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和支着耳朵听着,生怕下面说到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妹妹们也是知道了;前段时间皇上为了淮南的事天天睡不好,如今淮南的乱事已平;又到了五年一选秀的时候,我琢磨今年要好好办一办。户部已经着人将名单拟了上来,诸妹妹以后几日有得忙了。”皇后温和地说着;眉眼皆是一派淡定贤淑。
“臣妾等听侯皇后吩咐。”坐在皇后两侧的嫔妃忙起身齐齐应答,亦和也跟着站了起来重新福了一福。
后宫里没有秘密,昨天皇上一回宫就直接进了正和宫,谁都知道了。皇后就是皇后,任谁也动不了她的位置。经过一夜的雨露滋润,皇后的眉眼含春,连皮肤都滋润了不少,这也是人人看得到的。再看那个传说中深得皇上喜爱,悄悄带出宫的淑妃,一脸的蜡黄菜色,头发都不似出宫前那般光泽了。
“今日我也乏了,妹妹们先散了吧。有事我自会遣人去传唤各位妹妹。”皇后看了看诸人,开口让各位离开。
亦和一听没自己什么事儿,抬脚就准备走,皇后却看了她一眼道:“和妹妹,留步。”
皇后都开口了,亦和不得不站住了脚步。诸位嫔妃都离开以后,大殿里安静极了,皇后看着亦和的肚子忽然笑道:“妹妹倒是个有福气的,宫外那般乱,竟然还怀了龙种。”
亦和一听话又扯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心里一紧忙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哪有什么福气,倒是有点傻气罢了。”
“太后一个月前自庙里祈福回来,问起过妹妹,今日既然是第一天回来,理应去拜见太后,免得有人说你不懂礼数。”皇后没有继续抓着亦和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直接转到了太后身上。
“臣妾昨晚才初回宫,不知太后已然回来,多谢皇后娘娘提点。”亦和一听还有一个终极大Boss太后娘娘,忙向皇后行了礼以示感谢。她现在有着身子发,如此折腾了半天,已经累得不行了,听到这话又不得不去。
“妹妹现在便去吧,我想太后也知道妹妹回来的消息,若是太晚了不太好。”皇后说完这句话就端
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
亦和知道现在是要送客了,行了个礼出了正和殿。
小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低声道:“奴婢昨晚就准备提醒主子,可主了……”亦和打断了小月自责的话道:“我昨晚太累了,没时间听你说话就撵你出去了,这事不怪你。”说罢她又想了一想道:“宫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与皇上一起外出微服私访,回来了怎么也要带点礼物,可惜她是被抓回来的,只穿着了平常的衣服一年,所以只得问问小月宫里有没有存货。
“有几件碧痕轩的瓷器。”小月想了想道。
“命人挑几件给皇后及各德妃、贤妃、贵妃各送一件。将那一尊白玉观音送给太后。”亦和想了想才对小月吩咐。
她出宫前从来没有想过讨好宫里的诸人,因为她一直相信她不会在这里长久的,但是经历了这件事以后,亦和已经认识到自己想离开后宫似乎没这么容易。
太后的贴身大宫女琢儿看到亦和进来,向她微微一笑道:“淑妃娘娘稍等,奴婢进去通传一声,太后正在礼佛。”
亦和道:“有劳姑姑了。”
夏天的日头毒得很,现在虽然还没有到正午,站在太阳底下已经晒得很了。亦和纵然是经常在田里转悠,但是也没有在这么毒的日头下站着。她已经站了有半个时辰了,琢儿还没有出来让她进去。
她站在哪儿也不敢乱动,脚麻了就悄悄换一下脚,心里直庆幸还好没让自己跪着,看这阵势太后一时半儿不会出来。
大毒的日头底下,小月都觉得晒得头昏脑胀的,看看自家主子大着肚子还在哪站着,就心疼起来。
“亦氏还在外面站着?”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殿里传出来,琢儿忙上前答道:“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让她进来吧。”那个声音又道。
琢儿走到殿外,来到亦和近前微笑道:“太后请和主子进去。”亦和道了谢跟着走了进去。亦和心想,这个琢儿看似和善易交,其实心里还是很人心机的一个人。
亦和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一进屋子就觉得眼前一暗,眼前全都是金星,等适应了一下看到正中间人位置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想这必定就是太后,忙跪了下去请了个安。
太后看着眼前跪着的人,半晌才道:“
听说哀家不在这段日子,你深得皇上喜爱?”
“臣妾不过伺候皇上多一些。”亦和低着头回答。
“本来后宫的事,哀家也不想多管,但奈何皇后年轻压不住阵势,让一些你这些狐媚子爬到头上来了。”太后的声音并不大,亦和听到耳朵里如同炸雷一样。她记跪在地磕了个头道:“臣妾一心伺候皇上,并无其它心思,请太后明查。”
“哼,明查?”太后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子上的放道:“皇上年轻,耳根子软,万金之躯由着你教唆轻骑出宫,还只身到淮南,你当那些事儿我都不知道吗?”太后的声音越来越严厉,亦和吓得只敢趴在地上。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分辩吗?还是默不作声?何况这件事情她自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她私自逃到魏国的事情不知太后知不知道。于是只好装哑巴,趴在地上不敢吱声。
“平时不是伶牙俐齿么?怎么不说话了?”太后看着跪在地上那女子,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若不是皇后派人去庙里告诉自己这件事,她到恐怕还蒙在鼓里。想到自己的儿子,只身在淮南的那些经历,身上就会起一身的冷汗。
“臣妾知罪,以后再也不敢了。”亦和决定先端正态度,然后认罚。她跪了这半天,身子累得直出虚汗,如果不早点从太后这儿脱身,恐怕要出事。
“还敢有下次,哀家都会被你生生气死。”太后怒道。
亦和复又趴在地上不敢说话了,这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还不如闭上嘴省点力气。
“今日先别回去,去静室跪抄三遍佛经吧,也算你为皇上祈了福了。”太后挥了挥手示意琢儿带亦和下去。
梁国后宫的人都知道,太后的静室是处置犯错嫔妃用的,今日只让亦和抄三遍佛经,已是开了天大的恩典。若不是因为她还怀着身子,若不是因为皇上子嗣单薄,今日亦和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她随着琢儿来到静室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光秃秃的一间小屋子,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一本佛经都摆好了。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
“和主子,太后都准备好了,您在这儿慢慢抄着,有事吩咐外面的奴才去叫我。”琢儿将亦和带到屋子里就转身出去了。
小月想跟进来被挡在门口,琢儿道:“你在门口侯着,你主子有什么吩咐就去找我,不得私自离开。”
小月急得不行,却也只得应了一声送恭送琢儿离开。
亦和看着那张小矮桌子上的毛笔,只觉得头大。这太后收拾起来人,手段是一套一套的。这小桌子的高矮只够跪着抄写,亦和又大着肚子,蹲是蹲不下去的。只好跪在冰凉的地上,趴在桌子上抄了起来。
她的毛笔字现在是拿不出手的,但是为了早点交差,还是咬牙厚着脸皮写了起来。
繁体字笔画极多,亦和才写了一页就觉得手腕无力了。她一大早吃了一点早饭就匆匆赶去给皇后请安,然后连水都没喝一口跑到太后这儿听训,罢了又到静室受罚。亦和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但是她知道这三遍佛经若是抄不完,自己是休想出这个静室的屋门。
亦和的本尊身体本来就是娇弱型的,虽然亦和来了以后注意锻炼,但是最近遇到的变故多,身子也虚弱了些。如今容折腾了这大半天,她又跪来跪去跪了大半天,早到了极限。
虽然现在亦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五个多月了,却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她才抄了十几页就觉得小腹坠疼起来,亦和自知不好,忙用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就在这时一股温热自她的身体里流了出来,亦和小腹坠疼极重,她慌慌叫道:“小月……小月……”
只唤了两声,眼前就冒起金星,身体里的疼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刀里去搅,她眼黑欲昏,小月就不顾门口两个嬷嬷的阻挡就冲了进来,一看亦和裙子上的血痕,大叫道:“快传太医,和主子出事了。”
看到小月冲过来扶住了自己,亦和眼前一黑身子一软靠在小月的怀里,她哆哆嗦嗦地道:“小月,帮我保住孩子。”
“主子……你不要动。”小月是伺候亦和生过孩子的老人,有一点经验,忙把亦和的身子平放地上,然后焦急地往外喊道:“快传太医,若是龙种有事,你们一个也活不成。”
门口的嬷嬷探头看到亦和裙摆上的血痕,知道事情大了,马上跑去禀告太后。
☆、第65章,纠结
御书房里;程沐霄一脸怒气地将茶杯扫到地上,茶渍洒到奏折上,洇了字迹,地上一片碎瓷,还有一滩茶渍。
贺随兰跪在地上,头重重磕到地上;口中称道:“皇上不可,淑妃娘娘并无太多过错;且是思子心切才去了魏国,若是被太后知晓此事;恐怕淑妃娘娘不是废了淑妃称号的事情,性命都会难保。”
“贺国师,朕很奇怪;你为何要护着她?”程沐霄不动声色地问,贺随兰心里一紧,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关心亦和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磕了一个头道:“臣只为皇上着想。”
“贺国师,在朕面前休要再提此事。”程沐霄一拂袖子不再管地上跪着的贺随兰,转身往外走去。他才走到御书房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脸色一沉。李资马上上前一步小声禀首:“太后宫里的小太监,说是淑妃娘娘可能要小产了。”
“什么!”程沐霄厉声呵问道。李资吓得一哆嗦,他还没听到过主子这么不淡定的语气。于是小心又说了一句:“淑妃娘娘可能要小产了。”
“速传太医过去,若是亦氏肚子的孩子有一点闪失,我要他们的命。”程沐霄怒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没有人动手的时候,他恨不得亲自给她灌了坠胎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又生出万分不舍。那个孩子,是自己的吗?是自己的吗?
“快去传太医。”李资向身边的小太监命了个眼色,小太监一溜烟地跑去了。
程沐霄在原地站了片记得猛地回头,又大步走回御书房。贺随兰听着程沐霄的脚步声远了,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又听到脚步声走了过来,心里暗暗叫苦。果然,程沐霄一进门就看到贺随兰正准备爬起来,满肚子的怒气无处发作,也不知如何发作,于是低声斥道:“朕让你起来了吗?”
贺随兰心里暗叫了一声自己命苦,不得不重新跪了下去。程沐霄也不理会他,绕过他走到御案前,坐下来开始翻阅奏折。李资看着皇上的神色,就知道他心思没在眼前的奏折上,不由斗着胆子上前问了一句:“皇上不如去太后宫里瞧一瞧?毕竟回来以后还没有去见太后娘娘呢?”
“去将自淮南带来的千手观音绣像取过来。”程沐霄自己纠结了老半天才借着李资的一句话下了台阶。他心里担心着她,却又害怕见她。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些什么,看着眼前的字觉得莫名的心烦。程沐霄,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控制
不住自己的情绪。
李资取来了绣像,抱在怀里跟在程沐霄身后往宁和宫而去。
贺随兰趴在地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远,才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担忧。他知道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皇上就永远别想得到亦和的心了。如果亦和真的恨上了他,那梁国的粮食恐怕还要继续欠收着呀。
等到程沐霄来到宁和殿时,亦和已经被人抬到了偏殿里,太医已请了脉开了安胎的药方子。程沐霄经过偏殿门口时脚步微微一顿,继续向正殿走去。
太后坐在大殿里,看到自己的儿子走了进来,脸上堆起慈爱的笑。
“孩儿给母后请安。”程沐霄一撩衣摆准备拜下去,太后忙开口道:“霄儿平身。”说罢看了李资一眼道:“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李资忙上前扶住皇上的手臂,程沐霄借势就站了起来。
“来坐到母后身边。”太后带着笑招呼程沐霄,早有宫女在太后身边摆好的靠垫,程沐霄坐了过去。才一坐写就挥手示意李资将手里的东西递了上来,琢儿接过来拿到太后面前。
“孩儿此前去淮南,倒是给母后带回一件好东西。”程沐霄示意琢儿打开那个精致的檀木长匣子。
等到琢儿展开绣品,太后满眼都是惊喜。这副绣像是双面绣,整张绣像精美绝伦,远远看过去,上面的观音栩栩如生,慈眉善目地看着众生。太后忙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才道:“霄儿有心了,琢儿拿去佛堂供奉起来。”
“是,太后。”琢儿乖巧地应了一声将那副千手观音绣像收了起来。
太后这才开口道:“淑妃今日来请安,非要去抄佛经为皇上祈福,谁知她的身子虚弱,才抄了一会儿子就昏了过去,太医来瞧了,没什么事,好好养着就行。你去看看她。”
“她在母后这里,孩儿有什么不放心的。”程沐霄微微一笑道。
“到底还是年轻,自己的身子骨自己不知道爱惜。”太后叹了一句继续道,“前些日子我在庙里,听说你微服去淮南了?”
“让母后担忧了,孩儿自然是带了许多贴身护卫去的。”程沐霄知道必定是为了这件事,亦和才受的罚,因此微微一笑又道:“还好亦和是个心细的,一路上跟着倒没出什么事。”
“霄儿,你要记得自己是一国之君,万不可以身涉险。你如此这般置祖宗的基业于何地?
”太后的声音严厉起来,程沐霄听罢忙站起身来道:“孩儿不敢乱来,这一路上都有护卫保护,并无大事。”
“你当母后的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太后声音拨高了。
程沐霄忙低头,一边给站在一旁的琢儿使眼色,一边跪到地上道:“孩儿有劳母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