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蛇在水中悲然的哀鸣,那一声声的呼唤,禁不住让人落泪。
山崩海啸,天塌地陷,便在奉珠以为这世间要被她摧毁的时候,她猛然惊醒。
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主子,主母醒了。”安庆退让到一旁,把床沿的位置让给李姬阳。
“珠娘,感觉好些了吗?”他握着奉珠的手关切道。
“九郎,我看见安庆了。”奉珠愕然的瞅着站立在一旁的安庆。
李姬阳一笑,摸着她的头道:“我们平安了,现在正在船上,返回封地,我们先去看看阿翁,免得让他来人家担心。”
“咦?”奉珠更是惊愕的坐起身,道:“不对啊,我们明明就掉进了黑水里,然后,我就感觉好像被漩涡卷了进去,沉沉浮浮,你紧紧抓着我的手,然后……”
奉珠蹙起黛眉,没有什么然后了,那时,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九郎……”奉珠疑惑不解,迫切的想知道,她究竟是怎样到了船上的。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我醒来时就已经在船上了,是安庆和宝庆找到了我们。据宝庆说,他们找到咱们的时候,咱们正挂在一颗枯树上随水漂流。”
宝庆端了参汤进来,见奉珠已经醒了,便笑道:“主母,你可是醒了,奴把汤熬好了,您趁热喝些暖暖身吧。”
“宝庆,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们的。”奉珠由李姬阳喂了一口热汤,询问道。
说到这个,宝庆猛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就跪在地上淌眼抹泪道:“是奴没用,用了两个月才找到您和主子,让您和主子受苦了。奴就说您们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奴本来已经和安庆商量好了,要是沿河还找不到您们,奴就放火烧山。”
宝庆狠道,也不管这偌大的原始山林究竟有多少生灵。
“两个月!”奉珠惊愣,在她算来,她和李姬阳从失踪到在那青铜村过了几日,满打满算也就十日有余,怎么就变成了两个月了?
奉珠这反应宝庆已经在李姬阳脸上看过了,此时,他就道:“是的,主母,真的是两个月,奴不会算错的。您们不知,这两个月来,奴们是怎么过的,老王爷都把封地上的军队给调用了,一寸寸的在这大山里找,找了足足一个月,可是连您们的一丝踪迹也无,然后,我们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大胆猜想,您们掉进这山中的河流中……”宝庆顿了顿,又笑道:“现在好了,呵呵,要是早知道您们就在河里,我们应该早早的走水路寻找您们的。”
“宝庆、安庆,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们了。”李姬阳诚心诚意的感谢道。
“主子,瞧您说的,这都是奴们该做的。”宝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好了,让你们主母休息一会儿,你们都先出去吧。对了,安庆,你可能想法子把你那师父请来,我想让他随在我左右,我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安庆,只有你自己可能忙不过来,我需要他。”
安庆点头应了,和宝庆一起推出船舱。
奉珠看了李姬阳一眼,道:“九郎,你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是不是,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奉珠便把自己的那梦境说了一遍。
“那不是梦。”李姬阳给奉珠盖上毛毯道。
“嗯?”奉珠挺着身子,有些惊愣的看着李姬阳。
“是我的感觉。那绝对不是梦。”李姬阳肯定道。
“可是……梦境里明明天塌地陷了,可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外头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哪里像了。”奉珠反驳道。
“也许,那不是我们的世界。古往今来是为‘世’,上下四方乃为‘界’,佛曰,三千世界,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也许其中皆是一个世界,而在我们失踪的这两个月里,我们不存在于现在的世界,而是在一花中,一草中,如此方能解释,为什么,我们过的日子和宝庆他们的日子数量上的不一致。”
“我有些不敢置信,万一我们回不来……九郎……我们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那真的很可怕。”奉珠禁不住又坐起身道。
“我们不是回来了吗,你再睡一会儿,马上就到平洲了,待靠了岸,我带你去玩玩。”他笑着道。
奉珠也觉得自己很累,手手脚脚都酸疼的厉害,便撒娇的拉着他的手道:“你陪我睡。”
李姬阳想了想,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便笑着应了她的邀请。
奉珠窝在他的怀里才觉得安心,道:“你不是要去姬西泽,怎么又不急了。”
“我等着他们来找我。”若然梦里的景象都是真的,也就是说他经历了一次世界的坍塌,如此,他很是疲累,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算你聪明,我还以为你要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去寻找呢。”奉珠打了个哈欠,眼皮都要睁不开了,抱怨道:“我好累啊。”
“我们一起睡。”话落,李姬阳也闭上了眼。
平洲,一个叫做巨野镇的地方。
济世堂生药铺中,正上演着一幕让少东家头疼的戏码。
“我告诉你,这是我家的生药铺子,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你想嫁给我儿子,做梦!”一个用蓝色头巾抱头,又显摆似的插了一根金钗在鬓上的妇人指着一个双手掐腰双眼冒火的美貌女子怒喝道。
“我就稀罕他,我就想嫁给他,你能奈我何!”这女子一身红衣如火,五官精致美丽,此时正满眼怒火的瞪视着一个老虔婆。
“娘,永安,你们别吵了,客人都被你们吓跑了。”少东家扶额无奈道。
“闭嘴!”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此时甚是有默契的吵他道。
少东家无奈的笑笑,倒了一杯茶恭请老妇人道:“娘,永安年少不懂事,你就让让她。”
“我是长辈,我凭什么让她!”老妇人一听茶也不喝了,怒目瞪着自己的儿子。
少东家只好又倒了杯茶给永安,道:“我娘年纪大了,你莫要故意惹她生气,对她身子不好。”
“莫冉青,你给我说清楚了,我什么时候故意惹她生气了,你眼睛是瞎的吧,还不是她一来就找我的茬,说我这儿不够好,那儿不够好,要不是她无理取闹,我至于和她吵吗,你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她吵架,我不嫌丢人啊,想我……”永安忽然住了嘴,哼道:“要是依着我以前的脾气,我早一鞭子抽死她了。”永安气呼呼的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来就牛饮,看来她的确是和人吵架吵的口干舌燥了。
“冉青啊,你过来。”这老妇人同是气呼呼的道。
“娘,您说。”莫冉青卷了卷袖子,躬身立在老妇人身旁,他准备一会儿去后院碾药。
老妇人一点也不把永安当个正经人看,当着永安的面便大声道:“冉青啊,你什么时候才把外人赶出去啊,咱们家这地方小,容不下那大神。”
莫冉青神色僵了僵,偷觑一眼永安,见她果真又怒了,便扯扯他老娘的衣袖,给她使眼色。
“莫冉青,你眼睛抽筋啊。”永安可不是那会装作不知道,委委屈屈小媳妇似的,把这口气咽下去的人,当即便道:“你也不用这样指桑骂槐的,我早厌烦了你这一套,实话告诉你,若你不是莫冉青的生母,我真真早早就弄死你了!”永安发狠道。
“永安!”莫冉青呵斥。
永安看着这温润似仙的男子,咬了咬牙忍了!
旋身便站到柜台里头,“咚”“咚”“咚”的捣药。
老妇人拂了拂鬓角,得意道:“冉青啊,娘就知道你最是孝顺,比你大哥强多了,你那大哥啊就知道听他媳妇的,弄的好吃食从来也不想着给娘送一份尝尝……”
永安听着这女人老生常谈,拉着莫冉青一通抱怨,禁不住在心里嘀咕道:“就你这一毛不拔的吝啬样儿,亲孙儿打你门前过,你都不想着请进家里去给口水喝的人,能怪你大儿媳不待见你吗。老淫妇!”
“什么!你骂我什么!”
永安不知道自己把最后一句话给骂出了口,看着那老妇跳将起来要抓挠她,她才回过神来,立即低头躲了。
又道:“我就骂了,我想骂,这里也不止你一个人,你怎么知道我骂的是你,可见,你是做过些什么的。”
“哎呦,我不活了,不活了——”这老妇人当即一屁股做到地上,打滚耍赖,嚎哭不止。
而这也是莫冉青最忌讳的,他冷冷的看了永安一眼,无情道:“你若是不想呆了,你随时可以走,莫要把我的话当成是耳旁风。”
永安生气摔了捣药杵,指着莫冉青道:“我说的是事实,这街坊邻居的哪有不知道她那点事的,你莫要掩耳盗铃。”
“长孙永安!”莫冉青呵斥,怒色摆在他那一张明净如玉的脸上。
那老妇人一听儿子向着她,她更是没完没了,拍着巴掌骂道:“小淫妇,你是哪个日出来的野种,还想嫁给我儿子,没门,除非我死。哎呦,我的命好苦啊,十八岁上死了丈夫,我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两个孩儿拉扯大,我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着你们,你们倒好,大的成了家听他媳妇的,把我这个老娘扔在那三屋两瓦的破落家里不管不问,这老二呢,更不是个东西,这还没成亲呢,就不跟我一心,打哪儿捡来一个野女人就往家里拉,你是半辈子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
她骂的还不带重样的,什么字眼粗俗她骂什么样的,最后戳着了永安的死穴,便听她道:“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骚狐狸精,我跟你没完,啊——”
这还没骂完呢,就被永安提着头发给扯了起来,一巴掌扇在她嘴巴上,狠道:“我今天就杀了你!”
莫冉青一看永安抄起了他平日里用来切药材的刀子,暗叫大事不好,忙上前去一把抓住永安拿刀的手道:“朗朗乾坤,你还真想杀人不成!给我放下。”
此时,老妇人才反应过过来,尖叫一声道:“杀人了,杀人了——”
“我告诉你,莫张氏,你要是敢再骂我一句,我定要你死的很难看!”
“娘,你还不快走。”莫冉青给那老妇人使眼色。
这老妇人也不是个愚蠢的,自从第一次和永安动手,被永安打了个半死,她就甚是惧怕永安,奈何她有她的打算,又自忖有亲生儿子护着,仍是上蹿下跳的撩拨永安,想占占便宜,奈何这次她戳着了永安的软肋,真正瞧着永安发怒,可是把她吓破胆了,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嚷嚷道:“小淫妇,你给我等着。”
看热闹的左邻右舍,见这妇人走了,纷纷哄笑。
济生堂生药铺内,莫冉青把刀子仍在柜台上,冷目看着永安道:“我看你是不该留在我这里了,你还是走吧。”
“莫冉青,你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我可不走。”永安翘起二郎腿往椅子上一坐,甚是优雅的端起姜茶来饮了一口。
“我、我暂且欠着你,待你日后需要我的时候,只要说一声,我定为你全力以赴。”他涨红了脸,微微不自在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我可是说了,我喜欢你,要嫁给你,难道你都忘了,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永安直视着莫冉青如玉的面孔,甚是自然的道,一丝女儿家的扭捏也没有。
此番话却让他越发脸红,他弯腰捡起药杵,道:“你若想嫁我,你这脾性必须改改。”
“我为你已经改了许多了。只是你那娘,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我骂她淫妇有没有道理,你心里清楚的很。”永安讽刺道。
“别说那个。”他叹息一声,轻轻的捣药。
“你不知,你们家的声誉都被她败坏尽了。”永安撇嘴不屑道。
“永安,我娘她也不容易,我们小时候……”
永安见他又要和她扯他小时候的事,便道:“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不就是要说,她是因为要抚养你们长大成人这才不得已与人勾奸的吗,可现在你们总长大了吧,总能赚钱养活她了吧,可你看看她现在呢,不还是穿的花里胡哨到处招摇,但只是我就撞见过好几回。”
“这、这,娘是真心喜欢……”
永安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一阵,讽道:“她可真博爱,喜欢了那么多人。”
“再过几年就好了。”他叹气道。“我做儿子的如何能过分管束她呢。”
永安咬了咬后牙槽,呸了一口,恨恨道:“我怎么就喜欢了你这样的。”
蹭蹭噌上前扭了莫冉青的脸一把,道:“要是看上你这副臭皮囊,我早走了。”
莫冉青白嫩嫩的脸霎时变得通红,他轻轻落下永安的手,握了握道:“青天白日的,你老实些。”
永安哈哈一笑道:“我怎么你了,我不过就是掐了你一下,可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轻薄你一样。”
“老板,给我一束干草。”
此时,门外走来一个袖着手的少年,他看了一眼永安,便惯性的坐到永安身边道:“姐,又和那老妇闹腾了。”
永安捏捏这少年肥嘟嘟的脸颊道:“你又来干什么,不在家好好读书,仔细被你爹打。”
少年挠挠头,没心没肺道:“他才不管我呢,在他眼里我就是根废柴,是淋了雨的,就算塞到灶膛里,也只能熏的人咳嗽。”
“你爹没错,你就是根废柴。”永安斩钉截铁道。
“哇——”少年一蹦三尺高,看着永安,捧着自己的心口,假作伤痛道:“姐,你太伤我心了。”
“行了,别装了。拿着你的甘草快走,我没功夫搭理你。”
少年看了看莫冉青,莫冉青朝着少年心知肚明的笑笑,少年脸颊涨红立即低下头,道:“那个,我回家去了,晚了要被我爹骂的。”
“三日一来。”身姿颀长,笑容温和的莫冉青道。
“那小屁孩懂什么。”永安不在意的道。
莫冉青顿了顿,笑道:“说人家是小屁孩,你也不大吧,我瞧着你们两个的年纪相仿啊。”
“相仿又如何,我对他又没有兴趣。”永安无聊的以手拄头,沾着茶水在桌子上乱画,想着第一次见那少年时的情形:“我不过就是出手帮他教训了几个无赖混混,他也不过就是感激我罢了。”
莫冉青没有说话,与他而言,那位叫做姬东皇的少年还不足以构成他的威胁。
“那小子长得一副弱不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