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长粉颈,闭着目,静候处决,这叫金再添怎办,他能对一个不加抗拒的少女下手?何况青锋会会对自己究何存心?
是不是如怪人所说青锋会才是真的对头?在一切未弄清前,何能易失出此,即使弄清了,也不分青红皂白,一体杀戮。
“我要是好好的,你练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杀了我,不过这条命是你的,任凭处置,将来也一样,既下不得手,坐下好说话,不过我要告诉你,任何人皆有苦衷,我能对你说什么呢?”
正说到这儿,实听洞谷回音,似有人来,史怡仙一推余再添说:“暂避一时!”
余再添也听到了,他料恶青锋会这种作用,猛然向外一跨步,史怡仙冷不防跳将起来,一把抱个满怀,伤处才好转,连病带急,声都变了:
“小祖宗!你忘了一门沉冤,义又血债,逞血气之勇,死了,鬼门关上添个怨措,青锋会不会奈何你。
“万一若是风云旗下客,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听话,躲一躲,我好打主意。”
余再添对她这关切言行,不胜感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抱她回原处,一转身落入角落里。
史怡仙痛得紧,咬着牙,侧耳听,脚步声已近,她问:“什么人?”
外面有人答话:“里面可是史姑娘?”
“是!你是谁?”
“瓯江八舵第四舵浪里银蛇朱大功请姑娘安。
“护法真人虎风遭长及二位总监坛全在附近白鹿岭,夫人曾有谕,饬姑娘退孤云山,我看到黄骠马,故而冒失求见,请……”
“我已为蛇伤,不能行动,被一位老人所教,敷药不久,嘱静坐养伤,不到天明不准转动。
“你回去告诉护法真人,就说我说的,劳他烦神,谢谢了,明儿天一亮我就回去,不必再派人来接我。”
仍有脚步声,朱大功还在向内走,史怡仙叱道:“叫你回去,怎的反进来了?”
朱大功嗫嚅着说:“我想看看姑娘伤势,好回护法真人话。”
“伤势已好转,别进来扰我!”
这名党徒走了,二人对话余再添听得一清二楚。暗付史怡仙在会中确是不凡人物,他怀着惊异目光,转过来一看,心说:“这又是为什么?哭过什么劲啦!”
他心情沉重,也纷乱异常,不知怎么说,轻坐被裹一角,低声道:“史姑娘!我又什么地方错了。招你生气?”
她摇头不答。
“那么你哭什么?”
史怡仙猛抬头,挂着泪珠说:“还不是因为你,我为难死了。”
余再添叹了口气。“史姑娘!为救我,你违反了会中意旨,你为难,我知道,但我无意累你。
“三条路任择其一,你撒手不管,我们只当不曾相识,不然,我将剑交你,如此剑,会中人即使知你与我交往,也不会责怪你。如果,你感到青锌会不可队,干脆叛会!”
“全办不到!”
“为什么?”
“撒手不管问心难安,你要仗此剑雪沉冤复父仇,我以为你这句话言不由衷?叛会!史怡仙功遭孤露,早失怙恃,夫人收养我情过母女,恩同再造,我戾心上不容如此做,再一点,会律甚严,叛会是五马分尸之罪,我不敢。
“叛了护法不见得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叛了史怡仙,她老人家非把山河搅翻了不可,我到那儿就等于上门吊丧!我除了暗中助你外,别无他途。”
余再添不语。
她又破颜为笑了:“你又为的什么难?别为我打算,这条命是你给的,为你死,死而无憾!”
余再添然抓住了她的手说:“怡仙!我感激,但盼你不必答了,我凭……”
“你凭什么也得失剑,凭什么也脱不出龙虎风云旗下客之手,小弟弟!你就别异想天开了。”
“别叫我弟弟,我比你高。”
“贵庚!”
“十八岁!”
史怡仙眼里,已不再似初见时神光摄人,泛出一缕柔和彩色,似笑似嗔的说:“长大多穿点儿布,高何足贵,我比你长一岁。”
“我要说十九,你该说二十,一句话,你便宜占定了是不是?”
史怡仙拍拍被囊说:“坐好!这是什么时候,还争执这毫无意思,我赖上姊姊就能上天吗?
“说正经的,添弟!你身着劲装,惹人注意,剑鞘特殊,一望就知神品,我行囊中有付文生装,你穿上,剑藏衣里,总比较好一点。
“路上,不论遇上什么人什么事,最要紧的是一定要沉住气,别毛手毛脚的为自已添麻烦。
“还有,初见时问你去向你不答,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别看你生长雁荡,但这里地理我熟,指条捷径你走,比你乱闯一头强得多。”
“敬须妹姊训示,茅塞顿开,真是聆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
史怡仙瞪了他一眼:“油嘴!这算什么?快告诉我去向!”
“黄山蟠龙峰找松筠道长。”
“让我想一想,明儿一早再告诉你。”
“我很奇怪,别说你,就是普通武师也不致于为蛇所伤,你……”
“那是不注意,我蹲在树丛后,猛一挪步,一脚踏在蛇尾上,掉头咬我一口,当时不觉怎样,立时拿剑把它劈了,想不到毒性这么大,走不几步就支持不了!”
“蹲在树丛后干么?”
史怡仙抬手吧的一声,余再添大腿挨了一下,麻辣辣的还真痛,她唤道:“你什么全问!”
说走了嘴,回过味来已无及,大腿上挨了一下不能还价,一撇嘴:“你还是姊姊呢,说错了也犯不上打人呀!”
也算是挑灯夜话,四鼓四分,全靠壁睡着了。
旋风太将余再添连日奔波,睡得更沉,一觉醒来,残灯泛红,已决熄灭,估计着时已不早。
一觉耳畔有点痒,转脸看,见史怡仙蜷卧身旁,头枕自己肩肿,身上任什么也没盖,一条毛毯,全围在自己身上。
一试她手臂,凉凉地,不由泛出一丝怜惜之感,也有着莫名的调怅。
幽幽的叹了口气,慢慢的把她移开,心说:“生死有命,还是阎我的吧!何必使她烦这个神,也用不着辞行,免增伤感!”
正准备替她盖好,史怡仙略为伸欠,口齿不清的说:“添弟!命是你救的,人也是你的……”
余再添心儿突地一沉,手一松,毯子正落在她身上,史怡仙突地翻身坐起,睡眼惺松的说:“弟弟:你不冷么?”
余再添心里一酸,泪下两行!
史怡仙攀着他肩胛,摇撼着说:
“添弟!别悲哀,古往今来,那一个英雄豪杰没遭遇困难,这是磨练,我有一口气在,总设法使你脱出难关。”
余再添突地抱住她:“怡仙姊!快别说了,我明白你心意,只是……是……你就是我亲姊姊吧!”
他这突然举动,立即闹得史怡仙心神烦乱,尤其是最后两句话,心理上感触良深,耳畔低声:
“添弟!我自幼孤单,恨只恨不能长相斯守,眼看就要劳燕东西,哎!一切由命不由人,你换衣吧!由此向龙游西北行,走官道,斯文点,可能混过去。”
余再添换了衣,围剑衣里,问:“怡仙姊!你伤处如何?”
史怡仙一掠衣裙,露出左腿说:“你看,已全消了,记住,水路比旱路监视得更严,走吧!前途再见。”
余再添没再说计么,转出山洞,晓雾迷蒙里,扑上了征程。
史怡仙目送背影,心里空洞洞的,怔在那儿,半响,俯首微嘘,出得洞来,顾不得左腿初愈,上了马,一抖缰,沿溪而去。
且说余再添沿这扑向西北,不几天到了白沙镇,想多赶一程,可是满天繁星下扑向淳安。
前头,黑越超一片,全是不太高的茶树,正待安林而过,不远处突发轻笑,他倏地止步,喝问:“什么人?”
茶树后转出三个夜行人,夜中,看不清仪表,只知一长二短。
前面这人,脖子很长,就如一只火鸡,态度不恶,笑着说:“青锋会下戴云山总舵戴云四杰中郑正伦,奉谕相候多时。”
“干什么?”
“与少侠相商,借剑一用,三载归赵。持有夫人笔据。”
余再添震声一笑:“你们青锋会太自信了。安知我必借?”
“这是情商,你不俗也无妨,但觊觎此剑之人太多,你不会保有它,本会代保此剑,两有俾益,切勿误会。”
“余再添有自卫立能,不劳费心,请!”
冷笑中,三人隐身退去。
余再添展开身形,疾如飘风般扑向前程,走不十里,道中有人阻路,他不管,越野而过,这人陡地一飘身截住他。
“娃儿!留下剑放你逃生!”
“我想知道你是谁?少爷剑下不死无名之鬼!”
“劳山班明!接招吧!”
这人没把他放在眼内,踏洪门步中宫,欺身直进,双拿一抖,“野马分鬃”,夹劲风袭向两臂。
余再添见双掌已决沾衣,倏地大挫腰,身子成了个弯弓。
班明暗笑,以为他招术用老,绝对逃不了第二招,陡地一侧身,右手似电,“二龙抢珠”,抓向双目。
在平常,余再添难逃这凌厉动势,但自经任人指点后,可就没放在眼中,见指近面闭,突展行者步,矮身直进。
左手拿起,“金丝缠腕”,夹着擒拿掌势,横截脉门,右手握掌勾拳,正用上怪人那“迷津普渡”,打个正着。
班明大意失机,肋骨是人生弱处,他虽内动已够火候,但轻敌未曾行动护身,直撞出五六步远。咳血倒于就地。
余再添所习佛音六招前半段,舍掌用拳有原因,内功火候不足,拳力较掌力强,虽拳打班明,并没敢丝毫懈怠。
陡见人影连晃,落下两个人来,全是蒙面,喝骂:“小子别狂!班老三轻敌失机,算不了什么,能接我十招,放你逃生!”
“口头上能分强弱,但分不了生死,匹夫!你发招吧!”
他不冒失动手有原因,所习三招全是静以制动路数,且现身二人在身法上看得出推普通人,故不愿轻率出手。
前面这蒙面人冷笑:“小子!亮剑吧。不然……”
余再添掀长衫一扎剑把,呛地拔出紫薇剑,校剑当胸,卓然而立,静候对方出手。
对方人影一晃,已到面门,左掌外吐,骈指如虚着一点华盖,右手蓦地甩出,“单掌开碑”迎胸就砸。
掌力奇猛,一股子凌厉罡风,迎胸推到。
余再添忖夺这二人不但是青锋会中客,且是一二流高手,别看一虚一实,其实指掌并用,稍一不慎,立为所趁。
这种形势下,那敢疏神,立民行者步,陡向右倒,就倒势左手上翻,“腕底摘桃”,一戳对方右手脉门,左手剑电般疾吐,倏袭左肋。
奇快、奇险,端的令旁观者胆寒。
这人也是自大惯了,漫不经心,见他左手扣脉,身已半侧,心说好小子,你居然拼命,右腕陡翻,左手疾吐,正准备下手抓他胸腹。
就见紫光一闪,剑到左助,一股子冷森剑气,砭骨生寒,急切中把外探身形,便向去一带,够快,险极。
嘶的一声,购衣已裂!
心神惊悖下,嗖地,“燕青十八翻”,直旋出数丈外,惊惶、羞愤,齐上心头。
一照面输了招不算,还没弄清这招式怎么运用的,如果传开去,自己数十年声誉必付之东流。
余再添感到所学三式全是因势借力,相机制敌路数,跟踪追袭还用不来,这时一抱剑,冷笑:“你大概练的嘴巴式,专吹大气,一招就退,不够体面吧!”
这人陡发长啸,疾如飘风般抢过来,力注双臂,达于指尖,手抬处,“云天露爪”,手腕晃动之间,竟幻成三条掌影,兼拍华盖左右臂。
别看他出手势疾力猛,似是全力一袭以雪愤,其实留了退步,明知这一把伤不了他,虚中实,实中虚,看他怎么出手,好设法对付。
余再添见掌影已到,身形略仰。似是进招,看在对方眼内,又是千载良机,陡地掌势向下,身向前储,虚变实猛砸前胸。
余再添脚下一拗步,仰势变成转,快似旋风,捷若电射,晃在乎现右剑,指点肩井,剑现前胸,“莲台现佛”紫气光腾。
这人被诱招式用老,见紫光一闪,暗道要糟,不愧久经阵仗,倏地“越山跨岭”,横着滑出去八尺,剑芒闪闪,掠过胸腹,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余再添冷然地说:“这是第二招!下不为例,别一沾就走。”
这人两次全没摸出怪招路数,不由怒极,拼耗真气,以内家掌力来对付他。
丹田力发,运转全身,相隔那远,突地一长身,右臂暴吐,“云龙探爪”,闪电般隔空抓过来。
余再添可不愿与他较真力,抖双臂手空上拔两丈,目注四方,斜身一折,飘向茶树,身才降,陡觉耳畔生风,借弹力嗖地斜出一丈七八。
这人仍不放,脚下轻点,“燕子凌云”跟踪扑到。
余再添见他是由左来,陡地,“老猿坠枝”身形倒挂,避过掌风,落向小树,借势、用力、反弹。
迅捷无伦地已到他身后,剑起“佛光普照”疾点后心。
他这种上纵、斜飘、平游、反弹,全是行者步法,因势借力,运用得异常自然。
这人陡闻金刃劈风之声,惊诧之下,避已无及,蓦闻一声暴喝:“打!”一阵啸声,由余再添身后袭到,夜幕中另一条黑影暴起,直扑过来。
余再添听暗器风声甚锐,顾不得伤敌,脚下微错,“犀牛望月”,紫薇剑展,呛、呛、呛,一阵龙吟,把暗器磕飞。
可是前后夹攻而来的掌力已够上步位。
余再添陡耸肩“平步青云”上拔、斜飘,仍以行者步来应付,不料务才落地,人影横空,暴射而下,比那二人更快一步。
来的竟是龙虎风云旗下客独臂神枭费炎,骄指一敲他手腕。当呛,长剑撒手,吭地一声,人也被震向左跌去。
这人陡弯腰,就要取剑,螳螂捕蝉,却不料黄雀在后。陡闻一声轻笑,破空之声来自身侧。
费炎疾用掌向后扫去,一声大震下,竟被震退三四步,又是一个小巧蒙面人现身,身如旋风荡叶,一绕下抬起紫薇剑。
身形再转,一伸手,把余再添抱起,一口发长啸,路旁窜出一匹龙驹,这小巧玲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