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死心地坚持要往柱子上撞去,绝望地哭喊:“王知燕你该死!我要杀了你!”
无奈之下,蓝以陌只好点了她的睡穴,令宫女们将她安置好。
王知燕,太后自己的名字。所以,照刚刚的情况来看,太后其实是认为不仅仅是皇后,还有自己也害了宓妃?蓝以陌看着太后睡去仍保持着痛苦神情的睡颜,若有所思。太后若是真的与宓妃的死有关,皇上是否多多少少有所知道,而端木弈,又知道多少?
“蓝小姐。”一名宫女急步过来,“一位自称是蓝府大少爷的公子求见。”
蓝清集?有意思,他瞒过自己的父亲给皇上办事,终于回来了。蓝以陌起身,施然往门外走去。
落日下,蓝以陌盈盈走来,金黄的阳光柔和地洒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芒,身姿卓然,风华绝代。蓝清集恍神,多年不见,在他残留的印象里,蓝以陌是胆小怯懦的瘦小丫头,却没想到如今出落得如此耀人。
蓝以陌走到跟前,浅浅一笑,礼貌地点头致意:“蓝公子。”
蓝清集回过神,对她的称呼并无不满。对于他而言,蓝以陌和他除了有血缘关系外,跟陌生人没有多大区别,称呼他兄长反而更为别扭。他公事公办地拿出乐谱,面无表情地说道:“皇上托我给你的。”说罢,他直接把这份东西的来历解释一遍。
“还有问题吗?”
蓝以陌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太后唱的那首歌。苏州,宓妃的老家,所以宓妃才会按照习俗给胎儿唱曲。“这首歌,本来有没有乐器伴奏?”
蓝清集思考半秒,答道:“当地倒是有不少人喜欢用丁鼓伴奏。”
丁鼓,苏州特色乐器。小巧玲珑,四周围着一圈铃铛,轻轻一摇,铃铛碰到薄薄的鼓面,清脆的铃铛声与低沉的鼓声相和,别有特色。
“我知道了,谢谢。”蓝以陌收好乐谱,淡淡说道。
蓝清集想要说什么,又卡在嘴边不知从何说起,来来回回几次,最终他只说出几句话:“你若怨,怨我吧。我娘亲的罪过,我来承担。”
蓝以陌看向他,眸色静如春水,无怨无怒。她是个分明的人,她不会原谅赵慧涓,赵慧涓死了,她的罪过,便连同她一起葬去。而蓝清集没有过错,她也不会因此而迁怒他。但她算是明白了,蓝清集就是个封建社会的模范人物。忠国忠君,君国为上;其次,以孝为大。难怪皇上敢如此大胆地任用他。
“你喜欢,随你。”蓝以陌简洁明了,思想代沟,她也不打算跟这人解释过多。
蓝清集微怔,他以为蓝以陌会不依不挠,没想到她却是落落大方。“那么,蓝府……”
蓝以陌挥手打断他的话,“我对蓝府的态度,是我的事,我喜欢怎样就怎样,不需要用你的家国论来教育我。也请蓝公子不要过多干涉。”
蓝府到底亏欠她,自己倒是考虑不周逾越了。蓝清集不再多说,作揖辞别:“好。你保重。”
蓝以陌看着规规矩矩的蓝清集,心里不禁感叹,老狐狸般狡猾的蓝谦,赵慧涓如此狠毒的女人,这样的组合生出了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蓝晓芊,可怎么就养出这么个老实厚道的儿子?基因变异,果然真理啊。
想到蓝晓芊,蓝以陌眼皮一跳,她前几天嫁给三皇子,婚事小办,自己推脱有事没去参加。几天下来,她竟然安安静静地没有闹腾,倒真奇怪了。
皇后寝宫。
皇后一手轻揉眉间,嫣红的指甲随着她缓缓移动的动作显得格外妖冶,另一只纤纤细手掀开茶盖,端起茶往嘴边送去,却在离红唇咫尺处停住。
“啪”,她突然将茶杯往旁边一砸,响亮的破碎声回响在空旷的屋内,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里,屋内的宫女们身子轻轻一颤。
“谁泡的茶!”皇后玉手用力一拍桌子,娇声呵斥。
一名宫女慌忙走出,不顾满地碎渣伏倒在地,求饶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
“拖出去!”皇后居高临下地傲视着她,满脸怒气。
太子从外面进来,见到此番情景,温和地吩咐:“都下去吧。”
所有宫女暗暗松了口气,皇后最近脾气越来越差,倒霉的便是她们,多亏太子解围,否则又有一名宫女遭殃了。太子明明不负温和儒雅的盛名,都不知外面的人为何会因为疫区的事情怀疑太子残忍,令太子陷入难境。
其他人尽数退去后,太子脱掉伪装的面具,不耐地说道:“自己的事情没办好,找别人发什么脾气。”
“有你这样跟母后说话的吗!”皇后怒道。
南宫锐见皇后吃了火药般,见好就收不再惹她,“又怎么了?”
皇后到底上了岁数,哪怕费尽心思保养,怒气上涌脸上便显出层层浅纹。她的面目略微扭曲,“钟宓那女人生前就是个麻烦货,死后竟然还阴魂不散,给我惹出这么多麻烦。现在太后真的好了很多,蓝以陌貌似也查出点东西来。而且蓝府现在将赵府死死压着。果然,蓝以陌就是个跟钟宓一样货色的贱蹄子。”
南宫锐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端木弈先下手为强,借书生的力量宣传自己以往的功绩,再竖当年的威望名声。另一方面皇上已经毫不掩饰对端木弈的关注和偏爱,恐怕过不了多久,皇上会公布端木弈的身份。他等的,应该就是翻案的时机。一旦钟宓那件事情被翻出,当年端木弈大败的那场战争的真相也便瞒不住,那么,我们危险了。”
皇后眯着眼睛,冷声说道:“我会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
“你要如何阻止?”南宫锐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屑,“你若真有本事,就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皇后不满道:“南宫锐,现在是闹内讧的时刻吗?我是你母后,自然凡事希望你好,你倒是怎样待我的?”
南宫锐心里冷笑,为他好?是为她好吧。皇宫里,亲情是最无情的东西。血缘不过是工具而已。“儿臣洗耳恭听。”
皇后压住不悦,说道:“用当年的手段,对蓝以陌下手。只要除去她,太后治不好,谁还知道当年的事情?”
南宫锐挑眉,“当年帮你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皇后得意一笑:“淑姬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北番人。人我已经找好了,事情已经办成九成。”
“莫要大意,小心为妙。毕竟,蓝以陌是端木弈的人,他们都不简单。”南宫锐眼神深邃,皇后的做法,有利有弊,但不失为好办法。
“放心,你是没见过蛊术,用那东西,可不留痕迹呢。要不然,端木弈怎么十九年来从没发现他体内的蛊呢?”皇后的指甲若有若无地擦过脸颊,嫣红的颜色,此刻更是无比妖冶,令人惊心。
☆、死亡气息
锦狱里。
林徽悦无趣地在房内走来走去,每走几步长叹一声,暗地里偷偷看着蓝以陌的动静。终于在不知叹了多少次后,蓝以陌方才顺着她的意漫声问道:“怎么了?”
林徽悦立即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在这里困了半个月,吃不好睡不好,你就不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放我出去吗?”
蓝以陌随手拿起她放在床边的医书,漫不经心地翻着:“你自己惹的祸,总得承担后果。况且我看你吃得挺好嘛,想吃什么有什么。睡不好?我想想,有几次来看你你是在呼呼大睡的?”
林徽悦最见不得蓝以陌这副随意的神情,不高兴地发脾气:“你进出这里这么容易,皇上必定待你不薄,你提个要求那么难吗?你在外面享尽荣华富贵,受人瞩目,衣锦尽来,而我这样的命,你觉得吃好睡好就足够了,哪怕困在这个不见世人的地方也无所谓对吧?我好歹是你师姐,你有没有设身处地地为我考虑过?你真的有把我当师姐看吗?”
蓝以陌翻书的动作一滞,没有说话。空气仿佛突然凝结,沉重压抑,静寂得让人难过。
林徽悦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的意思……其实……”
“那枚玉佩真的是你的吗?”蓝以陌仿佛没有将刚刚的话放在心上,淡淡地问道。
林徽悦的无名怒火“噌”地一下涌上来了。她就是爱捡小便宜又怎么样,蓝以陌用得着这样怀疑她,反反复复地问吗?上次手镯便算了,但这玉佩她都带了多年,就算最开始是捡来的,现在也早变成她的东西,凭什么瞧不起她?
“还要我说多少遍,是我的!就是我的!”
蓝以陌放下手里的书,点头起身:“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问。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传话给我。”
林徽悦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薄唇紧抿,眼圈微微泛红。蓝以陌出身贵族,有爹疼有娘爱,还是师傅的心头宝。哪像她,无父无母,师傅又偏心蓝以陌,现在被关在监狱里也没人关心,她不求荣华富贵名声威望,不过是希望有人疼她护她,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蓝以陌走出锦狱,缓缓舒了口气,心里压着的石头却仿佛更加沉重,带着她的心情下沉。林徽悦不知道,且不说皇上不可能在这时候放她,单从安全来看,端木弈查到的确有几路不明人马盯上她,锦狱对她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这些事情,跟她说,她也不会明白。自己若不把她当师姐看,又怎会因为她的话难过?只有在乎的人的话,才最伤人。
蓝以陌心神恍惚地在宫内穿梭,无意识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待她惊醒后方才发现自己已经闯进别人的院内。蓝以陌皱了皱眉,急忙停下脚步。皇宫内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稍不谨慎便惹上麻烦。
她转身原路返回,就在这时,她心里警惕骤起,身后有人。然而她表面不露分毫,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不急不缓地继续前行。
“等等。”顾琰突然唤住她,朝她的方向走来。
蓝以陌闻言,浅浅笑道:“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现在就出去。”
顾琰却一步拦在她面前,阻住她的去路。一番打量,多日不见,较上次相比,蓝以陌明显瘦了半圈,说话间可见两边颧骨突出。
但问题不是这个。顾琰靠近她一步,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对方的气息若有若无。
蓝以陌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不着痕迹地往后挪动半步,将距离重新拉开:“顾皇子有何事情?”
顾琰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禁觉得有意思。别的女人巴不得往他身上靠,这女人倒是识趣。只是,刚刚远远看觉得不妥,现在靠近一闻,她的气息……
“你出现在我的院里,我没问你有什么事情你倒反问起我来?”
“迷路。”蓝以陌答得干脆,“该你答了。”顾琰不像是兴师问罪的人,直觉告诉她,顾琰拦住她绝对是因为别的事情。
顾琰思索片刻,“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的院子,就这么简单。”
敢情她猜错,这人还真是添麻烦来的?蓝以陌淡淡一笑:“抱歉。那照顾皇子的意思,该怎么处理呢?”
顾琰反而出乎意料地让到一侧,不再多事,“走吧,没有下次。”自己竟然因为看出她身上的不妥而主动靠近确认,实在反常。冷静下来一想,她怎样,于自己何干?哪怕她是林徽悦的师妹,只要不是林徽悦,自己都没有责任出手帮她。尤其是她现在这种情况,帮了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蓝以陌微怔,爽快答道:“打扰了。”虽然疑惑,但也不多做停留,直接从他身前离开。
顾琰收回视线,狭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暗影,掩过他晦朔不明的眸光。没错,蓝以陌的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即将走向死亡的,蛊术独有的气息。
“母后,儿媳来给您请安。”蓝晓芊盈盈施礼,柳眉如画,红唇娇艳,一颦一笑都妩媚到极致,但行为举止又挑不出毛病地符合礼仪。
皇后心里其实并不满意蓝晓芊。她的娘亲赵慧涓那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娶她进来实在有碍脸面。现在蓝府跟赵府闹得僵,听闻蓝谦有意将蓝以陌的娘亲扶正,那么即是说,蓝晓芊随时会从蓝府嫡女的位置上下来。这样没脸没身份的儿媳,若不是小儿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早早赐婚,自己还真不想答应。
“怎么只有你一人?”皇后的脸上不起波澜,语气里却透着不喜。
蓝晓芊笑得温顺:“夫君他政事繁忙,托儿媳来问候母后。”
皇后对她的答复略为满意:“坐吧。”
蓝晓芊听话地端正而坐,一副顺从服帖的样子。皇后明显受用,对她的印象稍稍好转,语气转善:“你来皇宫多日,你妹妹也在宫中,姐妹间多多走动,才不会生疏。”
“是。”蓝晓芊柔声答道,从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儿媳见母后上次对三姨娘的绣图很感兴趣,特意向以陌妹妹求了她的荷包过来,这上面的图案是三姨娘精心缝制,母后若是喜欢,儿媳去求以陌妹妹帮忙。”一个荷包而已,她当然不会求,这是直接从蓝府蓝以陌房间里偷拿的。
皇后状似随意地拿过荷包打量,“难得你挂心,这图案着实新鲜,比宫内的绣图有意思。不过,这是你妹妹的贴身之物?”
蓝晓芊以为皇后不高兴,急忙答道:“儿媳考虑不周,要不儿媳让三姨娘另外绣几幅新的图案给母后过目?”
皇后将荷包递给身后的宫女,拿过茶慢慢品了一口:“罢了,你跟她的关系能好到哪里去,求她岂不为难你?还是我让绣女们好好研究,到时给我绣出点新花样来。只是这荷包一时半会还不了……”
“无妨,妹妹不会介意的。”蓝晓芊见皇后理所当然地收下荷包,眼里一抹精光闪过。皇后真的会因为区区绣图而做这种无谓的工作吗?但若不是这样,一个荷包,还能有什么用处?
不容她多想,皇后跟她聊起其他的话题,她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与皇后的对话上去,以免出差错。
“听闻蓝御史想要把你妹妹的娘亲扶正?”
蓝晓芊心里一跳,忧愁哀伤瞬间涌上脸庞,我见犹怜,“这传言,儿媳也略有听说,但不敢向父亲求证。”
皇后同情地长叹一声,“蓝御史这样做可不好,这让你这正正规规的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