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须怕烦,到时候,我会找人伺候她。”周容浚也没想着委屈她,皇后由他们颐养,只是暂时是这么一个说法。
皇后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是个问题。
他说得淡然,柳贞吉心里也是轻叹了口气,心道,还好他还有她,还好,她也回来了。
要不然,她真放手了,放这样的一个人在踽踽独行,她是真怕他孤单。
他活到现在,性子早已成形,很多时候他极端的行事手法能催他进入巅峰,但也很容易跌入泥底,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安静下来,母后实际上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见他还有话要说,她拦了他的嘴,轻叹道,“我知道她厉害,但要争要抢的时候,谁不厉害?我不也是?浚哥哥,到了厉害处,谁都会是恶魔,我也是,你看我,再不想去跟人去挣去抢的人,还不是会为了你什么心思都用得上?像现在我厌烦她,不过也是因为我觉得她对我们有益无害?每个人都一样,你就别老是怪罪她了,如果她真能由我们好好养老送终,我其实是愿意的。”
他真不真心,万皇后岂会看不出来?
但他不真心,就由她来真心罢。
反正他的真心放在她这,她的真心就是他的真心,皇后也是明白的。
她要是不那么计较,也会想明白。
“你愿意?”周容浚碰了碰她的眼睫毛,说着这话都笑了。
“嗯,”柳贞吉用脸紧紧贴着他的脸,感受着他脸上的温度,“为你我愿意。”
说穿了,这人世任何事都是有制衡的,像她因他受皇后制衡,而他反而过来,他也会被她的柔情所困。
哪怕他身边美人环绕,任何女人都唾手可得,但她还是会用他对她的感情把他牢牢地困在她的身边,再无人能近他的身,进他的心。
因为不会有女人比她懂得更爱他,也不会有哪个女人,会像她这样爱他。
习惯了她的爱,他又去哪找比她更好的人?
她的话让周容浚紧了紧她腰上的手,另一只手在她赤*裸的背上游移,半晌他把她的脸扳到眼前,亲了亲她的眼睑,道,“你要知道,你是我的。”
是他的,他就会给她最好的。
**
不知西北王是怎么跟万皇后说的,万皇后答应了他与他一道回京。
当然,祭祖的事还没完,怎么能祖宗都还没拜,就可离去?
但这事,还是上面的人怎么说就怎么说。
皇宫那边,周文帝说急病,让万皇后回去,万皇后当然可以就回去了。
有皇帝出头,一点脏水也泼不到万皇后和西北王府身上来。
柳贞吉其实也有些奇怪周文帝为何这么配合,但一想,周文帝连让万皇后来西北这种事都做得出,又为她找借口让她回去,这事也没那么奇怪。
摸着良心说,柳贞吉真觉得这一家子人挺像的,性格也好,为人处世也罢,都基本上是有些相似的。
像当初他不管不顾娶她,一直记恨未给足她体面,其中性情何尝不是像足了这对帝后?
他另外的那些兄弟,性格上其实也不是没有相似之处,就像废太子,决绝起来,也是像帝后的,只可惜,废太子太狡诈,心也太急,只占便宜不记好,不给别人活路,才好好的好牌打成了烂牌……
最重要的是,他的真心不知道该给相对应的女人,当初宠妾灭妻,才是他真正败落的原因,要不然,依容家女人的性子,就是死了,也会事先替他踏平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万皇后要离开西北,同时还要走带容敏。
容敏请求要见她,这一次,柳贞吉不好拒绝,她在她寝宫的外殿春秋宫见了她。
春秋宫的字,是柳贞吉亲笔所题,由巧匠分毫不差誊刻上去的,柔美中带着写意,没有刚劲之力,却分外洒脱温柔……
容敏站于宫前,看着那三字许久,才重提步子。
柳贞吉站在屋檐下迎了她。
容敏上了最后一步台阶,她嘴里没有言语,脚跟往后退了半步,朝柳贞吉福了一礼。
柳贞吉伸出双手,上前扶了她,又朝她轻施半礼,“大嫂,请。”
“多谢。”
“不客气。”
等两人坐下,容敏看向样貌胜如当年出色的柳贞吉,她老得并不快,但还是不如眼前这一介老是重病在身的人。
她看起来,精神比她还好。
这就是有人疼,和没人疼的区别?
容敏想到这,自嘲地笑了笑。
“我要回去了,”她淡淡道,“不知道,还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柳贞吉抬头看她,神情平静。
容敏看她不答话,哪从她脸上看得出一丝心软和良善出来。
她从来不认为柳贞吉是个善的,但柳贞吉老表示出她是个有恻隐之心之人,久而久之,她都有些当真了。
皇后说得对,她若是个善的,在这根本就不曾平静过片刻过的皇家中,她早就尸骨无存了……
不能谈感情,那就只能谈人情了。
“你知道,我曾出卖过大皇子一次……”容敏很是平淡地道,“如若可行,我不介意再出卖他一次,只要有人给得出价钱就好。”
“容夫人,”柳贞吉开了口,她的头略略偏着,明亮灵气的眼睛眨了眨,往日少女的娇俏灵动依旧在她身上清晰可见,只是,她的声音不复以往甜美,清亮得不带丝毫感情,“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话。”
容敏笑了。
她笑了好几下,才与眼前这个已经完全不打算掩饰真面目的狮王妃道,“那,我懂你说的话就行,你说呢?”
看了一眼这个时候,身上也还是没有弱者之态,淡定冷静的容敏,柳贞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帕子,嘴里淡道,“我说的不算数的,容夫人,就如你说的,也不算数一样。”
可惜了,人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再聪明又如何,她没有相对应的身份,她的话就全是屁话。
她就算还是容夫人,但她早已没有那个资格,能与她这个西北王府的王妃谈判。
她的出卖,她自认为还有价值,但早已没了。
第162章
说白了;她就是想卖,出卖不出钱了。
这种事,她在当初决定出卖大皇子的时候就该想明白了;废太子不再是太子,她也不再是太子妃。
她不是早已想好她的出路?
为何徘徊;柳贞吉也知道这事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但她现在完全不想知道。
“回去吧。”柳贞吉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看着微笑着;眼睛中有泪的容敏。
她不想为难眼前这个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其实一直都在付出的女人。
对那两个孩子而言;她其实是个再好不过的好人。
可她的好意无人领情;再好又如何。
她背弃那么多,无人心疼她;等到她付出的人再来领会她的好,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还会不会活着。
这就是人生。
柳贞吉庆幸她的路就算不好走,但一直走在对的路上。
丈夫,儿女,都在她身边。
她就算同情容敏又如何?她又不能帮她一辈子,更不可能替她活。
帮了这一次,下次她跌得更惨的时候,谁来帮她?
人还是靠自己的好。
也只有她知道只有自己能靠的时候,行动才会更为谨慎。
自救才是真谛。
“呵……”容敏这时轻笑了一声。
柳贞吉看能透她笑容后的酸苦,但她还是一言不发。
“好,那我暂且告退。”容敏到底是世家女子,站起身后,不改姿态,不卑不亢地朝柳贞吉颔了一下首,这才离去。
两人间没说几句话,但因两人都自持身份,到底是没闹出什么事来。
**
随身的侍从里,除了暗卫,周容浚只带苏公公这一拔人走,留下长殳和剩下的。
户公公也被他留了下来。
户公公户苗本要回京,但被狮王一句淡淡的“你还要帮我着看两个小的一点”就留了下来。
王府确实不太平。
而京中那边,周文帝确实还需要他回去。
但户公公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狮王一走,靠王妃支撑着这偌大的西北王府,哪怕还有长殳,可户公公还是并不看好。
不看好,那就留下来。
得知户公公要留下来,小世子受母令,领着妹妹过来看户公公。
周裕渝与周辰安与家里来的两个堂姐堂兄并不亲热,可能是因为皇次孙与淑仪郡主并不看得上他们,又因他们父王与他们父王有仇,还有些欺负他们。
来者是客,这是父母教周裕渝的,所以他还是让着那两个的,但怎么说都还是不喜欢,也就不让妹妹也跟他们玩,而且在见过户公公怎么对待妹妹后,知道户公公是高人,能保护妹妹,他便让辰安多跟户公公。
父亲母亲有府外府中的要事在身,他要念书,长殳要操持内务,梨云他们更是忙得团团转,知道户公公能那么尽力照顾妹妹,周裕渝别提有高兴,每天傍晚放学回来去接辰安,都要跟户公公好好打个揖,道声谢。
柳贞吉常告诉周裕渝妹妹是归他保护的,周裕渝把辰安看得很重,自然乐意在他不在的时候,有高人能代他保护她,如此也没几天下来,他早把户公公当成了自家人,尽管没有与长殳那样亲近,但户公公好歹是排在了长殳后面的果子之后。
“公公,多谢你能留下来,再替我代管一下妹妹,等我以后长大做事了,我会好好待你的。”周裕渝做事已经一板一眼,说话也如是,有些像他那书呆子先生许太湖。
户公公不会说话,听了也只点了下头。
妹妹辰安郡主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自动自发地伸出手,让户公公抱到她到腿上坐着了。
她等她哥哥说完,把手里抓着的一根芝麻糖放到她哥哥嘴里,让他咬了一口后,她又咬了一口,剩下的塞进户公公嘴里,就又招手让她的小丫环过来,把针线拿到手,安安静静地绣起她的花来了。
她早慧,不爱说话也不爱粘人,父母兄长把她交给谁照顾,她就安安心心地呆在谁身边,这段时日跟户公公跟得久,她也就把从她母妃那讨来的活,也当着他的面做了。
当然,这些也因父母兄长都说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因要走,一连几天,周容浚都在重布王府上下的布防,这些事情一吩咐干将下去办,隔天,他还要亲自去走一遍,重查一次。
回头与柳贞吉说起,自然每个暗桩,每处明道,都会详细地说给他的王妃听。
柳贞吉知道他认真,但却是头一次,面对他对她的这般认真,每每听到半途,险些要掉泪。
她一直都知道感情的事都是风云密布,不可猝防的,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现,更不是有付出就必定有回报,但到了她这里,却一直都是良性循环,她爱他多少,他回过来的更深更浓,她岂能不感动?
“我过几天就回来,等我回来。”就要走前晚,周容浚半夜才回来,回来刚躺下一会,就又要起了。
在她与他穿衣裳的时候,他很是淡然说道。
“好。”柳贞吉点头。
周容浚看她脸上无笑,他反而笑了笑,神情中有少年时调弄她的戏谑之意,“舍不得我?”
“舍不得。”柳贞吉还是点头。
她很坦承,周容浚原本想再调笑几句的心歇了,反手包了她,道,“我总舍不得你,这不是什么好事。”
“对我却是好事,”柳贞吉说到这叹了口气,“让你知道我还等着你回来呢。”
他要是个平民百姓,真出去个三五天的,为家里谋生计,她可能会安心些。
可他不是,她要是真的能安心,那才是有鬼了。
“哼……”周容浚闻言哼笑了一声。
他这些年虽然变得柔软了些,但究竟不是什么柔情百千的男儿,摸摸她的脸,就当是安抚了。
等到上了马,他看了突然马下抬头看着他,突然流了泪的王妃,再看看他的孩子们,周容浚俯□,再道,“就几天。”
就几天,他就回来。
**
明面上,是周容浚送万皇后入京。
进京时,御林军封了街道,一行人一路安然入了京。
万皇后与周容浚身份非寻常人,于皇宫正宫天宣门进的宫。
周文帝在天宣门的天坛前,迎了万皇后。
这是自很多年前,他第二次给万皇后这种荣耀。
第一次是他迎万皇后当皇后,入朝为后。
这是第二次。
万皇后神色有些疲惫,对周文帝的大章旗鼓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周文帝温热的手握上她的手后,她一愣,这才抬眼,认真地看向这个男人。
她冷心冷肺这么久,以为他再度袭来的热情,也不过仅供他用上一年半载,没想,他还真是有闲心,一直都如此。
“一路累了?”周文帝见她正眼看她,露了个笑。
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的好坏,他早了然。
只是,她的坏,他已经不像当年那么计较了。
他们之间,如果需要有个退步的,那就让他来罢。
他们没什么时间可以蹉跎了。
不仅是她,他也快没了,他也老了。
这次,他那四皇子能送她回来,周文帝欣慰乐见,他心情好,脾气更是要好些,全身上下哪有一点病重急需皇后回京照顾的样子。
“还好。”万皇后愣了一下之后也自然了起来,很是随意地点了下头。
这时她回过头去,见小儿子随意地四处打量,根本没向他们看来,她心中轻吁了一口气。
这一路,她并不痛快,而他早晚两趟安请过后,别的时间也不来见她。
自从贞吉儿表现得不那么喜欢她后,她这儿子,又好像不乐意见她了一般。
她知道他是在为他的王妃出头。
他对她,一直都像有根针藏在他袖中一般,她若是做了他不喜的,他立马就能拿出针来扎她,扎得她痛,也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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