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光靠一个下人的指证,便要拿一个当家主母怎么着,实在是笑话。只不过闹到公堂上要讲证据,平日里的流言蜚语却是不讲的……若真担了一个害死婆母的名声,莫说顾家了,只怕孙家都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大不了,在顾成卉掌家的时候做一点手脚,叫她掌不下去就是了。到时候,只怕顾老爷要哭着喊着求自己再接手呢……
想到这儿,孙氏终于开启了仿佛千斤重的嘴唇。“你不就是想管家吗?我倒想看看你能管成个什么样子……一会儿我便去和老爷说,你赶快把这些人都给我散了!”
顾成卉抿嘴一笑,没有争辩。
郝大夫当初开给祖母的药方,早在祖母回光返照、行将就木的那一晚,顾成卉就拿到了。因为老夫人病势沉重,郝大夫开了一个长长的复方,一共用了十一味药。而据林妈妈所说,有时她往外偷看时,能看得清熬药的过程——老夫人喝的药绝没有十一种!
如今听了那婆子作证,熬的一共只有五味药不说,其中酸枣仁等物,压根就不在郝大夫开的药方子上。孙氏到底给祖母灌下了什么药,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祖母之死绝对是孙氏一手促成!
散去了院中下人,顾成卉冷冷地朝孙氏离去的背影望了一眼,自己也抬起了步子。
“五小姐——!”一声惶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成卉回头一看,见是林妈妈。
林妈妈想来是将方才二人的对话都听见了,此时双眼紧盯着她不放,急急道:“五小姐,老太太当日用的药中有蹊跷,难道您得以掌家就不管了?老太太的病……”
见她满头是汗,还要再说,顾成卉拉起了她的手,走出正明居,柔声打断了她。
“林妈妈,我早已知道祖母一事有蹊跷了。只怕太太压根就没给祖母喝过什么治病的药……只不过,就算闹到了公堂上去,凭着一个下人的话又能如何?太太若是说她另外嘱咐了那婆子熬一些安神养身的药给祖母喝,本来也就不是郝大夫开的方子——咱们就再没办法了!”
方才是没有把事情闹开——若真的闹开了,孙氏来一个抵死不认,顾成卉还真是一点证据都没有。
虽然心中明白,可林妈妈的神色仍是多有不甘的样子。
“那照五小姐这么说,难道咱们就要白白放过去这件事情了?”
“当然不是。”顾成卉的笑容逐渐冷了下来,直起了后背。“既然咱们心知肚明太太都做过了什么,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妈妈只管安心,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看着少女面上冷硬如岩石一般的神色,林妈妈有几分不安地点了点头。随即,她又想起来了一事,忙道:“五小姐,国公府怎么还没有人来定婚期呢?还有,姑爷这几日怎么也不来了……”
提起沈晏安,顾成卉只觉自己耳朵微微有些热。新皇帝对他的信重可以说是一时无两,连朝中许多重臣都比不上……因此交代给沈晏安肩头上的公事,也是前所未有的多。顾成卉安慰似的朝林妈妈笑道:“……国公府猛地多了我这么一个出身不高的儿媳,心里不高兴也是有的。那就让他们拖一拖去罢,反正有了皇上的口旨,他们还能反口不成?”
林妈妈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地走了。
到了晚饭时分,孙氏竟然主动地找上了顾老爷。
顾老爷最近每天晚上都在杨欢欢处用饭。正在他摸着杨欢欢的肚子问东问西呢,就听门口传来了小丫头的报声,紧跟着,孙氏举步进了屋里。
还不等顾老爷开口问,她便带着微笑道:“老爷,我想过了。五丫头嫁去了国公府以后,定是少不了要理家的……既然这样,不妨就让她在出嫁前这几年,帮我管一管家事罢!”神态与上午判若两人。
ps:
谢谢世净光(蓝?吕?)的一票粉红~~
虽然现在投票看婚后斗的人多了两三个的样子……不过好像也不是很多……
不过因为当初我写大纲的时候,的确没有设计婚后的部分,再加上下个月开始要忙了
所以目测我大概可能也许仿佛不会写婚后斗了吧……
唔……
第246章 治家(1)江州来信
五小姐掌家了这一消息,如同巨石投入了水里,在顾府激起了无数水花。
风向转了。
以往孙氏掌家的时候所定下的规矩,顾成卉仔细地一一重新审视过了一次;作为一个钻孙氏漏洞的老手,她酌情改了一些规矩,又定了几项新的。在恩威并施地整治了一番下人之后,顾府里不知是从哪儿,洋溢出了一种崭新的气象。
只不过是换了一个领导,就连气氛都变了。
唯一让顾成卉觉得有些棘手的,大概还算是孙氏原先留下来的一班人马了。
现今府中许多事情都不得不靠着她们,可用起来确实又不大好用——孙氏的嫡系人马都看准了五小姐当家不过是几年的工夫,真正的后院之主还得是孙氏。因此平时使唤起来特别费劲不说,下个命令也是推三阻四,磨磨唧唧。
只不过顾成卉一直都十分好脾气的样子,始终没有对这一些人真正开刀。
“姑娘,您越是好性子,这起子奴才便越放肆……我看,也得适时地管一管才好。”这一日理罢了事,忍冬悄声对正在吃茶的顾成卉道。
方才顾成卉在众仆妇回事的时候,挑拣了大厨房明细账上的一些不是,郑娘子当即是好一通哭闹,口口声声只吐苦水,只差没有把“五小姐什么都不懂才会这么胡来”这句话说出口了。就连向来好脾气的忍冬,也不由气得没了好脸色。
顾成卉悠哉地吃了一口茶,微笑道:“我自然知道。且让她们蹦跶一会子罢!”
忍冬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放下茶杯,顾成卉又开始对着面前一张空白的信纸发起呆来。
就在前不久,沈晏安再一次被派往了西北。由于老皇暴毙。新皇接任这中间一系列的波折,导致西北乱党一时无人理会,如今越发地猖狂了起来。与乱党相辅相成的所谓“弥尊教”,据说扩张得很快,如今在隶北境内都发现了他们教徒的活动踪迹。由这些死忠教徒组成的部队,号称“护教军团”。虽然人数少,却个个儿都是死士,让朝廷军没少头疼——
光是一个歪门邪道的教会倒还罢了——中国历史上也没少出过什么白莲教、八卦教之类的邪教。可顾成卉每次想起那个手笔漂亮利落的庞氏骗局,就有点儿隐隐的不安。
——去了西北以后,沈晏安便开始光明正大地给她写信了。如今顾成卉已经接到了几封来自西北军的信件,可每当到她提起笔的时候,就苦着张脸、咬着笔杆子,不知道写什么好。
本来嘛!
自己才认识沈晏安多长时间?就算是有点儿心动,也只是停留在有好感的阶段——突然一下就订了亲了,古人未免也太激进了些!这些都罢了。偏偏国公府一直都没有来人商定婚期,就连吊唁老夫人时也只是派了一个下人——活像顾成卉是一块沾上就拿不掉的膏药似的。
这让顾成卉深藏在骨子里的那点傲气,一下子全被激发了出来,连带对上沈晏安的时候,也有些别扭了。
“姑娘,您别再咬了……”忍冬看着好好儿的一杆毛笔头儿。几乎快被顾成卉咬秃了,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地劝了一句。
顾成卉讪讪地放下笔,刚要开口说话,一个小丫头的声音便在门口响了起来:“五小姐,又有信来了……”
嗯?不会又是西北来的罢?顾成卉的念头才刚刚升起来,只见那小丫头垂着眼皮,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便将几封信递了给忍冬。
顾成卉接过来一瞧,登时了然了。
最上面一封不是别人来的,正是远在江州的顾成华写给孙氏的……这样一封信没有直接递进孙氏手里。反而是送给了自己,这送信人的心思,未免值得琢磨了。
她抬起眼皮打量了那个小丫头一眼。“你是正明居里服侍的?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听见问,果然立刻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回五小姐的话,奴婢叫大雁。不过是跑跑腿儿,没有在哪个院子里当值。”
“噢……那你是怎么识得字的?”顾成卉仿佛漫不经心似的道。一个送信跑腿的小丫头,不认识字又怎么能单单把写给孙氏的信送给自己?
大雁躬着身子笑道:“奴婢的娘原先在李姨娘的院子里服侍过,有幸得了李姨娘教导,略识了几个字,便又教给了我。”
连顾成卉都忍不住想要赞叹她了。若真如她所说,她的娘与李姨娘有过主仆之情,那么这么一来,这个大雁与顾成卉也是天生的就比别人多了一分亲近。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大雁却从没往顾成卉身边凑过——一直到她与国公府定了亲,又掌了家,才借着这么一个机会出现了。
看来她往上爬的心思不小,连之前受着老夫人宠的五小姐都看不上,只看得上国公府奶奶……
念头从顾成卉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抬眼看了看大雁,懒懒地道:“嗯,下去罢。”
大雁一瞬间有些无措。想来在她原本的预想里,听见了已逝姨娘的名头以后,五小姐怎么也会多少有点反应罢?可如今这样也太平淡了……不过大雁很快地收拾了情绪,行了一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见她的背影从门口消失不见了,顾成卉才慢慢地将顾成华写给孙氏的信件打开了。
忍冬一瞥之下,立时不安地叫了一声:“哎唷!姑娘,您这就给拆开了,一会儿怎么给太太送去?”
顾成卉笑道:“不好送去,便不送了。想来二姐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边说,她一边将信纸抽了出来,展开了,眯着眼开始读。忍冬听了,只好不再多说,给她的茶杯满上了。
虽然足有两页纸,可信上的内容其实不多,想来写信的人心情过于激动,因此来来回回费了不少笔墨,说得却都是同一些话——顾成华这一次,大概也是走投无路了,因此才来信向母亲求助。
说起来,陈放然虽然人不大靠谱,做起这些偏门来却当真靠谱极了。仿冒姚之栋的信,果然在顾成华到达江州之后没有多久,便也紧随而至——这个时候,正好是她婆家里流言最鼎盛的时候。因为事情没有办成,而遭了公婆不少白眼的顾成华流言缠身,境况本就已经如履薄冰,信一到,当晚便被婆婆给赶出了主母的院子。
不得已跟小妾同挤在一个屋里的顾成华,哪里遭受过这样大的屈辱?第二天一早,她便与公婆一通大闹,总算是弄明白了原因,当下险些没气死过去——立刻便提笔给孙氏写了一封信,不住要求母亲替她想法子证明清白,还要好好压一压婆家——
若是第二个人家里出了媳妇偷人的事,恐怕那个媳妇的下场都不会好过——可顾成华的婆家声势地位都被顾家压得死死的,尤其是她夫君谋职一事,更是处处仰仗顾家不提。因此如今顾成华竟然还能好好儿地写信求助,真叫顾成卉叹为观止。
“既然大老远地写了信来,咱们若是不回,也太不近人情了。”顾成卉笑眯眯地将信往桌上一扔,对忍冬道:“我的字迹有些打眼,不如我说给你听,你来写罢!”
又要叫二小姐不好过了——忍冬特别积极,立刻取来了纸笔,规规矩矩地坐好了,准备写字。
没想到顾成卉一开口的语气,着实把忍冬给吓了一跳。
原来这封信顾成卉压根就没打算回给顾成华,而是直接写给亲家老爷太太的——
“……捕风捉影,毁人清名……难道这就是世家的行事作风?”
“不仅不认识什么叫做姚之栋的……也从来没有和二丫头见过面……只怕是你们家自己处事不端,招来的不三不四之人……”
“五女有幸,得了皇上谕旨……嫁与魏国公府二公子……今后亲家老爷太太,也算是能跟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当谨言慎行,不应含血喷人。……莫忘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足有半个多时辰,这一封言辞强硬、嚣张跋扈的才算信写完了,忍冬额头上都已经见了汗。尤其是到了后来,从顾成卉口中吐出的字字句句,几乎都带上了威胁的意味——可以想象,当这封信落进了顾成华公婆的手里以后,对方得多么暴跳如雷……
顾成卉一笑,低头吃了口茶润润嗓子。就在这片刻的安静工夫里,忽然从屋外不远处的院子里响起了几句小丫头的笑语声——顾成卉下意识地立起耳朵一听,只听一个隐隐约约的声气笑道:“……倒是少见你往这边跑……”
嗯?顾成卉目光顿时一厉,手里茶杯“当”一声,磕在了桌子上。
说话的是她院子里的丫头,能叫她们说出这种话的,想必并非是自己院子的人。而这段时间来的外人,无非就只有——
“以后得了空儿,多来找我们坐坐啊,大雁!”一个清脆的笑声道。
ps:
谢谢了如嫣妹纸的2个(有点味道的)平安符!!
哎,被大家爱护的感觉真好,
让我觉得即使这本完本了,也要一直不停地写下去呢
不过正面临人生重大选择中,马上会开始忙的t t
唉~~一天要是有48小时又不用睡觉就好了
第247章 治家(2)收在麾下
白得耀眼的雪点儿纷纷地落在头发上、肩膀上,不一会儿就缀满了如云一般的乌发。走在雪中的顾成卉没有打伞,反而仰起头来,让凉凉湿湿的细雪融化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姑娘,您当心着了凉!”一旁的细辛语带埋怨,拿出帕子来替她擦了擦头脸。
“没事儿,挺舒服的。”顾成卉朝她笑了笑。
雪中的少女一头顺滑蓬松的黑发,像暗夜里的水流似的,轻轻地垂在了她的脸旁,衬得她皮肤如月下雪一般地皎洁。一双丰润的唇受了冷,鲜艳嫣红,越发夺目——一种摄人心魂的东西,似乎已经超越了美貌,叫细辛一时顿住了话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