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原本就不怪二哥哥,早知道他待我真心,我……”
曾经以为得不到的人,原来早已得到,白衣男人长长吐出口气,得了这句话,他心中再无牵挂,微微一笑:“可惜……我真想看看她……”
“二哥!”
“二公子!”
痛哭声中,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中空洞,风吹过,红衣鲜艳,美丽的脸上却木然无表情,透着不尽绝望。
他低声道:“云儿,多谢你。”
“原来如此,”她看着他轻轻笑了,“难怪……我不该怪你,你没有错,是我配不上你。”
他痛苦地摇头,忽然面色一变,扑过去抱住她:“云儿,不要,不是这样!”
冷浸的霜色中,那一抹艳丽的红色似乎正在缓缓融化,地上,更多的暗黑色如水流一般扩散开来。
人,缓缓倒下。
“不,不是这缘故!”他紧紧抱着她,慌乱地摇晃,泪如雨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画中女子(上)
故事的结局,正好与传言吻合,只是其中内情已大不相同。
“可惜云前辈到死也不知道答案,”杨念晴摇头道,“既然了解对方,又怎么不知道对方愿意付出的心情?云碧月若真心喜欢白三侠,就算知道原因,肯定也不会计较的,白三侠对她还是不够了解。”
任老伯道:“你怎知道……这对小碧不公平。”
杨念晴笑道:“孩子这种事,命中注定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看很多没有后嗣的,最后领养个不是一样的么。”
听到这番超前理论,任老伯怔住,悲痛之色果然减了几分。
李游咳嗽。
南宫雪转移话题:“那日在断情山庄,我们并未见到云前辈的墓,想来她是与白三侠合葬了?”
任老伯点头道:“三公子随后也……这是他最后的嘱咐,二夫人便将他们葬在了一处。”
他从头到尾都是爱着她的,然而死后的殉情,又怎能弥补一生的遗憾?
活着,才是最应该珍惜的时候。
何璧看叶夫人:“好个问情掌,云前辈到头来仍未问到想要的答案,夫人如今也拿它来问了么?”
叶夫人不语。
“你们错了,”任老伯忽然变色,冷笑道,“你们别忘了,小碧死时只有我一个人在旁边,万毒血掌的心法便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何璧道:“你的意思,人都是你杀的?”
任老伯道:“不错,老朽当初受两位公子所托,一直在暗中寻找,直到半年前才找到她,当时我发现唐惊风对她不起,便出手杀了他,将尸体放到南宫别苑,如今你们查起,我怕泄露秘密牵连到她,就杀了林星灭口。”
他又看着杨念晴道:“上次要杀你的是我,人都是我杀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沉默。
李游摇头道:“为了夫人,老伯不惜背上杀人的罪名,此番心意固然可贵,但……”
任老伯咳嗽一阵,喘息道:“你们不信?我杀林星的手法正是白门所有。”
“林星是老伯所杀,其他人却未必,”李游道,“应该是那夜在断情山庄,老伯偷听了我们说话,才猜到叶夫人就是白家孤女,因此先一步赶来这里,而后又怕我们从林星口中问出对夫人不利的线索,才会对林星下手,至于其他人,在下实在想不出老伯有杀他们的原因。”
任老伯怒道:“老朽愿杀谁,岂是你们所能揣测!”
何璧道:“我只知道,你必定不会万毒血掌。”
一句话足以揭破谎言,任老伯面色渐渐变了,握着剑的手也开始发抖,忽然,他往前一倒,以剑拄地,捂着胸口大咳起来,边咳嗽边喘着气。
叶夫人不忍,正要说话解劝——
掌风骤起,尘土败叶平地扬起,蒙蒙一片,铺天盖地而来!
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众人本能地闪避,杨念晴也被李游带出了十多米远。
尘烟散去。
何璧手握刀柄,却没有动。
一柄秋水般的长剑直指南宫雪。
空气仿佛凝固了,剑光明如秋水,映在那温和俊美的脸上,更显出一片森森冷意。
只要那剑尖稍微再往前递那么几寸,后果就不堪设想,而以任老伯的身手,完全可以在任何人动作之前,轻而易举做到,何况对象又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他竟是早已看准了目标,然后才借咳嗽作掩饰,一举得手。
没有人说话,杨念晴手心已渐湿润。
灯笼柔和的光线中,南宫雪依旧负手站在那里,神色间半点细微的变化也没有,高贵而典雅,隐隐透着几分忧郁。
看着那柄近在咫尺的剑,他微微摇头。
任老伯开口道:“老朽的意思,你们想来都明白了。”
“你要挟我们?”一直站在旁边漠不关心的邱白露此时也冷冷看着他,目光锋利如剑,波澜不惊的脸上现出几分寒色。
任老伯咳嗽几声,道:“不算要挟……老朽不过只要你们一句话。”
何璧道:“不答应又如何?”
“你们定然会答应,”任老伯面色微微变了变,随即恢复镇定,“此事不难,老朽是快要入土的人,咳咳……也不想拉着这些晚辈后生作伴的。”
他虽说得斩钉截铁,手底却忍不住将剑尖往前推了一寸。
叶夫人道:“前辈……”
“你不必多言,”任老伯截口道,“如今白家已无人丁,老朽受你父母所托,既找到了你,就不能眼看着你……”
他没再往下说,转向众人道:“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咳……老朽没许多工夫与你们这些小辈慢慢耗。”
李游道:“答应什么?”
“废话!”见他装傻,任老伯冷哼一声,索性将剑尖移到南宫雪的颈上,“老朽要你们答应,永不再追查此事。”
“只要我等答应,老伯便放了南宫兄?”
“自然。”
“那实在容易得很。”
容易得很?杨念晴忍不住悄悄瞟他一眼,只见他面色不改,谈笑与平常无异,可这句话说得实在太自然、太容易了!众人辛苦查了这几个月,叶夫人手上这么多条人命,怎么能说不追究就不追究?
不仅她,任老伯也露出怀疑之色:“你……答应了?”
李游笑道:“看来,老伯也怀疑在下是在信口敷衍?”
任老伯愣了下道:“你们都是江湖上成名人物,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老伯若这么想,那就错了,所谓‘兵不厌诈’,”李游踱了两步道,“老伯为何不想想,若是每个做了坏事的人都这么要挟我们,我们都要答应,这世上岂不是没了公道?我们还查什么案子?”
听他这么说,任老伯脸色果然变了。
“那也由不得你们!”他厉声道,“我只要你们不再追究,这些案子根本与你们无关,又何必多管闲事!”
激动之下,那剑尖又往前送了一寸。
杨念晴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见他开始慌乱,李游反而嘴角一弯:“在下不过是一片好意提醒老伯,小心有诈而已,南宫兄既已在你手上,何必着急?”
杨念晴总算明白他的意思。
他当然不会真置南宫雪的生死不顾,但鬼才相信他是好意,恐怕是故意想说得别人心烦意乱,然后趁机救人是真的。何况任老伯还要救叶夫人,向南宫雪下手也是有顾虑的。
任老伯看看南宫雪,当真犹豫起来:“老朽倒忘了,既如此,叫老朽如何相信你们?”
这种时候瞻前顾后是注定要吃亏的。
杨念晴悄悄扯了扯李游的袖子:“真的要答应他?”
话刚说完,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实在很吵!”
下一刻——
一柄刀带着杀气砍来!
何璧突然对她出手,此事未免太惊骇,叶夫人不由惊呼了声。
紧接着,杨念晴便觉手臂上一紧,人已被李游带出两丈。
场中生变,出乎任老伯的意料,他也跟着愣了愣,当然,只那么一刹那的工夫而已。
就这一刹那,已经足够。
没有人的刀比何璧的更快,何况,这柄刀脱手时就已满注内力,此刻正带着强劲的力道,迅疾地向任老伯撞去。
他的刀有生以来第一次脱手了。
任老伯本是把握十足,不想被李游一席话说得心神不定,如今突生变故,他又是年老之人,反应未免慢些,眼看何璧的刀撞来,他本能地往后一缩,只听“噗”的一声,那刀自他身旁飞过,钉入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直没至柄,竟生生将树干贯穿。
如有默契般,一黑一黄两道人影直向南宫雪抢去!
任老伯大惊,他本来是以南宫雪作为人质,不想方才这一避,竟让南宫雪脱离了控制!
情急之下,他身形一变,要再行劫持。
几点银光闪现,却是邱白露的银针。
失去这次机会,就不会再有,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任老伯为救叶夫人,什么也顾不得,咬牙迎着那银针撞去,剑尖仍是直指南宫雪。
想不到他拼着受伤也不愿放弃,面对这个忠诚而可怜的老人,杨念晴半是怜悯,更加着急——他当然不会杀了南宫雪,但经此一变,再要从他剑下救人就难了,难道真要答应他的条件?
“南宫哥哥!”娇呼声响起。
在这关键时刻,一个红色的人影忽然从旁边掠出来,直扑到南宫雪身上,分明是要去替他挡那一剑!
☆、画中女子(下)
原来唐可思回去后到底觉得不对,匆忙赶来,看见这一幕,她并不知道老人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母亲,只当他要杀南宫雪,情急之下才做出傻事。
叶夫人惊呼:“思思!”
众人俱大喜。
有她拦着,任老伯要制住南宫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他伤谁也不可能会伤了叶夫人的女儿。
何璧与邱白露凌空一个翻身,退回原地。
看清来人,任老伯的剑势果然收住。
杨念晴当即松了口气,可是接下来,令众人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南宫雪皱眉,竟将面前的唐可思推开,自己迎向那剑锋!
他仍是毫不领情。
一声闷哼,任老伯已经中了邱白露的银针,然而南宫雪此刻几乎全身都已在他的剑势笼罩之下了,根本援救不及。
何璧众人都露出失望之色。
谁也没有料到,包括任老伯自己也万万没想到,会有一柄刀莫名其妙冒出来。
看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杨念晴既惊喜又发愁,所有事本是趁他离开时进行,哪知他会赶回来,看来他注定要面对一切了。
不待任老伯再有动作,何璧的刀鞘已连点了他身上的三处大穴,邱白露走到他身旁,伸手在他臂上与小腿处一拂,几枚银针便应手而出。
南宫雪含笑道了声谢。
唐可忧收回刀,并没有看旁边的任老伯与南宫雪,而是朝叶夫人走了几步又停住,望着她道:“真的是你?”
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面对儿子的质问,叶夫人没有回答,目中更无半点慌乱之色,很平静、很坦然。
她居然还微微一笑:“忧儿,是娘。”
握着刀鞘的手指关节发白,唐可忧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问出口。
任老伯老泪纵横,喃喃道:“两位小主人将她托付给老朽,老朽却无能保住她性命,又有何脸面来见你们!”
邱白露见状神色一变,迅速拍开他的穴道。
如同失去支柱般,他整个人扑倒在地,已是自尽了。
找到叶夫人,是支撑他许多年的信念吧,这个可怜的老人,所做一切也只是为了晚辈,叫人难以原谅,又不忍心责怪。
沉寂的气氛令人难受。
叶夫人缓步走到他的遗体面前,跪了下去:“多谢前辈,一切是晚辈的错,累得前辈作下杀业,稍后再来向你老人家领责吧。”
她拜了几拜,站起身吩咐:“思思,过来。”
唐可思正望着南宫雪委屈不已,直听到母亲呼唤才回过神,正要走过去,却被唐可忧一把拉住。
“父亲究竟是……”
“是我杀的。”
“娘!”唐可思一脸惊恐,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靠近哥哥。
叶夫人看看女儿,又望望儿子,微露心痛之色:“忧儿,不要怪娘,娘虽害了你爹,迟早也是要去陪他的,如今娘只不放心你们,你已经大了,今后当家行事,万万不可再像以前那般任性……”
唐可忧打断她:“你为何要害父亲?”
叶夫人摇头不答。
事情到这地步,唐可忧终于激动起来:“你为何要这么做!这些年你们不是一直很好么,父亲对你百般爱护……你竟狠心……”
叶夫人转过脸,颤声道:“忧儿!”
“到底为什么!”唐可忧一步步朝她逼过去,“你究竟是不是我母亲?我母亲如何能做出这等事,为了那个林星,竟忍心下手害自己丈夫!”
“放肆!”叶夫人气得发抖,“你可记得我是谁,唐家由得你这般胡言乱语么!”
唐可忧冷冷道:“你还算唐家的人么?”
“你……”叶夫人气怔住,半日才无力道,“忧儿,我……”
唐可忧还是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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