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平日里他就这么细心,可今儿个三哥来到他的地盘,他总有种莫名的兴奋感,怎么说呢?就像一直被照顾的小弟弟终于有了点小成就,总想对照顾自己的哥哥显摆一下自己的能力,好证明他确实长大了。
见志强又张罗水,又给晾大衣,段志涛好笑道:“行了,你就坐会儿吧,我刚从我二舅哥那来,哪有那么冷?赶紧给我坐下,说说咋回事,我这两天正急这事呢。”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热乎乎的,突然发现弟弟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段志强被说的嘿嘿一笑,掏出同学的信,开始跟三哥详细讲:“这事也是巧了,我有个同学毕业后进了个孵化设备厂,他那就是研究这个的,他说他们厂成功的产品,是箱式煤油灯和出雏水床,除去这两样,还正在研制一种自动煤电两用孵化机,你看看,他连各种功用和出雏率都给你写好了。”说着,他把手里的信递给三哥,让对方自己看,毕竟孵化的成功率上,他三哥才是专家。
看着上面的使用方法和出雏比例,段志涛越看越满意,可看到最后落款上的地址,他皱眉道:“S市?离咱们这多远?”目前他去过最远的地儿,就是他脚底下这个县里,所以对于这个只听过没去过的S市,他心里完全没有概念。
“这个S市离咱们并不太远,坐火车的话,也就一天一宿吧,咋地,三哥你要去?”
“当然要去,他这上面说的再好,不亲自看看我也不放心,再说这里面说了好几种方法,我也得去看看哪个最适合我,要是真有那么好的话,我到那直接就给买回来了。”又看了眼最后一项开发产品,段志涛满意的合上信纸,毫不客气的揣到了自己兜里。
徐芸端着水一开门,就见段志涛一脸满足的往兜里揣东西,她突然感觉自己太仁慈了,可进都进来了,只能把茶缸放到段志涛的面前,转身走了出去。
段志涛还真有点渴了,见志强同事给倒了水,他客气的朝对方笑了笑,端起茶缸就想喝,可看到里面大片的水垢,明显就是水壶里剩下的水底儿,他笑容顿了顿,把茶缸放回桌上啥也没说。
如果换了他的同事这样,他当然得磕得两句,这是腿懒没水了,还是对我有意见瞧不起我?可这是志强的同事,如果自己说了,让志强咋做?他十年八年也来不一趟,犯得着吗?
段志强朝徐芸感谢的一笑,目送对方出去,回头见三哥放下茶缸,他只以为对方喝完了,毕竟他们是兄弟,喝水这事还用让吗?他咋也想不到徐芸会在水里使坏?
其实徐芸真不是多有心计的姑娘,换个有心计的,你往里放点茶叶,水的颜色一变神不知鬼不觉,你爱加啥加啥,可这丫头看段志涛不顺眼,一门心思明着干,完全不怕自己会露馅。
哥俩又说了会儿各自的情况,段志涛记好了那同学厂里的电话号码,起身也就回家了。
段志强送完了三哥,进屋觉得渴了,顺手拿起段志涛喝剩的水想喝一口,可看到里面纹丝没动的水,他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心里又急又怒还有丝道不明的委屈:打心眼里讲,三哥能有事求他帮忙,他不但没烦还觉得挺自豪,那不是别人,是小时候称王称霸,长大了也靠自己拼搏发家的三哥,三哥在家里照顾这个照顾那个,就算没特殊照顾他,可每次回去也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好不容易到他这来一趟,他就给对方喝这水?
他下意识就是撵出去跟三哥解释,可想到对方的三轮车,再想到徐芸是他同事,他僵住的脚到底是没迈出去……
“志强,你三哥走了?”晃悠一圈的徐芸,紧张的看着正研究图纸的段志强,虽然不怕东窗事发,可她还真怕段志强怪她自作主张,想想她有点后悔,咋能做的那么明显呢?
“嗯,走了,来,咱俩继续研究这图纸,我觉得……”段志强的表情很正常 ,正常到徐芸完全没看出他眼里的冷淡。
身为男人,有女孩讨好自己他不是没有感觉,一开始是碍于面子故作不知,毕竟对方做的也不过分,他总不能张口就告诉人家我不喜欢你?所以他时不时提提自己女友,也算是含蓄拒绝,可时间长了,特别是随着母亲对女友,甚至对女友家人的不满越加严重,他心里的天平也不免有些动摇,可今天这一杯水,却让他摆平了心态。
既然徐芸喜欢自己,就不会是因为自己而迁怒三哥,他们俩从来没见过面,有啥不满会让她给三哥倒水底儿?想到对方提起自家穷亲戚的态度,他觉得自己啥都不用问了,不管他能和女友走到哪一步,这种看人下菜碟的女人他都要不起,别说段志涛不是个穷亲戚,就算是,那也是他亲哥,用不着外人来评比。
……
再说段志涛,无缘无故被人给了个下马威,他心里也不痛快,出了门就朝院里的方向暗啐了一口,心说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个大学生吗?等过两年家里鸡场干大了,老子雇一堆大学生给我摘鸡毛洗鸡蛋,真当自己是香饽饽啊?还敢瞧不起他?
没错,此刻的他终于想明白对方为啥这么干了,看样子那徐芸和志强并不见外,否则志强也不能让对方给倒水,和志强不见外却给自己下马威,这说明啥?把自己当做上门讨二皮脸的穷亲戚?我擦!
憋着气一路回到家,见到家人的笑脸,他郁闷的心情算是好了大半,等他把兜里的信拿出来,也就把徐芸的事忘得差不多了。
“淑香,我想这两天把家里的事安排安排,后天去S市,要是这东西真有信上说的那么好,咱家也就不用挨个炕上孵鸡蛋了。”连后院的仓房都让他找人砌了一堆炕,天天掐着温度,挨个烧炕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行,去吧,到时候多带俩钱,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你也溜达溜达。”要不是家里孩子太小,他们就一家五口出去旅游了。
段志涛发现,他和媳妇关注的重点永远不一样:“我要出远门了,你就不担心?”他连本市都没去过,外省哎,好远好远的。
“有啥关心啊?就去看个机器,行就买,不行他们也不能强买强卖,再说就你这体格,只有你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你的?去吧,我对你有信心。”一拍丈夫的肩膀,范淑香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让段志涛心里也升起了无穷的信心。毕竟他第一次外出办事,说一点不担心那是假的,如今让媳妇这么一说,他啥担心都没有了,没错,就我这体格,真碰上个劫道的说不上谁劫谁呢?有啥可怕的?
见丈夫雄心勃勃的出去安排各项事宜,范淑香开始犯愁了,志涛第一次出门,她应该给丈夫找点啥护身呢?
……
看着前来送饭的儿媳妇,段守信忍不住埋怨:“我米面啥都有,再不行我还能自己煎点鸡蛋,你说大冷的天,你给我送啥饭啊?”
面对公公的埋怨,范淑香笑着道:“做别的我就不送了,这不是志涛想吃牛肉?我炖了一大锅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就给你送来了,爸你趁热吃,我去外面看看鸡。”她这当儿媳妇的咋也不能盯着公公吃饭吧?
见儿媳妇出去了,段守信把饭菜拿出来放到桌上,看到满是肉的菜盆里找不到几块土豆,他笑着摇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给我拿了这么多肉?”磨叨完了,老爷子舒心的开始吃饭,儿媳妇这么孝顺,他哪能不舒心?
等段守信吃完了,范淑香回来收拾碗筷准备回家,当公公的不放心,还站门口目送了一段。
范淑香拐了个弯,知道公公瞅不着自己了,她站那开始等,大冷的天,小北风呼呼的吹,吹着小雪花不住的飘,等的她又冷又饿都快不耐烦了,才从天上吧唧一下掉下来个东西。
快速捡起地下的一小条,范淑香转身就往山下跑,哎呀妈呀,冻死她了。
……
“淑香,听奶说今晚你给爸送饭去了?”想起他奶话里的感慨,段志涛心里热乎乎的,忍不住把怀里的媳妇搂的更紧。
刚运动完的范淑香,靠在丈夫怀里,半眯着眼昏昏欲睡:“难得做回牛肉,怕你回来晚我就送去了,也不能咱们在家吃肉,让爸在山上自己啃咸菜。”说是煎鸡蛋,可有时候老头自己不愿意动,直接就咸菜疙瘩葱蘸酱了,所以一般做好吃的,她都让丈夫送去。
“媳妇,你真好~”后面的好字又甜又腻,语调拐了好几个弯,听在外人耳朵里那叫一个恶心,听到范淑香耳朵里那叫一个欢心,这位也不困了,伸手在窝里搂住丈夫健壮的身体,笑眯眯的道,“既然我这么好,那就再给点奖励吧?”
我擦!段志涛立马兴奋的抬起了头(头儿?),媳妇自己要奖励?这女人简直是,简直是不教育不行了,他反手拽被把俩人罩在里面,被窝里展开了新一轮的奖励。
第二天一早,精神抖擞的段志涛开始往城里送鸡蛋,他走这几天怕家里忙不过来,所以想把鸡蛋放到二舅哥那,两家人想买的过去拿,二舅哥直接就给算了。上午送完城里的,下午他还得往大姑那送,反正这一整天他都不带得闲。
此时的范淑香正在家给丈夫缝棉裤呢,你说缝啥棉裤?这不是要出远门了吗?人家出远门一百二百都算多,他们家这位可是要带两三千,火车里啥人都有,万一打盹的功夫给掏出去呢?所以她就按照段志强的叮嘱,想在棉裤里给缝个暗兜,到时候把钱藏到暗兜里,好能确保安全,这活不看针脚好赖,缝住了就成。
动针线怕扎到孩子,所以她跑到小屋来缝,边缝还自己在那小声叮嘱:“我可告诉你,让你跟着志涛不是让你见人就咬,只有不怀好意想伤害他的才能咬,咬一口赶紧撤,小心点别被人抓到……”
筷子粗的赤练蛇,悲催的看了眼自己被缝到裤脚里的尾巴,无力的吐了吐蛇信,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可怜的小家伙,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你说它在后山好好的冬眠着,招谁惹谁了?硬被人给叫出来不说,知道自己被冻的全身僵硬,这位还派了只老鹰过去接它,让它体验了把高空飞行的感觉,现在被缝到裤腿里做保镖?还有比它更苦逼的蛇吗?
范淑香可不管它苦不苦逼,她把这条两扎长的赤练蛇,盘了两圈,塞到丈夫的棉裤腿里,终于安了大半的心。这种赤练蛇属于微毒蛇,带有混合毒素,咬了人症状较弱,既不致命还能把人疼个半死,实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好不容易才从山里招出来的,她容易吗她?
钱装好了,蛇也装好了,第二天,段志涛告别了家人,信心十足的踏上了去S市的旅程。
……
“我省的计划生育工作得到了民众的大力支持……”
听到计划生育几个字,正喂儿子吃苹果的范淑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电视,可这一眼就把她给看喷了:这是哪个二百五给录的相?别看正面镜头是一片欢呼雀跃,标题上也是‘支持优生优育,少生孩子多种树’,可侧面墙壁上那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却是‘宁可血流成河,不可超生一个’,生个孩子而已,至于这么吓人吗?
听完了这段新闻,范淑香有点忧郁了,他们两口子还想生小四小五小六呢,现在是嘛情况,不让生了?再仔细回想一下,哦,原来是W省的,离他们还挺远呢,应该来得及吧?
“爷爷——”听到闺女这亲昵的叫声,范淑香知道是公公回来了,她笑着回头看向外屋,“爸你回来了?吃饭没?”
“吃了,刚才在你大爷家吃的,你大爷上午没事去山里溜达,我和他一起回来,就过去坐了会儿。”段守信脸上的强笑让范淑香一愣,这表情,是段家有事?
当着老太太的面她没敢问,等出去给公公装豆包,她偷着道:“爸你咋了,我大爷他们家有事?”她公公的想法基本都在脸上写着呢,愁成这样她要是再不问问,过两天不得急出病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妹纸们的鼓励,抱住蹭蹭,么么哒,爱你们哦(づ ̄3 ̄)づ╭?~
☆、第120章
听儿媳妇一问;段守信无奈的一叹,儿子不在家;他心里难受,有话也只能对儿媳妇说了:“玲玲那孩子,恐怕是有点毛病……”
“有点毛病?”范淑香愣住了,她以为是段玲玲小两口吵架了,或者是卖鸡蛋出啥问题了,没想到是小晨阳有病了?再听公公这意思;有点毛病;而不是感冒有病,这问题好像就更严重了;“谁说有毛病的?去医院检查了吗?”那孩子老老实实不哭不闹;能有啥毛病?
范淑香怎么都没想到,这毛病就出在老实上。
段玲玲一直觉得自家儿子与众不同,乖巧懂事心疼他妈;再加上她老把那脚踏祥云放在嘴边;有想法的人也不敢说啥了。
王彩凤倒是想过几回;孩子会不会太老实了点?可那是她亲外孙,一天天还在眼前瞅着,见这孩子也不是听不着,瞅着眼神也不呆傻,所以她也没往深处想,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没敢往深处想。
但江家人不顾忌这些,其实江家老两口不是不疼孙子,可他们兜里也确实困难,先头四儿子使坏把三儿子留农村了,结果这小子不好好干,今儿个这事明儿个那事的,老两口竟往里搭钱了,所以段玲玲生个孩子才给拿了十块钱。
可算把四儿子那点烂眼子事摆平了,老两口弄了一堆好吃的,想把三儿子一家叫来,好好过个元旦,也稀罕稀罕胖孙子,可到那一看,老两口傻住了:这孩子俩月了吧?俩月的孩子会笑会叫会蹬腿刨,可他们家这孙子,除了发呆就是思考,这也太老实了吧?
听婆婆这么一说,段玲玲不愿意了,她觉得她儿子啥毛病没有,听到这话她能高兴吗?可不管她高不高兴,江家老太太把孩子用小被包好,不顾儿媳妇的阻拦,抱着就上县医院了。
到那一检查,医生明确表示,这孩子对外界反应比较迟钝,对周围的事物也不感兴趣,只是现在孩子太小,还不能判断是智力发育迟缓,还是智力障碍?
虽然这俩专业名词都没听过,可这并不影响大伙儿的理解,智力代表着人脑袋的聪明程度,一个是脑袋比别人慢,一个是脑袋有问题,不管哪一个都是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