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差点忍不住要去瞪她这主动得不像个大家小姐的小女儿。
长殳却是朝柳贞吉笑,王爷心头的这块肉,憨傻得惹人爱,每次见他都不把他当外人,柳夫人不知,她教给小小姐驭下的那套未必管用,但小小姐现在用的,却是管用得很。
至少在他这,他是真心喜欢这个以后的女主子,小狮王妃的。
“你过来坐着。”见小女儿满心欢喜地看着王府的大管家,孔氏头都大了,她又不能在有外人在的时候给女儿摆脸色恐吓她,只能冷了脸,朝小女儿严厉地望去。
“哦。”孔氏的严厉语气把柳贞吉招回了魂,她回头一看母亲脸都快青了,顿时就苦了脸。
娘阿喂,她这是在与未来的王府同僚在打好关系,她娘能不能每次都这么败她的场子啊……
“妹妹。”柳贞雯也叫了她一声,她头也疼了。
这还是有娘和她看着,她妹妹就已经这样了,没她们俩看住的时候,她得多丢人?
在一旁的衣尚宫也是略呆了呆,她拜的主子没拜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到院子门口亲自迎下人去了……
这真是,让她略有些惊讶。
“小小姐去坐着罢,”狮王眼里,柳家只有两个小姐,一个是柳大小姐,一个就是眼前的小小姐了,所以尽管柳家还有别的庶小姐,但长殳这里一直都是叫着柳贞吉小小姐,“小的这就照夫人的吩咐进来。”
柳贞吉这才灿然朝长殳一笑,她轻轻盈盈地一转身,翩然得就像一只随风舞动的蝴蝶,朝母亲与姐姐走去。
长殳嘴边的笑就更深了。
小狮王一生下来,就在他的手中让他抱着,随后在漫长的时间里,他在深宫陪着护着霸道又执拗的小狮王长大,后来小狮王开府,他随着他进了狮王府,现在的狮王长大成人,长殳知道他的主子以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也知道他身边必有人陪伴,而眼前的这个小女主子,是他在看过之后亲自定的,长殳从未怀疑过他家王爷的眼光,但每次见着了,还是不由向苍天庆幸,他主子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好的。
小王妃进了王府,无需多会持家,更不需长袖善舞讨谁都喜欢,仅像在娘家一样高高兴兴过就行。
仅需如此,狮王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好好坐着。”柳贞吉一回来,柳贞雯拉了她坐下的同时,朝小妹妹眯了眯眼,脸上的威胁警告不用她多说话就已经够危险的了。
柳贞吉被吓得挺直了腰,眼观鼻,鼻观嘴,不敢说话了……
这下可好,她把她姐姐惹得都快要发飙了。
“见过柳夫人,五公子夫人……”长殳进来,见状,朝柳家的两位母老虎施了礼。
“大管家客气……”这一次,无论是柳孔氏也好,还是柳贞雯也好,脸上都堆满了笑,朝长殳笑着看去。
长殳微微一笑,转头对太子妃身边的女官淡道,“衣尚宫,已是准备好了?”
长殳是宫里的老人,他刚进宫不久就伺候先皇,皇上他也伺候过,也在皇后面前当过值,后来随狮王开府离开宫中,但他的脸面是大内大总管都要给几分,衣尚宫见他发了话,连连弯腰,“奴婢已准备好了,还请大总管吩咐。”
长殳扫了她一眼,转头与柳孔氏与柳贞雯道,“还请两位夫人吩咐。“
“好,”柳孔氏朝长殳微笑,转头对桃红吩咐,“给大总管和衣尚宫搬凳子过来……”
“是。”
这时柳贞吉又坐不住了,她想朝慈眉善目的长殳看看,与他说说话,不过她仅来得及抬头,就又被她姐姐瞪了回去。
柳贞雯见她还不老实,把手藏在袖子下靠近妹妹,然后在衣袖的遮盖下掐了柳贞吉一把,掐得柳贞吉差点没哭出来。
这一下,她是彻底不敢动弹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着,一句话不敢乱说,一个眼神也不敢乱瞥。
因长殳的到来,无需柳孔氏与柳贞雯多问,衣尚宫就已经很是详细地说出了柳贞雯身子最近的近况,说到夫妻行房等事的时候,衣尚宫先停下,看了长殳一眼,见长殳朝她微点头,她这才含蓄地说了起来。
把自己当死人的柳贞吉听她们说起怀孩子的最佳日子和最佳方式,这对穿越过来的她来说,实在是含蓄得连眼皮跳一下都没必要,所以就无动于衷地坐着,依旧打她的眼观鼻,鼻观嘴的坐,免得再被掐。
这看在坐座的其他人眼里,即使是长殳,也当是她愚钝天真不知世事,根本听不懂他们所说之话。
衣尚宫确是有一手,一道望闻问切下来,连柳贞吉都觉得如果她姐姐照她所说的去做,怀孩子也指日可待了。
她都如此,柳孔氏与柳贞雯的满意就自不必说了。
问诊后,柳孔氏留了衣尚宫用膳,但被衣尚宫恭敬推辞了,长殳也在旁说宫人出宫的时间不宜长,柳孔氏也就令了身边的老婆子送了衣尚宫出去,长殳也开口说他与衣尚宫一道出去。
见他要走了,柳孔氏不由看了小女儿一眼,见呆笨的小女儿依旧像无动于衷的泥菩萨一样垂着眼不声不响,她不由又觉得恼火了。
“吉儿……”她叫了柳贞吉一声,语气透着股柳贞吉听得出来的火气。
柳贞吉茫然地抬头,“娘。”
“大管家要走了。”孔氏又觉得牙痒痒得想骂人了,她这个蠢女儿,怎么无论如何教,也不知道怎么跟人应对?
她真是快被气死了。
“哦。”柳贞吉呆呆地点了下头,笨笨地转头朝长殳看去。
她那呆笨迟缓的蠢样,看得她在一边的娘亲和亲姐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长殳,你要走了?”就在孔氏和柳贞雯觉得女儿和妹妹蠢得让她们想死的时候,柳贞吉甜甜地朝长殳笑了,“你不留下与我一道用午膳了?”
“不了,小小姐。”长殳也笑了起来,“老奴回去还有些事要办。”
因笑容的真切,他眼角的皱纹也层层叠叠地挤在了一起,看在柳贞吉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慈爱。
她还是很喜欢这个总是用父辈式的慈爱眼光看着她的中年男人,哪怕他是个宫人,她也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父亲一般的疼爱与关照。
他是个比柳艏还让她觉得像个父亲一样的人。
这是个好人,哪怕柳贞吉觉得他没那么简单,但从打一照面到现在,她一直都觉得他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个喜欢她的好人。
“哦,那多可惜呀,”就在孔氏与柳贞雯都紧张地看着她,注意她说什么的时候,柳贞吉可惜地叹了口气,道,“姐姐回来了,我还下厨给她炖了鸡汤呢,你要是能留下来,也就能喝到了,你不知道,我做得可好喝了。”
听妹妹给她炖了鸡汤的柳贞雯这时微怔了怔。
这时长殳笑着回道,“是啊,可惜了,下次得空,定会来好好尝尝小小姐的手艺。”
“嗯,你要来。”柳贞吉朝他笑,决定充分展现出她对这个好人长辈,以及未来同僚的热情,“到时候我给你做多多的菜,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现在学的会的可多了,我跟你数数啊……”
看她又眼睛发亮,整个人又生动活泼起来了,怕她再说下去又要雀跃得不像个大家小姐,孔氏用非常快的速度拉住了快手舞足蹈的小女儿的手,果断地止住了她的数数,朝长殳客气地道,“大管家定要抽空来,吉儿还是很惦记着你的。”
“是,老奴知道了。”长殳嘴边眼角都满是笑意,他很明白为什么他家王爷老喜欢过来逗逗他的这个小王妃,她实在是有趣,每样表情都让人开怀想笑。
这厢柳贞吉见她娘又败她的场子,阻止了她对王府管家的献殷勤,眼睛攸地一下就暗下去了……
得,不让她打好跟王府第一经理人的关系,她以后在王府怎么混得开啊?
“那老奴就先走了。”见她眼睛暗下,长殳也是嘴角略略一弯,隐了口中那丝微叹。
“我让管家过来送你。”孔氏此时也不敢留人了。
“不必了,我与衣尚宫一道走就好。”长殳弯腰行礼。
饶是有孔氏和柳贞雯在一旁盯着,秉着一定要与未来同僚打好关系的信念,柳贞吉还是送了长殳到院门口。
长殳走的时候,她还讨好地说了一句,“长殳,你代我跟狮王哥哥问声好啊。”
没事就不要来看我了,然后,她没胆地在心里补了这句话。
仅听了前半句的长殳慈爱地看了她一眼,领着一直自以为不着痕迹在打量柳贞吉的衣尚宫走了。
第9章
柳贞雯对她妹妹是又爱又恨。
爱妹妹心中有她,恨妹妹是个傻的。
离开柳府回去前,她与母亲私下说话,年中皇上的大寿过后,狮王府那边也好,他们家也好,都要准备婚事了,这当口,得把人死死守住了,外边的不许接近她,家里的那些贱奴贱婢的,也要看管好了,莫让这些人靠近她的好。
柳贞雯口中的贱奴贱婢,包括那些庶子庶女,于她来说,奴婢生的儿女就是奴婢,不能与他们四兄妹相提并论。
“我放在跟前看着,一步也不会让她离。”说起小女儿,孔氏也是满心的疲惫,“就是怕那些使心眼子的,找了空子故意接近她,防不胜防呐,你也知道她这个性子,见谁都没防心,被人占了便宜还傻呼呼地叫哥哥妹妹,气得我心坎都疼。”
“看住了,死死看住!”柳贞雯咬牙,“谁敢占她便宜,撕了那畜牲的皮!您要是做不出,换我来做。”
柳贞雯咬牙切齿,眼如利刀,看着继承了她果敢的大女儿,孔氏欣慰地拍拍她的手,道,“她要是有你一半的果断,我也放心了。”
她那小女儿,就是把刀子放她手中,鸡也放刀下了,她都不敢下手,只会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柳贞雯也是黯然,声音也低了,道,“您别嫌她笨,多教教她,她虽笨,但是个良善的,她心中有我们,许不得……”
许不得他们以后还要靠她。
柳贞雯没把最后半句话说出来,孔氏也了然,她看着空中好一会,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谁晓得以后啊,有时娘在想,只要她一生皆能过得好好的,即便是舍了我这一身的皮囊,让我早早闭上眼,我都甘愿。”
小女儿啊,自她从婆婆那里抢回来后,就是她心头肉上的心头肉,任谁碰一下,她都觉得疼。
“但求神佛能保佑她。”柳贞雯也是半晌没说话,后头叹着气道了一声。
她们母女俩,已快为她把心都操碎了。
**
这厢母女谈话,柳贞吉早习惯了这对母女开会老把她撇下,她被打发回了她的小院绣她的嫁妆,正凝神绣了一会,就见出去了的镜花轻步进了绣房大打开的门。
“回来了?”柳贞吉手下未停针线,与她笑道。
“是,奴婢回来了。”镜花也不禁笑道。
“喝口水去。”
“奴婢不渴。”
“小姐,奴婢去门外看看。”
“奴婢去看看那几块晒着的绸布。”
守在她身边的如花似玉见镜花回来了,都借了话出外去守着去了。
镜花跪坐到了柳贞吉的身边,与柳贞吉悄声说起她打听回来的事,“我听说,三公子那房这次发大财了……”
发大财了?
柳贞吉惊讶,“发了多大的财啊?”
“说是有户进京打官司的人家,一口气就给了五万两……”镜花说得大吞口水,“就让三公子给引引路,这引个路都五万两,小姐,你说这次三公子是不是发大财了呀?”
柳贞吉猛点头,话都顾不上说了。
这不叫发财,那什么才叫发财?
她二哥要点钱,还得从她这个当妹妹的这里剥削。
“引的谁啊,可是打听出来了?”老实说这五万两让柳贞吉心里一直咯噔个不停,让她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大理寺卿于青天。”
这听得柳贞吉眼皮不由自主地眨个不停,说话都颤了,“于……于青天?”
他们家什么时候跟于青天有交情了?
那个于青天不是最看不惯她爹的吗?当年司马一案,于青天在朝廷上拿他的灰纱帽砸了她爹一脸血。
“不知道,反正是引上了。”镜花也不明就里,摇头道。
柳贞吉想得多,一下就觉得是那于青天设计,引鱼上钩呢,回头把这事捅到皇帝面前——这下可好,柳家玩完了!
一想,柳贞吉捏针的手都僵了。
“这事我娘知道吗?”柳贞吉吓得猛咽口水,觉得他们家这大大小小的几口子,命不久矣。
哎呀她的娘,她的恶梦来得太快,就要成真了。
“应该不知道吧?”镜花猜,靠近柳贞吉小小声地道,“是苓姨娘身边的小月嘴里透出来的,她太得意了,齐全引她说了几句话,她就把话一下子就倒给齐全了。”
苓姨娘就是他们家三公子柳之奇的心肝宝贝,柳家的庶长孙就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那庶长孙说来还挺得柳艏的喜欢,而柳之奇很少歇在他夫人的院里,常年歇在苓姨娘的屋里头。
这也是个妻妾不分的。
而齐全是她们这边的人,是镜花的堂哥,当然这事也就柳贞吉和她身边的几个丫环知道,即使是她娘,她娘也是不知道的,她娘都还以为卖了死契的镜花家里已经死得没一个亲人了,这突然冒出来的齐全,还是镜花求上了柳贞吉,柳贞吉了解了他们家怎么多出了一个活人出来的来龙去脉后,才想法带进府里来的。
齐全不笨,这些年在府里没少为柳贞吉做事,他从小就贼,长大后就更贼,算得上是个能干人。
齐全为人谨慎,他套出来的话应是不假……
就在柳贞吉想事时,镜花小声地道,“要不要想个法子,透给夫人?”
“不用,”柳贞吉已经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来,摇头道,“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了夫人多久?”
瞒她娘瞒不了多久,想来瞒这京里的人,也瞒不了多久。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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