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聒噪的武伦此刻相当的安静,默默坐在那里。
安悦笑着收回视线,“武师兄,你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讨厌的人是谁吗?”
武伦一愣,眼底透漏些茫然,摇摇头,对于安悦的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是我爹爹……”安悦讽刺的一笑,把手放到自己胸口处,“娘亲是那么的好,可是他还是无情把她抛弃了,他不爱我,不爱娘亲,跟着一个伶人私奔放弃了家,娘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惨笑了一下,“我有时就在想,如果没有这种爹爹,我会生活的很好的……不像现在,被大伯家控制,娘亲在府里完全没有地位,就连我,他们也是容不下……”安悦越说越激动。
武伦呆呆的望着她,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我是很听话很听话的,只要他们对我一点点好,我就会对他们千倍万倍的好……我,只是那么渴望温暖而已……”安悦声音有些微弱了,“我恨过也怨过,可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他人,放弃了可以重头再来,可是我知道从来没有重新的机会……”
“安悦,你……”武伦怔怔的望着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干脆递出了一块巾帕。
“谢谢……”安悦擦了擦啦脸上的泪,“不过,我想通了一些,既然生活给了我这么的困难,就当是对我的考验吧,再怎么艰难,我也会坚持下去的……”转头望了望武伦,见他一副深思的模样,“师兄,你也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夜色中多了抹静谧,过了很久,久到安悦以为他不开口的时候,他忽然出声了,“他们很开心,每一次我从书院回去的时候,他们总会跑很远来接我,对着乡里乡亲夸奖我,离去的时候他们嘴里不说,可是在我包里塞了许多东西,抹着眼泪望着我离开……”
安悦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他爹娘,似乎为了不去触碰那些太过于美好的回忆,仿佛结了痂的伤口,一碰就会疼。
“……可是就在三年前我回去的那年,村子被封了起来,在村外躲起来的我,可以听到村里传来的凄厉的哀痛声,那种无力感、伤痛感……”武伦想到了什么,脸绷得紧紧的,带着一丝隐忍,拳头砰的一下打在桌上,“……我真没用!”
“师兄,这并不是你的错,天灾人祸……”安悦急忙道。
“对!”武伦抬起头来,“是天灾人祸,那场瘟疫让那么多人丧生,自从那次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就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呢,如果有一丝的生机,我都会紧紧抓住的,”眼底浮现一抹痛苦。
安悦心底一痛,手放在他背后,轻轻安慰道,“倘若有神仙就好了,就不会让瘟疫夺走他们的性命了……”
武伦抬眼望着他,带着一丝柔软,“小师妹,谢谢你,还来安慰我……”
安悦摇摇头,“洛林书院对我来说就像家一样,而师兄就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不关心家人了,师兄……”她偏头想了一下,“你想过没有,倘若世上有药能挽救瘟疫中的人的话,就不会有死亡了。”
武伦点点头,“其实我也想过,想要离开洛林书院去寻一个懂医药的高人拜师,专门研究这方面,可是……”眼底多了抹惭愧,“我一直没有寻到……”
安悦脑海里顿时蹦出个人来,不是还有神医冷乐颜吗,对啊怎么把他给忘了,脸上带着一抹激动的笑意,“师兄,你知道神医冷乐颜吗,我认识他,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真的吗?”武伦也很开心,神医的名号他早就听过了,可是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脾气相当古怪,所以他一直有心打听却一直无获,“那小师妹别忘了啊。”
“恩恩,”安悦点点头,“估计现在很晚了,我也该走了……”站起身来,想到岳师姐那磨人的睡姿,不禁后怕了一些。
翌日,俞先生背着手在台上讲着课。
安悦正在认真的做笔记,忽然感觉到背部被掐了一下,立马回过头来,岳酒酒疑惑的望着她,而旁边的莫梦黎正撑着头装作看书的样子,实际上跟周公下棋去了。
继续转过身子记笔记,又是一下,安悦怒了,把岳酒酒狠狠的瞪了一眼,岳酒酒见状相当无辜,撇了撇莫梦黎示意罪魁祸首是他。
压低声音怒道:“莫梦黎,你神经啊!掐我干嘛?”
莫梦黎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眨眨,带着斜斜的笑,“小师妹,你不听话哦……”
“有病!”白了他一眼。
安悦没好气的道:“有话快说!”
莫梦黎对着她耳边道:“你把武嬷嬷怎么样了啊,怎么他今儿一大早醒来吧我们所有人的衣服都洗了,而且啊还准备了早饭,坚持吓到我了……”说着还拍拍胸口,表示自己的确受惊吓了。
安悦心里好笑,视线一转,对上了武伦的眼神,两人有默契的一笑,“我凭什么告诉你啊?再说,这样不好吗……”
莫梦黎自言自语道,“也不是不好,只是太反常了,搞得我早上只敢吃一点粥了……”
安悦捂着嘴,暗地里乐去了。
一堂课结束了,俞鹤临严肃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岳酒酒身上,“岳酒酒,跟我出来一下。”
岳酒酒身子一颤,总感觉那目光不怎么友善,把安悦一拍,“师妹,你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安悦目光一沉,暗自猜测道:“该不会……是帮你抄文被发现了吧?”
“啊……”岳酒酒大叫一声,“这下我惨了……”
第七十六章 单相思
自从知晓了可以回家后,安悦有些归心似箭了,最近小芳来看望了她,并且带来了苏墨的信。
闻着淡淡的墨香,安悦心里有股安心感,把整封信看完后,有些惊喜,“他要来了?”
小芳点点头,“少爷本来是要往西边去做生意,恰好会路过这里,就想着来看看小姐,想来……他也是想小姐了……”
安悦脸上带着笑,“这么说来,我也想苏大哥了……”自从那日一别,两人共传书信,有了彼此的默契,在安悦心目中,他就是一个像哥哥一样可以依赖的人。
忽然听到一阵呜咽声,安悦有些奇怪,“小芳,谁在哭吗?我们出去看看……”
在院子里的一棵香樟树下,一个娇小的身影一抽一抽的颤动着,安悦走了过去,轻轻把她一拍,她身子一抖,猛的回过头来,小脸上是湿湿的泪痕,眼底怯弱的光,“我、我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安悦打量着她,发现她长相很是清秀恬静,宛若一个安谧恬静的睡莲花,“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安悦轻声询问道。
女子摇摇头,轻咬着下唇,忽然猛的跑走,长长裙裾还把她绊了一下,她急急忙忙的撩起裙摆,继续跑着。
安悦一脸的莫名其妙,肩部被一拍,转眼瞥见岳酒酒若有所思的神色,“那人叫做宁水儿,是个很矜持内向的女子,总是很担心的模样,所以啊,总是被欺负……”
安悦忽然想起那个前世弱小的自己,“那么,她这次又被欺负了吗?”
岳酒酒望着安悦,问道,“黑娃娃在书院人气很高,你知不知道?”
“知道一些。”就像上次在他房门前所见到的景象。
“宁水儿因为一直对黑娃娃单相思,本来四不会被人知道的,可是不知道谁翻了她的床榻,从床下找出写着情诗和绣有黑娃娃名字的巾帕,你也知道紫菱的厉害,所以啊……”岳酒酒叹了口气。
果真男色误人啊,安悦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宁水儿是个好姑娘,看人不需要看很久,光是那双纯净黑亮的眸子就能说明一切了,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可是身边的有心的人太多了,不得已就会卷入一些纠纷中,身不由己啊。
“你们在说什么?”莫梦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嘴上还含着一根狗尾巴草。
看着他嬉笑的模样,安悦顿时有些为那宁水儿难受,讽刺道:“你又去哪个师妹那里了?”
岳酒酒想到自己无疾而终的单相思,也情从中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严肃,“黑娃娃,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谈一下。”
莫梦黎一愣,被两人的莫名的态度弄懵了,“你们是怎么了?至于师妹嘛,我觉的其实……”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
肩膀被狠狠的一拍,莫梦黎吃痛的望着岳酒酒,“安悦,帮我按住他,这件事我必须得说!”
“恩恩,好……”安悦干脆把他的双手背在了身后,同岳酒酒示意点点头。
岳酒酒严肃的咳嗽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盯着莫梦黎。
他见到此番情形,似乎很正式似的,忍不住扑哧一笑,眉眼弯弯,露出雪白的贝齿,浅浅的梨涡,杀伤力果真很大。
“不要笑,给我严肃点!”又是一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他的后背。
莫梦黎好看的眉头皱起,“喂……你们居然来真的啊……”
“当然,你以为是跟你开玩笑吗?”岳酒酒质问道,“好了,我现在开始说了,莫梦黎,你认识一个叫做宁水儿的师妹吗?”
莫梦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摇头,“书院里的师妹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个个都记得呢,师姐啊,你不会故意找个不出众的来考我吧?”哭丧着脸,“这可不公平啊……”
岳酒酒咬咬牙,耐着性子继续道:“就是那个怕人的师妹,平日里躲在角落,时不时被欺负,最近因为被翻出情诗而成为整个学院的笑话,想起来了吗?”
莫梦黎继续摇摇头。
要不是安悦及时拉着,岳酒酒估计会上前把他暴揍一顿了,安悦紧紧按住她,对着她摇摇头,开口缓缓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是何其卑微渺小,怎么能够希冀的更多呢,可是我怀着一颗拳拳的心,盼望有一日你能懂得我的心意。”
见莫梦黎收起那戏谑的笑陷入沉思中,安悦不疾不徐的继续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一时间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枝叶??的声响,岳酒酒不知何时眼底氤氲一片,似乎陷入某种情绪中,都说相思苦相思累,只有真正陷入相思中的人才能知晓。
“这些是?”莫梦黎难得认真的开口相问。
安悦回道:“是她写下的情诗。”几日前见小芳念叨着这些诗句,她觉得不错,边记录了下来,只觉得写出这诗句的人才学艳艳,没想到那人竟是宁水儿,既然如此,便让这些诗句说出宁水儿心中想说却未说出的话,“莫师兄啊,一个女子的真心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即使你对她没有那份感情,但是,也请你不要玷辱嘲笑她。”
岳酒酒从某种情绪中回过神来,望着莫梦黎狠狠道:“宁水儿因为这件事受了不少紫菱的苦,上次我还看着她刚晒的衣服被水淋湿,还经常被嘲笑,黑娃娃,你得好好想想……”
“放开我吧。”莫梦黎淡淡开口,“你们说的事情,我懂了。”
安悦放开了他,认真看看他,“莫师兄,你知道就好了。”
岳酒酒感叹了一声,“那些诗句写的可真是好啊,师妹,你抄写下来没,借我抄抄……”
安悦点点头,“回屋就给你。”
临到下午的时候,从俞先生那儿得到了消息,说是宁水儿从洛林书院离开了,她家里派人来接走了她。
“是因为莫梦黎吗?”岳酒酒有些激动了,安悦捏捏她的手。
俞鹤临开口道:“跟他有关系,因为上次情诗事件,被她家里知道了,而且因为家中一直有门定下的亲事,这次回去估计成婚去了。”
岳酒酒眼底变得黯然了,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怎么喜欢一个人,最终逃离不了家里爹娘的决定,心里忽然有些抽痛。
“师姐,你怎么了?”安悦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
“没事……”岳酒酒低着头,偷偷抬头瞥了眼俞鹤临,“先生,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
岳酒酒跟安悦离去的时候,在半路上遇上了莫梦黎,他脸上少有的凝重,“莫师兄……”
莫梦黎闻声一笑,安悦注意到他手上的书,上面清秀娟丽的字迹,写着一个宁字。
第七十七章 时局将变
水车咕噜咕噜的转动着,水花溅开,在阳光下散发出珍珠一样璀璨的光彩,伴着水车的转动,从一个木管处,流出清澈的溪水。
安悦捧了一把,喝了一口,甘甜凉爽,“这个是怎么想出来的?”安悦望着这个水车,不仅把这山上的瀑布的水转移了过来,而且还灌溉了农田,洛林书院不仅仅教人知识,也有许多实践,在书院的后院便有一大片农田,种着各样的蔬菜和水果。
岳酒酒一下子跳进农田里,眼睛一亮,用力一扯,摘下一个金色的香瓜,“悦儿,快来看看,这里瓜长熟了……”
正在这个时候,莫梦黎跳了起来,抢走岳酒酒手里的香瓜,“嘿嘿……又大又黄,肯定甜……”说着用衣服一擦,咔嚓一声咬了下去,溅的满脸津甜的汁水,迷住了视线。
“你……”安悦笑笑,赶紧跳了下来,把生气的岳酒酒一拉,“师姐,这里还有好多呢……看……还有一个西瓜……”果真,顺着安悦所指的地方,躺着一个青皮黑圈的西瓜,大概有两个拳头的大小,岳酒酒见了急忙赶上去摘。
“等等……”安悦阻止道,“师姐,你知道这西瓜熟了没?”
岳酒酒一脸疑惑,摇摇头,“不知道。”
安悦蹲下身来,手在上面拍拍,耳朵贴上去听听,又翻过来看看,脸上挂着笑,“恩恩,熟了,可以摘下来吃了。”
她们俩还在农田里摘了一些时令蔬菜,青椒、茄子等等,日光变得烈了,安悦抬起手遮住额头,见不远处的武伦对着一群人讲着什么,岳酒酒一笑,“今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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