经死了,黄昏的人现在正全力的搜找白牧。
白风……究竟是不是还活着呢?
脑子里乱成一团,揪不出个头绪来。
沧海对我说,他没动白风。
一定就是没有。
沧海会怎么样呢?
心里乱得很。
想到青溪曾经受的苦,恨得牙痒。可是……
为什么心里还有一处地方,并不那样坚硬呢?
好象是睡着的,可是为什么睡着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很乱呢?
沧海,明明做过那么多伤害别人的事情……
我为什么还是恨不起来?
青溪,对不起……
明明知道他是伤害过你的人,还是……
该怎么办……
心要往哪里去?我找不到方向。
我喜欢的是青溪,还有葱头。
可是,我没办法恨沧海。
该怎么办?
看沧海在那样黑暗地方,心里觉得很难过。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身子蜷得更紧了一些。
我什么也没法做。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那是一切没有开始之前。我还不是巫师,沧海不是暗杀者,青溪不是法师,葱头也没当盗贼之前的事。
那时光一去不回头了。
想起在石头上用蜜糖写的字。
那黑色会动的沧海两个字。
心如烛光,在幻想中闪亮,在现实中渐渐消亡。
好象所有人,都走了一条必须走的道路。
“江江……”青溪的手按在我的额角:“你又出了一身汗。”
“是吗……”懒懒的翻身:“你们玩得开不开心?”
青溪的声音象是很远又象是很近。说远是因为有些模糊和断断续续,说近是因为我感觉到他的呼吸,软热的,吹在耳边。
“很惦记沧海?”青溪好象是这么说。
我模模糊糊嗯了一声,反手搂着他:“为什么我不恨他呢……他对我们做过那么过份的事,我杀那些人的时候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可是恨不起来他……青溪,你讨厌这样的我吗?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笨蛋江江……”青溪长长的出一口气:“又钻牛角尖里去了……”
脸上有些麻麻的痛,我睁开眼,葱头亮亮的一双眼就这么与我四目对视。我才发觉我脸上的麻痛,居然是这家伙……左右开弓把我抽醒了!
“你发疯啊!”气呼呼的想踢他,青溪把我的腿按着:“江江。白天还劝我不要钻牛角尖,你又来自寻烦恼了。”
我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还有些睡意未消。
“处在沧海的位置上,做那些事,也不能全说是他的错。”青溪捧着我的脸:“不用强迫自己去憎恨他,相信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绝对不会快乐。”
“可是……”我咬一下嘴唇:“他曾经那么坏……”
回首
终于可以下地。
虽然快跑或是大步行走都被青溪三令五申的禁止,但是慢步他还是允许的。
他说,总不走动也不好。但是要小心,不能使力。
葱头问我要去哪里,我想了想,说要去买杂志和零食。
结果他一脸嫌弃的和我在街头告别,他说要去看一看他手下的弟兄。
我满脸茫然的看着他,他才想起来的告诉我,他现在手底下一大帮子人要管。
好象最无聊的就是我。
青溪有要做的事,葱头亦然,我无所事事。
穿过大教堂前的广场,我本来想去巫师殿,可是刚走到门前就看到几只硕大的骷髅兵挤在门口,里面象个菜市场一样吵闹,声音大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还是算了。
绕了一圈,跑到战士工会的门口去了。青溪说现在盟主的职位是天玑暂代。我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里戒备森严,来来往往的战士都板着一张脸。不过也难怪,沧海他出了这样的事……
而且现在还在谈判,戒严也是可以理解。
我在门口站了站,没想进去。但是守卫还是例行问我,做什么的?要找人吗?
我摇摇头。
天玑肯定也很忙。
腿有点累。到底是好多天没这么站过走过的。
我扶着墙歇气儿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人喊我一声:“一江!”
我听着耳熟,一回头,愣了一愣,笑起来:“剑心!”
那个快步跑过来的大个子,可不是剑心是谁!
“真巧!”我说:“你也来奇岩啊?去工会做什么?”
“登记呗,因为两大阵营对峙了好久,战士年录都断了一年没有做了。现在好不容易奇岩这边重新接纳黄昏那边的战士登记,所以人多得很。我正好是来送信,所以也顺便进去登了一下。”
我眨眨眼:“剑心你……是黄昏那边的?”
他一下子笑出来:“你什么眼神儿啊!”把半披着的斗篷往上掀了下,露出胸口的标章来。我“哦”了一声:“你是骑士团的呀!啧啧,升得倒快,上次分手到现在才多久啊,你都是金章骑士了!”
他翻翻白眼:“怎么可能半年就升到金章啊!那奇岩日报头版头条还用得着写别的吗?我一个人能占一版了。我从铅章到金章,一共用了四年呢!”
我有点心不在焉,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指指大门:“这些看门的实在可恶。我想去找四眼天鸡,他们盘问个没完罗罗嗦嗦,你能不能带我进去呢?”
剑心一下子就笑了:“这有什么问题,跟我来!”
金章的身份真不是盖的。
我跟在他身后进去的时候,门卫竟然真的一字未问。
战士工会我来过几次,不过这次跟上次,相距真的很久了。
上次从这里离开,我是被抬走的。
这里光线算是不错,窗户很大很明亮,然而屋里还是点着明亮的琉璃的灯,连最小的角落也映得一片澄澄的光。
转了好几个弯,我原以为天玑会在楼上,但是没有。他在后面,转了两个弯,才看到他。
他身边有两个很高大的战士,正在跟他说什么事情。我站住了脚,等他们说完。
天玑的样子好象成熟了好多,头发有些长,大约是最近事忙来不及去剪短,遮住了半边脸庞,我站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坚毅的下巴,还有略单薄一点的唇。
他在一份什么文书上签了名,然后抬起头来把文书递给他面前的战士。
这时候他看到了我。
我有点局促。
一下子想到他坐过牢,然后一次次的越狱。
那三十七块铁牌子。
还有,青溪顺利的离开了神殿。
天玑。
可是他冲我笑的时候,我也一下子笑出来,特别没心没肺的那一种,然后大步向他跑过去。
果然腿还是不行,跑到他面前的时候,膝盖痛得象要断掉一样,小腿和脚根本不听使唤,身子一下子就向前栽过去。
天玑抢上来一步把我抱住了。
“天玑!”我伸手就去扭他耳朵:“你怎么取了这么有创意的绰号啊!”
他的金发因为昂头的动作而四下里飘散,露出漂亮的面容:“比一江秋水有创意吧?”
我连连点头:“绝对有,肯定有!”
他把我放下来,然后跟剑心点点头:“你也来了?骑士团那边有事情?”
剑心摇头:“没有,我只是遇到一江,顺路陪他进来的。您这边事情要是忙得差不多,也抽空回去看一看,有些事情执事官还是不能一锤定音的。”
我歪头想了想:“天玑,你满厉害啊。工会,骑士团,黎明军团,好象现在军权政权集你一身啊!”
他拍拍我的头:“是啊,小江江后悔了吗?谁让你这三年跑得人影儿不见,找都找不到。不然你在这里给我帮帮忙,也省得我天天连吃饭的空儿都没有。看看,我的头发都有这么长了。”
我嘿嘿狞笑两声:“这好办啊,我帮你剪!”顺手从他腰里拔了剑出来,在他脖子上来回比划!”
“你省省吧你!”他劈手把剑夺了过去:“我还想出门见人呢!”
我格格笑:“喂,你们工会的招牌饮料呢?不请我喝一杯?”回头跟剑心说:“喝一杯再走吧?”
剑心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又回首
工会的招牌饮料,是说话岛产的啤酒。
我几乎踏遍了整块的大陆,唯独说话岛没有去过。
原因说来简单。
我晕船。
以前在精灵村的时候,曾经跟他们一大帮子人去野游,到艾莉丝湖上去划船。
天不怕地不怕敢到老虎嘴里去拔牙的我。
居然晕船。
实在丢脸的很!
那一回吐得是昏天黑地,翻肠倒肚呕心沥肝,痛苦得几乎要拔刀抹脖子。
啊,扯远了。
反正,说话岛我是没去过。
天玑叫人倒啤酒来的时候,我正唠唠叨叨跟天玑说上次我被葱头恶搞,青溪还在一边帮腔的事。原因是葱头耍了一趟刀,我在一边叫好。其实我捧他场,主要不是为了讨他开心。那天实在无聊,很想把葱头按在床上为所欲为一回,所以他说到院子里耍刀给我看的时候,我很给面子的,说我非常非常想看。
等他一趟刀耍完,我又鼓掌又吹口哨,夸个没完。末了儿想起来以前听人说过说话岛有个很出名的刀客,不知道有没关系没有反正扯出来硬往葱头身上套。
“葱头……你真的很厉害耶!你师傅是不是传说中的杀人一把刀啊?”
青溪在后面居然不紧不慢来了一句:
“他这一手儿是跟说话岛杀猪场的大师傅学的,那人号称杀猪一把刀!”
我当时……满脸黑线,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我这么说的时候,天玑不给面子的大笑,边笑边说:“没错……哈哈,说话岛是有这么个大师傅,外号就是这个!”
我冲他瞪眼,天玑只装没看到:“说起来,昨天还有腊肠什么的刚运到,只可惜你们精灵不吃肉食,不然可以让你尝尝什么才是人间美味。”
我更郁闷!什么人啊,明明知道我不吃肉还这么说!
闷闷的喝了一口啤酒。
“沾到沫儿了。”天玑伸手过来,好象是要替我抹嘴角的样子。我身子微微向后闪,他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缩了回去。
“青溪他们对你好不好?”
我的头都快低到那一大杯啤酒里去了,说:“好。”
“要是葱头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叫人收拾他!”天玑向我挥挥拳头:“哥哥现在手里下怎么说也一大帮子兄弟呢!”
我笑出来:“你当了官儿,说话怎么越来越江湖气了!”
剑心安静的坐在一边,听我们说说说,一小口一小口,把酒喝完了,抹抹嘴角站起来:“团长,一江,我还有些事,这就先走了。”
我斜眼看他:“真不够朋友,刚见面还没说几句话就走啊!”
他笑笑:“真有事。反正我知道你在奇岩,有空我再来看你好了。”
我哦了一声。
他理理胸甲和裤子,拉拉披风,大步向外走。
眼看他走到了门口,我突然提高声音说:“剑心,白风究竟死是没死!”
这句话喊得声音很大,估计整条走廊都听到了。
剑心的身子一下子停住了。
我跳下凳子,向前走了两步,又问了一遍:“白风死了吗?”
天玑站在我身边,手按到了剑柄上。
剑心慢慢回过头来,脸上居然还有一个淡然的笑容:“你知道了?”
我猜对了。
可是,一点儿成功的喜悦都感受不到。
“我本来没想到是你。”我咽了一口口水,手紧紧握着拳,觉得手心里湿湿滑滑全是冷汗:“你不承认,我也不能肯定。”
他居然点点头,一脸平静地说:“你很聪明。其实我一直想除掉你,只是没有机会。”
“从时候开始?”我也很平静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杀我?”
“从上一次告别的时候。”他居然还笑了笑:“如果你没有遇到那个葱头,我可能已经动手了。”
“那白风呢?”
他表情象是在认真思索,然后说:“从我发现他想起来他是白风的时候。”
我问了刚才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他死了吗?”
剑心沉默了一下,说:“没有,我没能杀死他。最后我还是想起了小月的脸。”
我觉得身上没力气,也站不稳:“谢谢,你可以走了。”
他的意外这时候才流露出来,好象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了这句话一样。
“你可以走了。”我重复了一遍:“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四眼儿天鸡肯定不会想请你吃他刚运回来的香肠。”
天玑居然补充一句:“是腊肠。”
“对,他不想请你吃腊肠。”
“可是,”天玑顿了一下:“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