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晴道:“哦?”
李游仔细打量她半日,拉起她就走。
☆、梁上君子(上)
两只精美的匣子并排摆在面前,匣子里分别躺着支玉簪。从四周古色古香的装潢格调和陈设的明珠美玉来看,可以确定这是一家高档的珠宝首饰店,当然这里不称珠宝店,叫做“行”。
看着那两支玉簪,杨念晴故意道:“怎么,要买了送给哪个姑娘?”
李游示意她选。
心里是有点堵,杨念晴抛弃杂念,仔细选簪子。
一支通体白色,光洁如脂,温滑莹润,隐隐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另一支却是翠绿色,光华内敛,色泽细腻,纹理古拙。
到底选哪支,杨念晴也没了主意,最终拿起白色那支,不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游劈手夺了去,丢回匣子,随即他指着绿色的那支问:“怎么卖?”
掌柜眉开眼笑:“不贵不贵。”
“要这支好!”杨念晴有心捉弄他,抢回白玉簪,压低声音道,“喂,想讨女人喜欢,就别这么吝啬。”
掌柜傻了眼:“公子,这……”
李游咳嗽两声,忍住笑,似乎很无奈:“她只不过想替在下省些银子罢了。”
修长的手指再次拈起那支绿色簪子递到她手上,将白玉簪换下。
“既是送给你的,自然不能太差。”
掌柜立刻眉飞色舞,赞道:“公子好眼力!小店没那许多本钱,只这么两件宝贝,此乃上等蓝田宝玉,更是京城第一玉匠刘三招妙手雕成,那白玉簪纵然好,比起它也是差了好几层!只可惜平日里没几个人买得起,如今遇上识货的贵客,算它的造化!”
杨念晴醒悟过来,尴尬不已。
李游笑问:“怎么卖?”
掌柜道:“不贵不贵,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还说不贵!”杨念晴失声。
以前电视里常常丢银子,那根本是笑话,来古代这几个月,杨念晴发现这里和宋代差不多,市场流通货币是“钱”,银子的价值不是普通的高,并非每个人都能拿出手的,四五两银子就够平常百姓人家过一年,五十两更不用说了。
杨念晴断然放下簪子:“这么贵,别买了。”
李游微微一笑,又伸手拿起来:“果然好,千金也是值得的。”
掌柜喜得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一张带着花纹的纸票出现在桌面上,李游将簪子重新递到杨念晴手里:“莫要心疼,簪子就是银子,只不过变了个模样而已。”
杨念晴失笑:“真是送我的,这么大方?”
掌柜已眼明手快将银票收起,表示交易已成定局,高兴之余顺口拍马屁:“夫人说哪里话,依我看,纵是使上千金,公子也是舍得买给夫人的。”
杨念晴闹了个红脸,忙道:“说什么,你老哪只眼睛瞧见我是夫人了!”
掌柜看看她发髻,眼珠子转了个圈,陪笑道:“能让公子如此上心,纵然现在不是夫人,将来迟早也是夫人。”
……
走出店门,杨念晴觉得尴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午后醒来,她只是图简单将头发随意绾了个髻,哪知竟被当作了已婚妇人,怪不得李游先前表情那么怪。
冷不防一只手臂从旁边伸过,拦着她停了下来。
没等杨念晴开口,那张俊脸就缓缓朝她俯下来,长睫几乎要拂上她的额头,明亮的眼睛里带着许多促狭之色。
杨念晴脑筋有片刻地短路,眼前悠悠浮现出四个字:动人心魄。
她本能地后退一步:“看什么?”
李游直起身,负手道:“奇怪,在下的耳朵为何如此清静了?”
杨念晴镇定:“没话说。”
“是吗,”李游端详她,“杨大姑娘好像在脸红?”
杨念晴若无其事:“弄错了而已,有什么好脸红的。”
“不识货,还不该脸红么?”一丝笑意迅速从那双眼睛里滑过,片刻间又陨落了,李游摇头道,“若说杨大姑娘果真想替在下省钱,在下是绝不会相信的。”
知道他是故意,杨念晴索性定了神,举着簪子问:“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李游道:“想将来没钱的时候就把它拿去卖了,够你吃十年,或者当本钱做点小生意。”
杨念晴失笑:“你真的很聪明。”
李游喃喃道:“我倒宁愿自己没这么聪明,姑娘承认起来也干脆得很,你知不知道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杨念晴道:“送给我了,就该由我处置。”
李游道:“你不觉得这件礼物很特别?”
“在我眼里它很值钱,怎么,后悔送给我了?”杨念晴将玉簪还他,“心疼就拿回去,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收着也不安。”
“罢了,随你处置,”李游无奈道,“平日总抱怨在下小气,如今大方起来,又假客气。”
杨念晴挑眉:“难得你肯对朋友大方一回,我就却之不恭了?”
李游“哦”了声道:“正是送朋友的,你可以放心。”
听那朋友二字似别有意味,杨念晴脸莫名烫起来,连忙移开话题,“别忘了正事,现在时候差不多了,快走吧。”
李游不动。
杨念晴道“你怎么了?”
李游叹气。
杨念晴催促:“这么晚了还不快点,叹什么气,你呆了?”
李游苦笑。
“在下的确是呆了,现成一个南辕北辙的呆子,”他指指身后道,“姑娘,既要做贼,如何能忘了主人住处?小石头街在那边。”
……
正在尴尬时,身后忽然有人唤道:“李哥哥!”
那声音虽嗲了点,却很好听,杨念晴疑惑地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分美丽,眉目间隐隐透着些娇气。
李游也愣了愣,随即苦笑:“铃儿。”
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那女孩子已闪到面前,拉着李游的手臂撒娇:“李哥哥,上次打完赌你就偷偷跑了,害得人家又到处找你!”
杨念晴这才发现,她每只手腕上各戴着只银制的镯子,镯子上挂着几个精致小巧的铃铛,原来响声是这么来的。
铃儿?这就是唐可思口中的那个萧铃儿?
杨念晴似笑非笑地看李游。
李游问萧铃儿:“你几时回来的?”
“才回来,还不是听说你在唐家堡的缘故!”萧铃儿娇嗔道,“原来思思妹妹没骗我!”
李游倒也任她拉着,微笑不语。
杨念晴颇有些不自在,拿手肘碰他:“喂,你到底还去不去?”
没等李游回答,萧铃儿先开口道:“李哥哥,铃儿新学了一首曲子,不如找个地方,弹给你听好不好?”
李游看看杨念晴,咳嗽一声:“这……”
杨念晴叹气:“到底是去办事还是去听琴,你快点决定吧,我没耐心等。”
听到这话,萧铃儿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女子,顿时面露不悦之色:“她是谁?”
见她吃醋,杨念晴懒得多纠缠,转身要走:“你们久别重逢,那就改天吧,我先回去了。”
李游拉住她道:“我跟你去。”
旁边萧玲儿见状不悦了:“李哥哥?”
杨念晴道:“你李哥哥和我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改天再来找他吧。”
萧铃儿冷冷道:“我又没问你,你插什么嘴!”
杨念晴不再说话。
李游责备道:“铃儿,不得无礼。”
萧铃儿嘟了嘴:“我不许你去!”
李游头疼道:“我有事,你先回去。”
“你哄我,明明是要陪她,”萧铃儿哼了声,看着杨念晴道,“你这女的真是不知羞耻,拉拉扯扯,老缠着李哥哥做什么!”
见她公主脾气,杨念晴反而笑了,斜倚到李游怀里:“我就是缠上他了,你李哥哥今晚是我的。”
萧铃儿怔住了。
李游倒没有太多意外,低头似笑非笑看着她。
杨念晴亲昵地揽着他的腰,面不改色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萧铃儿终于反应过来,看着二人,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你……你说……李哥哥他他……你胡说!”眼睛里迅速泛起泪水,她望着李游道:“她说的是真的吗?你要陪她?”
李游摸摸鼻子,点头。
萧铃儿跺脚:“你竟然……她有什么好!还及不上江姐姐一半好看!”
李游皱眉:“铃儿,我有事。”
“李哥哥!”萧铃儿望着他,泪花闪闪的似要哭了,“你从不会这么对铃儿说话,你……你护着她?”
李游无奈道:“听话。”
萧铃儿没再说什么,哭着跑了。
这边两人穿过夜市,很快到达目的地,白日里就很清净的小石头街在夜中更显沉寂,灯火也十分稀少。
墙外,一滴露水滴下,冷冷的。
杨念晴看着同样一直没说话的李游道:“抱歉,让你的公主伤心了,我是看她在你走不了,才那么说的。”
李游没有回答,只是叹气。
杨念晴也不是滋味,道:“你别急,先办完正事,将来我替你赔礼好了,其实你这种行为很恶劣,喜欢就好好对她,不喜欢就别给人家希望,惹得人家追着你跑,很有成就感么?”
李游道:“姑娘,别忘记方才错在谁。”
杨念晴道:“我错我错,行了?”
“自然是你错,”李游道,“在下是你的?”
杨念晴尴尬道:“不那么说,她肯放你走吗,我牺牲名誉,你有什么好气的?”
“当然生气,生气得很,”李游道,“怎能说我是你的,该说你是我的才对。”
杨念晴彻底无言:“那不一样?”
李游道:“不一样,女人该是男人的才对,在下是男人,这么说,岂非太没面子了?”
杨念晴忍住没笑,转脸望着高高的院墙:“怎么进去?”
李游喃喃道:“杨大姑娘又傻了,既然在下是你的,想进去,连吩咐一声都不会么?”
未等杨念晴开口,他便揽着她无声掠起。
“你看,上哪儿去找我这么善解人意的。”
……
☆、梁上君子(下)
这里不是守卫森严的南宫别苑,两个人几乎没有顾忌,直接掠过前厅屋顶,悄然潜入后院,后院并不小,寂静一片,那些仆人丫鬟们想来都已经睡下了,转角处挂着几盏灯笼,光线十分昏暗。
檐下阴影里,杨念晴悄声问:“现在怎么办?”
李游嘴角一弯,抱着她闪到一扇房门前。
门没有锁。
古代体面人家房子布置多数是有规律的,杨念晴了然,问道:“这是卧室?”
“书房。”
随着房门再次掩上,顿时周围陷入黑暗。眼面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房间有些什么东西。
杨念晴拽着李游往前挪,黑暗中,一只温暖的手伸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让她一阵脸热。
微弱的亮光燃起,周围的事物顿时清晰起来。
连火折子都准备好了,果然比自己考虑周全,杨念晴朝他竖了竖拇指。
房间陈设很简单,案上摆着些书卷,旁边笔筒中斜斜插着几支大小号笔,还有个小小的香炉,墙上也挂着几幅字画,看起来像是书房。其实刚进来时,杨念晴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甜香,与上次拜访林星时在厅上闻到的一模一样,不够清雅,却多了些甜蜜,她不由暗暗好笑,原来这男人还满有情趣。
令杨念晴意外的是,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画上并无题跋,似是主人兴来所作,画中乃是一位沉睡的女子,眉目宛然,神态慵懒,枕臂而眠,衬着满地落花,十分的娇憨可人。
这种画本身没什么不对,但就是挂的地方不太对。
在中国古代,普通大户人家的书房通常都会挂些《张子房圯上进履图》或者《燃藜图》之类,纵然不好学问,也都会用山水兰竹清雅之物,挂这种图还是比较少的,就算这个朝代习俗有所不同,在浓浓的书卷气中,那幅画仍显得很别扭。
杨念晴看李游,见他也有意外之色,果然都发现了这点。
李游再凝神看了片刻,拉着她往屏风后转去。
屏风后是个不小的书架,上面藏书满目,还堆着许多画卷。
李游顺手抽出几篇书翻了翻,又放了回去,就在此时,旁边杨念晴忽然压低声音唤他。
原来杨念晴见他翻书,便去抽那些画来看,此刻她手上拿着三幅画,虽然角度不同,有的是侧面,有的是正面,但明显都是画的同一个人。
一个女人,衣袂飘飘,姿容美丽,或娇嗔,或巧笑,神情间十分动人。
这女人竟与林星有七八分相似!
画上并无图章,左下的题款,是个繁体的风字。
林家还有个女人?!此“风”会不会就是唐惊风?莫非这才是唐堡主成日往这里跑的缘故?这种事果然足够挑起叶夫人与唐堡主的争吵,而对一个介绍丈夫认识其他女人的男人,叶夫人讨厌也属正常。
出轨的竟不是叶夫人?
瞬间,从前的推测都要被推翻!
杨念晴回过神道:“这女人和林星长得太像了,很可能有亲戚关系,也许是他的亲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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