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谧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强烈,勾了勾唇角,微微笑。
红袖又上前了一步:“好了,时辰不早了,他们都还在等你,你赶紧走吧!”
皇甫谧迟疑了一下,扭头朝着前方看了一眼,孟菀他们已经停了下来,正在那里等着他。
他方点了点头:“那。。。我走了,你要保重!”
日头缓缓的落下来,一扫之前数日的严寒,那样的温暖,似是要将心都融化掉。
不知为何,红袖突然想要落泪,她抬眼望了天边一眼,白皑皑的雪与天色,她眨了眨眼,控制不住的出声:“珩哥哥”
她上前了两步,走到了皇甫谧的跟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的言语:“你记住了,一定要好好的,若是你过得不好,我定会杀去兰陵,将你再抢回来!”
皇甫谧原本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如今听了这话,想要退后的脚步就停住了。
他垂眸望了红袖一眼,而后勾唇,道:“你放心,不会有这样的一天。”语气坚定,目光亦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红袖静静听了,忽的一笑,唇角的笑容如同草原的格桑花,那样的耀眼,耀了一世的光彩。
“那我便放心了,我一直觉得,其实依着我来说,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红袖低低一笑,扭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眼中的晶莹,终于落下,顺着唇角的弧度,缓缓的打在了衣襟上。
是的,一定会。
皇甫谧凝着她的背影,低低一句,而后不再多言,转身跃上了马背,风度翩翩依旧如同红袖初见之时那般无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救她于水火,从此她便倾心托付,只是可惜,情这一字,到底不是她一人爱慕便能够的,他终究,不爱她!
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与你说什么了?”望着皇甫谧牵着马走了过来,在雪地里留下了几排整齐的印迹,孟菀复又转向了神色惆怅的皇甫谧,这才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皇甫谧这才回过了神,侧目望了孟菀一眼,稍稍一顿,方才笑道:“她说要你多给我生几个儿子你信不信?”
孟菀愣了愣,却已被皇甫谧拖出了好几步,小跑跟在他的身后,瘪了瘪嘴。
厚—这个男人,什么都不记得却偏生的记得要生孩子的事!
“你说,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追了上去,她凶巴巴的问了一句。
“哦?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皇甫谧眨了眨眼,笑的促狭而又调皮。
孟菀见状,当即便红了脸颊:“没什么,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你脸红个什么劲?”他却不依不饶。
孟菀当即便恼了,抬脚朝着他的马背上踢了一脚,大声的回嘴:“我哪里脸红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脸红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
孟菀恼了怒了起来,这个皇甫谧,怎么性子变成了这样,难道失忆的人,连同性子都会改变?
不过随即又笑了,变与不变又怎样呢,只要他是她的皇甫谧就好了呀,反正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的,不是吗?
。。。
天边晚霞渐歇,她的脸映在晚霞中,如桃如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皇甫谧这样做了,而在后头牵着马不远不近跟着的皇甫逸亦是。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便再也不能够从她的身上移开了,她笑,他便欢喜,她哭,他比她还要伤心,这大抵,也是一种感情吧?
哪怕只能深埋心底,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记忆中存在着的,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她曾真切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便足矣,不是吗?
就像多年前的那一个傍晚,他曾与她攀谈,交心,那一日,那道身影就埋在了他的心田,这么久以来,陪着她找寻皇甫谧,看着她强作坚强,他虽从未提及,但却也暗自悔恨,若是可以,他应该好好的将她护在身边。
然而这一刻,望着前头久别重逢的两人,所有的心思,统统化作了祝福,只想他们过的好!
他想,大概会吧?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
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的开春光景,兰陵的春日素来来的迟,这一年,也不例外。
桃月里,风还是有些烈,高挂的旭日分明那般清明,暖得了大地,却暖不了春风。
孟菀素来怕凉,这会儿俨然恨不能将自己包裹成团,整日里躲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肯去。
冷啊,谁叫这天儿这样的冷,她总觉得,出门一趟,都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
为此,没少被皇甫谧笑话!
他就不明白了,穿的那样厚实,每每还要抱着暖炉,可是一出门就喊冷,娇贵的模样,让他着实怀疑,这个女人,跟那会儿在西蜀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孟菀,是不是同一个人!
然孟菀却是对他的嘲笑嗤之以鼻,怕冷怎么了,又不是错,再者说了,屋子里那样暖和,呆在里头,多么舒坦。
于是也不理会他多次的邀约,就是不肯离开衡王府那一亩三分田,整日里只窝在房内,间或着趁着晌午暖和在院子里溜溜腿,如此,便也再无其他。
这一日,她又如往常一般,用过午饭出去溜了一圈儿,回来之后便窝进了软榻上,躺在那里闭目养神着,这会儿,便有人通禀,说是王爷请她去书房一趟。
若是寻常,孟菀定是不搭理他的,但是这会儿听说五皇子也来了,想着找她定是有什么事的,于是便披上了狐裘大氅,往书房而去。
皇甫御与皇甫谧兄弟二人正在那里对着一把弓箭研究,孟菀便走了进来,也不等她给皇甫御行礼,皇甫谧便自顾自的朝着她招了招手,而后微微笑道:“快过来瞧瞧,父皇方才赐给我的弓箭,听说是由紫杉木制成的,瞧这弓形,还有这韧性,若是拿去狩猎,绝对能够独占鳌头。”
就为了这个把她找来?
孟菀翘了翘眉梢,脸色明显有几分的不欢喜,但是碍于皇甫御在场,没有发作,只是道:“那你便去狩猎好了,拿着回来显摆什么,就怕人家不知道父皇对你好!”
一瞪眼,语气里俨然有几分的揶揄味道。
也难怪,因为皇甫谧失忆,回来兰陵的这一个月的工夫,皇上都险些要将他当成菩萨供起来了,拼了命的对他好,总觉得他这几个月吃苦了。
所以这会儿他要什么,皇帝便给什么,他没说想要的,皇上也都给他备着。
“是啊,就对我好,怎么,嫉妒了?”
皇甫谧笑嘻嘻的,凑在孟菀的跟前,一副欠揍的模样。
孟菀见状,这会儿恨不能撕烂他那张桃花脸,举了举拳头,忿忿道:“若不是念在你失忆的份儿上,我定要好好修理修理你!”
一句话,让皇甫谧微微一怔,随即便恢复了一脸的笑意,脸贴近孟菀的脸颊,笑:“那我一辈子不恢复记忆好了!”
“你。。。”孟菀脸色一变,抬手对着他的头便敲了一下,而后叉着腰,怒气冲冲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一辈子不恢复记忆,我跟你说,花久夜给你开的药按时服用,知不知道?”
凶神恶煞的模样,与那张温柔的脸着实不相符,皇甫谧见状,也不甘示弱的回嘴:“花久夜还说要我去从前去过的地方,可是你不陪着我,我怎么找记忆?”
一句话,说的孟菀没了气焰。
也是,她因为怕冷,死活不肯出门,他几次三番想要叫她出去都被她拒绝了,这会儿听他半玩笑半认真的抱怨,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悻悻的耸了耸肩,道:“我不是说了嘛,这两日太冷了,等过些时日再说。”
“等等等,就知道等,那我的药也等过些时日再喝好了。”
“你敢!”
这厢,又是一阵的唇枪舌剑,两个人不亦乐乎,竟都将皇甫御忘在了一旁。
他不由得抚了抚额头,“那个。。。”
从梨木椅上站起身来,他轻轻的张了张口,说出两个字来。
那夫妻二人这才意识到,这书房中还有旁的人,而他们过来的目的,是要与皇甫御一道欣赏皇上赐给皇甫谧的那把弓箭。
当下便尴尬了起来,孟菀干笑一声,拿眼瞪着皇甫谧,而后转向皇甫御,一脸的抱歉:“抱歉五哥,忘了你在这里,让你见笑了。”
好在皇甫御好性子,依旧温和的笑着,望着那夫妻二人,虽然吵闹着,却显然是恩爱无比的,他的笑容也越发的温和了起来:“不碍事,你们不必管我,我就是来瞧瞧七弟的弓箭,这会儿瞧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依旧是好声好气的,倒是让孟菀越发的过意不去了起来,狠狠的瞪了皇甫谧一眼,而后快步上前,亲自将皇甫御送到了门口。
“五哥,闲来无事便时常过来坐坐,你一个人在皇子府也怪冷清的。”
皇甫御点了点头,依旧温着声音,朝着孟菀摆了摆手:“知道了,回去吧,改日我再来,还要找七弟去狩猎呢!”
孟菀点了点头,目送着皇甫御离开,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五哥当真是好人呐!”
性子好,心肠又好,只是可惜了,心太重了,对于凝烟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总也欢喜不起来,哎
“怎么?这会儿子后悔了?觉得五哥比我好了?”
身后,皇甫谧半开玩笑半揶揄的开口,语气是浓浓的促狭意味。
孟菀当即便扭头瞪了他一眼,心说着皇甫谧这家伙越发的毒舌了起来,好端端的话,到了他的嘴里都会变味。
然话还不等出口,孟菀却是一顿。
方才他说什么来着?问她是不是觉得五哥比他好?可是他为何会这样问?
“皇甫谧,你难道是。。。”
“怎么了?”见她神色怪异的望着自己,皇甫谧抬手摸了摸脸颊:“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孟菀摇了摇头,皇甫谧不疑有他,这会儿眼见着时候不早,便拥着她,往饭厅用饭去了。
一顿饭,孟菀却是用的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用完了回到房内,一关门,她便将皇甫谧拉到了跟前。
皇甫谧自然一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这会儿不免有些不解,翘着眉梢望着她,在她的耳边道:“怎么了?奇奇怪怪的,莫不是想我想的紧?”
暧昧的眨了眨眼,却不等靠近便被孟菀一下子拦住,将他的脸挡在一边,哼道:“别嬉皮笑脸的,我有事问你。”
有事?
“什么事?”皇甫谧当真郑重了神色,垂眸望她,而她也抬眸看着他,一双眼眸里,是浓浓的探究之意。
没错,她还在为方才他的那一句话而心存疑虑,实在是不吐不快,忍了忍没忍住,于是昂首道:“你会不会已经恢复记忆了?”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一双眸子晶晶亮,一眨也不眨的落在他的身上,皇甫谧明显一愣,随即翘眉:“为何会这样问?”
孟菀瞪圆了眼:“你先前不是说我觉得五哥比你好吗,那意思不就是你记起了从前的事?”
皇甫谧一愣,随即大笑,怪不得这丫头先前是那副表情,原来是以为怀疑他了,既然如此。。。
“其实。。。”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
还不等他开口,她便自言自语着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恢复记忆,定会第一个告诉我,绝对不可能隐瞒的。”
说的那样信誓旦旦,倒是让皇甫谧有些错愕了。
这个时候,他若是说出不该说的话,会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忍了忍,还是忍下了,望着孟菀笑容满满的脸庞,他也随之一笑:“是啊,自然没有恢复,还等着你不要那样懒,陪着我去找记忆呢!”
孟菀撇了撇嘴,哼声道:“是是是,知道了,明儿个,明儿个就陪你出去还不成嘛!”
V94
孟菀素来是说话算话的人,翌日一早,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依言早早的起床,洗漱收拾了一番,又让暮词给她找了件暖和的大氅披上,方才与皇甫谧二人手牵手出了家门。
不乘轿子,不带人随行,只他们二人四处的走着,看看人,看看景,静谧娴淡。
自然是孟菀带着他往从前两人有过记忆的地方而去,八里亭十里坡,还有两人初识之所东百楼。
倒是一边走着,一边给他讲着,点点滴滴都是关于两人的过去,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也随之浮现上了脑海。
一日的工夫,很快便过去,到了傍晚时分,已然已经是饿极了的,孟菀提议,两人便在东百楼用了晚膳。
因为这一日十分的愉快,这会儿孟菀还情绪欢喜着,一边用着饭,一边望着眼前的皇甫谧,眨了眨眼:“我说了一日,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来?”
她问。
皇甫谧迟疑了一下,而后点头:“那是自然的,你与我说着,我就想象着那样的情形,说真的,还真能够想象出来。”
孟菀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我对你这么好,那你快夸夸我。”
皇甫谧勾笑:“哪有你这样的,给别人说着让人来夸你。”
孟菀扬了扬脖子:“大不了你夸了我我再夸你如何?”
“这还算公平。”皇甫谧这才点头:“那我要说了啊菀儿,你真美,好了,该你了。”
孟菀撇了撇嘴,显然对他的应付有些不满意,却随即便勾了勾唇角:“皇甫谧,你真有眼光。”
皇甫谧还在等着她夸奖自己,却忽听她说了这么一句,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当即便嚷嚷了起来:“你竟然耍赖!”
孟菀无辜的耸了耸肩:“哪里耍赖了,明明就夸你了啊,说你有眼光还不成?”
嬉笑的语气,那笑容明媚仿若夏日的花儿,直晃得皇甫谧心神荡漾,伸手在孟菀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而后道:“牙尖嘴利,说不过你,快吃饭吧!”
孟菀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却是一派欢喜的模样,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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