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个县令惹得起谁?怪不得人家说京官难当。干脆,他依律行事,反而谁也不得罪。
杜白两家就借着这件凶杀案斗吧。他只当个维护秩序的就行。
“自然是有证据的。”杜东辰侃侃而谈,“事关我杜家的逃妾,有些事,好说不好听。特别是到了有心人那里。杜家家风甚严,不过无意中出了点乱子,若为此被人利用,什么脏水都往我杜家身上泼。奉国公府成了什么人家了?”
“杜大哥哥,呃不,在公堂之上,以公对公,公事公办,应该称呼一声杜世子。”春荼蘼打断道,俏皮的眨了眨眼,就像两人之间的玩笑,其实是把刚才的嘲讽之意反击回去。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温良少女,自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怎么呢?春六妹妹……春状师?”杜东辰反问,脸上仍带笑意,却被春荼蘼的神色激得有点火大。
小丫头,你处处针对我杜家,不杀杀你的威风,你以为长安无人吗?可心里虽恼,不知为什么,看她那娇俏的小模样,只感觉可爱无比。比那些长安贵女,还有和他订了亲的大家闺秀不知强出多少倍。
“公堂公堂,说的必然是公事。涉及刑司,应该言简意赅,还要处处与案件有关,不然就是浪费堂上大人和堂下诸位的时间。杜世子这样唧唧歪歪、长篇大论,实在有些不妥当。”直说吧,你有什么证据。指桑骂槐,好女人都不做的事,男人家这样就太下品了。
她的用语完全不敬,杜东辰架子端惯了,登时大怒。不过他城府深,心机重,脸上居然没有变颜色,只是正了正道,“我只是解释一下,奉国公府为什么人介入此事。免得参与得太深了,落人口实。毕竟,我不是诉讼为生。”
“我也是不啊,我是为了人间正义。”春荼蘼说得认真,还点了点头,用以强调。
一边的过儿和小凤别过头去,偷偷地乐,康正源则低低咳嗽一声以掩饰差点喷出的笑意。
撒谎撒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还理所当然,这份功力太高深了。而且,选择以如此直白的方式把话顶回去,顿时就把杜东辰那隐含的意思压下去了。不过杜东辰的策略失误,越是绕,最后越是会被荼蘼绕进去,形势有利也变得无利了。
显然,杜东辰不愚蠢,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因而果断不纠缠,只对春荼蘼微微一笑,继而转向公座道,“因事关奉国公府的逃妾,所以我也派人四处调查,以期还我杜家清白。本案中有三人遭横死,其中一人还有断头之凶,因而我注意到了死者张氏的丈夫毛屠户。此人是刀徒,恶汉,平时在村中无人敢惹,横行霸道惯了,而且沉溺赌博。他的妻子失踪,虽然平时有这样的情况,但他毫不在意,此为疑点之一。他长年贫困,家徒四壁,有正式的营生,却要靠妻子上山采集珍稀药材为生,可最近却在赌场有很大手笔,此为疑点之二。张氏的娘家人,夜皆噩梦,梦到张氏指认毛屠户,因而四处求告,此疑点之三。有这三点,我就注意到此人,找人接近。后来他酒后吐真言,说出了全部犯罪事实。清醒后,我找来相关证人,他自知大势以去,供认不讳。”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口齿和头脑一样清晰无比,“大人,我这里有毛屠户亲自画押的口供。还有几个证人,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他一伸手,那个跟着他的仆从立即恭敬的奉上几张纸。说实在的,论起大家子的范儿,他确实比春荼蘼更有派头。
从差役手中接过口供和证人名单,包县令看了看,不断点头。看样子很赞同。然后,交给一边的书吏,当堂宣读。
大意是这样的:方宝儿虽是妾室,却也是老奉国公单独的厨娘,有一手做饭的好手艺。她嫌弃大厨房的采买不合自己的心意。毕竟食材决定着食物的味道,于是就经常在仆妇的陪同之下,偷偷从国公府角门出去,到坊间卖菜肉。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毛屠户,最后勾搭成奸。这也就是她逃走的真正原因,还卷了大笔财物,想和毛屠户做露水夫妻。本来。她和毛屠户约好在无名寺后的荒树林见面的,但毛屠户虽然占了便宜,却不敢得罪国公府,加上张氏的娘家与他有恩。于是改了主意,不想远走高飞。争执间,两人动手厮打,被出门化缘的望尘看到。望尘慈悲为怀。前来劝架,却被毛屠户无意中扭断了脖子。方宝儿吓得立即就逃走了。毛屠户只好抛尸灭迹。但随后他对方宝儿所带的财物起了贪念,一直追到深山中,把方宝儿溺毙。他取了细软离开,却没有脱掉方宝儿的衣服首饰。回到家后,因琐事与妻子张氏发生了口角。张氏愤而离开,打算上山采药。
巧的是,张氏看到了倒卧在溪边的方宝儿,见其衣饰华美,同样因贪心而为自己铺就了死路。张氏的身形与方宝儿酷似,偏这天毛屠户心情好,没有放任张氏像往常那样一走几天,而是追进了山。可结果,他看到的是“方宝儿”在前面走。惊慌之下,他以为没有杀死对方,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抽出刀来,从后面把张氏砍死。
张氏头落,毛屠户才知道自己杀错了。可是大错已经铸成,他只好假装不知,回了家。
总体上,这份口供和春荼蘼推论的那个故事大同小异,只是凶手换了人,动机变了样,还给了相当的理由和合理的后果。不得不说,很令人信服。
怪不得,之前人群中有人,也就是杜东辰的那个贴身仆从,一直引导话题,令她说出整个所谓的“故事”来。
高!得为杜家的应对挑个大拇指。这样做的信服度很高,在没有尸体,没有证人,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却在她推测的基础之上,几乎每个人都能说服。
重要的是,古代律法和现代法律不一样,现代是轻口供,重证据,就像某人承认罪行,若证据对不上,也不能定罪。但古代是极重口供的,因而拿着毛屠户的自供,简直就是绝杀大招。
再看堂上堂下,大家的表情说明:果真九成以上者,相信了杜东辰的说法。
如果最后的判决是如此,白家就会因她而摔了个大跟头,还得落个诬陷不成的名头。就算别人不这么想,杜东辰想必也安排了某种舆论。第二,真正的杀人凶手由此逃脱惩罚,让死者无法瞑目。第三是最关键的,那就是杜衡个老家伙丝毫没受到损失。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她一定要扭转乾坤!
正想着,旁听席一阵骚乱,却来自右边。竟原来,是白相晕倒了。
这样一来,审是审不下去了。包县令一边招呼上回那个救治晕厥的老家伙比较有经验的大夫来,一边宣布退堂。第三堂的时间,请大家注意衙门口的放告牌。
春荼蘼在这种情况下也差点喷笑:外祖父,您这现学现卖,比我还强。用不用这样啊,两个都是老不要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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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
今天真不怪我。我租屋的房东是个极品,一直不肯把电卡给我,好像她那电卡上镶金,怕我给刮成金粉,吞肚子里去。结果就是,没有电卡,我没办法看还剩下几度电,万一估计错误,就会因为耗尽电量而停电。再找她来买,但得等她下班后。今天就是这样,这么热,我在没电的情况下顶了多半天。好在我已经找了新房子,下个月底,这边期满就搬。太郁闷了我,所以跟大家吐槽一下。
第九十九章 配不上她;所以不争
康正源把这件事报告给皇上后,韩谋哈哈大笑。
“这是朕的国丈和相爷吗?我大唐位极人臣的两位。”韩谋笑着摇头,“只怕坊间稚子打架的手段都比他们要高明些,一个两个的不顾脸面。”
康正源偷瞄自己的皇舅舅,见他虽然说着轻斥的话,却无半点不悦之色,也跟着笑,“人家都说老小老小,人年纪大了,果然会做些小孩子的事。”
“我看他们是皮厚。”韩谋哼了声,“你是说,荼蘼那丫头落下风了?这倒难得。”
“皇上不如去听审吧?”康正源立即建议。
韩谋斜了自个儿的外甥一眼,又哼了声,“那丫头有什么好啊?即不宜家宜室,又无才无德,就是一张嘴巴厉害,半点不饶人,又诡计多端。唔,长得嘛,倒还入得眼,可至于你们都心心念念牵在她身上吗?朕扣你在京中,又把无畏召回长安,皆是因为你们年纪大了,应该早日成亲。可你们都不和长安贵女们多来往,叫朕如何赐婚,乱点鸳鸯谱吗?你还好,无畏那小子成天茶饭不思。朕的皇弟今天早上还跟朕抱怨,说他那好儿子几天不着家,即便在家也是愁眉苦脸的,就像谁久他千金万金似的,还不是害了相思病。”
康正源笑笑,不接有关韩无畏话题的茬,对数落自己那段话,居然来个默认,却叹道,“荼蘼很好。”
韩谋一挑眉,“你的意思是,朕没有眼光喽?把珠玉当成顽石,把灵芝当成野草?”
“皇上说笑,您不也很欣赏她吗?是我配不上她,所以才不争的。”康正源苦笑,连忙又把话题拉回来,免得纠缠不休,于是再度提出。“皇上,去听审吧。”
“你这是让朕给她做后盾,看起来杜家的反击很厉害啊。”韩谋眯了眯眼,“可她若自己没本事,对朕来说,就是废子,不理会也罢。”他说得极冷酷,但作为皇帝。能和自己的子侄兼臣子说这种话,那就是绝对的信任。
他的意思也很明确,由于皇位的特殊性,由于某些权贵的重要性,他不方便出手整治,所以才把春荼蘼顶在前面。但如果春荼蘼不能帮他政治场中杀伐,不能助他实现依律治国,让权贵们再不能因为特权而胡作非为,他就不会对春荼蘼另眼相看。
他是皇上,有用的人他才记着、护着、也会给予相应的好处。绝不吝啬。但没用的,就会全部抛弃。无情吗?是。因为帝王本无情。他心底仅有的一点点温暖,只放在几个特殊的人身上,其他人没份儿分享。
“皇上,臣以为,荼蘼是一定会翻盘的。”康正源正色道,“您只看她辩过真假皇帝案,臣却与她共事几个月。深知她对律法的理解与众不同,与我们大唐所有的刑司官员都不同。她总能找到最好的切入点,所以臣觉得没有案子能压倒她。只是难易程度不同罢了。”
“既然对她有这样的信心,为何还要朕去看审?”韩谋有些疑惑。
“就是想让皇上看看她有多厉害啊。”康正源坦然道,“皇上日理万机,也该散散心。”
“你以为,堂审是好玩的?”韩谋假装气乎乎地问。
结果,康正源又是老实承认,“有荼蘼,案子都会变得好玩的。虽然,本案中死了三个无辜的人,很惨。但看她伸长正义,不是很痛快吗?”
“正义?哈!那丫头那么爱钱,这次给两个穷得连饭也吃不饱的和尚当状师,为的是什么呢?”韩谋状似无意的问,但康正源可不会以为他的皇舅舅只是问问而已。
皇上手中有暗卫,由贤王掌管,不敢说天天事,事事了然于心,但想要知道什么,还用来问他吗?所以他根本不掩饰,老实道,“臣到过范阳,亲眼见证荼蘼打的生平前两场官司,其中之一,就是为了本案中的一名女死者。”
“哦?”
“本案中奉国公府的逃妾,曾经生活在范阳,开了一间酒楼。那一手好厨艺……唉,真是可惜了。”康正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这女子当真与众不同,通身的气派本就不似普通商户女。而她几年前逃出奉国公府,并没有远离,而是在范阳县做营生,可算是险中求生,若不是无意中惹出那件酒楼毒死人的官非,奉国公府根本没有想过要向这个方向找,所以她安然过了几年日子。毕竟要逃走,都得一路向南,隐姓埋名吧?”
“你是要告诉朕,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给一个老头子做妾?而且多年来都像隐形一样,长安城就都少有人知呢?”韩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
康正源不置可否,只继续说明,“皇上圣明。只是方娘子在范阳之时,与荼蘼的养父春大山交情很好,甚至有人传言,此女是春大山的外室。”
“你觉得呢?”
康正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想,又摇摇头,“皇上,臣并非爱屋及乌,只是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来判断。那春大山虽然出身低贱,为人却光明磊落,处事厚道,与方娘子知己之意有之,却断然没有私情。当时,他与填房徐氏还没有和离,绝不会做出违礼之事。再者,方娘子也不是那样的人。但荼蘼接下此案,确实是因旧情。春大山的元配在范阳留有房产,正是方娘子租来,用做开酒楼,两家的关系极好。”
韩谋第一回听说春大山原配的事,但没有在意,只是意味不明地笑道,“你对春大山和方娘子的评价很高啊。朕从小看你长大,你看似性子温和,其实对人极挑剔的,等闲人入不了你的眼,看来有机会,朕要看看春大山此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说着,又抿了一口茶,掩饰微不可见的不悦。不为别的,就为那四个字:爱屋及乌。这就是小正再度承认,他对春荼蘼有情。只是他比较冷情理智。不似无畏那样热情似火,不管不顾的,所以发乎情,止乎礼。
但这已经足够让他不爽的了,因为他的亲外甥,亲侄子,是未来支撑大唐的人。若他不能再有子嗣,这江山就是无畏的。而小正就像是贤王,必然要替无畏掌握暗中那足以掀翻朝纲的巨大力量。两人相辅相成,互相扶持,就像他和皇弟一样亲密无间,大唐才能稳固。可如果他们都爱慕一个姑娘,若为此彼此生了罅隙呢?
惟一的办法,就是白相家那六丫头,不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本来无畏这些日子因相思而浑浑噩噩的,他有些心软了,考虑是否有办法成全他。又不会破坏朝中力量的平衡。可现在看,绝对不行!
令他不高兴的是。春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