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慈忽而抱紧了顾云曦,齐她胸口的小姑娘满面清泪的一边抽泣一边压低了声音道,“顾姐姐,我说过的,我绝不会让你们如愿……”
“阿慈?”
公孙墨走近,抱着顾云曦的公孙慈猛的一颤,她抬起头来看了看顾云曦,转过身去向着公孙墨倾身一福,“二哥。”
公孙墨看着公孙慈可怜兮兮的模样抬起头来看了看顾云曦,顾云曦眼底闪着挣扎的光,公孙墨眉心一皱看向福雅宫的嬷嬷们,“先带公主回去,稍后怎么做会有司礼监的人去找公主,这几日好生照顾公主。”
“是,皇上。”
公孙慈眨巴着眼睛看着顾云曦,又看了看公孙墨,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了出去,公孙墨的面色并不十分好看,此刻看都不看顾云曦一眼,“回宫。”
出了宫门一行人直向着含光宫而去,大燕宫里沉暗的灰之中纵横着刺目的白,在这不见好的天色之下愈发的凄伤,顾云曦抬眼看过去,公孙墨身着一身素色的长衫,背影挺直,双肩却是绷得紧紧的,走在半路正有宫人赶着马车向宣德门的方向而去,马车之上是被撤下来的红艳艳的喜绸和各式各样的喜帐,顾云曦敛下眸子,公孙墨却忽然停下脚步,“送姑娘去钟粹宫!”
顾云曦眸色一变,“皇上!”
公孙墨转过身来,挑眉看向顾云曦,“怎么?”
顾云曦受不了他眸子里的压迫之意,她退后一步,“钟粹宫乃是皇后之宫,顾云曦不敢放肆。”
“不敢放肆?”公孙墨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你觉得自己还不够放肆吗?”
顾云曦瞬时理亏,公孙墨抬手拉住她的手腕转身迈开了脚步,“不去钟粹宫也可,那就去含光宫陪陪朕吧。”
顾云曦眸光大睁,周遭的宫人都将头低到了地上,她使劲的挣了挣,公孙墨却根本一点儿都不放,顾云曦忐忑不已,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公孙墨的步伐,然而到了含光宫门口之时公孙墨却是松开了她,面色沉暗一身素衫的公孙成霖和手执长剑一身黑袍的秦征正等着,公孙墨一个眼色,徐福带着她去了偏殿。
顾云曦暗松一口气,眸色带着安抚的看了公孙成霖一眼,后者对他点点头,她便跟着徐福进了偏殿,徐福对她仍旧恭敬有礼,命人送上茶点好生伺候之后便到正殿伺候去了,等待是熬人的,更何况是在含光宫,顾云曦手握着一杯茶从热变凉,她的手再从凉变得麻木,不知过了多久,几乎在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偏殿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姑娘,皇上请您过去。”
徐福面上带着几分哀戚,顾云曦想了想,还是进了正殿去,正殿之中空无一人,徐福抬手一指,顾云曦的心瞬时提了起来,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顾云曦抬步向着内殿而去,不算长的走廊有几分幽暗,顾云曦挺直了背脊,走到内殿门口的时候定住了脚步。
内殿之中一片幽暗,南窗之下的紫檀玉屏塌边上正站在一道挺直的身影,窗棂半开着,那身影几乎将窗棂处透进来的光尽数挡了住,莹莹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唇角紧抿,眉头紧皱,他真的很不好。
顾云曦敛下了眸子,她觉得这样的氛围像一潭透着寒意的碧水,几乎快要将她溺毙,她低下头去,沉而有力的叫了一声,“皇上——”
公孙墨并未应答,顾云曦便只低着头站在那里,窗棂处的风入殿,顾云曦瑟瑟然一抖,就在此时站在窗边衣衫单薄的人却是开了口,“我从未想过他会死。”
顾云曦抬头,公孙墨轻而冷的声音继续道,“从前我总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神,能让我用一生来仰望,可今日里看到他的样子,我才觉得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从来对母后对我都不那么好,如果不是他的儿子太少,我大概会一辈子留在北境阻杀蛮人,我曾想着我大概会恨他,可是今天看到他就那么躺在那里,全无声息,我竟觉得那有几分不能置信。”
顾云曦眉间漫上一抹不忍,“逝者已矣,请皇上节哀。”
“节哀吗?”
公孙墨低低呢喃这几个字,挺直的身形微微一松,他转过身来仔细的看了看顾云曦,而后大踏步的走了过来,顾云曦只觉得他高大的身影向自己逼近,她想要后退之时他的大手已经拦住了她的腰,轻呼一声,顾云曦只觉得整个世界一转,他竟就这般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皇上!”
公孙墨顿下脚步看她,“今夜,是你和朕的大婚之夜。”
顾云曦面上一慌,抬手制上他的肩膀,公孙墨却不知在她肩头做了什么手脚,她瞬时浑身都失了力气,顾云曦惊骇的看着公孙墨,“皇上,大礼未成,算不得大婚,此刻是太上皇国丧期,皇上请珍重——”
公孙墨紧绷着下巴向里走,顾云曦目之所及巨大的帐幔被他随身带起的风扬了起来,而后,那明黄色的龙榻便出现在了她的眼中,顾云曦抬手,却分毫使不上力,“皇上,皇上,不可以——”
公孙墨面不改色的将她放在床榻之上,一手将她的肩头按住,眸光漆黑的盯着她的眸子,“不可以?如果朕说可以呢?”
顾云曦抿着唇,眸光锋利的与他对视,下巴尖瘦的小脸之上那份不忍散去,随即满是漠然,公孙墨眉头紧皱,眼底渐渐透出疲惫的倦怠,良久,他径自一笑仰身躺倒在顾云曦身边。
紧握着的手一松,顾云曦下意识的松一口气,可便是在这个当儿,心头如同昨夜那般锐利的疼痛再次猛的冒了出来,顾云曦捂住心口,忍不住一声闷哼,公孙墨平静的呼吸陡然一滞,起身看到她那面色惨白眸子里却又满是担忧的样子,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陡然一厉。
公孙墨沉着眸子看着满面纠结的人,冷笑一声,“他还真是舍得——”
帝国历四七六年十月三十,大燕太上皇公孙烈驾崩,享年五十八岁,就在这一天,大燕新帝的大婚被太上皇的驾崩打断,红事变白事,一日之内大燕宫内换了两种铺天盖地的颜色,民间因为此事瞬间流言四起,立后大礼未成的顾家二小姐从此被冠上了不吉的名号。
中原诸国将少许的目光投向了大燕,然而没有人知道,那高高的宫墙之后,本该成为皇后的少女在侧宫门之前被皇帝截住,而本该在破旧宫殿呻吟的贵妃穿着一身大红色喜袍在皇家祖庙之内毒发,几欲身死。
就在同一天,同样有着天大喜事的大楚也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乌龙场景,本该享受册立大殿的太子万俟宸在册立之日的前一晚遇刺,一支小型的有备而来的大宛残军扮作普通游民在大楚宫门之前将一支声名远播的大宛长箭深深的钉在了楚太子的胸口。
满心仇恨和复国梦的大宛残兵为这一箭感到无边的骄傲和光荣,然而他们不会想到,楚太子正是喜欢大宛长箭扎在心头彻骨锥心的痛,他还帮着大宛残兵将那长箭朝自己心口送的更深了些。
蛮横又愚蠢的大宛人在这件事之后遭受到了深刻教训,楚皇停止了一切在大宛广而发放的福利,盐,铁,丝绸,私学,兵器,这些连着两个月让大宛人生活水平迅速提高的东西忽然被楚皇收回,好似对罂粟着了迷的瘾君子,大宛人在这样的落差之中对楚人更为依赖,而楚皇适时的实行了更多类似废黜大宛文字,罢黜大宛部落高官改为启用平民乃是奴隶的政策,好似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点点的将扎根在大宛几百年的制度信仰一点点的吞噬了个干净。
上苍默默的注视着中原大地之上看似毫无关联的两起事端,几乎也就是在那一天,与大燕,梁国交界的千里寒原之上一股子苏逻族人突起,神出鬼没与大燕边境掀起不小动荡,同时,曾经在大燕为质十年刚回国大半年的南越太子洛萧亲自领兵十万,直袭大燕为了帮助大梁刚刚驻扎在梁国边境的两万燕军,一场大战之后,燕军奔逃四散三千人,其余一万多人俱是成为了南越兵马的刀下亡魂,与此同时,曾经被大梁侵占的三座南越城池尽数回到了南越自己的怀抱。
这不过是是一场收复失地的战役,然而通过此战,本来和此事毫无关联的大燕迅速的成为了诸国的焦点,南越之地气候湿润且多雨,国内山林茂密产各样毒物,国人主要以农耕与渔业为生,若说诸国之内哪一国兵马最弱,只怕即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闺中妇人都能说出“南越”这个名字来,可是传说中,南越太子同样只用了两万兵马出战,两万南越兵马对战两万大燕兵马,最终南越大胜!
大燕便是兵强马壮吗,大燕不是兵器优良吗,大燕的人不是生来就会打仗吗,为什么在南越面前败了!
大燕的军威受到了南越强有力的打击和天下人毫不留情的怀疑,甚至南越的十万兵马竟然还有继续向前开进的打算,如雨的情报不停地向着大燕宫飞来,又有更多的军令如箭一般从勤政殿传出,一时间,大燕宫之内满是山雨欲来的危险味道。
七日国丧正礼之后,因为国丧期间不宜婚嫁的规矩,大燕公主公孙慈并没有跟着梁国太子一起归国,燕帝随即下令等来年梁太子登基为帝之后以皇后之礼娉敬慈公主为后,天子圣旨,无人敢违,燕地与大梁之间依旧情谊深厚。
大梁太子归国的第二日,大燕新帝公孙墨急发政令,遣成王公孙成霖监国,命丞相于永领百官为朝,他自己则协同手下一干将帅领着五万兵马大肆开拔,御驾亲征,直向着燕国边境寒原进发而去!
是去打散寒原上神出鬼没的苏逻一族,抑或是给南越血的教训,没有人知道他此去到底是为了什么,然而作为再次以谋士身份随军出动的顾云曦来说,命运的轮盘已经在此时转动,恩义的纠缠,情意的抉择,背驰与离弃,并肩和携手,曾被上苍抛弃的草原之凰,终将在浴火涅槃之后——迎来新生!
------题外话------
嗷呜~终于写完了大燕宫了!盼着顾二出宫的,虽然不是被小万万带走的,但是也算是出宫了哈,至于两人为啥见面,相信你们是猜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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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王孙乱 061世子之死,楚衣异样
十一月中旬,寒冬凛然而至,岳麓山仓冷的风如同一把割人的刀子,掠过千里寒原的荒芜冰川,越过茂密墨绿的针叶林,高高的卷起了大燕撩黑的铁鹰旗,白色的铁鹰图腾传承数百年,是大燕俯瞰天下强于天下的象征,此时此刻,那旗帜之上的鹰隼以犀利的眸光遥望着与燕军大营相对的寒原,在那里,有一个神秘的部族正躲在寒原雾霭之后,蠢蠢欲动。
岳麓山位于燕国与大梁的交界之处,大梁国土周正,如同一道由宽变窄的虹彩横跨在大燕的南面,阻挡了大燕向外扩张的同时,也将中原诸国对大燕的风霜刀剑尽数挡了住,此时,燕军大营便驻扎在大梁最东面的角落上,同千里寒原贴近的同时,与被南越夺去的三座城池只有不到两日的路程。
十日之前,大燕南部边境上的一个小城被苏逻族人侵扰,城内但凡值钱的物品全部被掠走,但凡是有声息的活物尽数成了苏逻族人的刺下亡魂,七日之前,燕国南部边境第二大城池羊城夜中遇袭,城内被掳劫一空,第二日,在外布防的两万羊城守军追击苏逻部族踪迹而去,至今已有七日却消息全无,如此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全军覆没,要么举军叛变。
顾云曦身着一件天青色长袍,脚上蹬着一双鹿皮短靴,如墨的发丝被牢牢的绾在了脑后,此刻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狐裘大氅,手中抱着一个用锦缎包着的暖炉,整个人素面朝天的向着中军大帐而去。
脚下的短靴踩在积起来的的厚雪之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是从整个军营刚刚驻扎好开始下的,从稀稀散散的雪粒子到现在纷纷扬扬如柳絮一般的大雪片儿,整个军营入目俱是茫茫的白,大燕的冬日常年寒冷,所以燕军并不畏寒,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更是让燕军觉得兴奋。
可即便如此,面对那茫茫寒原,这支由郯城晋南军改编而成的征南军还是有几分发怵,那寒原之上恶劣的天气和诡异的地形自不必说,最让征南军头疼的是那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种族——苏逻。
四百年前的周始帝在建立起大周帝国的时候曾经将东南西北的柔然、月氏、楼兰几国尽数纳入了囊中,即便是诸如大宛、羌胡之类与中原隔着一道祁连山脉的苍墨异国也在那时向帝国称臣,唯有苏逻,从四百年开始便是这千里寒原之上的主人,传说他们族中的少女各个貌若天仙,且极善狐媚之术,即便是神智最刚毅的铁血将军见了她们也会浑身发软的放下手中战刀转而去亲吻她们的脚背,传说他们族中的少年天生便是武学奇才,各个身怀高绝本领,他们最常用的武器乃是一种寒原之上才有的坚硬木刺,与人交战之时,常常能以一敌百,传说他们的族人受寒原天神庇佑,已练就不死之身——
传说当然只是传说,可与苏逻族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那个部族的可怕,口耳相传之下传说便变成了所有人根深蒂固的认知,好比现在,一个个士兵们提起那苏逻二字便色变,顾云曦抬头看了看远处仿若快要融进白色天幕之中的岳麓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中军大帐之前的守卫是认识她的,可是此刻他们还是伸出了手中的长戟将顾云曦拦在了外面,顾云曦无话可说,自顾自站在雪地里等着,沸沸扬扬的雪片儿落满了她的肩头,她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大氅不住的动着脚。
大军已经休整了一天,想必公孙墨要准备动手了。
顾云曦自顾自的想着,没多时,中军大帐的帐帘一掀,一个她熟悉的面孔走了出来,秦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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