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宸眼底有几分意外之色,又看了看倾颜,才问道,“你是女儿身,从军的话你可以做些什么?可会武?”
倾颜想了想,眼底露出几分亮色,“我并不会武。”
洛然轻斥一声,对于适才她那几份分析他十分不以为然,如果不是万俟宸要他按兵不动他怎么可能没有作为,当然,和之后的一举灭了五万兵马相比自是弱了几分,可是他难道就那么的一无是处么!
洛然看着倾颜眼底的亮色颇有几分不忿,不会武还来从什么军!
“可是我会写,只要给我一个题策,我什么都能写,这世道再乱,也不都是只靠武力打仗就能解决的,倾颜想成为从军文士,公文书写战事记录倾颜都可做的,虽然倾颜不会武,但是昨天晚上我可以一个人闯进军中大营就能说明一切,我不会成为军中的拖累。”
万俟宸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洛然,而后便转过了头去,“二殿下意下如何?”
洛然深吸一口气,眸光一冷,“我军中并无——”
“身为女子能有这般勇气实在是难得,军中并不缺文书,你说你能写,你大可给我看看你写的东西如何,你能冒了这样大的风险闯军营,定然不止是为了做一个小小随军文士,没有充分的理由,军中不能容你。”
洛然满眼哀怨,不是问他意下如何么!
倾颜听到万俟宸如此问也不害怕,想了一想才直接又明丽的到出口,“太子殿下明鉴,倾颜想做史官,现如今战事频出,随军文士才能最为清楚的知道战事明细,也最能有机会见到各方将领。”
洛然意外,厅中所有人都有几分不能置信。
万俟宸倒是唇角一勾,“做史官?一个女子,没有几分笔力的话怎么将这中原七国写进去,这样的话,不是随便说的。”
倾颜眸光微转,眼底的亮色微微消失了两分,面色一转,变得有几分肃容又哀戚,“倾颜并非夸大其词,倾颜此处有有一份人物传志,太子殿下大可一看,若是觉得倾颜写的尚可,那么倾颜斗胆求一个随军文士,请太子殿下恩准。”
说着倾颜便从包袱之中往外那东西,慕枫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万俟宸,终究是走上前去将那一本厚厚的散纸装帧在一起的本子接了过去,万俟宸不动声色的淡淡一喃,“人物传志,当今天下,能让你写传志的可不多——”
人物专志通常是在人死后为了纪念其功业才写的,当今天下,无非是各国天子权臣罢了,倾颜敛下眸光,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只怕是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倾颜所写,乃是大燕已逝的昭懿皇后。”
万俟宸正接本子的手一顿,洛然满眸气闷,此刻闻言,那清白交加的面色猛的一变,片刻,将忍不住的爆出畅快解气的笑意来。
楚王宫在近十年之内从未有过如此可这般剑拔弩张的时刻,钟能钟啸满脸冷汗的跟在夏侯云曦的身后,在他二人之后,是长乐宫甲胄加身的暗卫,这些平日里不出现的侍卫们今日里面色沉凝的跟在了未来太子妃的身后,直直的向着未央宫而去。
夏侯云曦的面沉如水,几日来的防备和反击到底还是没能抵得住那些从黑暗角落射来的冷箭,她的脑海之中每一刻每一秒都在不停的串联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未央宫之前,卫忠早已面色难看的等在了那里,看到夏侯云曦来眸光微亮的走了过来,还不等她问,卫忠便已经开了口,“消息来得极快,朝堂之上一片惶然,老氏族集体请求面见皇上,我和宇文都暂时有几分困难,姑娘,皇上到底——”
夏侯云曦语声艰涩,看尽卫忠的眼底,“外面的消息不错,皇上的确重病多日。”
卫忠的眸光猛然一缩,二人四目相对,眼底各自有心照不宣的机锋闪过,楚王宫的上空一片沉暗,这久违的风雨,到底是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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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评区 031氏族之乱,暗地危机
流言四起之时夏侯云曦不曾乱过,太子妃之位便是皇后之位,夏侯云曦知道,在她之前,楚国历代皇后都是出自楚地氏族之中,想来在万俟宸成为太子的那一刻起,便有许多老氏族蠢蠢欲动的瞄准了那个位子,可是他们不曾想到,万俟宸却在成为太子一年不到的时间之内就和名不见经传的东齐公主订了亲,如此一来氏族权阀的打算都落了空。
氏族权阀们并不会轻易死心,太子妃身后是东齐,他们无法打击,那便只能想写其他的法子,例如败坏太子妃的名声,重的可以让太子妃消失在楚国,轻的则可以名正言顺的往太子身边送女人,夏侯云曦如何看不出这些人的打算,在六日之前,楚国各个权阀深宅之中缕缕出现混乱,最是豪门大户最是不会少了阴暗秘辛,在崇尚礼教的楚地,对想将女儿送到皇宫之中的权阀们来说,这些秘辛足以成为他们最大的绊脚石,由此,那太子妃与珞珈山玉麒麟过从甚密的留言渐渐平复。
楚地建国艰难,彼时的氏族们算得上功不可没,此后的楚地在开国帝后的谋划之下渐渐强大,可是越是发展的繁盛越是需要的强有力的后盾支持,越是到后来,老氏族在楚地的强大之中越发的不可或缺起来,也就是在百多年前,彼时的扬帝曾经动过铲除老氏族完全收回财富和部分封地自治的权力的念头,可那时候的楚国内政算不得成熟,皇家所掌握的势力不能完全镇压各方氏族之力,因此,扬帝的变法最后以失败而告终,也是在那个时候,皇家与氏族之间生出了嫌隙,氏族纷纷收回权力,减少了对楚国公政的支持,直接造成了此后的百多年当中楚地逐渐弱势,到最后不得不以质子自保。
因此,夏侯云曦对这些老氏族是留了分寸的,她的身份,也不适合真的对他们如何,她本以为小惩大诫已经可以让他们收敛,可是当万俟婓病重的留言四散开来,她才知道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太子妃之位那么简单了。
卫忠面色沉凝的站在夏侯云曦的身边,他们都是被万俟婓一道暗令召来,想来都是为了皇帝病危的流言传出之事,流言刚在宫内外传开整个皇宫便开始戒严,夏侯云曦几乎有些诧异万俟婓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
吉利面色惨白的走出殿门的时候卫忠和夏侯云曦的心头都是猛然一沉,未央宫之外已经内重甲着身的禁卫军全部护住,此刻严阵以待的模样让肃容大气的未央宫多了几分肃杀之意,吉利对着二人行了礼,“太子妃,相爷,二位请进。”
卫忠和夏侯云曦走进门去,整个屋子里还是如同昨日一般无常,夏侯云曦每日午间都会过来,她会亲自带着药过来,看着万俟婓吃下去之后才会离开,今日这么早,还未到服药的时候,她便是空手而来。
内殿的黑漆富贵罗汉榻上,万俟婓的面色惨白。
夏侯云曦顾不得行礼已经快步走了过去,“皇上——”
吉利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进门,闻言声音带着颤抖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太子妃,相爷,皇上昨个晚上就开始吐血了——”
夏侯云曦的眸光猛然抽紧,她回头看去,卫忠眼底也是一片沉色。
万俟婓微微闭着眸子,此时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唇角牵强的扯出几分笑意来,扫了二人一眼颇有几分无奈,“看来,外面也不平静。”
夏侯云曦知道自己想错了,她以为宫内的戒严是因为外面的流言四起,殊不知根本不是,万俟婓忽然发病,这宫里的戒严来自于此——
“皇上,怎么会忽然吐血,这几日不是已经好多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妥的东西?”
夏侯云曦跪在榻前的垫子上,向来的持重沉稳有了几分动摇,万俟婓唇角勾起两分从容的淡笑,温和又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吉利站在他们身后,此刻室内就他们四个人,他终究是忍不住的道出了口,“不敢相瞒太子妃,这几日皇上滴水未进,除了您进补的龟苓膏和药之外,未央宫的东西皇上滴水未沾。”
“吉利——”
万俟婓语声暗哑的带着警告意味,夏侯云曦微微一愣,本就有几分不安的面色在顷刻间变得煞白!
万俟婓依旧吃不下东西,她所幸将龟苓膏的方子改了改,添加了许多进补的食材,又在十五那里确定了在确定,保证龟苓膏对万俟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情况之下才敢让长乐宫的御厨做好,由她自己送给他吃,那药材,每一味都是十五亲自筛选,亲自熬制,而后是她亲手送过来的,中间根本没有经过旁人的手!
御厨?药房的小童?
夏侯云曦脑海之中迅速的闪过这唯一的可以接触到龟苓膏和药材的两个人,可是不是的,这二人都是她和慕言钟啸钟能三人一起查验过了保证万无一失才启用的,又怎么会出岔子呢,夏侯云曦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心头开始狂跳,脑海之中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有一团乱麻堵得她找不到一点头绪。
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纠缠清晰的落在了万俟婓的眼里,他深深的叹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的看向她,“云曦,你不必想多,长乐宫和未央宫即便戒备森严,这世上但凡是起了歹心的人,又怎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呢,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啊。”
夏侯云曦敛着眸子,脑海之中想到他,心头顿时苦涩难当,无论如何,她到底还是辜负了他,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现在不是自艾自怜的时候,强自的压下心头的忐忑不安,抬起头来看向万俟婓,“皇上,宫外流言四起,说您现如今已经病危,老氏族们集结在宫门之外要求亲自面见与您。”
万俟婓眼底并没有意外的神色,想了一想,万俟婓苦笑,“我这个样子大抵是没有办法见人的。”
卫忠沉默的站在一边,夏侯云曦看了看万俟婓惨白的面色,眼底眸光微转,“皇上,现如今乃是您的身体要紧,我这就去召十五来,至于老氏族,也不可就此看着流言做大,此番老氏族带头的乃是淮扬林氏永昌侯林莫沉,林氏一族去年在淮扬一共开凿了盐矿铁矿各三座,其中铁矿矿难死百姓三百余人,林氏未上报朝堂,也未对百姓进行赔偿,盐矿产量分明是三十万担,林氏上报朝堂之数却只有二十万担,十万担全部被林氏私吞囤积,抬高物价鱼肉百姓,这两桩全部都和楚地王律有违。”
言尽于此夏侯云曦已经不必再说,杀一儆百在这个时候是最有效的法子,万俟婓既然还能处置罪族便是最好的否定了病危之说,同时,也能给其他蠢蠢欲动的老氏族一个警告,万俟婓笑意难明的看着夏侯云曦,夏侯云曦面色微红,她并非是有意要将楚地权贵氏族们的家底查的如此清楚,实在是……
“照着太子妃的意思办。”
万俟婓淡淡吩咐下去,吉利当即出门传旨召那林氏组长入宫,夏侯云曦抬起头来看万俟婓一眼,万俟婓安抚的看着她一笑,“去叫十五来吧。”
夏侯云曦点头应下,急忙起身告退出门,万俟婓看着夏侯云曦走出门的身影眸光悠长,几声轻咳之后才看向卫忠,微微一叹,“真是老了啊,本以为极为顺利才是,谁知道才到这里就不行了,你觉得此事如何?”
卫忠走上前去将一边小几上摆着的帕子递给万俟婓,“后继有人,皇上切勿担心,只管保重龙体便可,所谓浑水摸鱼,皇上的身子要紧,其他的,大可且看且行。”
万俟婓不置可否的点头笑着,“你说阿宸会不会怪我?”
卫忠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微抬得道,“不会怪,只怕是要怨。”
今日的楚王宫从晨光破晓之时便开始不寻常起来,皇帝病危的流言四起,不多时几十位老氏族王侯掌权人在宫外要求要面见皇上,在宫内宫外万众瞩目的眼神之中,皇帝万俟婓只召见了其中一位,来自淮扬林氏的永昌侯林莫沉。
六月上旬,午时的日头极为毒辣,这位年过百般的氏族侯爷在未央宫御书房之外的青石板庭院之内跪了半个时辰,在昏昏沉沉之际被侍卫搀扶着扶进了御书房之内,还没有看清楚皇帝的面色就被铺天盖地落过来的折子砸了个晕晕乎乎,皇帝厉声的呵斥声传来,永昌侯才如梦初醒的伏地拜礼。
“病重?病危?有人谋害朕?林莫沉,哪里用的着旁人谋害朕,依朕看,在你们淮扬林氏眼中,朕早就死了不是么?!”
万俟婓语声切切,永昌侯的头还没抬起来就被折子上刺目的几行字刺激的喉头一甜,他在被罚跪之时心中就已经在敲锣打鼓,此刻看道那明黄色折子上一行行醒目又细致的描述,还有那大大的御笔朱批的红字,他本就佝偻的腰身愈发的直不起来了。
永昌侯忘记了自己面见皇帝要证实什么,他只记得皇帝的雷霆之怒,所以在被宫廷侍卫拖出去杖刑之时他只顾得上一声声的求饶,而后,当那夺爵位削封地的旨意落下之时这位前一刻还意气风发意有所图的侯爷已经心如死灰。
皇帝的雷霆手段终究将那并未疑云吹散,夏侯云曦带着十五出现在未央宫的时候还能看到那御书房之外的宽敞石板之上刺目的暗红色的血迹,她眸光漠然的扫过,而后眸色深幽的朝着御书房之后的侧殿走了过去。
十五一身寻常宫侍服饰,先行过一个大礼才开始望闻问切,不过片刻,面上的清逸之色已经消失,转而尽是沉重。
夏侯云曦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如何?”
十五半眯着眸子,竟然良久把住万俟婓的脉门未曾答话,夏侯云曦的心彻底的沉到了谷地,良久,十五放开了万俟婓的手腕,起身,跪倒在地。
“病情突变已是属实,十五一时之间找不到症结所在,目前只能尽力稳住皇上的病情替皇上减轻痛楚,十五无能,请皇上责罚。”
夏侯云曦的背脊上冷汗淋漓,万俟婓收回手腕,笑着摇摇头,“怎能说责罚之言,去吧,朕信你。”
“皇上。”夏侯云曦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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