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涵眼神瞟了一眼沉着脸的伍青筠,松了口气的伍惜雪,以及暗自愤怒却不得发的温代芹和钟佩蓉,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没错,她今日就是故意要用这只玉簪来给这群女人警告的。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她那两个妹妹,可是日夜都在想方设法的联合外人来对付她呢,她怎好不应战?
“好了,本郡主还有事,先走了,各位请自便。”她说完不理会众人难堪的脸色,转身优哉游哉的走了出去。
刚踏出胭脂坊门口,迎面就撞见了乔迎夏。
鹅黄色撒花烟罗衫,翠绿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石青刻丝灰鼠披风。腰间的八宝串珠佩玉璎珞随着步伐而动,乌发上垂落的珠花掩映在耳畔,显得格外明丽动人。头上斜插着一柄喜登枝的蝉翼步摇,耳鬓各珠花钿配饰。娇俏的容颜上仍旧掩不了眼中的骄傲和嚣张,峨眉粉黛,杏目微挑,唇形含朱。饱满莹润的耳垂戴着鎏金点翠花篮耳坠,脖子上吊着红宝石的项链,皓腕上戴着鎏金水波纹镯子。足下是一双猩红绵软底绣花鞋。整个人从上到下,端的是华丽奢靡,名贵非凡。
乔迎夏明显也见到了凌汐涵,先是一愣,而后双目浮现怒气,气势充充的走上来。
“凌汐涵,你这个贱人。”她走上来不由分说就想要扇凌汐涵的耳光,凌汐涵焉能让她得逞?她右手轻易的抓住乔迎夏的手腕,目光冷冽而森寒。
“你松手,贱人,你松手…”乔迎夏被她抓住手臂,疼的脸色扭曲,口中还在不停的吐出辱骂之词。身后跟着的两个穿粉红衫子的丫鬟早已在她动手打凌汐涵的时候就煞白了脸色,面色惊慌而苍白,身子站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闭嘴”凌汐涵冷冷的看着乔迎夏,那寒烈的语气,令乔迎轩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的闭上嘴巴。
屋内的众人也听到外面的动静,纷纷走了出来。见到这番场景,先是一愣,而后了然。但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那个闲心情去插足,反而乐得看好戏。
冷忠已经走了出来,见此皱了皱眉,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他相信小姐自己能够处理这些事情。
在凌汐涵强大的气场下,乔迎夏骇得脸色发白,额头上冷汗频频冒出。然,想到琼华宴那日的情景。巨大的愤怒和仇恨充满了她整个胸腔,她杏目含了万把刀剑,齐齐射向凌汐涵。
“你放开我,凌汐涵,你这个下贱蹄子,是你害死我娘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不断挣扎着,想要脱离凌汐涵的掌控,几番挣扎无用之下,她恼怒的对着身后两个丫鬟吼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开。”
两个丫鬟被她这么一吼,齐齐一抖,却是不敢上前。
凌汐涵眼眸骤然一冷,用力将乔迎夏甩到地面上。冷冷的警告:“乔迎夏,本郡主的忍耐性是有限度的。你在不知好歹,就不要怪本郡主无情。”
寒澈澈的语气,令狼狈摔在地上的乔迎夏再次一颤,也令去扶她的两个丫鬟顿住。身后,伍青筠等人均是脸色各异。她们都听出来凌汐涵这话是暗指她们,人人心中都划过微妙的心思。
凌汐涵不再理会乔迎夏,冷冷的转身离去。
身后,乔迎夏此刻才反应过来,冲着凌汐涵的背影大吼。
“凌汐涵,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衣衫发髻散乱,妆容已花,整个人狼狈不堪,仍旧扯着嗓子大骂。都是她,都是凌汐涵这个贱人。若不是因为她,皇帝舅舅又怎会愤怒赐死娘?所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凌汐涵,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两个丫鬟颤巍巍的扶着她起来,“小姐,雪地寒冷,快起来吧。”
乔迎夏冷冷瞪了身边两个丫鬟一眼,回眸间温代芹等人正看着她,目色异样。她顿时想起方才的画面,恼羞成怒。
“看什么看,小心本郡主剜了你们的眼睛。”她一贯嚣张跋扈惯了,从前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反击的情形。可是这短短几个月以来,她已经在凌汐涵手上吃了不少亏。眼下又见这些人嘲笑的面孔,自是愤然羞恼。
郡主?冯丹卉挑眉,眼睫低垂。
乔劲世早已因为寻氏一事被贬,由他的长子继承侯爵之位。而乔迎夏,也早已因为朝晖公主对皇后不敬而被废除了郡主封号,如今她连普通的宦官千金都不如,还敢以郡主自居?
身后两个丫鬟早已是冷汗淋淋,想要提醒她注意言辞,可是又惧怕她平日的手段,是以战战兢兢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发泄了一通,乔迎夏也再没有了买首饰的心情。哼了一声,而后转身就走。
温代芹目光微眯,看着乔迎夏渐渐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冯丹卉走上来,与她相视一眼,而后了然一笑。
乔迎夏是个没脑子的,可是她们两个却很聪明。乔迎夏和凌汐涵结怨已久,琼华宴后更是势如水火。依乔迎夏的性格,是断断不可就这样善罢甘休的。而她们两人早就视凌汐涵为死敌,自然恨不能有人将之处之而后快,可是她们却不敢轻举妄动。
凌汐云和凌汐宛确实联系过她们,目的很明确。她们都有共同的敌人,这个时候自然因利而合。
可是凌汐涵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她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可以。
而且还要保证事后免遭皇后和忠义王的报复,所以乔迎夏便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反正她的母亲朝晖公主已死,现在的平阳侯乔宏文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平时根本就比喜欢她。就算让来背这个黑锅,皇上想必也是乐见其成的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八章 盼归
这厢凌汐涵已经回到了王府,路过回廊的时候,若雪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
凌汐涵脚步一顿,“出什么事儿了?”若雪虽然有时候急躁了些,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惊慌莫名。
若雪沉声道:“大少爷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惹怒了王爷,王爷现在正在大厅发脾气呢。王妃和四位侧妃以及几位小姐全都在大厅,这次王爷可是气得不轻。”
“大哥?”凌汐涵微愣,调转脚步往大厅走去。“打听到是什么事吗?”
正说着,远远看见浅绿小碎花交领袄子的若雨小步跑了过来。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她因为奔跑,小脸红扑扑的,微微喘了喘气才说道:“大少爷不是琼华宴后就去幽州游历了吗?奴婢刚才得知,原来大少爷从幽州带回来一个名为盼归的美貌女子。听说那女子是青州的名妓,有一次泛舟游湖的时候与大少爷相遇。二人相谈甚欢,奉为知音。经过打探,大少爷方知这女子身世坎坷,不得已才沦落青楼,卖艺为生。大少爷感其才华横溢,且又知书识礼,便为其赎身。可是盼归姑娘却没有落脚之处,大少爷便将她带了回来。”
凌汐涵明了,“还有呢,大哥有说怎样安置那女子吗?”大哥并非好色之人,而且大哥和绮兰可是两情相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绮兰拒绝嫁给大哥,但是大哥绝非花心多情之人。可是如此这般仓促的将一个青楼女子带回家中,难怪父王要生气了。
虽然父王也并非迂腐之人,但是如若大哥没有给这女子一个名分而就将其安置在家中,难免惹朝中之人侧目。
若雨摇头,“没有,王妃以为大少爷喜欢那女子,便提议将其收房,可是大少爷却非常决断的拒绝了。王爷很生气,说你将人家带回来,却又不给人家名分,日后人家怎么做人?王妃本来是想,既然大少爷不想将盼归收房,那就为奴好了。可是大少爷却坚决不同意,非要王爷收留盼归姑娘。”
凌汐涵皱眉,大哥不像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啊。既然不喜欢人家,又不像让人家为奴为婢,这却是为何?
正想着,几人已经来到了大厅。
还未踏进去就听得忠义王的怒吼声传来,“你倒是长本事了,敢这样随随便便的带个女人回家了啊?你这些年读的圣贤书是怎么教你的?教你违逆父母,目无尊上吗?”
听这声音显然气得不轻,凌汐涵皱眉走了进去。
大厅内聚满了人,父王,王妃,四位侧妃,还有几位姐妹都依次落座。唯有凌泓跪在正中央,低着头,没有说话。他身边跪着一个妙龄女子。穿天水碧的纻丝鲛绡纱荷花衫子,腰间佩着梅花攒心五福璎珞,隐入藕荷色百褶梅竹镧边裙子间。乌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一柄仿佛流动般的碧玉蓝钻流苏步摇,身姿弱柳扶风,袅袅婷婷,便见得耳间一轮明月铛,闪烁生辉,清雅出尘。
“父王”她首先对着忠义王行了礼。王妃下方几个打扮得尊贵非凡的侧妃一见到她,连忙起身行礼。
忠义王见到凌汐涵,脸色微微缓和了些许,招了招手:“坐下吧。”
下人忙搬来黑檀金边圈椅,凌汐涵坐下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忠义王脸色陡的沉了下来,瞪着跪在地上的凌泓,眼底冒出两簇火花。
“还不是这个逆子——咳咳咳…”他怒极攻心,咳嗽了起来。
“王爷,别动气。”身边着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通袄袍的王妃见他生气,一边劝一边对着凌泓呵斥。(王妃本来在罚禁足,此事涉及到她的儿子,是以才暂时被解了禁。)
“泓儿,听你父王的话,别任性。”她眼瞳微沉,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跪在他身边的盼归一眼,眼底警告意味儿颇浓。
凌泓见忠义王生气,心中也有些自责,但在盼归这件事情上他却是少见的固执。
“孩儿惹父亲生气,是孩儿不孝,请父王恕罪。”
忠义王哼了一声,缓解了心中的怒气,这才道:“说吧,你到底是怎样打算的?”他也并非迂腐不化的人,对青楼女子也没有什么鄙视或者不屑的态度。只不过儿子这次没有事先跟他商量就将这女子带回家来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竟然让人家没名没分的住进王府。这要是传了出去,外人只怕为以为是他欲纳这女子为妾。人家虽然家境落魄才沦落风尘,如果这些话传了出去,日后叫人家怎么做人?女儿家的名声可是最重要的。泓儿平日里内敛稳重,今天怎么这么不知分寸了呢?难道真是因为长平上次的拒婚让他受了打击?
凌泓欲言又止,只得道:“父王,孩儿自有苦衷,还请父王谅解。”他自然知道父王所顾虑的是什么,可是盼归的身世并不简单。眼下这么多人在这儿,他不好多说,只有等父王气消了,他再私下里跟父王解释。
“你——”忠义王正欲发怒,这时,却见一直沉默的盼归抬起头来。凌汐涵这才见到她的容貌。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云鬓雾绕,香腮堆雪,秀丽清雅,娇脂妍丽。那双眼睛若碧泉清泓,潺潺溪水流动其间,格外的美丽轻灵。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隐隐可见其傲骨天成。
凌汐涵目光一亮,只觉得这女子清雅绝伦,气韵天成,非一般闺秀可比。
只见她不卑不亢的看着忠义王,对于他眼中的精锐和逼迫,她坦然自若。轻启朱唇,声音淡如白云,却动听似黄鹂。
“王爷不必苛责世子,盼归本就是风尘女子,幸得世子垂怜,救小女子于苦海之中,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若因得此身而致使王爷与世子不合,那便是盼归的罪过了。小女子虽非富贵之人,但幼年母亲曾教诲,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世子已经帮了盼归太多,盼归感激涕零,实不敢再累得王爷家宅不宁,就此离去罢。”她说罢欲站起来,却被凌泓拉住了衣袖。
“盼归,不可。”他眼中竟然透露出一抹担忧和不赞同。
凌汐涵挑眉,这女子言语之间从容不迫,语言清晰,条理分明,很显然是读过书的。且她态度恭敬却不卑微,谦虚而不谄媚。这样的女子,说实话,她很是欣赏。
忠义王似乎也对盼归的言谈举止有些惊异和欣赏,眼中的冷意少了几分,脸色仍旧算不上多好。
“罢了”他挥了挥手,“泓儿既然已经将你带回来,如果你再离去,传出去只怕别人会以为本王是个不通情理之人。”他沉吟一会儿,说道:“本王见你谈吐不凡,想必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缘何会沦落风尘?”
盼归闻言眼眸一暗,眸中露出些微轻嘲。
“母亲早亡,无钱安葬。为报得生养之恩,沦落风尘。”
忠义王皱了皱眉,这女子言谈之间很明显在避重就轻,好似不愿别人提及她的身世一般,这是为何?
身边的王妃叹息一声,“也是可怜人。”她看向盼归,“你可还有亲人在世?”
盼归抿唇,并没有说话。
凌泓见此便道:“父王,盼归本是良家之女,只是时运不济才沦落青楼。她还有父兄在世,此次进京便是寻得父兄,好一家团聚。”
“哦?”忠义王挑眉,往后靠了靠。“那你怎么不早说?”他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可是黑眸深处却有着逼迫和压抑。
凌泓心中凛然,却不知从何说起。
忠义王不紧不慢的端起和田白玉杯,抿了一口君山银针,慢条斯理的说道:“本王已经让人去调查你的出身来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了。”毫不意外的见到盼归淡然若素的容颜一霎那的破裂,贝齿紧紧咬着唇瓣,目光挣扎出一丝痛苦。
“说吧,如果你真有什么冤屈或者苦衷,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你。”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盼归果真有什么冤屈,那么他自然会为她做主。但是若盼归是怀有什么不良居心,那他也不会客气。
“父王—”凌泓似乎想要说什么,被忠义王一个冷冽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盼归唇色有些发白,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
“家父与王爷也是旧识。”她微微一顿,眼眸瞥了一眼大厅的众人,说道:“王爷可否屏退左右?”
忠义王宁眉想了想,站起来。
“涵儿,泓儿,带着这位姑娘来书房。”他说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凌汐涵挑眉,在满屋子女人各异的目光中跟了上去。
书房内
忠义王坐在上方,凌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