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想到以这种方式来激励士气和回护他的只得他那个婶婶。
而夏家向来是她的执行人。
于情于理,他都感谢。
夏丛直起腰来侧开一步,他身后的人也都站起身来,骡马打着响鼻不安份的在原地小步走动,那马车却是纹丝不动,足见份量不轻。
“殿下,这里面一小半是羊肉大半是猪肉。秋儿本是嘱咐我买些牛肉的,说那个吃了有力气,只是那个实在难买到,最后也只买到一头牛的量,也就够给诸位将军加个餐的。”
“已经很有心了。”正要问问婶婶可有什么话要转达,后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就笑了,“怎么一起过来了?”
“本来就在一起商量事情,得到消息赶紧过来了。”夏德解释了一句。对着夏丛倒头就拜,章家宝和郭念安也拜了下去。
章家宝还好,其他两人却是自出征就未见,拜完四拜眼睛都红了。
三人虽然年纪俱都不大,在军队里却都是极有威望的,不少人看着夏丛已经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嫉妒了。有个王妃那样的外甥女,将一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夏家抬到如今的地步,据说王爷对夏家也极为优待。该执晚辈礼的时候从来都是行礼的。
中间这一辈虽然只得两个儿子,可一个冒着危险来往于各地帮王妃搂军费军需,一个上了战场,所向无敌,夫人还是王妃的得力助手。
晚辈也都争气,大的在家坐镇后方,将夏家理得井井有条,小的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却跟着上了战场,用自己的头脑争得一席之地。一个外甥年纪小小就有勇将之名,另一个虽然来得时间迟一些,却先有救驾之功在前。现在又给殿下做了军机参赞,一应对外的事务也都是他在打理,就这么个人是夏家的新姑爷,夏家现如今说是一门俊杰都不为过,夏家的崛起已经无人能挡。
虽然底蕴不够深,但是只要王妃在一日,再等这些小的成长成参天大树,夏家必成大梁第一名门。
只要他们不犯了殿下的忌讳,不管是凭战场上结下来的感情,还是王妃稳住后方之功,夏家都能风光很长一段时间了。
夏德向来巧舌如簧,这会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之前兵败之事虽然他也有劝过殿下,可说到底他也有些轻飘飘了,他的话殿下向来听得进去,但凡他再多劝一劝,说不定都不会吃那么大个亏。
看儿子一副犯了错的神情,夏丛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他都多久没见过这小子服软的模样了。
段柏瑜轻咳一声,“你们父子很久未见了,先去说说话,我让人去准备,一会一起来我帐中用饭。”
“是,多谢殿下体谅。”
夏德跟着父亲离开了,郭念安和章家宝都没跟上去,他们早就不是愣头青了,知道要多顾着点小殿下的感受。
夏德的帐中,待父亲一落座,夏德就跪了下去。
“好了,起来坐着说话。”
夏德抬头,看父亲确实不像是在生气他才听话的起身。
在外人眼中,现在的夏家有堂堂王妃,有身为无为道长弟子的小叔,有能干的小婶,小一辈也各有各的出色,反倒是身为长子的他的父亲名声不显,虽然现在都知道他在帮表妹,可行商终究上不得台面。
但是在夏家,父亲才是当家做主之人,并非因为他是长子,而是父亲掌得了夏家的舵,他的哥哥以后也必然是如此。
夏家人在外可以各自出色,可回到了家里便得各归各位,从小,长辈就是这么教的,这也是夏家嫡支为什么只是一商户之家却能传承这么多代,并且从未发生争家产之事的原因。
他从小被纵容,可他从未走偏,因为父亲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从来就不比大哥少,哪怕大哥才是以后继承家业之人,不管他要学什么,父亲都是鼎力支持,哪怕那些东西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用处,真要论起来,他对父亲的敬还在祖父之上。
他做错事没多久父亲就来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兴师问罪,也没有想要为自己开脱的意思,打算不管父亲怎么责骂他都担下来,哪知道……
“来之前秋儿还和我说见了你不要责骂,以你的年纪能做到这程度已经足够优秀了,吃一垫长一智,在最顺的时候吃个亏才会长记心,人才能稳下来,这一路来我都在想她的话,发现她说的很对,夏家不缺银子,但是有些东西却不是我们这样的家族能拥有的,更无从教起,你走到现在全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摸索着走出来的,家族未助你半分,就像你表妹所说,你很优秀,爹以你为傲。”
“爹……”
“爹执意过来一趟,也是怕你钻牛角尖里出不来,眼下看着倒还好,看样子念儿和家宝都开解了你不少。”
“是。”想到才出事那几日表弟和家宝轮流陪着他,生怕他因为自责做出什么事来心里就觉得暖和,更何况,“表妹将她身边的谋士派来了,和我说了很多,大概是为了取信于我,他将表妹拜托他的话都告诉了我,我要是还在那里自怨自艾没点长进,哪里对得起表妹这般为我费心。”
“你知道就好,这两年她经历的不比你们轻松,可担的心还比谁都多,这些都得记着。”
“是。”当然得记着,当他们足够强大才是回报之时。
这边话毕,夏丛就去见了段柏瑜,将一封信递给他,“之前看到那混小子,将这事都给抛之脑后了,秋儿说王爷希望您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不许她来信和你说什么,她也不好逆了王爷的意,背着王爷托我将这封信带给您。”
这场景,真像是家里混小子不长进,当爹的想给个教训,当娘的却舍不得偷偷的去信安慰,段柏瑜接过来,脸色柔和得不可思议,话语里都带出了暖意,“多谢,婶婶可好?我那表弟呢?身体好些了吗?我还未见过,只听家宝说长得很像婶婶,因为早产先天有些不足之症,有婶婶的师兄帮着调理,应该好多了吧。”
“好着呢,会走路会喊人了,王爷和秋儿都忙,一直是无为道长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很聪明的一个孩子,听秋儿说她三师兄想收为弟子,她答应了。”
夏丛漫不经心的透露了几句,他虽然不是官场中人,有些事情却看得通透,既然没有那个意思,有些防备之心最好是在才起之时就打消了,对大家都好。
段柏瑜眼神一闪,很是惊讶,“皇叔现在只得这一个儿子,怎会同意?”
“你婶婶那人你还不知道?她决定了的事情就是王爷都得让步,她是忙得狠了,不想她的孩子以后也和她一样是个劳碌命,连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说以后做个闲散王爷就好,反正您也这般年轻,论责任也落不到他头上去……”
像是发觉自己太过妄言,夏丛忙起身跪了下去,“草民妄议天家事,请殿下恕罪。”
段柏瑜亲自将人扶起来,眼神柔和,“在别人来说是天家事,关起门来也就是我们自己的事,真要排辈份,我还得随念安叫您一声舅舅,何来恕罪,恰恰相反,我很高兴您和我说这些,一个人活着,总要知道有谁真心为他着想,为他让步,记着这些也好提醒自己不要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夏丛装作没听懂,笑道:“殿下说得极是,不过您可不要真随念安那小子叫我,草民担不起。”
359章 圣母?私心罢了
又说了几句,夏丛才告辞离开,段柏瑜一字一句琢磨着夏丛说的那番话,心头透亮,婶婶这是担心他多心,用这些话来安他的心呢!
远离会亭,皇叔更加声望愈盛,婶婶也是名扬天下,两人掌着大梁的实权,他除了手中这支军队实际什么都没有,要说他半点没想过那是说谎。
可他也确实没有想得太多,皇叔是个骄傲到顶的人,他既然说了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那就是真的没兴趣,绝不会食言,他也不屑于食言,婶婶就更不用说了,永远做得多说得少,生怕他们在前边并肩拼杀的几个生出矛盾来,心思用在了这上面的人,他没法将之想像成一个满腹阴谋野心的人,他那婶婶也确实不是。
而现在,他们更是打算连儿子通往那个位置的路都斩断,要说不感动……
他怎么能不感动。
打开信,意外之中的安慰话,段柏瑜几乎能想像出来那个明明没比他大几岁,却一直将他当成小辈在用心呵护的人在写这封信时是怎样的表情,担心会伤他的自尊心而小心措词,可能删删写写好几封信才誊写出这么一份。
听家宝说婶婶手腕出了问题,说不定还要时不时揉一揉手腕……
就冲着这份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的用心,他也不会做那白眼狼。
再将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段柏瑜走到书案后面提笔蘸墨写回信。
* * * * *
“情况如何?响应得可积极?”看到段梓易进来,夏含秋忙问。
各处都得补充兵源,为了这,早在几天前就开始照着名册抽丁了,今天是入营的第一天。她一早就悬着心,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她能做的就是事后补偿安抚,然后继续征兵,直至大梁一统天下。
段梓易进来时脸上便带着笑,这会对着夏含秋笑意更盛,“超乎预料的好。甚至有人虚报年龄前来报道,这在以前根本是无法想像的事。”
逃兵役是哪国都时常发生的事,各种手段瞒天过海,可现在,情况像是反过来了,段梓易知道,也许有他的原因,有大梁越来越好的原因,可更多的。是秋儿这两年的每一条体恤百姓的政令起作用了。
受到大梁保护的百姓也有了护大梁之心!
心甘情愿和被逼被迫的不情不愿,何用再论孰高孰低。
“秋儿,想不想去看看?”
不待夏含秋回话,段梓易就上前拉着人往外走,“你整日困在这些事务里,想想都多久没有轻松的出门走走了?”
夏含秋边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边想。末了摇头苦笑,“我都记不得了,这两年一睁开眼睛就得为各种事情操心。哪还有那个闲心。”
“今日就丢开了那些,我们也出去凑个热闹。”
想想今日案头上好像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夏含秋也就随他去了,遇上有人行礼便点头笑笑,感觉到每道视线都落在她和换之相牵的手上,她想要挣脱开来,被发现的段梓易更用力的握紧。
无奈,只得随了他去,心里偷偷的甜得像抹了蜜。
坐上马车内,夏含秋也不知道男人要将她带到哪里去。总归不能将她卖了,索性也不问,没什么形象的伸了个懒腰。觉得骨头里都钝得像生锈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哪,今天天气也不错。”
段梓易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爱极她这自在模样。
走走停停大概小半个时辰,外面隐约传来喧闹的声音,夏含秋想,莫非是想要带她去逛集市不成,要真是倒也挺好,她还未去过呢!
可等到声音清晰起来,听清楚了所言的什么,夏含秋猛然明白过来,撩起小窗口的帘子看向外面。
人山人海!
“怎么这么多人,这是集中在一天全来了吗?”因为太过惊讶,夏含秋的声音都有些失真。
段梓易笑得畅快,“这说明百姓对我大梁很有信心。”
何止有信心,简直是信心十足!夏含秋看着外面前面一堆人,后面还排了长长队伍的热闹场景,心里隐隐升起一股骄傲。
大梁有如今的面貌,她不敢居全功,却也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她盼着大梁好,只有大梁好了才对得起她这几年的拼命。
危在旦夕的情况都经历了几遭,够够的了。
“要下去走走吗?”
“去。”要放在平日,她会想着人多的地方易有危险,可今日她也想任性一回,身边有那许多隐卫,又是在军营中,要是还出问题,那只能说她命该如此了。
段梓易先下去,回过身来将人抱下来,无所顾忌的牵着人自顾自的走,也不管被多少双眼睛注视着。
等闲人自是不认得他们,可认得他们的同样不少,很快就有人过来行礼,最后将总负责这事的吴公明都招了出来。
吴公明被吓得够呛,人还未过来就先派人将附近清查了一遍,生怕再出篓子。
这时候夏含秋多少也有了些不好意思,“给你惹麻烦了。”
吴公明连道不敢,“百姓都说衙门等同于您第二个家了,难得您有闲能出来走走,臣就是费些心也是应该的。”
夏含秋讶然,“怎么还有这说法?日日往返衙门的可不止我一个,这两年里在哪个位置上呆着的人都不轻省。”
吴公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倒是段梓易将话接了过去,“那是百姓爱戴你,多少也知道那些善政是出自你之手,不然谁天天惦记着一个与己无关的人。”
她在百姓心里是不是都成圣母那样有着慈悲心肠的人物了?她要是说那些所谓善政仁政的出发点全是私心,他们信不信?
“挺亏心的,我哪有那么好。”
“他们觉得有就行了。”
吴公明拱手一揖,“臣也觉得娘娘当得起他们称赞。”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说得我臊得慌。”夏含秋转开话题,“听王爷说有人虚报年龄前来应征?”
“是,查出来好几个了,名册是以一个村为整体的,需得互相指认,一个村的谁不认识谁,这一认他们哪里还瞒得过去。”
说起这个吴公明也觉得有意思。只听过逃兵役的,这么积极主动的来服兵役的他还是头一回见,王妃说她没有那么好,其实不止在百姓心里她有份量,就是会亭的官员里,谁对王妃不服气?
从今往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人不识相的拿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来说事了。
这话至少在大梁没有了立足之地。
“年纪太小的还是不要征用,凭着一股血性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就怕当这股气泄了。真到了战场上会稳不住。”
“是,臣已经和他们说过了,让他们年龄到了再来。”
越来越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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