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她会提及,孟菀明显一愣,随即摇头:“不是不想说,只是过去那么久,我都忘了。好了大哥,忽然觉得有点累,想去歇息了,你若是没事,也回去吧!”
孟君珩还想再说什么,孟菀却俨然一副不想继续的样子,他迟疑了一下,当真没有再言语,只是望着孟菀的背影,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其实他想告诉她,过两日皇甫逸要来,是听说了宁王一事,皇甫谧才特地派他来的,为的就是震慑住宁王。
但是菀儿显然是不想听到关于兰陵任何事的,所以,还是瞒着她好了,免得她又感怀!
三日后,皇甫逸如约而来。
清心殿中,皇甫逸与孟君珩对面而坐,互相望着彼此,面上都是含笑:“数月不见,西蜀王越发的俊逸无边,看来西蜀的风水,很是不错。”
闻言,孟君珩略略一笑,“殿下亦是如此,虽然比先前精瘦了不少,但是依旧风采夺目。”
你一言我一语,两人都是含着笑,大有老友久别重逢的意味。
然此时,孟菀却全然不知皇甫逸到来的事情,正拿着针线做婴儿的衣裳。
女红不是她擅长的,可是想要为自己孩子做身衣裳的心却不比旁人差,特地向双儿请教了去。
只是拿着针,在布子上搔了一针,针尖儿便直直的插入了指尖,那钻心的痛,立马就让她皱起了眉。
“啊!”她低呼了一声,忙将手指放入了口中,血腥沾染了满口,她吐了吐舌头。
“小姐,你没事吧?”双儿听了动静忙过来查看,见孟菀受伤忙要去拿药箱来,却被孟菀拦住:“不碍事,只是一点血,不用抹药这样的严重。”
这样说着,眼皮却是突突的跳个不停,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像是出了什么事一般的。
她咬了咬唇,沉思了片刻方才问道:“双儿,宫中一切正常,没有异状吧?”
双儿道:“未曾听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了?”
孟菀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是这两日睡得不安稳的缘故,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双儿忙上前去搀扶:“那姑娘就小憩一会儿。”
孟菀摇了摇头。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会儿这般的不安,定是有事,于是便放下东西走到了门口。
“姑娘”本是想出去瞧瞧,谁知才刚走到门口,双儿便一下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孟菀明显一愣:“怎么了?”
双儿自觉失态,忙不迭的摇头:“没,没什么。。。”
那般慌慌张张的,越发引得孟菀生疑,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道:“到底怎么了?”
双儿胆子小,被孟菀这么一吼便有些怕了,但是孟君珩吩咐过不能告诉孟菀,所以这会儿她也只能死死的咬着唇。
孟菀见状,越发觉得不对劲,一把甩开双儿的手,道:“你若是不说,那我自己去瞧!”
双儿慌了,若是姑娘自己去了,被王知道,自己可就惨了,于是一下子跪了下去,抓着孟菀的手,道:“姑娘,你不能去啊,王吩咐了,今儿个的贵客你不能见,所以让你在屋子里呆着!”
贵客?
孟菀还是第一次听,不由得翘了翘眉梢:“是谁?”
双儿缩了缩脖子:“这。。。”
“我问你是谁!”
“是。。。是兰陵的八殿下。。。奴婢也不知王为何不让姑娘知道,但是他亲自吩咐过,所以。。。”
“咣当--”孟菀的手一抖,手中的东西应声落地,发出乒乓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有些刺耳。
双儿慌忙来查看,却被孟菀一把推开,她站在那里,愣了好半晌,忽然转身,冲进了房内。
当日,皇甫逸曾为她设计了逃跑的路线,为她在江南安排了一切,但是她却没有按着他说的做,因为她不想与兰陵再有任何的瓜葛,但是这会儿,他竟然来了,来到西蜀的宫中了,虽然不一定能够碰上,但是有关于兰陵的一切,只要提及,她都会失控。
所以她要走,一定要走!
…
两日后。
风声萧萧,四处一片的凄迷,马车里,孟菀端坐在那里,目光怔忪。
那一日,她急急的逃走,连一声招呼都没跟大哥打,只想着逃走,这两日来,接连的奔波,让她十分的疲乏,是夜,当马车停在了一处小镇,她便就此在此处找了家客栈歇息。
她有了身孕,身子本就沉,这会儿更是疲乏不堪,是以到了客栈,头一件事便是沐浴歇息。
只是她一向认床,躺在陌生的地方,睡的并不安稳,朦胧中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回响,她侧着耳朵听了听,似乎听到远远传来一阵笛声,在呼啸的风中,有些凄凉。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笛声当中,孟菀的睡意渐渐的消散了去,睁眼仔细听着,隐隐有些不太真实。
侧目见外头天已经黑透了,鬼使神差的,她掀起锦被起身下了床。
透过门缝往外瞧着,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混杂着这笛声听来,竟有一番凄婉的美。孟菀静静听着,一缕悠长音色飘飘扬扬,竟似有魔力般,不待多想,已推了门。
凭着笛声寻去,踩着深深浅浅的水坑,鞋子湿了也浑然不觉,一曲终了,孟菀却并未停下脚步。
不觉间已到了前院儿空旷处,只见帐篷相连的一端,一身着白衣的男子负手而立,手中握着一只长笛,清亮的音,从那厢传了出来。
那人,那景,竟让孟菀半步动弹不得,只呆呆站在长廊的另一端,瞧着,脑海一阵的发懵。
没有想到,想要逃离皇甫逸,却在此处见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她以为此生此世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皇甫谧。
蓦然,孟菀呆呆的瞧了半晌,那厢皇甫谧却似有感应般的回过身,孟菀下意识的一躲,下一刻,转身就跑。
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计不能让皇甫谧发现她。
*
几乎是逃回去的。
她靠在门上,不住的用手抚着胸口。
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道也是来见孟君珩的?可若是如此,那又为何不在叱诧的皇宫而是在这一个偏远的小村落。
一个个的疑问涌上心头,她却无暇去求证,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衣服沾了雨水,黏黏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拿起毛巾胡乱擦了擦,又找了衣服换上,眼瞧着时辰尚早,只能悄声上了床,躺下,却是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V111
一个个的疑问涌上心头,她却无暇去求证,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衣服沾了雨水,黏黏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拿起毛巾胡乱擦了擦,又找了衣服换上,眼瞧着时辰尚早,只能悄声上了床,躺下,却是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等到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急急的收拾妥当,特地换了一身男装,要走,赶紧的走,这是最重要的事!
然才刚出了院子,就见一行人骑着马浩浩荡荡的过来,为首的居于马背上英姿不凡的,除了皇甫谧还会有谁。
整个人一僵,随即倏的转过身去,手中的伞也故意压得低低的,生怕会被他瞧见。
马儿从她的身边经过,溅起了水滴点点,有几滴落在她的脚边,形成了难看的颜色,她低头瞧着,不觉的皱了皱眉头。
“姑娘,姑娘”正在这时,客栈的活计却冲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包袱,塞到了孟菀的怀中:“您落下东西了!”
孟菀一愣,垂眸看去,竟然是她一针一线为孩儿做的衣裳,当即便对着那活计道谢,然 便是这一声,虽然清浅,却仍是让骑在马上的人整个人都僵住。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声音。。。
他扭头去看,淋漓细雨下,一把伞挡住了他的视线,伞的下头,只能瞧见露出来的下半身,明明是男子的衣裳,似乎有些长了,下摆处绑成了结,松松的罩在身上。
他怔了又怔,不知为何,瞧着那道人影,他竟然有种动弹不了的感觉。
声音,是从那边发出来的吗?
他一下子跳下了马,目光只紧紧的望着那厢,似是生怕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孟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适才竟然大意,开口说了话,余光里瞥见那厢越发逼近的脚步,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皇甫谧,皇甫谧透过声音认出了她来吗?
手中的伞向下压了一压,直恨不得将整个人都遮挡住,眼见着从那伙计手中接过了包袱,她倏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
只是到底慢了一步,在马车赶到身边之前,皇甫谧已经先了一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孟菀的手臂。
“等一下。”
这声音似是从天而降,直让孟菀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背对着身子,化了的雪晕成水滴顺着伞落下,有几滴落在后背上,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怎么办?怎么办?
皇甫谧那厢却偏了偏头,只见伞面阴影下是一个略显瘦弱的身子,笼在一件宽大的衣袍之下,越发衬的不盈一握。
虽是男装打扮,可不知为何,他却隐隐觉得有些熟稔。
“请问。。。”他试探着开口,感受到手底有种想要挣脱的力气,他手指一紧:“请问一下,哪个方向是通往镇上?”
孟菀的手指一缩,手中的伞险些被风吹走,手臂被他握紧,感受到身后灼灼目光,孟菀咬了咬唇,逃无可逃只能回转过身子。
“不。。。不清楚。”她低声的开口了一句,只差将头缩到胸前,可饶是如此,皇甫谧的目光仍是一亮。
“菀。。。菀儿?”几乎激动的不能自持,皇甫谧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眼前的这个人,一身男装打扮,可是容貌,却是孟菀无疑。
他决计不会认错。
孟菀眨了眨眼,已经从最先的慌乱中回过了神,手不自觉的抚在腰间,她摇了摇头,唇角缓缓的勾了一抹浅笑:“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皇甫谧哪里容得她逃离,手一伸,一把摁住了她的肩膀:“不对,你就是孟菀。”
力道之大,将孟菀手中的伞都掀开,雨点顺势就落了下来,打在两人的身上。
孟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公子,你认错人了。”
身子陡然一轻,身后突如其来的一道力气让孟菀往后退了一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低沉的嗓音似是从天而降。
“皇上,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声起,两个人都是一愣,就连孟菀都呆住大。。。大哥。。。?他怎么也来了?
孟君珩却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而后朝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会意,当即便将孟菀扶上了马车。
只余下皇甫谧与孟君珩站在那里对视。
“君珩,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人,是菀儿?”
“不是,她不是。”孟君珩想都不想便否定了。
“你胡说,我看到了,她跟菀儿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她?”
“长得一样便是她?皇上,你会不会糊涂了?这天底下长的相像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都是她?”
孟君珩冷哼。
“那她是谁?”皇甫谧怎么可能轻易被敷衍,不依不饶的追问。
这倒是将孟君珩问住了,扭头望了一眼马车那边,帘子遮的严严实实,但是他似乎依旧感受到了孟菀的恐惧,不想见皇甫谧的恐惧。
他紧了紧拳头:“她是。。。本王的王后。”
一言起,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皇甫谧更是难以置信的重复着:“王。。。王后?”
“对,王后。”孟君珩点头。
皇甫谧忽然激动了起来:“你不要胡说了,她是菀儿,就是菀儿,怎么可能是你的王后,你。。。”
“因为她肚子里怀了本王的孩子,难道这一点还不足以证明?”
一言毕,皇甫谧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孩子。。。孩子吗?
的确,他与菀儿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有孩子,他还曾经问过花久夜,花久夜说起,孟菀很有可能是当初为了救他而被疯马踢的那一脚引致不孕,那么若是这个女子有了孩儿,就不可能是他的菀儿。
当初他没有跟菀儿说起过,但是他却清楚的很,所以才会在长平有孕之后十分的欢喜。
然而此刻,他却欢喜不起来了。
他曾经开动‘孟菀’的棺木,否定了棺木里的人是孟菀的可能性,所以才会四下找寻,原本以为,可以找到的,但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
到底,到底是他活该啊!
踉跄了两步,也不知是怎么的了,气血上头吗,整个人一颤,便晕倒了过去。
这一场初雪,却下了三天三夜,入目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直刺的人目眩眼晕。
傍晚的时候才稍稍的停歇,却仍是洋洋洒洒的飘零散落。
孟君珩搬了暖炉与孟菀并肩坐在那里,望着外头的雪花,道:“你们的事我都听八殿下说了,没想到,那几个月,你过的那样苦。”
孟菀的眉心几不可察的颤了一下,随即微微笑,没有接话,而是扭头问道:“他。。。怎么样了?”
几个时辰前,皇甫谧忽然晕倒,孟君珩便让人将他安顿在了就近的驿馆,而孟菀,则是带回了西蜀的皇宫。
但是孟菀的心回来了,人却还在那里。
她担心,真的很担心他。
头一次的发现,这么许久以来,她不肯提及兰陵,并非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害怕。
怕会在不经意间,再度响起从前的人与事,而后不由自主。
但是这会儿,她真的担心了。
孟君珩明显一愣,随即抬眸,望着孟菀,良久,才道:“方才驿馆来人,说是皇上急血攻心,一直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孟菀一惊:“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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