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士尧让阿蕙照顾三个孩子,其实重点是照顾生病的那个。
另外两个,女佣也能照顾,廖士尧只是不放心生病的老三,所以才冒昧拜托阿蕙的。
阿蕙一直陪着老三房间里。他还在睡。阿蕙用温热的帕子帮他擦了遍身子,然后换了干净的衣裳。
孩子中间勉强睁开眼睛,看了阿蕙一眼,又阖着睡去了。
戴副官则陪着老大老二去吃饭。
阿蕙服侍好老三睡下,才去了饭厅。
老大廖兆寅吃的很斯文优雅,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姿态;而老二则狼吞虎咽。吃的很香。
看到阿蕙,老二廖兆慎满嘴的饭菜,却支吾喊了声赵**。
老大廖兆寅微微颔首。
廖兆寅跟后来很不同呢。后来阿蕙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是出了名的风流大少。不结婚。没有稳定的恋爱关系,很会说甜言蜜语。而且聪明,学什么都精。
哪里能想到。他青春期的时候,这样的斯文寡言?
“好吃吗?”阿蕙笑着问他们俩。
老大说了句好吃。
老二嘴巴里饭菜没有咽尽,还是大声道:“不好吃,不带红!”
阿蕙没听清。
老大廖兆寅解释道:“他说菜不辣……”
阿蕙笑了起来。这么小的孩子,爱吃辣吗?阿蕙记得武汉并不是像湖南人那样爱吃辣的啊。
“下次吩咐厨子,菜里面都放辣。”阿蕙笑着对两个孩子道。
廖兆寅慢条斯理道:“二叔不吃,小禹不吃,我也不吃。”
小禹是老三廖兆禹。
真是众口难调。
阿蕙当即改了口:“下次。二少喜欢吃的菜里,多放些辣。”
两个孩子这才满意。
老二虽然说不好吃,还是吃的特别香。廖兆寅才吃了几口。老二已经吃了一碗饭,让佣人再添饭来。
阿蕙笑着打趣老二:“不是不好吃吗?”
“又不是不能吃!”老大廖兆寅慢悠悠接口道。
阿蕙又是笑。
这孩子不是寡言,而是腹黑啊!阿蕙只记得他后来挺会说话的。有时候一句话能把别人呛死。
只是,这几个孩子半年内丧父又丧母,跟着叔父讨生活,实则挺让人心酸的。
饭才吃好,佣人端了甜点上来。
老大廖兆寅不爱吃,安静坐在一旁;老二又是狼吞虎咽,把他哥哥那份也吃完了。
到了晚上九点多,廖士尧才急匆匆赶了回来。
他铁灰色军装后背湿透了,却紧紧扣住领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有涵养的男人,哪怕领军打仗,也会保持他的举止得体,廖士尧就是这样。
他很讲究生活,饭菜不爱吃,宁愿挨饿;哪怕再热,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解开领口的扣子。
看到廖士尧进来,两个孩子和阿蕙起身。
“二叔!”老二活泼,一下子就奔上前,扑倒在廖士尧怀里。
廖士尧顺势就抱起了他,哈哈大笑道:“好小子,长高了,也重了!”
老二很得意。
老大就在旁边吃:“他吃太多了而已!”
廖士尧便放下老二,笑着上前,把老大的头一下子抱在臂弯里,笑着道:“你这小子,还是一口好利牙!”
廖兆寅就被廖士尧抱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大声叫二叔。
廖兆寅从小就伶牙俐齿,他刚刚说的比较少,只是跟阿蕙不熟而已。
廖士尧从前在他哥哥身边长大,对他哥哥的孩子们没有长辈的威严,很亲切,从两个孩子的态度上能看得出来。
叔侄三人亲热了一阵,廖士尧才坐下来,孩子们在他左右坐了。
廖士尧问起老三廖兆禹。
“睡着了。医生说没事,让他好好休息。”阿蕙回答道。
“那就好,我等会儿看看去。”廖士尧松了口气,“这两个大些,自己能照顾自己,小禹你就多费心,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我喜欢小孩子。只是没什么经验,照顾不周的话,您别怪我。”阿蕙道。
廖士尧笑笑,就不再说什么,专心和廖兆寅、廖兆慎兄弟俩说话,问他们一路上是否平安,武汉那边的事处理得怎样了。
老二廖兆慎什么都不懂,在一旁瞎起哄。老大廖兆寅则一点一滴把家里的事说给廖士尧听。
“……大舅说,等爸爸和太太过了周年,咱们兄弟再去杭州府。我说,去杭州府,是二叔的意思,到了爸爸和太太的忌日。我们兄弟肯定再回来。”廖兆寅跟廖士尧道。
太太……
他喊廖夫人叫太太?
阿蕙错愕抬眸,去看廖兆寅。
原来他也不是廖夫人生的啊。
怪不到,廖夫人会随着廖士奇去了。
可是他是谁生的?戴副官说起三个孩子,可是特意说明了二少和三少是姨太太生的,没有介绍廖兆寅。阿蕙就默认以为是廖夫人生的。
“我回头再给他去封电报。”廖士尧对这孩子说话像个大人,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满意,欣慰道。“你们爸爸不在,教养你们,是我这个做二叔的责任,大舅管不着。”
大舅,应该是廖夫人的兄弟。
廖士奇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是廖夫人生的。廖夫人的兄弟,的确管不着!
叔侄三说话的时候,廖士尧面上不时有汗滑下来。他用帕子擦了,却始终没解开军装最上面那粒扣子。
他穿军装,很有军人的威严。从来不亵渎军服。
老二吃饱了,有些困,哈欠连连的。廖士尧送他们兄弟去客房,顺便去看看老三廖兆禹。
阿蕙和几个孩子住在一栋楼里,跟在他们身后。
廖士尧安顿好廖兆寅和廖兆慎,便跟阿蕙一起去看老三廖兆禹。
孩子仍在睡觉。
廖士尧没有打扰他,走了出去。
阿蕙送他下楼。
他问阿蕙:“今日出门,没遇到什么事吧?”
阿蕙仍是通缉犯的身份,只是她不是浙江的通缉犯而已。
“没有。”阿蕙老实道。
“明日若是天气不热,就出去走走,不用呆在家里。我今日已经和杭州府的警备厅打过招呼,茂城的通缉令在杭州府不用做效。”廖士尧风轻云淡道。
阿蕙大感意外,问:“不麻烦吧?”
其实她可以不用出门,天天在府里躲着也没事。
她不想再给廖士尧添累赘,毕竟人情难还。
“不麻烦!”廖士尧道,走了几步,他又道,“再过几天,我手头的事忙完了,就专门请个人照顾小禹,先累你几天。那孩子比较胆小,我不放心把他交给旁人。”
阿蕙连声道:“真的不碍事,我照顾他就行,我难道不比女佣可靠?”
廖士尧笑。
阿蕙这是想做点什么,回报他的相救之恩。
廖士尧就不再客气。
随后的几天,廖士尧仍是早出晚归,后来甚至几天都不回来。
他去了驻地视察。
阿蕙就整日和廖兆寅兄弟一起。
廖兆禹才五岁,怯生生的。不过,他对阿蕙挺有好感的。刚来的时候,他很认生,女佣端饭和药给他,他都不肯吃,非要阿蕙亲自喂他。
一开始很脆弱,后来渐渐好了些。
阿蕙每日带着他,日头下山后就在院子里玩。他要阿蕙抱,阿蕙不肯,让他自己跑。这样,对孩子的身子是种锻炼。
每每都能弄得他出一身汗。
廖兆寅就跟阿蕙说:“以前家里的佣人,总是抱着小禹,所以他身体更加不好……”
廖兆寅也知道孩子应该多跑跑,只是事不关己,他懒得去纠正家里的佣人罢了。如今阿蕙的做法和他的认知相似,他才说出来。
阿蕙笑了笑。
每天都能小小锻炼,能出一身汗,廖兆禹吃饭明显比刚刚来的那几天好了些,虽然还是吃得少。
因为带着廖兆禹锻炼,阿蕙自己也是时常小跑,引得他来追。
孩子渐渐有了些笑声,阿蕙问他什么,他也能回答几句。
从前不管谁问他什么,他都沉默不语。
阿蕙见不到廖士尧,茂城的事急不来,她是不敢催廖士尧,索性不去想,安心带着孩子玩。
第112章 打闹
经历过一次逃亡,让阿蕙知道,即使她再怎么担心,也不能改变赵家因为她而受到的牵连,就索性把那些烦心事放在脑后,安心替廖士尧照顾最小的侄儿。
来日方长,她活着,总能弥补她给家人带来的苦难。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内心也煎熬。
大哥身体不好,三哥难当大任,公司又被封了,不知道现在家里过得怎样的水深火热。
可是白日,她必须收拾好心情,陪着孩子们玩。
以至于这几个孩子都不知道阿蕙到底是廖士尧的什么朋友。
相处久了,廖兆寅直接问阿蕙:“你真不是我二叔的女朋友?”
阿蕙哭笑不得。
不过,督军府里的佣人,都把阿蕙当初廖士尧的女朋友。
“当然不是。”阿蕙笑着道,“你二叔老得都可以当我爸爸了!”
其实廖士尧没那么大,他今年刚满二十八岁,这是廖兆寅告诉阿蕙的。
上次阿蕙遇到廖士尧的时候,他正在逃难,人很狼狈,就显得苍老。如今的他,俊朗英武,年华鼎盛,说他像阿蕙的爸爸,实在太诛心了!
老二廖兆慎不懂阿蕙的讽刺,眨巴着大眼睛问阿蕙:“蕙姐姐,你想让我二叔给你当爸爸?”
阿蕙噗嗤笑了出来。
她和孩子们相处,一开始孩子们叫她赵**,渐渐熟了,戴副官让他们喊阿蕙为“姑姑”,阿蕙不情不愿的。
她苦口婆心的劝说,现在孩子们终于异口同声叫她“姐姐”了。
老大廖兆寅则翻了个白眼,对阿蕙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才不够格当我们廖家的女儿呢。”
阿蕙便作势要抡他:“哪里不够格,我不漂亮吗?”
“够格不够格,跟你是否美若天仙。有什么关系?”廖兆寅慢悠悠撇着阿蕙,问道。
阿蕙就被堵得无言以对了。
戴副官在一旁使劲憋着笑。
相处还没有半个月,阿蕙和他们就熟悉起来。可能是因为阿蕙并非长辈,不会去教导孩子们哪些应该做、哪些不应该做,所以孩子们愿意亲近阿蕙。
毕竟和佣人、副官们相比,阿蕙更加愿意陪他们说笑。
府里又没有其他人了。只有阿蕙。
熟悉之后,老大廖兆寅就拿阿蕙练嘴皮子,不管阿蕙说什么,他都要堵回来。他年纪小,说话却伶牙俐齿的。有时候阿蕙并不是不能反击。而是觉得有趣,自己笑场了,失去了反击的气势。
于是她天天被廖兆寅埋汰。就像现在这样。
老二廖兆慎的确调皮。
他除了是个吃货之外,就是破坏王。来的第三天,他把自己住的客房里的衣橱门就弄坏了;没过几天,又被台灯弄碎了;再过了几天,还把院子一株西府海棠树给连腰弄折了。
两天前,他把宴会大厅的水晶灯给掰了下来,摔得粉碎。
他还无辜的说:“咣当一声掉下来,吓死我了。蕙姐姐!”
阿蕙啼笑皆非。
老三廖兆禹则是黏人精,不管阿蕙走到哪里,他都要跟着。像个女孩子。晚上必须他睡着了,阿蕙才能回房。
这段日子和这些孩子们相处,阿蕙发现。其实她也能照顾好孩子。
只是家里的那些侄儿侄女,为什么从来不跟她亲近?
大约是前世这个年纪的她,不太喜欢小孩子吧?
转眼间到了七月初,天气的酷热减轻了些许。
阿蕙也越来越不淡定了。廖士尧快十来天没有回来,而她也不知道茂城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她有点想家。
老三廖兆禹却顶着湿漉漉的脑袋,似受了惊的小鹿,扑到了阿蕙的怀里,把阿蕙的衣裳都弄湿了。
阿蕙微讶。
女佣随后跟了进来,手里拿着湿毛巾,见廖兆禹紧紧抱着阿蕙不肯松手,歉意道:“赵**,您吩咐我给三少洗头,还没有洗好,他就跑了……”
阿蕙点头,道:“你去忙吧。”
女佣退了出去。
阿蕙轻轻拍着廖兆禹的后背,问他:“怎么不洗头?”
廖兆禹把头紧紧埋在阿蕙怀里,不回答。
阿蕙便道:“我帮你洗,好不好?”
半晌,他才抬起脸,稚嫩的眼睛带着几分不情愿,还是细声说了句好。
阿蕙牵着他去了洗手间,把他仔细洗头。
弄好出来,阿蕙带他到自己房间里,替他拭擦头发。
老大廖兆寅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份报纸。
他问阿蕙:“咦,原来你杀人了啊?”
阿蕙错愕,问他:“什么报纸,拿来我看看……”
廖兆寅把报纸凑到阿蕙面前。
是几个月前的旧报纸。
阿蕙又问:“哪里弄来的?”
“门房的车夫在嘀嘀咕咕的,我过去瞧瞧他们说什么,就看到了这个。”廖兆寅道,说着把报纸叠起来放在茶几上,径直坐在沙发上,问阿蕙,“你真的杀人了?”
“没有。”阿蕙道,“死的那个女孩子,是被她爸爸杀了的。我正好在场,她爸爸就嫁祸给我……”
“所以你跑来找我二叔,是不是?”廖兆寅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阿蕙和廖士尧到底是什么关系。
顿了顿,他又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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