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宸心中即便疑云满腹第一件事却还是先软言安抚她,随即又将手落在她肚腹之上轻轻地打着转儿,夏侯云曦眉间拢着清愁,在他怀中转了个身抬手指向一边的锦榻,那案几之上被拆开的信正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
万俟宸看着她眉心愁绪心头揪紧,抬手在她眉间揉了揉才拉着她往榻边坐下去,这才去拿那封信,万俟宸的眸光本是温软的,可是随着这封信看下来,眼底的浓黑之色却是越来越黑沉,他看毕,将信压在案几上复又看她,“当初你找遍战死将士名册也寻不得他,诸般无解,却没想到竟是如此!”
夏侯云曦眉间化开两分,唇角牵出一丝苦笑,“谁能想到他会被萧玉楼救走?”
万俟宸复又看了那信笺一眼,见她满是担忧的望着他眉头忽而凝住,想了想终是拉了她的手轻轻揉捏着一边诱哄似地放软了声音,“今日里那东周使者已经入城了,檄文已发,现在也来不及阻止什么了,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早就让慕枫慕言去查了,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夏侯云曦叹口气伏在他怀中,“怎生如此不安稳,一个萧玉楼已是让人心焦,现如今却是连那半路杀出来的东周都与她搅在了一起去,你……可信他信上说的话?”
万俟宸抬手拂了拂她的脸,“他现在定然受制于人,如此却要想着给你送信,便是为此,我也信他,慕言是查过她的几处落脚点的,我马上让慕言出宫去,不出两日定能找到他的下落,到时候安然无恙的给你带回来。”
信是顾子轩送来的,当初与大燕对战之时夏侯云曦还以为他已经战死沙场,却不想他竟然是被萧玉楼的人所救,后来萧玉楼逃亡他便被带着一路辗转,也不知到底是受制于人了还是因为其他的未得逃脱,此刻的他身在何方夏侯云曦不知道,可是他却弄了只信鸽将信送到了肖扬那里,那信是许多天之前就送出的,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今日才被肖扬看到,送进宫来却是有些晚了,夏侯云曦心中本来极为忐忑,可看到万俟宸的面色便知道他定然是早有发现早有谋划,顾子轩的信不过是让他心中更为确定了而已。
“你既然早有打算,自是按照你的做,我知你担心才不告诉我,我自会放宽心,无论如何都不会委屈了孩儿。”
夏侯云曦微仰着头,眸光亮晶晶的看着他,那语气那神态,好像在向他作保证一般,万俟宸听得心头募得化成一汪水,想搂着她入怀使劲的揉捏一番却又不敢太过使力,只动情的低头噙住她的唇缓缓地厮磨,只待两人都气喘吁吁的他才抬头,眸光夜空一般的漆黑,她的倒影是那天幕之中亮灿灿的星子,摇摇曳曳的被他柔柔包裹在心里。
“你不会委屈孩儿,我不会委屈你,将来等孩儿出世也是如此,你自去宠她爱他,我永远只宠你爱你——”
夏侯云曦的面膛立刻要烧着了,他这人,分明是想说严父慈母之意,可是那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那挠心抓肺的痒,夏侯云曦红着面颊依偎至他怀中,耳边听着他低笑却又募得反映过来的直起身子,“既然如此,还是早些去吩咐慕言,宜早不宜迟。”
万俟宸也知道这个道理,所幸慕言就在殿外,只待他出去吩咐一声便可,夏侯云曦又推了推万俟宸才往出走,刚走到殿门之处便看到十五也候在外面,不禁挑眉,“怎地现在一日两次请脉?”
本该是一日两次的,可是之前夏侯云曦觉得两次太麻烦,而她又没什么问题便改成了一天一次,每日早间请脉下午就不来了,这一段时间万俟宸每每都在外书房,都是早上眼看着十五请完了脉之后才走,却不想今日里他又来了。
十五面色从容的行礼,唇角勾起道,“越是到后面越要注意一些,皇上且安心。”
万俟宸不置可否的让十五进去请脉,这边厢将慕言叫过来仔细的吩咐一阵,十五进的内殿便看到夏侯云曦低着头在发呆,带他走近了两步行礼之时她才抬起头来,唇角缀着淡笑叫了句免礼,便由着他请脉。
十五半上前打开药箱,两只手分别为她把了把,而后面上没什么异常的抬臂在旁里写了一张方子来,灵儿在旁侍候,赶忙接在手中转身去十五的小药房拿药,夏侯云曦不动声色的眸光从灵儿的背影上收回,遂即看向十五。
十五只她的意思,只是同往常那般的笑笑,“娘娘好的很,且安心吧,现如今八个半月,眼看着就到生产之期了,娘娘莫要幽思重重到时候就一定能十分顺利。”
这句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夏侯云曦眼角扫过殿外万俟宸越来越近的身影,微不可查的一笑,“先生明日早间晚些来吧,劳烦先生换方子了。”
十五收拾药箱的手微微一颤,目光抬起之时正好撞上夏侯云曦的目光,一个略有惊讶,一个却是碧天云影的柔婉,十五眸色半沉,连忙将目光垂了下来,这边厢万俟宸已经进了内殿,眸光肃容落在十五身上,“如何?”
“皇上放心,娘娘一切都好。”
十五有礼答完便站在一边一副要走的样子,万俟宸肃容之色减去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笑意,挥了挥手便让十五退了下去,夏侯云曦的眸光随着十五的背影走了一段才收回来,随即便被万俟宸揽在了怀中,万俟宸瞟了一眼内殿入口之处,忽而漫不经心的一问,“肖扬似有不妥,你可知为何?”
夏侯云曦听闻此话目光也朝外看了看,虽则看不到肖扬,可她依旧是能想到肖扬面上的表情来,她唇角微勾,无奈的摇了摇头,“那选秀之事虽然暂时被压了下来,可是诸人婚嫁之龄已到却是事实,旁人暂时我管不到,可肖扬在长安城中孤身一人,我便想着与他指一门婚事也好安定下来,却不想他竟是一副不愿意模样。”
夏侯云曦轻撇着嘴,落在他臂上的手不由攥紧了万俟宸的衣袖,实是有两分女儿态的抱怨,她好心一场,却不想肖扬根本不领她的情,别人还得不来她这份心呢,万俟宸听着她的话眉间一讶,想到刚才进殿之时肖扬晃神的模样,再想到肖扬看到他之时那幽深至极却带着涩然的目光,万俟宸心头微震,眼底有越来越多的幽光满布,不多时便汇成深不可测的暗,他微勾了唇,抬手揉她的腰,她这些日子晚上越发难入睡,怎么睡腰间都是酸疼的,连十五也没有法子,直看得他十分心疼。
万俟宸漫不经心的,“可说了为何?”
夏侯云曦唇间微抿,“便是说了什么才好,偏生那性子又是个说不出正经缘故,说什么从未想过成家立业,孤身一人习惯了,不敢负了别家姑娘,也亏得他这般说,现如今朝中新贵众多,可他身居禁军副统领这怎样也算是位高权重又是天子近臣,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呢!倒好像是我们薄待了他——”
夏侯云曦何曾在万俟宸面前说过前朝臣子的不好?唯独只有肖扬而已,万俟宸听着她这好似受了委屈的话,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不舒服,他无声的抿了抿唇,“你若是觉得好,直接指婚便是,他身为人臣难道还有不愿的?”
夏侯云曦在他怀中换了个姿势,腰间的酸软涨疼被他手中热力按压着淡了许多,不由得畅快低吟了一声,她半眯着眸子转头睨他一眼,面色颇为不满,“若是宋涯和秦允,你可能随意看一家姑娘就能给他们指了婚?便是我看着好,喜不喜欢却是他们,你偏心!”
万俟宸眼底颜色更深,落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往她腰眼上一探,夏侯云曦敏感的扭了扭腰身,一把按住他的手面色红彤彤烧起来,“做什么呀——”
听她轻轻嗔怪万俟宸的面色才松快一分,却仍是心中有郁,不由低下头在她颈边厮磨,“我若是偏心,就贬他去西北戍边了,任他日日在宫中离的你这样近,连这般的话都敢说了,你既说我偏心,那我就偏一回,明日里便给他赐一门远婚把他逐出长安去!”
“哎,别别别——”
夏侯云曦回过味儿来,赶忙转身欲要求情,下一瞬却觉耳珠被他唇舌捻了住,她抑不住的低低一叹,腰身募得发热发软,万俟宸的大手从她腰间移上来,隔着一层薄纱在她胸前作弄,一边带着警告的在那粒儿出轻掐,“敢求一句情,就贬去宛州!”
宛州便是大宛,夏侯云曦火苗飕飕的脑海之中冒出这么一话来,本想解释一句的可一出口便是那细碎低吟,她面色红蒙蒙的瞟了一眼立在层层纱帐之外的灵儿,咬紧下唇只觉得快要羞死,夏侯云曦一只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欲要将他作乱的手扒拉下去却反被他握住,竟就叠着她的小手让她覆上自己,继而带着她揉捏起来!
“万——万俟宸!”
万俟宸身形微转将她整个拢在了自己怀里,只叫外头的人看到自己的背影,听她的声音媚的好似能掐出水来一时也有些将忍不住,只低着头含着她的耳珠轻喃,“不知道生了孩儿会不会再大再软些——”
翌日清晨,十五果然比平日里来的晚了些,万俟宸等不到他人来却是要上朝,只好先往朝上去,万俟宸这边厢刚走,十五便候在了椒房殿之外,夏侯云曦穿戴整齐倚在软榻之上请他进来,甫一进门十五便有两分担忧的看向了夏侯云曦。
夏侯云曦只是淡笑不语的让他请脉,之后看着他等他说话,十五敛了敛眸子,语声润朗,只是面上再无往常那般从容和煦的笑意,“娘娘一切都好,定是会母子平安诞下皇子。”
夏侯云曦面上的笑意这才淡了两分,挥了挥手,屋内众人全都退了下去,钟啸见此眸光几转,却抵不过夏侯云曦看过来的目光,到底缓缓消失在了内殿。
室内出奇的安静,十五在这般气氛之中微微屏住了呼吸,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夏侯云曦平静出奇的开口,“我和皇上自是万分信先生的,不过你这阵子方子换的勤,我便觉得有两分奇怪,我虽不知医理却懂些药性,我的药每每都是你的小药房亲手熬制,汤药自然不会有问题,可是我却从那汤药之内喝出了一样方子里没有出现的灵药,你说,这是不是太过奇怪了?”
十五低垂的眸子现出两分忧色,夏侯云曦接着道,“汲灵草益气养元最是好,可是与孕妇而言这药却太过性烈,你用的分量即便十分少,却还是有些危险了,若是有话,先生不妨直说——”
十五本是低敛着眸,闻言终是深深一叹缓缓抬起了头来,夏侯云曦眼底一片幽暗,隐隐可见几分痛色,两人四目相对之间,十五募得掀袍跪了下去!
太和殿乃是先楚问政之所,曦朝新立之后此殿在原本的规制之上又加高了殿檐飞梁,方方正正的殿阁琉璃金瓦覆顶,九条鳞爪飞扬凌云之上的龙形大雕与飞梁之上气势非常,殿前匾额三个怒行生威的大字金钩银划,大殿四周一十六根金色高柱上龙纹凤舞,这座承载了先楚四百多年兴衰沉浮的金銮殿,正以更加让世人俯首的天家姿态继续大曦朝的传奇,不论是中原诸族还是边陲异部,包括渡海而来的东周国亦是要在此等金碧辉煌之天威前软了膝弯。
东周国此前在中原闻所未闻,此次渡海而来自然是引起了满朝臣子的好奇心,宸帝升御座开朝,不多时便有礼部诸臣来报,言道东周国诸位使臣二十有三已经在殿外相侯,请求觐见皇帝陛下,此言一落众人俱是眸光一亮,今日里满朝文武俱是在列,包括可来可不来的东海王与南乐王俱是在此,再加上靖王与诸位重臣,今日的班底亦是给足了东周面子。
万俟宸一身玄纁冕服加身,高坐与御座之上,十二旒珠堪堪遮住了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底下人只见到他刀锋似的薄唇轻扬,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挥,“宣!”
殿中司小吏高声念唱,不多时诸人便看到太和殿之外的大道之上堪堪走来一行人,来人俱是金发碧眼身形修长的男子,身上穿着的是与中原样式相近的深紫色直缀长袍,二十多人的队伍堪称浩大,又因为这与中原人明显不同的样貌而愈发显得惹人瞩目,臣工们却是目光灼灼的看过去,不多时,那一行人便至殿门而侯。
并非每一个人都能进的太极殿,殿中司小吏再唱一声,念了个中原没有的官名来,随即,众人眼中便看到三人一前两后的迈过了太和殿高高的门槛向内来,三人从队伍之中走出,身形相貌登时清晰的露在了众人眼前!坐在高位上的万俟宸眸色陡然一深,就看到跟在当首金发男子左后方的一人竟是黑发墨眸右袖空荡!
与此同时,那人也抬起头向御座之上看了过来!
016凤凰于飞,东周公主
墨发高束,紫袍蓝绶,衣袂随着步子摆动,行止之间贵胄天成自有风骨华姿,萧玉楼的身形在女子当中是少有的英挺,在男子之中气势也丝毫不逊,只可惜,那空荡荡的右边衣袖到底让玉树佳木之俊逸挺拔有了两分残缺,叫人见之可惜。
萧玉楼堪堪的抬起头来,目之所及万俟宸一身衮服玄纁相间,撩黑的冕袍贴合的勾出他的伟岸身形,那金线绣成的蟠龙暗纹从他襟口一直延伸到了腰间的纁色玉绶,他半靠着身后椅背,贵胄又带着两分狂狷的坐在那金灿灿的黄金宝座之上,十二旒珠晶莹璀璨的闪着细碎光芒,让她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万俟宸眼底之光究竟是怒还是惊,虽则如此,那冰凌寒刃一般的威慑之感还是不差分毫的透过那旒珠闪动落在了她的身上,周身沁上莫名冷意,她不过抬眼一瞬便又低下了头去。
底下群臣有识得萧玉楼的俱是面色微变,而其他人纵然不识萧玉楼,却也是好奇为何东周来使之中会有中原人存在,萧玉楼微敛着眸,并不刻意的掩藏自己,当然,她能堂而皇之的随着大队伍进的这太和殿,又怎么会想着隐藏自己呢?
夏侯非白与万俟殊对视一眼,眼底各有幽芒一闪,再看高座之上的万俟宸,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之上不见怒色,刀锋似地薄唇轻轻抿着,倒是寻常的他。
三人与中庭站定,走在第一位的金发男子微微躬身,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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