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柏瑜接过来,瞧着封面上的两个字喃喃念出声来,“要鉴。”
“对,要鉴,不过这不是皇宫中那本,是我凭记忆抄录下来的,差不了多少。”
可是,这本书不是只传太子的吗?皇叔怎么会……
“很奇怪?”段梓易笑得有些得瑟,“十岁前我有那心思,父皇又宠我,要看到这书有何难。”
“这么多年,您还记得?”
“我想记得自然记得,若有不懂的来问我。”
“是。”
对四皇叔的敬畏,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多年后段柏瑜琢磨自己的心理得出如此结论。
一个早早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还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人,太可怕,他很庆幸有这样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站在自己身后和他同进退。
这样的人若为敌人,不得安生。
次日,一身邋遢的葛慕登门拜访。
夏含秋知道他所为何来,亲自领他过去。
一路上,葛慕一眼又一眼的偷瞄着夏含秋。
旁边的人根本没想着要遮掩,夏含秋又哪能不知,无奈的停下脚步,“有什么话就说。”
葛慕嘿嘿笑了两声,做贼似的转着眼珠子左右看了看,放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和我家主子和好了?不是我要替我家主子说话,他那人吧,也就是嘴巴上不饶人了一点,在他那个环境长大的人能有这样绝对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夏含秋摇头失笑,“你主子什么都没和我说过,你最好也不要透他什么底子给我知道,免得惹下麻烦,我和他也没有不好,只是到底男女有别,我不好过多和他接触,不过现在他是我弟弟的先生,每日去问候一声也合乎礼节。”
主子收学生了?葛慕只听着了这句重点中的重点,这究竟是秋姑娘的弟弟真有天纵之才被主子看中,还是眼前之人面子更大?
若是为了眼前之人,主子这回的成本下得可大了去了!
不行,这事回去得和大家说说。
免得有那不长眼的冲撞了毁了主子的大事!
“眼珠子转成这样,在打什么坏主意。”
葛慕忙闭上眼,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夏含秋被他逗得笑出声来,“行了,走吧,你主子该等急了。”
“哎。”
天气渐好,段梓易也不爱天天关在屋内,太阳照进院子里时便让人抬了张摇椅放到屋檐下,惬意的闭目养神。
段柏瑜就坐在他身边,时不时指点两句。
这个位置非常好,秋儿来时他一眼就能见着,哪怕近了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身形他也觉得满足。
远远的,段梓易就听到了两人的说笑声,所以说他就不喜欢让那葛慕过来,凭白给自己添堵。
葛慕并不是个难打交道的人,可他太直白,从来不懂得拐弯抹角,也不知道有些话要经过修饰才能说出口,能受得了他的人很少。
但是秋儿偏偏就喜欢简单的人,不管葛慕是莽撞也好,口不择言也罢,她都能包容。
要是她对自己也有这么好就好了。
有时候,真想和那葛慕换一换。
叹了口气,段梓易坐起身看向走来的两人,“秋姑娘,你来了。”
“今天好点了吗?”
“还那样。”
段柏瑜放下书起身,“秋姐姐。”
“恩,在看书?注意着点姿势,不要伤了眼睛。”
“好。”被关心了,段柏瑜觉得心里暖暖的,笑得格外明媚,眉宇间再不见阴郁。
段梓易心里吃味得厉害,对葛慕好,对柏瑜这小子也好,就对自己不冷不热,这一对比也太明显了。
“咳,葛慕,我情况如何?”
葛慕收回手前敲了主子手背两下,口里却道:“药效来得慢,眼睛恢复得恐怕不会太快。”
段梓易意会,失望的叹了口气,“慢点就慢点吧,只要能好就行,秋姑娘,怕是会要在这里多留上一段时间了。”
在私底下问过念儿这位先生如何后,夏含秋这时候已经不那么希望他离开了,此时顺势便接话道:“郑公子不嫌寒舍简陋就好。”
“不嫌,不嫌。”担心自己表现得太过迫不及待,段梓易忙又补了句,“我也希望能快点好,每天跟个瞎子一样心里慌得很。”
葛慕嫌弃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您哪里有表现出来一点点慌乱了,您就是真瞎了,以您搅事的能力,慌的也只会是别人。
自己不好过了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是您常干的事。
“葛慕。”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叫出来的,这人,不知道看不见的人对视线会格外敏锐吗?“给柏瑜看看,他底子薄,你给他好好调养调养。”
葛慕忙收回视线绕开他,到另一边给段柏瑜把脉。
这次,把脉的时间有些长,几人都安安静静的等着。
段柏瑜心下忐忑,看他收回手就连忙追问,“怎么样?”
“就是底子薄些,没有大碍,小公子是不足月出生的吧。”
“对。”
“调养个半年就没事了,主子,我去开方子?”
“药材是常用的?”
葛慕想了想,“有一味怕是没有,我去找。”
“上心些。”
“是。”
063章 相见
为了给段柏瑜调理身体,葛慕在郭宅住了下来。***********
段梓易再不愿,此时也不是他乱吃飞醋的时候,自从柏瑜做出决定后,他也要做出些安排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又或者是为了跟随他的众人,更甚者为了以后给秋儿一个安稳的生活,他要谋划的事都很多。
但是这些,暂时都和夏含秋没有关系。
感叹着家里与自己无干的人越来越多后,她去了城主府。
外祖母来信,行纳征之礼的日子快到了,到时送聘的除了媒婆外还有大舅随行。
这些都是要告知伏家一声的。
“夏小姐,家中有客,不如您先去我家小姐那里坐坐可好?”接到通传,管家伏定忙迎了出来,满脸抱歉之色。
“也好,夫人忙完了你派个人来告知我一声,我今日是为莹莹的婚事而来。”
“是,一定,一定。”因着伏家一家人待夏含秋的态度,伏家的下人从来不敢轻贱这个一身布衣,却和小姐亲近非常的女子,伏定身为管家,更是清楚夫人待她的不同,态度上也就更恭敬了。
随着丫鬟走在城主府内,想着莹莹一会不知道会不会露出娇羞状脸上不觉透出了笑。
再一想自己明明矮了她一辈却自始至终都是她在中间牵桥搭线,莹莹和小舅都该给她包个红包才是。
“想不到齐大人不但少年俊杰,还是这般体贴之人,章小姐好福气。”
“夫君待我确实非常好,我也没想到他会愿意带我来会亭,不怕伏小姐您笑话,在家时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清源寺了,还是,还是和我家夫君一起。”
那含羞带怯的语气,那明明自得却偏要装谦虚的口吻。那分明是私相授受偷会姐姐未婚夫如今说来却能如此理直气壮……
夏含秋停下脚步,脑中翁翁直响。
她都躲在会亭只想着偏安一隅了,为什么在这里,在她好友的屋子里却仍能听到这个声音?
章俏儿,你阴魂不散!
以为被时光冲淡的恨意一瞬间全部暴发出来,要不是理智还在,要不是。要不是她拼命提醒自己现在没有冲动的资格,她还有个弟弟要顾。她都想冲进屋去抓着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的头发将她一顿揍。
可这时候,她只能轻声对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她的丫鬟轻声道:“莹莹有客,我现在还是不去打扰她了,你带我去一边的空屋子等她吧。”
丫鬟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真就将她领到旁边的屋子里,奉了茶后退至一边侍候。
不过一墙之隔,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传过来,夏含秋放空了脑子,不想让那个声音钻进耳朵里。刺得她心疼。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包住,她才呆呆愣愣的抬头看去。
“夫人……”
伏夫人见得最多的是这孩子游刃有余的模样,明明吃足了苦头却像是从来没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对着亲近的人总是一脸温软的笑。可是有过那样经历的人又哪里真能做到说忘就忘。
在听到伏定说含秋来了且去了小姐院里她就知道要糟,将前面的事安排妥当急忙赶来,却发现即便自己来了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能让那个人消失,不能隔开那人的声音让她听不到,身为城主夫人,面对代表武阳城主来拜访老爷的人她还得好酒好菜招待,笑脸相迎。
哪怕心里膈应,为含秋鸣不平。
忍着心酸,伏夫人将人往身上揽,轻抚着她的头,说着自己都觉得是废话的废话,“心里不好受吧,都过去了,咱不惦记着。”
“我以为我忘了的,可是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就知道我根本忘不掉,夫人,你说怎么能有这么狠心的人呢?十多年的姐妹情,我什么都让着她,什么都紧着她,她怎么就能这么待我呢?齐振声就这么好,好得毁了自己姐姐都在所不惜吗?”
想着刚刚才见过的人,伏夫人叹息,那齐振声确实优秀,年纪小小踏入仕途,得城主看重前途不可限量,难得的是他还沉稳识进退,看着一点不像个才十八岁的青年。
这样一个人,哪个女子不想嫁?那章俏儿不但自身相貌佳,一脸甜笑让人喜欢,还有一对偏心她的爹娘,天时地利俱在她那边如何能不事成。
“老天爷向来是公平的,咱们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夏含秋苦笑,老天爷从来是偏心的,在她和章俏儿之间,老天爷舍弃了她,将所有的幸运都给了章俏儿,就算那章俏儿没有生儿育女,齐振声收了两房妾室,心却始终在章俏儿那里,将妾室生的孩子抱给她养不说,还事事给她撑腰,让两房妾室毫无地位可言。
这就是命。
如果说之前她准备认命,现在,章俏儿的风光,章俏儿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幸福刺激得她不想认了。
天下乱像将起,不管是章泽天还是钱英成的注意力都不会再盯着她和念儿,比起他们的野心勃勃,他们姐弟太过无足轻重。
她只需再忍上几个月就好。
赌上自己,凭自己对未来几十年的预知,她不信自己就真的什么都做不成。
从温暖的怀里挣脱出来,夏含秋说起这次过来的正事,“外祖母来信说若是您没有其他意见,便照之前定下来的日子行纳征之礼。”
看她平静下来了,伏夫人也不再提这事,顺着话道:“好,我明儿给亲家去个信,以前也是我没想周全,送信还是我这里更方便,速度也要快些,以后你有信寄出去时送到我这里或者让莹莹带回来都可,省事。”
“是,我不会客气的。”
“娘,秋,你们怎么在这,我就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伏夫人。”
夏含秋浑身僵硬,这一刻,这个在她身后咫尺之地响起的声音让她突然就不想躲了,不顾后果的,不管是不是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她就是不想再避开章俏儿了。
做了亏心事的不是她,为什么是她要避开?
站起身来,在伏夫人担心的眼神下转过身去,淡淡的,甚至是笑着的看向惊得连连往后退的章俏儿,“好久不见,看样子你已经成功的成为齐夫人了,按理来说我该道声恭喜,可是……你们的亲事我从来就不打算祝福,我只愿你们过得不幸福。”
“我不需要你的祝福。”章俏儿下意识的反驳,紧紧抓着绣帕强自镇定,“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你想的我应该在哪里?缩在哪个角落里可怜兮兮的等着被救赎?还是过得灰头土脸的一脸落魄样?”
夏含秋踱着步子朝她走近,伏莹莹一开始的惊讶过后,马上将所有事串起来,表明态度似的站到了娘身边。
娘和她说过很多秋的事,唯独没有告诉她秋原本出自哪家。
没想到却是章家。
那么,章俏儿便是抢了秋未婚夫的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
齐振声就是那个伤害了秋的混蛋?
伏莹莹很担心秋,她知道秋一直在躲在藏,可现在却不得不以这种方式面对!
看着咄咄逼人的秋,伏莹莹想,一直平和的秋,居然也有这般强硬的模样。
那边,章俏儿控制着自己不后退,看着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姐姐,她心里怕了。
可一想,她是亏心在前,可章含秋烧了小半个章家让章家受那么大损失,真要算帐,还能追究她一个纵火罪,谁怕谁啊!
高耸的胸部一挺,章俏儿冷笑,“既然在这里遇着了,那就随我回家吧,免得爹娘总挂心。”
“是挂心我没有死在外面吧。”夏含秋还是笑,“跟你回家?回齐家吗?”
“你,你做梦,齐家是我家,夫君是我的夫君,章含秋,你别给脸不要脸。”
“哦?!我若是不跟你‘回家’呢?你打算如何?谋了姐姐的男人不够,还想置家姐于死地不成?是了,我怎么能小看了你,这是你做得出来的事,不过章俏儿,你当我还是之前那个只会退让的章含秋吗?章家主既然向来只把你们姐弟当他的儿女,在我离开章家那一刻,我也不再是章家的女儿,还是你想我去外面喊一嗓子,让大家看看章家的女儿有多不要脸,抢了姐姐的男人不够,还要逼死姐姐?”
“你,你……你敢!”
“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夏含秋背脊挺得笔直,扬起下巴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看着比她要略矮一分的章俏儿,丝毫不掩饰眼底的轻屑,“章俏儿,任何事我都无所畏惧,你呢?惧不惧掀了那层光鲜亮丽的皮?你,现在凭什么和我叫板?”
“就凭我是章家的女儿,凭我是齐夫人。”被连连挤兑出了火气,章俏儿脑子一热,想起了让自己居于上风的人,“夫君就在外面,你敢不敢见?”
“他是你的夫君,我为何要见?”
看章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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