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遇到他也是在这个走廊上,那时两人离得不算近,她没有怎么注意到他的五官。
此时这样近的距离,慕容果才发现楚北年的五官很是雅致贵气,不凌厉也不亲近,不张扬也不随和,仿佛一切都是上天的杰作,脸颊的轮廓也十分的隽秀,鬓角干干净净,即便是有些憔悴,但那种光华内敛的气质,是病症所不能阻挡的。
慕容果这一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超出善良祥和的生活之外的,超出无神论的生活之外的。此刻,她再一次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在和楚北年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自己灵魂的深处,不由自主的战栗了那么一下,虽然轻微,她却感受得清清楚楚。像是他们两个本来就应该有什么宿命在相连着。
她不知道,当初阮雪害死她的那栋楼,正好是楚北年负责拆迁爆破的那栋楼,他的一声令下,让她再无生命迹象,重生回到了这一年。
慕容果一时间呆愣住了,直到楚北年伸回了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才拉回了她的神思。
“你没事吧?”她又出声询问了一次,掩饰自己微微尴尬的窘迫。
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看的失态,她从前还没有过。
楚北年只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慕容果咬了咬唇,看了看附近。根本就没有拐杖,只是从病房里到外面被修了好长一截的钢管,一米三四的高度,应该是为了他能扶着行走而专门修起来的。
慕容果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他,让他靠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而后两只手撑到了那个钢管上。
虽然这个过程没有用到一分钟,但慕容果还是在楚北年全身的重量下差点被压倒。
她重重的喘了两口气,忍不住的再次看向楚北年,却见楚北年两只撑着钢管的手,青筋有些突兀。她再看看他的双腿……根本就是毫无力气不能支撑的样子。
在慕容果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楚北年又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慕容果心里被涩然给胀满,她咬住唇,要再去扶楚北年,却被他给呵斥开了:“滚!”
慕容果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处,看着他挣扎,想要上去扶起他,却碍于他凌厉冷漠的气质。
“啊,少爷!”病房里站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西装男人,手上正拿着一杯牛奶,看到外面的场景,连忙将牛奶放下,跑出来将楚北年给扶了起来。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一旁的慕容果,朝她点了点头:“慕容小姐。”
慕容果深吸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我力气不够,我以为他能抓着钢管进屋……”
☆、长风可担心你了
“没有关系。”甄意没有多说什么,就扶着楚北年进了屋子。
进屋之前,慕容果看到楚北年握紧成拳的双手,指骨节微微发白。
面前的屋子光线很暗,虽然是白天,但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显得里面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
慕容果紧了紧手,才转过了身。
楚北年的腿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为严重,她一定要尽快争取到对他的复健治疗,而后敲定治疗的方案。
病房内,甄意无奈的将牛奶递过去:“少爷,您怎么突然想着要喝牛奶了?”刚才他本来在给少爷汇报最近楚氏的生意,但他突然说想喝牛奶。
楚北年没有接过牛奶,只淡淡的道:“不想喝。”
甄意反而不惊讶了。
他转过身,想要将牛奶给拿回去,忍不住的唠叨了句:“少爷以后要是想出去,就叫下我,刚刚多危险,要是再摔着你的腿了……”眼角余光瞄到一个情景,让他愣住的忘了出声——他家少爷,嘴角居然多了一抹弧度!虽然很轻微,但确确实实的,他家少爷,在笑!
甄意觉得自己是见鬼了,明明刚刚在慕容小姐面前都是一副被伤了自尊的样子,现在转头就在笑?
他摇了摇头,直接走进了病房里的小厨房。
—
慕容果到和阮雪约定的地点时,已经迟到了将近十五分钟了。
她走进去朝着服务员打了个响指,要了一杯卡布奇诺。
转过头时,奇怪的看向阮雪:“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阮雪愣了愣,而后摇了摇头:“果儿,是不是这次车祸给了你不小的打击,怎么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
她们坐在情谊咖啡厅一个角落的位置,服务生为她们搁置了一盆富贵竹遮掩,毕竟阮雪是大明星,出入都要小心一点。
慕容果笑了:“哪里不一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若说真的有不一样……”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对面漂亮的女人一眼,“或许是做什么事情都会多长一个心眼了,毕竟,这个世界上需要我们小心谨慎的人不少,你说是吧?”
咖啡上来,慕容果拿起旁边的小勺轻轻的搅拌了下,浓郁的香味顿时散发开来。她左边眼角有颗很小的痣,微微眯着眼笑时,给人一种风情的感觉,但她端庄优雅的姿势,又让人觉得她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贵气。
也不怪阮雪会觉得坐在她面前的女人不一样了。从她们认识到现在,慕容果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哪里有注意过这些细节。
阮雪呵呵笑了两声,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掩饰住了自己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和不屑,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满眼的关心:“可不是,所以你下一次可得小心了,别再出车祸了,长风可担心你了。”
慕容果听到她说许长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们见过面了?”
☆、你用得着生这样大的气吗!
她心中冷笑。
按照阮雪的说法,出车祸时她恰好在出外景,而回来的这三天又有许多通告,忙得都只能现在跟她见面了,却跟许长风见过面了?
“怎么可能?你出车祸了,他给我打了个电话,但是最开始你那里手机打不通,所以我也是后来才约的你。”阮雪眨了眨眼,面上满是俏皮。
慕容果却只是弯了弯唇角。
几年前她和阮雪还在高中的时候,阮雪就已经被星探给发现了,如今在娱乐圈虽然算不上是如日中天,但一线女星的名号是名至实归。
她当初怎么就忽略了,她的本职就是演戏啊,她演得那么像,就像自己真的死党一样,将自己给蒙骗了那么多年。
“是嘛。”慕容果端起咖啡,漫不经心的道,“小雪你跟我真是心有灵犀,我手机才弄好你就发短信过来了。”
阮雪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慕容果喝了一口咖啡,却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阮雪连忙转移话题。
慕容果有些嫌弃似的将咖啡给放到了一边:“变了味儿了。”
阮雪蹙眉就要叫服务生,慕容果止住了她:“不过是一杯咖啡而已,几十块钱,变了味儿扔了就是,不用找服务生。”
“真是没有想到,我们经常来的这家咖啡厅,还能碰到这样的事情!”阮雪不悦的道。
慕容果笑笑:“人心都会变,何况是一杯咖啡,不过这咖啡其实有个最好的归宿。”
阮雪一愣,随即就笑了:“果儿,你还是这么文艺范,咖啡能有什么最好的归宿——啊!”
只是瞬间的事情,阮雪脸上就被泼了一脸的咖啡。
她尖叫一声,站起来,浑身顿时变得狼狈不堪。
“慕容果,你发什么疯!”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突然变了脸色,镇定而又冷淡的女人,简直不敢相信她刚刚居然用热咖啡泼了自己。
富贵竹外面有人听到响声在朝这边观望,阮雪连忙重新隐了进去。
慕容果淡淡的道:“露出真面目了?”
阮雪脸色一变,她咬了咬自己的唇,满脸的委屈:“果儿,你今天一来就怪怪的,我不过是最近工作太忙了,才没有去医院看你,你用得着生这样大的气吗!”
慕容果从绿萝装饰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手上被同时溅上的咖啡渍,而后姿态优雅的将纸巾扔到餐桌上,看向阮雪笑得温和:“你说对了,我是很生气。”
她慢条斯理的从自己的包包里抽出了一沓照片,却忽然重重的撒到了桌上,那一刻,阮雪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那么些冷意和……恨意。
“不过不是因为你不来看我。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不到黄河不死心。喏,看到上面的照片没有,阮雪,你和长风可真是亲密。”
阮雪的脸色变了几变,眼神最后落在已经摊开在桌面的照片上,无一不是她和许长风亲密在一起的照片。
☆、我现在心很痛
“你找人跟踪我?”阮雪的语气也有些冷了。
慕容果勾了勾唇角,“那又怎么样?”
湿漉漉的手被紧紧的握起,阮雪的眼睛闭了又睁开,下一刻,里面的温柔和隐忍全都不在了,她冷笑了一声:“既然被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了。早在长风跟你在一起时,我就已经是他的人了。你还记得那个我一炮而红的广告没有,就是我将第一次给他时,他给我的礼物!这么多年来,他身边来来走走那么多女人,却只有我一个人在他身边留了下来,你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阮雪早就想将自己和许长风的事情说出来了,她才是先跟着长风的女人,凭什么要被面前的女人给抢了许太太的位置!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在忍,但现在,终于不必再忍耐下去。如果长风要怪,也怪不了她。
慕容果点头:“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阮雪的手紧握成拳,手背的青筋都有些突出。
慕容果也冷冷的回视过去:“女人要犯贱的时候,还需要问为什么么?”
“你!”阮雪的脸有些扭曲,她眯着眼睛看了慕容果一眼,嘲讽的道,“那还真是可惜,你喜欢的男人喜欢我这样的女人!”
“你说错了。”慕容果摇头,“他不喜欢你,长风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喜欢的,是他的事业,所以,他只能喜欢我。”
慕容果优哉游哉的站起了身子,怜悯的看向她,“不管你在他身边呆了多久,你始终不是他选上要结婚的人,因为你给不了他想要的一切。阮雪,从你做他青人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只能一辈子做他的青人,一辈子见不得光。你以为你得到了他,实际却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而已,我为你感到可悲!”
如果从最开始,她告诉自己,她和许长风是恋人关系,自己怎么可能会去跟她争抢?也许从头到尾,她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做朋友过。在她心里,自己不过是她的敌人,杀之而后快……
慕容果起身时,抽出两张一百放到桌子上,朝着阮雪冷冷的道:“忘了告诉你,你刚才的话我已经录了音。从现在起到我将东西发到他的手机里,你还有时间做些垂死挣扎。”
说完,慕容果便拨开富贵竹走出了这一片被隐藏的天地。这里,她和阮雪秘密玩乐了将近六年,可笑的六年!
转身的一刹那,眼角滑过一滴泪水,滚落消失不见。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她和阮雪的友情!
慕容果眼里有伤痛和冷光闪过,她拿过手机立马快速播出一个号码,等到那边一接通,便换了一副表情,隐忍而又悲哀:“长风,我知道你和阮雪的事了,我不怪你们,但我现在心很痛,你先给我冷静的时间。”
☆、刚刚还好好的(二更)
若要自己不重蹈当年的覆辙,她唯有狠下心。她不狠,别人就会狠!
阮雪看着慕容果冷静离开的身影,一瞬间几乎要将牙给咬碎了。
慕容果很明显的跟以前有了不同。
从前的她大大咧咧又马马虎虎,而且那么欣赏许长风,又那么相信自己,怎么可能会找人调查他们两个!
可是经过这场车祸,她就彻彻底底的变了,那样稳沉的语气,那样凌厉的作风,根本就不是她从前能做得出来的。
她没有忘记她最后的警告。
一刻都不敢耽搁的,阮雪连忙给许长风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可那边提示正在通话中,好不容易接通了,许长风的语气却相当的差:“我想你该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去见慕容果……”
阮雪的心,顿时便沉了下去。
—
回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慕容果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两盆仙人球,再看了眼自己被扎出血的右手食指,低声的道:“还是你们聪明,这一身的刺,还有谁敢欺负你们?”
刚刚路过楼下时,看到一个老婆婆拖了一车的植物,她随手挑了两盆。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楚北年的病房,昏昏沉沉的。若是有一两盆植物放着,估计都会亮色不少。
她随即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愣住了,但一想他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多为他着想也是应该的。
才走到楚北年的病房门口,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少爷,您别动,医生都扎错针了。”
慕容果一愣,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房间,仰长了脖子往里看。
应该是要输液,但是因为楚北年冷怒的抓住了医生的手,针头都刺着他的手掌心了。
“滚开!”躺在床上被几个人按住的人,此刻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本来按住他的人,也不由得立马撒了手。
甄意在一旁焦急得不得了:“少爷,刚刚还好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接收到了来自楚北年的冰冷的视线,甄意连忙住了嘴。转过头时,正好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慕容果。
“慕容小姐。”甄意匆匆的给她打了个招呼,就要继续好言劝自己少爷。
楚北年却因为他的称呼,偏转了头扫了一眼人群后的慕容果,竟是慢慢的,放开了抓住针头的手。
慕容果觉得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对看过来的楚北年轻声道:“你现在的腿必须要好好接受治疗,否则……”
想到三年后他依然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慕容果就抱紧了自己手中的仙人球。
甄意也不知道自家少爷怎么突然就不再挣扎了,连忙招呼医生护士们赶紧动手。
等到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完了,甄意才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甄意,水果。”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北年突然淡淡的道。
“好的少爷,我马上给你削一个。”甄意弯腰,手才放到床头柜子的把手上,楚北年已经蹙了蹙眉,“我要吃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