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却陡然停在了那里,连带着挂在眼眶儿的泪珠子都僵住,望着欢颜肿胀的手中有什么滑落,孟菀猛的一怔。
地上落着的,是一枚盘扣,大红的花纹是牡丹的纹路,从材质来看,应该是绸缎一类的衣裳才有的,而并非欢颜身上所有。。。
孟菀拿起来放在手心,心思斗转间,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忽而一亮,难道这盘扣会是凶手的?欢颜临终前抓住了握在手心?
这样一想,她倏尔便站起身来,望着欢颜的尸首,许久不见的笑容终于浮上了唇角:“欢颜,这是线索对不对?我就知道,我的欢颜那样聪明,一定会留下线索的,一定会。。。”
有了这个,孟菀相信,定能顺藤摸瓜查出是谁衣服上的来。
又握了握欢颜的手,这会儿孟菀斗志十足,倏尔转身,握紧那枚盘扣,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却没瞧见,院落里,昏暗光影中,一个人长久的躲在树的后头,在见到孟菀略带欢喜冲出去的时候,那人一僵,随即快步的跟了上去。
“暮词,立刻命人预备马车,我要进宫。”
出了院落,孟菀走的极快,对着候在门口的暮词轻声吩咐了一句。
暮词明显一愣,“这个时辰,小姐要进宫?”
孟菀这才意识到,已经是深夜的时辰,这会儿宫门已经下钥,进宫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如此,明儿个一早记得早早的吩咐人预备,我一早便要进宫。”
暮词应下,方与孟菀二人一起回房,皇甫谧还未回来,躺在床榻上紧握着那枚盘扣,睁眼望着外头,孟菀的目光之中,窸窸窣窣的都是光芒。
翌日一早,天才刚亮,孟菀便急急忙忙的进了宫。
出门那会儿还碰上了刚回府的皇甫谧,在听了孟菀的叙述之后本想着随孟菀一道进宫去内务府查证,可是孟菀见他一脸的疲惫,哪里忍心,只让他好生的歇息,她则是自个儿去了。
没有旁的心思,直奔内务府而去,衡王府的一切日需,都是内务府备的,包括所有人的衣裳鞋袜。
早有人听了风等在那里,见了孟菀纷纷跪下,孟菀方抬了抬手,等到众人起身之后,方道:“我衡王府的事务,是哪一位负责的?”
有名中年内监站了出来,冲着孟菀掬了掬手,恭声道:“回王妃的话,是奴才。”
“那那枚盘扣是哪件衣裳上的,又是给谁做的,你这里,应该有存档了?”
“是。”
“既然如此,你帮我查查这个。”
孟菀伸手将那枚盘扣递到那人的手上,而后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人仔细的瞧了一眼,方垂了垂首:“那请王妃稍后,奴才去查查就回。”
孟菀略略点头,这会儿有人看了座,她便在内务府的厅内坐了下来,直直的望着那人方才去的屋内,神色微凝。
她想,只要查出那件衣裳是给谁做的,便定能找出凶手来!
这样想着,心中满是希冀,然正在这时,屋内却传来那名内监疑惑的声音,随着翻箱倒柜的声响,
“咿?怎么衡王府的卷宗都不见了踪影?分明记得就放在这里的,你们,谁瞧见了?”
孟菀一僵,随即猛的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屋内,望着那人四下翻找,她蹙眉:“卷宗?就是记录衡王府内务的卷宗吗?”
那人连连的点头,孟菀的眉心蹙的更紧了,卷宗没了,还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巧合是绝计不可能的,难道是有人来销毁了?
V61 阴谋迭起(一)
带着这个困惑,回去的一路上,孟菀都眉头深锁。
照着内务府的人说,所有的卷宗都摆放在一起,而除了衡王府的,其余的都丝毫未少,偏生的针对着衡王府,说是巧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是以回去之后,她没有回房,而是自顾自的先往府中掌管杂事的杂物处而去。
寻常里,从内务府送来的东西,都会先经杂物处,虽这会儿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还是要去问一问。
果然,杂物处在翻看了记录之后,对孟菀道:“启禀王妃,奴才翻看了一下,并未有这件衣裳的记录,这盘扣又小,实在记不起是哪件衣裳的,还请王妃恕罪。”
因为有了内务府的教训,孟菀在来杂物处的路上已经料想了这样的结果,她想,若是有人能够从内务府偷走卷宗,那么衡王府的记录更是不在话下,只是做这件事的会是谁呢?
既能出入宫闱,还有本事在衡王府横行。。。
思来想去也不得果,忧心忡忡的回去房内,皇甫谧正和衣躺在那里,见她回来,当即起身迎了上去:“怎么这副神情?事情不顺利?”
孟菀点了点,将两处的事情与皇甫谧说了一通,末了,她道:“我想了一路,能够做到这两件事的人真真儿不多,再加上就好像有人知道我每一步要做什么,一早便阻拦了,让我无迹可寻,我总觉得,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被漏掉了。。。”
“你怀疑身边有内鬼?”
“嗯。”孟菀点头:“原本欢颜在王府遇害,便可以断定人是王府里的人杀害的,如今我去查证,却又有人先了我一步,更是证实了这一点,只是我不明白,将王府当中的记录除掉也许不是难事,只是那人是如何进宫的?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内务府的卷宗偷走?要知道,宫中守卫森严,整个王府可以自由进出的就只有你我,可是你我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那样说来,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有人里应外合?”皇甫谧沉吟半晌,将自己的假设说了出来。
孟菀眸子一亮:“里应外合?这样也不是不可能,也恰恰能解释了这样多的巧合,只是。。。会是谁呢?宫里头,还有咱们府上。”
孟菀这会儿充满了斗志,尤其是在凶手做了那样多灭迹之事后,她更是肯定了凶手在王府这一事实,所以她相信,只要追查下去,定能查出真相。
她最最想知道的,便是究竟哪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竟对欢颜下此毒手,甚至还将她浸泡在冰冷的水中,一想到这里,孟菀的心中便发狠,整个人也都暴戾了起来。
皇甫谧却揽过她的肩:“无论是谁都好,这会儿我只想睡觉,反正既然现在思绪理不清,你便也好生的歇息一下,看你一脸的疲惫,我昨儿个夜里没回来,想来你也没有睡好吧?”
一边说着,一边将她强行按到了床榻上,褪去鞋袜推攘到床榻上,这才又说:“你的身子你自个儿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到时候谁来追查真相,谁给欢颜报仇?”
孟菀知他是为了劝慰她休息的一番说辞,却也没有拒绝,而是依言而行的在他身边躺下,头枕着他的手臂靠在胸前,她的声音几不可察:“皇甫谧,你说我真的能找到凶手吧?一定能够为欢颜报仇吧?”
皇甫谧困顿极了,却还是强忍着,听她这样说,他点了点头,颔首在她额上亲了亲,轻声说:“那是自然,一定会的。”
他似是疲惫极了,声音也略显沙哑,孟菀知他这两日除了帮她追查欢颜的下落还要照顾她,而最最重要的,如今边境动荡,花朝屡次来犯,皇上已经召集诸位大臣接连几日商讨应对策略,而皇甫谧更是一日一夜没有合眼。
念及此处,她伸出手来,环住他的腰身贴紧,闻着淡淡的龙涎香气,耳边是他沉稳的呼吸,她阖了阖眸子,心中安然一片。
醒来的时候皇甫谧已经不见了踪影,据暮词说,是宫中来人请他过去,似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孟菀猜测着是与边境不稳定有关,心里头担忧着,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祈祷着一切安生,尽早的雨过天晴。
又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原本想着梳洗一番再好生的理理欢颜一事的前因经过,谁知才刚下床,就见皇甫谧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神色晦暗不明。
大抵是这两日都没什么好事,这会儿见他这般,孟菀的心猛的一沉,竟觉得不安了起来。
“你醒了。”沉吟间,皇甫谧已经快步进门,走得急了,额头上全是汗珠子,说话的时候也不似平常的沉稳,语气微微有些急切。
孟菀点了点头,心中不安,却未曾言语,只是拿着帕子给他拭了拭汗,这才道:“怎么走的这样急,出什么事了吗?”
皇甫谧点了点头,携着孟菀往屋里头走,道:“先进屋再说。”
神色郑重,孟菀心中越发的慌乱,不过没有吱声,顺从的跟着皇甫谧进了屋子。
一进门,皇甫谧就紧紧的将孟菀拥在了怀中,瞧不见他的神色,但是孟菀清楚的感觉到他在颤抖,整个人都在抖。
孟菀心中惊慌,这样的情形似是熟稔,又似是不同,“究竟怎么了?”
“菀儿,对不起”他的声音都跟着颤抖,“我知这个时候你心中难受,需要我在身旁,只是边境动乱,花朝再度突袭,我军将领死伤无数,这样的情形,我不能坐视不理,方才父皇召我进宫,我已经主动请缨,要带军出征。”
孟菀的身子一颤,脸色瞬间苍白无血:“出。。。出征吗?”
她在意的不是他不能在身边陪伴,而是担心他,既然会派他出去,显然是情形十分的紧急,孟菀虽知他有能耐,但是出征打仗却非小打小闹,他没有带兵经验,这样出去,真的不会有事吗?
“菀儿抱歉,若是你想打想骂我都随你,我知道是我不好,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你而去,只是…”
后面的话被孟菀阻拦了去,孟菀伸手在他的唇瓣上轻轻一点,却是忽的笑了笑:“傻瓜,说什么呢,国家大事那是再重要不过的了,我怎会因一己之私而生气呢,只是,此番形势险峻,你当真没有问题吗?”
“只能尽力而为了。”皇甫谧眉心紧蹙,好看的不似凡人的脸上也都是忧心之色,不是担心自己力不能及,而是怕稍有疏忽会酿成大祸。
“皇甫谧”孟菀见状,不由得越发的担忧了,皇甫谧却转了笑颜,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而后轻笑:“放心好了,有你在家中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墙角的小花开的正好,星星点点的白,星星点点点的红,在最后一抹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微醺的光彩,孟菀静静望着,只觉那团光晕不断的晕染开来,漾得眼睛里都是光彩。
“怎么了?”见她怔忪着,以为她还在担心,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孟菀方回过了神,而后轻轻摇头,望着他好看的脸庞,她微微笑,良久,只说了三个字
我等你!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翌日一早醒来,皇甫谧已经不在身边,周遭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可是床榻的另一边早已是空空如也。
孟菀抬了抬眸子,昨夜就说好了,不去送他,说好了,不要那样伤感,可若是不去送上一程,会有遗憾吧?
孟菀下了床榻,收拾妥当就批了件衣裳走了出去,风有些凉了,似乎前几日还是那样的温暖,可是一转眼就要到秋天了。
孟菀站在坡顶上,遥遥的望着下头,路边的花儿还未凋零,像极了昨日,他将她拥在怀中,胸膛宽厚,让人安心,耳边是他的低喃,“菀儿,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生的保护自己,欢颜的事,尽力而为便可,若有危险,定要当即撤离,等我回来。”
孟菀眯了眯眼,风有些大,漾得眼睛生生的疼,迷蒙当中,一列列训练有素的将士走了过来,道路两旁围得满满的都是人,两排队伍整齐行进,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之下,俨然如寒冬冷风,面上丝毫表情全无。
在人群当中,孟菀一眼就瞧见了骑马居于中央的皇甫谧,一身金灿灿的盔甲一尘不染,日头斜斜落下,越发衬的那身影玉树临风起来。
一头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锦带将丝发束于脑后,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阳光打在身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薄薄的嘴唇抿成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那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应着日光微微眯着,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孟菀的胸口涌上了一股情愫,竟然有种禁不住要落泪的冲动,‘此去一别,不知归期,’她能做的,却只是等待。
似乎是感受到了孟菀的目光,皇甫谧忽的转过头来,隔得那样远,却还是清楚的瞧见了那边如同雕刻一般站立的孟菀。
像是一下子静止了下来,两人就那样静静的对望着,似是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他们二人。
孟菀抹了一把脸,干干的,此时反而落不下泪来,甚至,在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那样的浅淡,却淡淡的晕染开来,一点点的蔓延到了皇甫谧的心里头。
他抬了抬手,放到了胸口,轻拍了两下,也不知道孟菀到底看清楚了没有,却不知,孟菀这边早已是泪流满面,望着那越发远去的身影,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夫妻情深,王妃亲自来送,这样的情怀,真真儿让人感动呢!”身后,忽然响起的女声,幽幽叹息着,似是感慨,又似是有别的意味在。
孟菀回身,不知何时,傅倾城竟站在了身后,目光悠悠然望着军队离去的方向,唇角勾笑。
那笑容像极了初见之时,她也是这般几不可察的笑着,仿若所有的阴谋算计,都在那一个笑容当中。
孟菀不由得蹙了蹙眉:“情深清浅也无需旁人多言,倾城姑娘与其这样关心着我与王爷,倒不如随王爷出征去,连城姑娘都去了,你怎么反倒留下来了?”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
轻笑着一句,笑容间尽然是阴谋的味道,孟菀瞧的清楚,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傅倾城这会儿又说:“对了,欢颜的死,王妃很伤心吧?看着王妃伤心,倾城却欢喜的很呢!”
最后几个字,声音随着她的转身离去而渐渐的消退,但是孟菀却依旧听得清楚,整个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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