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说出那番话,或许阿蕙只是猜测。
可现在,他的眉眼依旧是记忆中的谦虚,语气还是那么自信,却让阿蕙有种汗透脊背的恐惧。
不,这不是阿蕙要的结果!
她不要这样的沈永文。
她只想要个记忆中那么永远淡笑的他,没有目的深爱阿蕙。阿蕙知道他的初恋是曲爱雯,今生就不打算再走近他。
可这不代表她能允许旁人毁了她心底的沈永文。
她心里的那个男人,和眼前的男人,不是同一个人。记忆中的他,不认识曲爱雯,只有阿蕙,信任阿蕙,没有目的的爱着阿蕙,甚至为了阿蕙牺牲了。那样的男人才是生活的支柱。
阿蕙可以不再和沈永文发生纠葛,却愿意保存那段记忆。
也许是假的,却是她一生的精神食粮。这辈子她可以再嫁人,却不会丢弃记忆中的沈永文。
而现在呢?沈永文做了什么?
他生生打破阿蕙的美梦。他知道阿蕙今后的事,他走过来要和阿蕙跳舞,孟子楠不同意,他就拉阿蕙的手。
所以孟子楠才打他。
他不解释为何他会重生,他甚至不自我介绍,不说为什么前几次装作不认识,却想把阿蕙拥之入怀。
他仿佛对阿蕙势在必得!
不管前世他做了什么他为阿蕙牺牲了,阿蕙两世就该站在这里等着他。
他说:她最终会嫁给我的!
阿蕙深吸一口气,把内心翻滚的思绪压下去,反握住孟子楠的手,声音平静道:“子楠,这里真不好玩,咱们回家好不好?”
孟子楠因为沈永文的话而震惊,现在才回过神来。
他忐忑的眸子变得分外璀璨明亮,仿佛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露出欣喜的表情。
那表情让阿蕙心里一酸。
为什么有些人自信满满你一定会站在原地等他;有些人却为了你一个表情而情绪变动,小心翼翼只为奢求你半点回应。
不管沈永文是怎么回来的,阿蕙没法子把他和记忆中那个深情的丈夫联系到一起。
她一想起沈永文曾经认识曲爱雯——前世被她亲手杀死的女人,阿蕙心里难以自制去怀疑沈永文的动机。
感情变得不再纯粹。
或者她爱的,只是床头那帧照片?
想着,她拉起孟子楠的手,缓步从舞池里走了出去。她的脚步没有凌乱,心情也渐渐平复。
只是,沈永文他是怎么回来的?
他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他说,阿蕙最终会嫁给他,那么他是怎么知道孟子楠和阿蕙也是回来的?
这件事变得特别狗血也很让阿蕙头疼。
最头疼的还是孟子楠!
当初他找大师逆天改命,倘若只有他自己的星象命理推回来并不困难,只是需要花费些精力。他却非要把赵嘉蕙也弄回来当时他心里很恨阿蕙,恨到不时亲手看到她遭殃就难以交灭心头的怒火。
他想看到赵嘉蕙得知了赵嘉林的死真相,然后跟他道歉,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从头到尾,他最终的目的都不是弄死赵嘉蕙,而是得到她的身心。
他这样的要求,大师警告过他,因为牵连赵嘉蕙和孟子楠的星象命理,可能会失误,把他们星象命理相似的人带回来……
这些后果,都是孟子楠的命理承担。
就是说,漏洞都算在孟子楠的生命里。
沈永文是怎么知道阿蕙和孟子楠的重生?他难道就是漏洞之一?
“阿蕙,沈永文他……”孟子楠犹豫半晌,才把当初的事说给阿蕙听。
两人坐在汽车里,幽暗光线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也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忐忑烦闷。
阿蕙不由想起好些年前的事来:那时她还没有去延安,被何礼追杀到了安|徽,遇到了孟子楠。阿蕙对他譬赐,他对阿蕙也笑得特别虚假。只是阿蕙那时候她染了风高烧不退。她需要西药救命,就去了孟子楠的督军府。
孟子楠帮她请了大夫。
因为逃亡,她身子抵抗力很顽强,西药吃下去,第二天烧退了,人也精神了。
后来,她在孟子楠府上住了些日子,直到在孟子楠的小书房外听到他和日本人的对话。那个日本人想要阿蕙,孟子楠半晌没有接话,然后突然哈哈笑起来。
那个日本人也是笑。
满屋子的笑声让阿蕙精神一紧,她连衣裳都没换就从后花园逃走了。
然后孟子楠封城三日找她。
他以为阿蕙会躲在贫民窟,所以街头巷尾,只要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他都找遍了。
而阿蕙穿着孟子楠给她做的一身精致的旗袍,高贵似富户太太,她是赊账躲在高档宾馆的。
孟子楠想不到她会如此行事,所以高档宾馆没有去搜查。午后阿蕙坐在宾馆透明玻璃窗后,高瞰楼下孟子楠骑着大马,亲自指挥手下翻城找赵嘉蕙。
那时候孟子楠的表情,阿蕙看得很是痛快:烦闷,暴怒,带着几分忐忑。
好似现在。
重生之初,阿蕙很多事不记得,而现在一一回想起来,仿佛都变了味。
她突然脱口而出:“孟子楠,我说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倘若你敢撒谎,咱们这辈子的交情就到此为止!”
孟子楠一愣。
他是跟阿蕙说当初逆天改命的经过,阿蕙半晌不回答他,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愣是让他心尖一颤。
他嗯了一声。
“当年在芜|湖,你为什么要封城找我?”
孟子楠表情微僵。
为什么?
“不是最后都没有找到吗?”孟子楠语气顿时就变了几分,有种苍凉和落寞,“我不止在芜|湖封城找你,而是我一直都在找你……”
毫无预兆的一句话,打湿了阿蕙的心头,她莫名眼眶就湿了。
她的一生,都在祭奠沈永文,她知道那种感受。
“我那时候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你误会我了,我不曾毁了你的家庭,没有害你的三哥……”孟子楠怅然道,“我也想告诉你,我父亲的死,哪怕你真的是帮凶,只要你认错,我也能原谅你……”
阿蕙没有接话。
车厢里一片晕暗,片刻后,阿蕙偷偷用手边抹了抹眼角,却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一脸泪痕……
回到赵公馆,夜色尚浅,阿蕙躺在床上,抱着孟子楠送给她那只猫,整个人陷入了沉思。记忆翻江倒海涌上来,她头疼欲裂。
次日的早饭,全家来的特别齐整,大家都不说话,用诡异的目光打量着阿蕙。
阿蕙静静喝粥,也不开口。只是她眼底因为一夜未睡的淤青很是明显,哭过的眼皮浮肿得厉害,所以她怎么镇定都像是装腔作势。
二哥赵嘉俊终于忍不住,语气带着暧昧笑起来:“咱们家小四,如今要成了茂城的名人。只怕最近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纷纷了……小四,你挺不简单的,定了亲,孟少帅对你照样痴情不改。如今加上陈市长的小舅子,就更加热闹了…….”
“有本事不好吗?”阿蕙故意当作是夸奖,说道,“咱们家总得有人出息些,才不辱没祖宗的名声。”
二爷顿时变脸:是在骂他没出息吗?
“你端的是好出息!”二爷怒了,“勾三搭四、不守妇道,你还有脸说是本事?”
这话说的有些重,二太太便在桌子底下踢了二爷一脚,示意他别再多说。
大爷也对二爷的话露出嗔怒。
阿蕙猛然抬头,盯着二爷。二爷挑衅看着她,她便将手里的碗砸向二爷。
二爷没想到阿蕙会如此,阿蕙速度又快,不偏不倚被二爷砸中了额头,滚烫的热粥泼了一脸,碗块的碎瓷划破了他的额,鲜红的血就流了下来,染得一脸都是。
饭厅里服侍吃饭的佣人中有人尖叫。
大太太啊的惊户出声。
二太太忙上前,掏出帕子捂住二爷流血的地方。
二爷叫得最大声:“你这个泼妇,你疯了!”
“我这是替爸爸打你!”阿蕙豁然站起身,响声正色道,“旁人不知道,你自己妹妹是什么做派,你不清楚?你骂我是荡妇,可有做哥哥的样子?爸爸倘若还在,他也会这样教训你!”
说罢,她不顾乱成一团的饭厅,走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 讨个说法
正如赵家猜测那样,赵嘉蕙成了近日茂城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当时在场的人都是茂城上流社会的,亲眼所见者也众,所以这件事传播速度很快。
因为传播得快,整件事就变得面目全非。
其实孟子楠只是想打沈永文,并没有真的打到他。沈永文身手矫捷,孟子楠的拳头只是从他脸侧擦过。
沈永文也没有还手。
可谣言流传到市井之后,便变成了孟少帅和沈少互殴,打得血肉模糊,现场一片混乱。
劝架的人也不少被误打了。
而赵嘉蕙的面目也变得迷离起来。有褒有贬,大意就是她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最终导致了那场恶战。
甚至有人说,早就看到了赵家四**和沈少约会。因为孟子楠和阿蕙的关系,多少旁人是有耳闻的,而和沈少,却是半点风声都没有,所以关于阿蕙和沈永文的揣测,甚至是捏造,渐渐多起来。
凭空而出的事,往往更加耐人寻味。
这中间的缘故也越说越离奇。
那晚孟子楠只是奉了父命去曲峰林的宴会,准备给曲峰林当众道歉的。可孟督军还没有赶到,孟子楠就和阿蕙离开了,孟督军对那件事的过程也不知首尾。那晚孟督军原本是要带孟夫人去宴会的,可是三姨太不放孟督军出门。
孟督军再三跟三姨太说,孟夫人才是正室,这等场合倘若带着三姨太去,孟夫人的脸面没地方搁,这样不好。
三姨太则道:“当年她只是搬了几床棉被,就改嫁了你。我可是你下了龙凤贴,用龙凤花轿抬进府里的。这个家除了我,还有谁是如此明媒正娶的?”
正好被前来喊孟督军出门的孟夫人听到了。
孟夫人气得要和三姨太打起来。
于是两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孟督军在里头劝架,结果左右不讨好。被两个女人骂的狗血淋头。
三姨太虽然泼辣,言辞上厉害,可是动手不行。她文文弱弱的,根本不是孟夫人的对手。
孟夫人可是帮派人家出身,自幼看惯了枪林弹雨,自己也是一身的好本事。她是骂不过三姨太。可要打三姨太,孟督军都拦不住。
最后,不仅仅三姨太被孟夫人打了,连孟督军也挨了好几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唇角都破了。最后是副官们扛了枪进来,孟夫人才罢手。
如此一来,孟督军是不想再去曲家了。准备让人去报个信,说自己有军务耽误了。
结果孟子楠回来了。
当时孟督军问他是怎么早归,孟子楠敷衍着说了几句,支支吾吾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孟督军见他眼睛有些红,好似哭过了,心里就一软,想着这孩子受了什么委屈?
没想到,次日就听了这么大的新闻。
孟督军听到的是。沈永文和孟子楠互殴,两人各打了对方。
怪不到孟子楠回来神色泱泱的!
孟督军顿时就怒了,这还了得?他的儿子。他是可以作践的,也可以任意打骂的,甚至在下
属和儿子之间有冲突。他可以牺牲儿子的名誉来让下属对孟督军感激。
男子汉大丈夫,拘那些小节做什么?孟督军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真正有本事的人,旁人怎么诟病他都不能损其威严。
可这不代表,旁人也能欺负他儿子!
对方还是陈浩然的小舅子,就更加让孟督军不爽了!
茂城在南方政府的管辖之下,军政分开。可是从前那个市长,是孟督军自己的人,所以茂城的税收,大部分进了军政府。
半年前政界调任,陈浩然原本在北洋政府做事的,突然空降调任茂城,这已经让茂城军政两界都觉得膈应。只是陈浩然后台硬,没人敢说什么,孟督军也一直忍着。
陈浩然到任不足半个月,就大刀阔斧谈什么革新。最后,税收被他砍了一半进市政厅。
孟督军吃了个哑巴亏,心里一直对陈浩然不爽。
可是上头有南方政府压着,孟督军也不敢放肆。况且茂城的税收,军政府还是占了大头的,市政府只是分了杯羹。为这个和陈浩然斗,不值得。
那些被陈浩然弄进市政厅的税收,虽然弃之可惜,却也食之无味。
只是孟督军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哪怕东西再少,从前都是他孟宇轩的,突然被陈浩然弄走了,孟督军心里就是不舒服。
现在,陈浩然的小舅子,竟然敢打茂城督军府的少帅,这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的。
孟督军的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吩咐身边的参谋,“请”陈浩然到督军府说话。
参谋们都劝孟督军,息事宁人,反正少帅也没受伤:“犯不着和陈市长一般见识。”。
孟督军怒道:“今日敢打督军府的少帅,明日就敢攻打督军府。本督和南方政府合作,也是有条件的,虽然承诺了军政分开,可本督也让他陈浩然一次了。如今,他的小舅子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翻了天!”
孟督军眼睛很大,怒目一瞪的时候特别骇人。
身边的副官和参谋没人敢再劝了,感情督军只是借题发挥,还在对陈市长革新税收那件事不快呢。
没人敢老虎嘴里拔牙了,参谋派人去陈市长的官邸,把孟督军的话告诉陈市长。
陈浩然一头雾水。
孟督军府里参谋的意思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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