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贞吉又重新执起了梳,笑了起来。
没几个人不趋利避害,也没几人不喜欢身心舒适的相处——她不过在清晨坚持与他梳了小半月的发,他现在已经会在醒来的时候同时叫醒她了。
“他们哪怕现在有弥补之心,但等出事了,也会出尔反尔。”周容浚这次先开了口。
“那到时,狮王哥哥何不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替他们想一想,他们为何这样做?”柳贞吉手上动作轻轻柔柔,嘴里则不急不缓地道,“像父皇,你说他一心为国,为了制衡朝廷内外势力平衡会不择手段,像皇后,对太子与您都有愧,尤其是对您,但她又一心只想太子继承帝位,为其愿意牺牲众多,你站在他们的位置想,也许就容易明白他们做的每一项决定,也许这样的话,你就能想明白自己要站在什么位置上,才是你最想要的,狮王哥哥,你说是不是?”
“不就是知己知彼。”周容浚扯了扯嘴,不屑地道,“还用你来说。”
道理虽然懂得,但到时未必会全然冷静。
柳贞吉知道他嘴硬,根本不去揭穿这个事,只是笑得去抱他的腰,亲昵地去蹭了他的脸两下,笑着道,“是呢,我就是爱卖弄。”
“还废话多!”周容浚又斥了一句。
“好像是诶。”柳贞吉也没否认,她确实挺爱唠叨的,跟他也好,哪怕跟长殳杏雨他们,她总有不同的话要说,还能不带重复的。
“王爷,王妃,时辰不早了……”看他们还在说,半跪在门口打了阵瞌睡的小果子哭笑不得地提醒了他们一句。
再说下去,这是把马抽死了,都赶不到皇宫上朝了好吧?
“噗……”小果子的话让柳贞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连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给他束发。
这时长殳看他们一直没出来用膳,刚走进来要问,听到小果子的话,他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轻声笑骂,“没尊没卑。”
小果子无奈,“师傅,时间真不早了嘛。”
王爷被王妃带的,也爱拖时间了,根本没以前那般雷厉风行了。
虽然这能让他多打几个盹,但赶路的时候,他的屁股就要不好受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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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十二月,西北的战事就又起了。
屈奴国每年这个时候必犯周朝。
这一年,要是打赢了,那么,来年的春贡他们就不会上贡,打输了,就会老老实实进京上贡。
屈奴国也挺狡猾的,虽然打不赢周朝,但能逃一年就算一年。
柳贞吉听长殳说过,现在屈奴国出了个美丽的公主,不过现在只有十二岁,打算等她再长大点,就打算上贡给周王朝。
一边说着要把自己国家最美丽的公主上贡,一边每年都要来打,更是会指使屈奴国的平民百姓来周朝边境偷米粮盐巴棉布等物资,屈奴国一直是周王朝打也打不服,训也训不服的国家,此种情况已经维持了上百年。
十二月战事一起,半月后,西北捷报频频传来,预征着来年屈奴国的贡品即将如期到达卞京。
而京中这时,已经准备过年了。
柳王妃在府中准备过年事宜,周容浚却在朝廷厮杀——这年西北战事,他要把傅青朗提上来,把司绯绯压下去。
而司家在朝廷中有不少旧识,司绯绯这次更是举全力暗抗,更因有明王,李相的助力,几方势力集中起来,压低周容浚在西北的人的功绩。
几方联手,狮王在朝上溃不成军。
他一恼火,什么也顾不得,抱着小狮王就进宫去了。
周文帝抱着小孙子再跟他讨价还价,“傅青朗不能去陇北任护城将军。”
“那冻河。”周容浚瞪他。
“去了,不就说明朕偏着你吗?”周文帝摇头,西北有三军,司家是其中最大的一支,司家这次为了保全他们家的势力,把那天带去见他儿子的人全杀了,连心腹都解决了遮掩丑事,他这次要是明着帮着他这儿子,司家一时之间会全面抗争。
他虽然没把司家放在眼里,但没把司家的军权要过来之前,还是只能不动声色地来。
“今年太急了,”周文帝低下头,看着在他怀里猛打哈欠的小皇孙,眼睛柔了,嘴里道,“朕也为你好。”
“所以您要把功劳全推到明王身上?”
“总比推在司家身上对你有利些吧?”周文帝抬了抬眼皮,看向他。
“那我还是要一个位置。”
“冻河西吧?”周文帝想了想。
冻河西那边不靠屈奴村庄,但那边有道直通京城这边,是屈奴国往周朝经商必经之道,虽然不是什么军事重地,却是两国之间极为重要的关卡之地,屈奴国就算来犯,为了不让周朝关闭这条道,也很少攻打此处……
虽没战事,但却是个不错的打探消息的地方,聊胜于无。
周容浚便意兴阑珊地点了下头,“那好吧。”
说着就要把儿子抱回来。
周文帝看着他脸皮不知有多厚的儿子,头疼欲裂,“朕为你找了这么个好地方安插你的人,你就这样对朕?”
周容浚皮笑肉不笑,“您还赏了明王一座明王府,近两万亩的封地,我从西北打了三年胜仗回来,还不到那个数。”
说着,毫不手软地把儿子抱了过来。
正一下一下点着头的小狮王一见进了他父王的怀抱,也是老实不客气从厚厚的锦衣中探起白嫩的小手,抓着他父王的王袍前襟,小头一扭,就此安心地睡了过去。
周容浚着他满心信赖自己的样子,嘴角不由有了点笑,抬头朝周文帝看去,“您别多想,孩儿眼馋得不着的,就抱小世子过来让您看两眼,没打算留给您久抱……”
他不过是想让他父皇也稍微尝一下眼馋得不着的滋味。
说着,起身躬了□,就抱着小世子走了。
周文帝看着他背影半晌没言语,然后喃喃道,“朕要杀了这个孽子,谁也别拦朕。”
**
周容浚走出德宏殿的时候略得意,一出宫门,见三德子腆着脸跟他行礼,他扯了扯嘴角,还是随他去了。
他抱孩子进宫,她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叮嘱了他让他母后去瞧两眼的话。
瞧两眼就瞧两眼吧。
周容浚进了凤宫,万皇后颇有些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周容浚也没犹豫,把孩子放到了她手中,“睡着了,您抱一会就是,我等会就回去了。”
“我听贞吉儿说,他的新牙总算长出来了……”
“嗯,长得有点晚,贞吉儿说现在长出来了就没事。”
“太医也是说,长出来就没事了。”因为之前只见小世子只磨牙,月牙儿就是不露出来,万皇后还是一直挺着急的。
知道长出来了,这就好了。
“长得挺快的。”周容浚见她低着仔细看着他的孩子,他顿了顿,伸出手,把孩子的嘴轻轻地掀开。
万皇后一见,惊喜地道,“还真是。”
下面的中切牙已经完全长好,上面的中切牙看着也快长好了。
“侧边的也快出来了,贞吉儿说他就是急,要么不出来,一出来就恨不得一会儿就把满口牙都全长齐了。”说起儿子,周容浚的话就多了起来。
“那现在吃米粉了吗?喂肉糜?”
“嗯,都吃,吃点碎食,先前也有喂他一些,他不爱吃,长出牙后就爱吃多了。”周容浚觉得是牙没出来形容了他儿子心情,所以胃口不好。
“那就好。”万皇后笑了起来,之前那一趟,小儿媳也是跟她说了不少众多对小世子的挂心之事,弄得她一直也是提心吊胆,其实后来她也差人报了小皇孙牙长出了,也爱吃辅食了的事,但听儿子亲自说了,她这才是真真正正地放心了下来。
周容浚又坐了一会,与万皇后又说了几句之后,他淡道,“那我回去了。”
“年夜那天,你们进宫吗?”万皇后点了头,起身后,又假装不经意地问了这一句。
“不进了,您和太子他们好好过吧,”抱过孩子的周容浚说得很是平静,“我初一带贞吉儿和渝儿进宫给父皇和您拜年。”
第84章
到了年底;京城热闹个好几个倍;柳贞吉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王府的许多事她都要亲自操劳。
与在山中的那个清冷的过年不同;他们一家三口在狮王府的第一个年注定热闹无比。
府里从初一到十五,连着有七场夜宴;许多官员要进京拜访;其中他们狮王府就打算接几个人到府里来住,年货这些小物;倒是其中最简单的,下面交了单子上来她过目了再添一些下去;也就成事了。
而在她为过年那段时日忙碌之时,周容浚让长殳去接孔母与她的两个嫂子过来住两天;说着的当天他也去了贾家,与贾家的当家贾太师和贾文彪说了会话。
这把柳贞吉乐得,当天晚上就寝后捧着周容浚的脸看了又看,眼睛里是满溢的笑,“我说我怎么就嫁给你了呢?狮王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嫁得太好了?”
见她简直就是要乐坏,一点点好就要乐得上天,周容浚也是抵制不住心中的开心,不过表面还是淡定地道,“你觉得好就是好,不过你真的不怕我了?”
柳贞吉见他还提旧事,眼睛笑得就成一条缝了,学着小儿在他脸上“叭叭”了好几口,心满意足地道,“早知道嫁你有这么好,当初肯定是抱着大腿不放了。”
周容浚哼笑了一声,抱了她好一会,见她脸上的心满意足一点也没有消褪,便道,“就让你有这么高兴?”
一点点小事,就让她这么高兴了吗?
“嗯,这样就很好了。”柳贞吉抱着他的脖子不放,笑道,“见着亲人是很欢喜,更开心的是,是你想让我开心的那份心……”
说着,她觉得她说这话中的感情太浓厚了,浓得她都有点不意思了起来,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哈哈地傻乐。
“傻子。”周容浚拍拍她的腰,嗤笑着道了一声。
他其实没那么好,他不过是想看看她因他而欣喜万分的脸,就如此刻,他能清晰地看到他印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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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王要请柳府的女眷在过年之前去狮王府住两天,头一天来消息,第二天来接。
第二天只三更,柳之程的媳妇高氏就起了床,柳之程也被惊醒,道,“这么早。”
“你接着睡,我去娘那边看看。”高氏道。
“娘不会那么早吧?”柳之程坐了起来。
“说不定的事,我先过去看看。”高氏温和地朝柳之程道。
自搬来现在的家,丈夫的美妾美侍被打发了大半,就留了两个生了庶子庶女的侍妾下来,平时也碍不着她的眼,高氏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夫妻也和睦了不少。
她娘家那边,也因出去的那两个小姑子给她做脸,送回去了不少东西,柳府虽然没落,但也因柳之程的图上进,对她的看重比当年还要好一些,她母亲也时常过来柳府看她,婆婆虽然厉害,但在她娘面前,把她这个柳家长媳的身份抬得高高,高氏不免就对这个家更用心了几分。
去狮王府不是小事,高氏怕婆婆起了,她还没起,遂宁肯早点去那边候着,也不愿意让婆婆觉得她不看重小姑子。
“诶,去吧。”柳之程一想母亲对小妹妹那个上心法,知道妻子说的也是对的,“我也起来了,去书房看会书。”
“还早,多睡一会。”高氏劝道。
“不了,我洗把脸。”二弟年后就有官职在身了,柳之程一想自己还要参加春闱才能有功名,睡也是睡不着了。
见他诚心,高氏也不再劝了,穿戴好嘱咐了小厮几句话,就带着丫环去了孔氏的屋子。
这时孔氏也是起了,正要检查要带到狮王府去的箱子,里头有给小世子缝的新衣新鞋,口水布等物,还有给小狮子打的银饰。
高氏一进来,她也没多奇怪,道了声,“来了。”
“是,娘,有什么是要吩咐媳妇做的?”
“我听王府管家的说,不能带活物进去,鸡这些是带不进了,你们小妹妹是个挑嘴的,平常的东西也哄不得她入嘴,头面的话,她是狮王妃,狮王又是个舍得让她打扮的,她有的不少,”孔氏淡淡地道,“我想了一夜也没出给她点什么好东西,就从我那堆首饰里头挑出了个前朝巧匠打的小金钗,这东西甚是精巧新颖得很,是你费心几经周折弄来讨我开心的,我想把这精巧物件送给你小妹妹,你看如何?”
高氏连忙笑了,“承蒙娘看得起,您怎么说就怎么是,儿媳都觉得好。”
“嗯。”知道她也不会反对,孔氏也只是说说,毕竟这是大儿媳孝敬她的东西,送人总得跟她说一声。
不一会,柳之平的媳妇李氏也来了,见到她们都在,拍了下脑子,苦恼地道,“我又来得晚了些。”
高氏连忙过她的手,笑道,“快来跟我说说,你挑的哪几样去王府?”
李氏忙与她说了她与柳之平商量后的结果。
这厢一家人在五更寅时就准备妥了,王府那边到辰时来接,柳府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
**
柳贞吉在王府的西边侧门迎了母亲嫂嫂进府,孔氏见到她就拉住了她的手,问,“小世子呢?”
“他父王抱着他去封地了。”
“现在去封地?”
“嗯,年末了,王爷说要带着儿子去见见他们的地。”柳贞吉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另一边又连忙招呼在后的两位嫂嫂,“大嫂,二嫂,上轿吧。”
西门到主屋那边,还要一段落,柳贞吉与母亲坐了同一个轿子,一进轿,她就半坐到了孔氏怀里。
孔氏被她一坐,身子一沉,不由瞪了她一眼。
“娘看我可是胖了?”
“没胖。”孔氏淡淡地摇了头,“冬天衣服穿得厚,我看你脸上也没什么肉。”
柳贞吉“噗嗤”笑出声来,孔氏习惯性地去掐她手臂,骂她,“没规矩,什么事都不懂。”
“娘,”柳贞吉挪开身,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这么好的日子,你就别骂我了。”
孔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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