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之前,还得等太子。”
“等太子?”
“嗯。”
“我要杀他的事,他会知道。”
柳贞吉觉得她对她男人的心,已经够像大海那样深遂天空那样辽阔了,但听到这话,还是瞠目结舌了好一翻,好一会结结巴巴地道,“为……为什么要告诉啊?”
杀了,不挺干脆?
反正都已经杀了一个废太子了,她都做好了跟他下地狱的准备了。
“我等他在之前就动手。”
“动手作……作甚?”问完之后,柳贞吉觉得她不应该问的。
她紧紧地闭上了嘴,甚至希翼他不答。
可狮王不是个好男人,但确实是个对她有问必答的好丈夫,只听他故意凑近她耳边道,“你猜呢?猜猜我就告诉你……”
柳贞吉后知后觉地闭嘴,一点也不想知道。
“不猜我也告诉你,我等他对父皇动手,在去之前,能上位就上位。”周容浚故意轻描淡写,看着她眼睛瞪大了又瞪大,有趣地笑了起来。
他这几年,公务繁忙,逗她的时候少了,还真是失了几分趣味。
再重拾起来,还怪有意思的。
“他他他他……”柳贞吉舌头都要打结了,“他敢?”
“他不敢?”周容浚摸摸她的嘴唇,两指掰开她的嘴唇,捏了捏她可怜的舌尖,他笑了起来,“一个快要死了,一个瞎了,他还有什么不敢的是?就差一步,他就要到位了,他要是成事了,往后,我们还得管他叫皇上呢。”
柳贞吉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宗室多奇葩就算了,这故事情节,更是一点也不惹人爱……
她当初,还真是没怎么抬好胎,以至于男人是嫁对了头,但环境可一点也没有变好。
果然是古今都是富贵人家吃饱了没事干,专出变态情节消谴时间吗?
再正常的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要变态喽……
“他真敢啊?”柳贞吉苦哈哈地问。
想想也是,周文帝是杀兄杀弟上来的,她万般热爱的男人,不也是手上沾了亲兄长的血?临到小十一那个与生俱来就生带阴森鬼异气质的,有什么是他干不出的?
一细思,杀爹这种事,他还真干得出来。
柳贞吉想想心口都有点窒息,之前废太子的事,因其中有周文帝的逼迫,她丈夫的激愤,她还想得通,但杀父……
“你别跟小十一一样。”她道。
“嗯?”周容浚拍了拍她的脸,逼着她垂下的眼皮重新抬起,看着他,他才道,“我跟他也没什么区别,我也是在逼他,就如当天父皇逼我一样……”
小十一如果觉得去西域没活路,他肯定要博条活路出来。
说是他逼,也不为过。
事到这步,周容浚是觉得他走了周文帝罔顾血缘死活的老路了,从他对废太子下手的那天起,他手上沾的弑亲的血腥是洗也洗不干净了……
都道他冷血无情,他其实无所谓,是冷血无情还是仁慈宽厚,等全由他主宰了,他有得是办法让人改口。
但他不想让她误会。
免得她以后失望。
就如她当年告诉他,她可以为他递刀子杀人,也可以为他死,但她不会为他彻底泯灭自己一样,他也得对她坦陈。
免得她觉得他不一样了,到时候他们夫妻再来离心,他怕是受不了。
她努力与他同心同力,他亦亦然。
在周容浚定定看着她的视线里,柳贞吉眼睛一闭,头往他怀里,撞到他怀里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还重重地打了他的胸膛。
然后,她抬起头,朝他耸了耸肩,“好吧,我知道了。”
既然不可能变化,那就好好接受。
“心里不舒服?”
柳贞吉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以后我们肯定会有报应的,但,不管报应是什么,我都会跟你在一起,还有,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对待裕渝辰安,你当慈父,对他们百依百顺,我来当严母,当个那管教训斥他们的。”
想也不想,他们肯定是有报应的。
这世事因果轮回,谁也逃不过。
就如帝后。
他们现在承受的,就是他们施加在他们的儿女身上的。
但她绝不可能允许,他的报应,是她为他生的儿女付诸的。
这不是她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的意义。
她嫁给他,把心给他,是让他幸福的,而不是给他带来不幸的。
周容浚听了半晌无话,过后,也只一直抱着她,一声声响也没有。
而比她家王爷更不解风情的柳贞吉窝在他怀里,已经盘算着以后他们夫妻两人的因果去了……
这时候其实完全不在乎什么报应不报应,只在乎她反应的周容浚不知道,他王妃所盘算的结果就是她代他承了所有的因,留他晚年独力承受儿孝女顺,而他的身边,从此再无她。
**
大年二十六这天,宫里万皇后又大病发作,一整天,宫里的压抑弥漫到了宫外,甚至到了狮王府里。
柳贞吉原本是要去看孔氏的,但这时候,她宫里都没去,就更不好去娘家了。
宫里也是不太平,听说太子又给皇后找神医进宫了,会不会出事,还不一定……
她只能留在府里,静观其变。
柳贞雯这时悄悄地来了王府。
这是柳贞吉回来后,第一次见到亲姐,她倒还没怎么样,柳贞雯握着她的手,反倒哭了起来。
这弄得柳贞吉郁闷不已,给她姐姐擦着眼泪还要问,“我这是哪儿又不对招你哭了?你怎地现在比我还不懂事,快要过年了还哭,都两个孩子的娘了,生的也没比我少,怎地不如我?”
柳贞雯听了眼睛都忘了掉,迅速瞪了她一眼,“我这是喜的,喜泪!”
“还有这说法?”柳贞吉偏着头,疑惑得很,又道,“姐姐你别蒙我,我可没以前那般傻的。”
“谁有你聪明!”她这般说,柳贞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额头点啊点,连点了四五下手指头才松手劲,“出去这么多年,把你都惯成什么样了?”
说罢,也不等柳贞吉反应,抱着柳贞吉就痛哭了起来。
姐妹见面,不过一眼,她就知道妹妹还是妹妹,哪怕她已经是权倾一野的狮王妃,但妹妹看着她那欣喜的喜悦眼神,让她知道,她柳贞雯的妹妹,还是当年那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依赖她,敬爱她的小妹妹。
她妹妹还是那般万般喜爱她。
就是因为如此,她看着尽管气色尚好,但比当年当少女时还要消瘦一两分的妹妹,这才悲从中来,想着她这些年不知从鬼门关逃了多少回才回到京里,才让她再见到她,心中岂能不难受?又如何不心伤。
“我就这样了,浚哥哥他这个人,就跟娘和你似的,什么都爱惯着我,我哪有什么变好……”果然是风水轮流,每逢几年就必转,以前是姐姐抱着爱哭的她,现在是柳贞吉抱着爱哭的姐姐安慰了,心里别提有多满足,嘴边甚至还有笑,“当初我哭你还笑话我,我人可好了,你现在哭,我可不笑话你,做人要知好报好,要是以后我又爱哭,你可不能再笑话我了……”
说着拍着柳贞雯的背,忍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眼睛都红了,“姐姐你别哭了,你再哭,我都要哭了。”
柳贞走听了又哭了好几声,随即,哭声止了。
她坐直身,低下头,拿帕子在眼睛那揉了几道,再抬起头来,脸上已无哭音,已恢复了她往日的冷艳高贵,下巴也还是有些高傲地微微翘起,冷艳得就像冬日盛开的水仙花,“三王妃哄得我那婆母没了神智,让我请你入贾府,她逼我请你去贾府做客,我不打算答应,还得给她点厉害瞧瞧,往后这两天,要是贾府有人过来说我什么,你什么也不要信,不要进那贾府,如今不同往日了,那老虔婆奈何不了我。”
第196章
柳贞吉听了神色奇怪;三皇妃哄得贾家老夫人神智能全无?
贾家这是要作甚?
她姐夫贾文彪这个人,在朝廷里;可没少受她丈夫的栽培……
都到这关头了;不至于这么拎不清吧?
“怎么回事?”柳贞吉看着柳贞雯;问了一句。
妹妹的脸上没了笑;柳贞雯冰冷地扯了下嘴角,“还能怎样;见钱眼开罢了。”
“为何?”
“三皇妃想见你;我那婆母收了三套头面;一套翠玉,一套红宝石,还有我都不曾见过的蓝松玉,一小块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能刺瞎人的眼。”柳贞雯越说,脸越冷冰冰。
“蓝松玉?”柳贞吉顿了一下。
这是屈奴王矿里的特矿,挖十尺的地,也遇上不一块,雕琢更是要花工夫,没个十个月一年的,出不了一块耀眼夺目的成品。
就是她,也不过得了一块。
“嗯。”柳贞雯把要说的,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贾家就在狮王的这条船上,眼看船就要靠岸的时候,贾母见钱眼看,没个轻重,这事本来禀了贾太师就行了,但柳贞雯却不想让这事轻轻巧巧地过去。
她想当家了。
她早明白,任何时刻,强者为尊,也只有强者,才不给强者拖后腿。
这种弹指间皆灰飞烟灭的时刻,让个头脑不清醒的女人当家,就是留个祸害。
女人屋里头的事,女人来解决。
靠男人,能靠一辈子?
还是自己来的强。
地位自己拼出来的,比人给的好……
“我知道了。”柳贞吉见柳贞雯淡定的样儿,嘴角一翘,微微一笑。
她姐从来都不是什么善鸟,能有这么笃定,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
回头一送走柳贞雯,柳贞吉跟周容浚说了蓝松玉的事。
“屈奴王都的东西,怎么到了三王妃手里?”她问。
周容浚听了也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我会让飞舟去查,不过,这蓝松玉就是屈奴产的,也不是这两年,这两年也就挖出了两块,只一块有雕成……”还给了她了,周容浚嘴角微微一勾,道,“这个时候,她能给贾夫人一块,倒有意思了。”
“钱保丰给的?”柳贞吉猜。
“嗯。”周容浚不置可否。
这是哪哪都有钱家那公子的痕迹啊……
柳贞吉叹了口气,“那位钱公子,到底藏在哪?”
“狡兔三窟,我看他不止三窟,一天都要换三个地方……”周容浚淡道,“不用担心,他再狡猾,也有力竭的一天。”
“呵。”柳贞吉轻笑了一声,这倒是,王府护卫轮流追杀,有得是休息的时间,钱公子就未必了。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就是。
“还是小心着点,他应该很恨我们。”柳贞吉朝他走。
周容浚拉了她到身边坐下,“嗯。”
“浚哥哥……”柳贞吉无奈。
“你是说他恨不恨?”他杀了他的家人,灭了他大半族人,不恨才怪。
但这没什么。
哪个居上位的,没几个恨他恨得要死的仇人?
“浚哥哥。”柳贞吉更无奈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
就是朝廷中再好不过的老好人官员,一生清廉,背后想让他死的人都多不胜数。
就是个普通家世的人,但凡优秀点,背后嫉妒的也一大堆。
人性就是这么回事,经不起推敲,谁有本事,解决危机能力强,抗压能力强,就能活到最后……
柳贞吉又转念一想,想想,钱保丰也算得上是这么一个人物。
被他们王府的人清查追杀到如今,居然还没手慌脚乱。
要是哪天他们失手,钱保丰还真是报仇雪恨,人生赢家了……
他们要是输了,钱公子就是王,他们就是宼,到时候,他们死得比钱家绝好不了一丁半点。
而皇帝,一直在给钱公子活命,甚至壮大的机会。
柳贞吉突然明白为何他这次要跟小十一玩心眼了——看来不把刀真的能进皇帝的脖子里,皇帝就不知道疼。
见她一脸若有所思,周容浚瞥了她一眼,也没问,接着处理他的公务。
柳贞吉在一旁想了半天,“浚哥哥,你是不是……”
“嗯?”
“呃……”
“说。”
“是不是很不耐烦了?”这句话,柳贞吉进趴在他肩头,在他耳朵里说的。
她声音很轻,轻得引起周容浚耳内一阵骚*痒,他转过头,吻了下她的额头,“不是。”
“那是?”
“是别人不耐烦了,我只是跟着走。”周容浚淡道。
**
狮王确实只是在跟着别人走。
一开始,他母后失足落湖和他父皇失明,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的所做之事。
在他看来,是有人在他把西北军权牢牢掌握到手,八月的新粮也贮存了将近两年的份量后,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们王府下面,他王妃所备的农庄和养殖场,接边几个月,也发生了不少火灾之事……
尽管去彻查的人没传来消息,但周容浚也从蛛丝马迹中看得出来,针对他的阴谋,又不知道进行到哪儿了。
但这次,他不打算呆在西北束手就缚,所以没两天,他就把妻儿也从西北带了回来。
要斗,就在京城底下斗。
哪天斗完了,他脚一抬,往金銮殿上走就是,免得还要从西北赶回来。
底下层出不穷的琐碎事,她已经够烦心,周遭的事,周容浚也只跟她提个醒,多的也就不说了。
柳贞雯回去后的第二天,果然贾府那边就来人报了,说贾五夫人不小心推了来做客的三王妃一把,三王妃小产了。
柳贞吉一听这事这么大,哪怕昨天听了柳贞雯的叮嘱,也是好一会没回过神来。
还好,贾府来报信的人仅告知了王府的管事,管事的告知了长殳,临到长殳报到柳贞吉耳朵里,就已经是第三道了,没见到人,柳贞吉就让下人去回,下人没找到她,不知夫人去哪了,回头等她回了,就告诉她。
因此,柳贞吉拖了一天。
这时,已经是腊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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