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冷,就是满府爱找他们的小世子也被拘了屋里不能动弹,老实说,柳贞吉因此还有些怅然若失。
周容浚当晚早了些时辰回来,陪孩子们玩了一会,由他哄睡了他们。
他怀时抱着睡着了的小女儿,偏头看着睡在夫妻二人中间的小世子,淡道,“等立了春,我带他习武,可好?”
柳贞吉侧身躺着看着儿子的脸,把他的发拨到耳后,满脸爱怜,“你跟他商量着吧,你们想做的事,我一概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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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帝如期而来,周容浚带了人先出城百里迎接。
城中百姓因皇帝的到来,皆与有荣蔫。
王府上下,也喜气洋洋,除了万皇后,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淡然的脸。
她不是个冷漠的女人,平时也爱笑笑,但就是没几个人,能看出她真正的高兴不快,即便是柳贞吉,对万皇后本人的喜怒哀乐也是费思量,很多时候,也只能通过她说话的次数,和进食的胃口来判断这个皇后的心情。
周文帝的来到,没有让她多吃一点,也没有少吃一些,话不多,但也不少,由此看来,是不好不坏。
万皇后倒是真淡定,而且她这些日子身体是真好了不少,柳贞吉见她情绪稳定,身体也稳定,想来周文帝来也挑不出她这个儿媳的什么错来,这心情也是颇为愉悦的。
周文帝到的时候,万皇后带了柳贞吉站在王府的门口迎了人。
见到万皇后,周文帝从龙辇上下地,下来扶了万皇后走了几步路,这才松手。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又上了轿子,等进了万花宫,山下的热闹才消褪了些,周文帝也才好好与万皇后说话,说了几句,皇后又抱来小世子小郡主与他亲近,周文帝大为愉悦,赏了他这皇孙皇孙女不少东西。
周文帝的到来,又让柳贞吉成天忙个不休,孩子们又是交到了万皇后手里。
她与周容浚,更是一连几天都没见过面。
周文帝说是来看万皇后的,但那也只是幌子的,他具体是来看西北的情况,以及见西北各将领的——兵他是给儿子了,但将士们的忠心该给谁,周文帝也没打算忽视。
初十,刚进西北一天的周文帝就带了周容浚一等,秘密出了主城,人说是身体有恙,留在了万花宫静养。
这天王府山下和山下径渭分明,除了几个大管事,谁也不得进山上打扰皇帝静休。
柳贞吉知道事多,所以连着几夜没睡,这日中午短暂的昏事过去一阵后也没当回事,起来后,又是操持内务。
等到十一这天皇上带着一干人等回来,她又是准备皇上回去的各种礼物,等晚上累得一口气都喘不上来时,她还只当是最近太忙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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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帝巡视过周边军营后,再见到万皇后,态度更是温和了不少,等奴婢们都退下,他私下与万皇后叹道,“在治军练兵方面,他还真是没哪个兄弟及得上他。”
“是,他的那些个护卫,来无影无去踪的,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这点万皇后亲眼见过,与周文帝还是有得话说。
“你什么时候回去?”来西北不过两日,就要准备起程回京的周文帝摸向她的手,见她没躲,就又握得又紧了些。
“总得天气一好,祭完始皇祖再说。”万皇后淡道。
“那得什么时候去了?”周文帝苦笑。
万皇后不语。
周文帝看着她好起了来的脸色,半晌也是没有言语。
他曾许多年没有好好看过皇后的样子,不想看有之,不敢看更甚之,等这几年想看敢看了,她两鬓却染了风霜,容貌也已大变了样子,但许是她总是与别的女人不一致,她是他在大周的皇后,即使随岁月苍老,她样貌也还是独一无二的与众不同。
她还是好看的。
可他知道,就算他现在还这么说,其实也打动不了她的心。
但,有如今这个样子,周文帝也觉得不错了。
他老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不再是年轻气盛的那个时段了,只想与她慢慢来,让她的时间长点,陪着他的时日再长点,他们终能携手走到末尾,不枉此生。
万皇后看着他还是不语,但她还是与过去不一样,过去她是不会看他的,现在还会正眼看他,不过是路未尽,她想护着的人,还是靠他再带一段路。
她是个心狠手辣的,皇帝也知道。
等他带完她儿子再走一段路,他如果还真想与她死同穴,省得她还要算计他,她也乐意奉陪。
如果之前还在意着他回不回头的她还是个好皇后,可现在她已经不是了。
“等过完春天,再说吧。”万皇后给了个靠近的时间。
到时,屈奴的官员任职也就要下来了,她小儿京中要是没有影响决策的力量,她还是再回京助阵吧。
周文帝看她一会,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万皇后又招来小世子和小郡主,让周文帝教小世子认字,她刚抱着小郡主在一旁看着。
为此,周文帝半天都没有出万花宫,即使是周容浚来与他有事要说,也是让他进万花宫来,他们俩在侧殿说着,一商量完毕,就要回去眼睛里看着老妻,嘴里教着孙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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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日周文帝就要起程进京,十二日这天,柳贞吉清点好礼单,等章大夫人与她道辞行的时候,笑眯眯地跟章大夫人说起了京中现在还尚在闺阁的众姑娘。
以前与她相识的那些,皆已嫁人了。
有几个命不好的,还死了。
其中有两个生孩子难产死的,有一个是重病死的,还有两个,成了寡妇后进了家庙上吊而亡。
仅柳贞吉熟识的那些,就有五个死了。
京中世族爱添妾,生儿的不少,生了女儿的更不少,像柳贞吉这样的家族,他们嫡支这一家就她和她姐姐两个女儿,但算上柳家这个大族的所有女儿,其实也有近三十个。
柳贞吉与她们都不亲,她看似胆小,其实性子还是太独了些,柳家只认母亲和姐姐,在外的那些称姐道妹的人物,她一个也没有交心过——这其中当然有绝大部份原因是她觉得自己心理年龄太老,实在不好意思跟那些丫头片子玩在一块的原因。
她与人不亲近,自然,与她亲近的也少。
打听起消息来,反倒是与章大夫人这等人谈起的多,故往的那些相识的人,一个也没有来往。
章大夫人见她问起了京中贵女们的事,见她还仔细地问到哪家的闺女风评好,性格好的时候,还略有些讶异,小心翼翼地跟柳贞吉道,“这些小姑娘,哪有一个比得上您的。”
西北王懒于纳妾的事,她是知道的。
连他们章家再好不过的二小姐,也只得嫁给他的手下。
还有哪家的闺女,能进,且还是进狮王的门?
这位狮王妃,实在不必再如此探究京中过往的用意。
现在没几个人还敢肖想。
柳贞吉知道章大夫人误会了,她笑眯眯地点头,问了几句之后,也不再问了。
回头长殳过来报,让她去万花宫用膳,她就送了章大夫人出去。
“王爷去了?”她问长殳。
“去了,让您赶紧去,再不去,他就要抱小世子小郡主过来找您了。”
“他是要把父皇气死吧?”柳贞吉笑着皱鼻子,样子还是娇俏可人。
长殳看着她,笑容温暖,“您别担心,这几日他跟皇上处得好得紧,皇上信中的那些责骂,这几天可是一字都未对他出口,反倒夸了王爷好几句,这事回头我再您禀,您赶紧过去吧。”
“诶。”柳贞吉清脆地应了一声。
她很快就到了万花宫,周容浚一见到她,那古井无波一般深沉的眼在那一刻亮了亮,他把怀里从万皇后手里抢过来的小郡主又放回到万皇后怀里,大步过来就拉着她的手就往他们的位置走,走了两步,他讶异回头,看着她那被他牵着手,“怎地这般冷?”
“忘了带暖手炉了。”柳贞吉笑眼弯弯,她今日头上戴了朱红的王妃冠,整个人看起来娇艳无比。
第140章
柳贞吉若无其事;周容浚紧了紧手中的手;不再说什么。
等见过皇帝皇后;坐下后,已有宫女飞快拿了暖手炉过来,周容浚搓了搓她的双手,就把小暖炉放到了她的手里,同时朝眼巴巴看着他们母妃,要他们母妃抱的儿女摇了摇头。
小世子小郡主被教得要听父王的话,周容浚一摇头;他们也就收回了手。
柳贞吉一直朝他们眨着眼睛笑;就差没做鬼脸了;小世子小郡主因此也安心地躺在皇帝皇后的怀里不作声了。
今天是家宴,用来摆桌的桌子是墨檀方桌,能坐八人,柳贞吉挨着周容浚坐着,一直跟万皇后说说笑笑着,万皇后倒也赏她的脸,她说什么问,或多或少总要答几个字,引得周文帝看了柳贞吉好几眼。
这几眼,也是看出柳贞吉的娇艳来了,这柳家女的姿色之前如若说是浑身灵气,现在这灵气稍稍减弱了些,女子的娇艳要更居上位,整个人看起来光辉夺目。
周文帝再看看她身边的四皇子,他倒是真正的沉稳了不少,身上少了乖张的戾气,贵气却是重了,让人信服,更让人知道他的不凡。
对此,周文帝不是不满意的。
他重用的孩子,进退得宜,且一身龙气,谁能不说他的眼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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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周容浚要去忙,她也要同去,为明天周文帝的起程做最后准备。
夫妻俩出了门,柳贞吉悄悄跟周容浚咬耳朵,“长殳说他对你要好些了,我还不信,不过现在有点信了。”
周容浚哼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在要快步离去前摸了摸她衣内还是有点微冷的手,眉头不自禁地一拢,朝她身后的梨云不快道,“你们上点心,别冷着王妃。”
说罢,冷冷地在几个丫环的脸上转了个圈,这才带了苏公公他们离去。
柳贞吉笑看着他先一步离去,等看不到他影子了,这才提步往寝宫那边转去。
梨云她们跟在她身后,以梨云首当其冲脸色沉重,她之后的镜花水月皆看着地面,此时此刻,她们皆掩不住脸上的悲意。
柳贞吉一进寝宫就倒了下去,梨云紧紧抓着她的手,流着泪道,“王妃,叫大夫吧。”
柳贞吉打了个哈欠,“先让我睡一会。”
这一睡,却是大半个时辰,她醒来后听到长殳在外面等,也是一怔,问梨云,“什么时辰了。”
听梨云一说,竟是过了快一个时辰,她也是摇头叹了口气。
“娘娘,为何不叫大夫?”接连三天都如此,梨云现在害怕得不行,与她梳妆的镜花也是忍不住,跪下地,抬头看向柳贞吉。
她们唯她命是从习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这时斗胆问她为何,也是真吓着了。
柳贞吉这阵子是一天比一天感觉力不从心了,她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中毒,但她能吃能喝,脸色也比之前要好,反倒更像是回光返照……
她来这朝代,来得不明不白,穿过来的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是怎么活过来的,也是不清不楚,这几天的昏厥老让她有种大限将近的感觉,要是真让大夫来探脉,什么也查不出,不过是让她更难以承受罢了。
“等皇上走了再说,有皇上在,有龙气庇护,我怎会有病?”她可不想生病招周文帝的晦气。
丫环们也猜她是顾忌着皇上在,现在还是正月,生病是不吉之事才隐瞒了下来,便也不再多说,按柳贞吉的吩咐掩了脸上表情,皆恢复了往日的不动如山。
长殳确是老人,进来后,觉得殿内情况不对,左右看了看,无论是人还是东西,都没什么不妥的,这才掩下心中的奇怪,跟柳贞吉说起了府中的事。
那厢周容浚得知王妃中午又休息了好一会,挺为满意,与前来报事的长殳道,“我看她也还是休息不够,这几天身子有些冷,你让宋涛去为她把把脉,开个温补的方子补几天。”
“这事老奴还刚跟娘娘说了呢,娘娘说现在在正月,等出了月头就办。”
周容浚迟疑了一下,也觉得早几天晚几天的,不是什么大事,就点了头,“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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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帝的这一趟来西北,还是助了周容浚不少威风,至少,现在整个西北都知道,他们是归西北王管的。
而屈奴那边的清扫也接近尾声,整个屈奴,无不知道西北王大名。
周文帝离开西北后,当天王府还残余着几许热闹,那些赶过来拜见周文帝的官员还没走,要等晚上与西北王晚宴过后,才会各回各地。
这晚柳贞吉以为周容浚可能要到凌晨才会回来歇一会,哪想,人半夜就回来了,借着酒劲还闹醒了她。
柳贞吉又是为他脱衣又是为他沐浴,本来以前一个人能做到事情,做到一半她就气喘吁吁了,叫了丫环和内侍进来,这才让他们帮着把下半部份的事情做好。
后半夜,周容浚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睡在了大床上,柳贞吉却是片刻都睡不着了,她自己替自己把了大半会的脉,也没听出什么来,走到镜前,就着那点烛火再看看自己的脸,也觉得自己娇艳得太不正常。
她现在就像朵外强中干的花,只等油尽灯枯凋零。
柳贞吉没拖太久,一出元宵节,她就找了大夫来把脉。
而如她最不好预感那般,宋涛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只是听她说她时有疲惫之感,让她多加休息就好。
如若不是每日都要昏迷一段,且每次都找不到意识,柳贞吉也当这种疲惫是她癔想出来的……
不好的预感做了准,柳贞吉恍然去想前世的事,头几天还不清楚,渐渐的,以前的事一样一样的都清楚明了了起来。
她意识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父母健在,而她父母皆是平和之人,尽力教导她,但也不过加干涉她,她爷爷奶奶也是如此,甚至她的堂兄弟姐妹们,性格也与她差不多,不过多数还是比她上进些,所以他们多数都出去了,只有她和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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