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问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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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问愁-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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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不见。”不知何时,大门已然开启,一名俊逸超拔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君楚泱惊愕仰首。“你——莫庄主?”

“我不是。”

君楚泱神情一黯。

男子又续问:“你,很爱她?”

君楚泱俯视怀中冰冷苍白的容颜,低低细语:“生死相许。”

视线昏昏暗暗,他清楚自己快撑到极限,问愁也是。若这真是天意,是他们违天的下场,那么,他陪她同赴幽冥。

她是豁出了命般的在爱他,那么,他唯一能回报的,就是同样以命许之。

“莫冷霄若想见你早就见了,你知道,他不可能答应你的要求,何苦自我折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太傻。

君楚泱敛眉。“她为我做的,不只这些。只要能救她,我不惜任何代价。”

一句“不借任何代价”,仿佛扣动了男子心底深处的某根弦,他震动了下。

怎会不懂?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心痛……他比谁都清楚!

“进来吧!”男子丢下这一句,率先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首补充:“我叫向寒衣。”

“向——寒衣。”莫冷霄的妹婿。

起码,此人能够帮他见着莫冷霄。

心情一放松,模糊的意识遭黑暗吞噬,身子一软。他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怀抱已成空虚。

“问愁!”他微慌地坐起,发现她静静躺在他身畔,他吁了口气,轻缓地张臂将她搂回怀中。

这是问愁的习惯,她爱在他怀中栖息。

“她是你的谁?”低沉冷调响起,他这才发现,房内还有人,除了向寒衣外,另有一名男子。

君楚泱抚了抚问愁柔软如缎的青丝,望着她的神情好温柔。“吾妻。”

“她,名唤莫问愁?”

咦?他不解地抬眸。“你知道?”

莫冷霄的神情沉晦难懂。

救?或不救?

不救,她死路一条;可救了……

“大哥——”柔柔怯怯的叫唤由门边传来。

“宁儿?”一见她单薄纤细的身躯,莫冷霄下意识地蹙起眉,使得本就刚冷的脸部线条,看来更是阴沉寒迫。“你出来做什么?”

天气又转凉了,她自己什么身子她会不晓得吗?居然衣裳也不加一件!

娇怯女子骇着了,本能地缩到向寒衣身后寻求庇护。

一直都觉得大哥很可怕,虽然他从不曾做过伤害她的事,但她就是止不住那股对他的恐惧,只有在面对向寒衣时,才能让她安心依恋,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嫁给了他。

向寒衣体贴地扶住她,像尊琉璃观音似的护着,轻问:“你想说什么?”

“大哥……不救人吗?”犹豫了好久,她轻吐出口。

这对情人的事,她听说了。

一对男女,能够如此相爱,真的好让人感动,可是大哥竟然冷血地让人在外头苦候七日,还淋着雨,所以她才会央求向寒衣去瞧瞧。

“我怎能救?”要真救了,那她怎么办?她自己都没想过吗?

“不……不救吗?可……可是……”她不忍心啊!那么相爱的两个人,要是被拆散了,那一定是很痛、很痛的事吧?

想反驳,可是怕极了狠绝残酷的大哥,又不敢开口。

“宁儿,你有话可以直说。”

“我……我想把九转续命丹给他……可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

微扬的音量,又一次成功地将她给吓得躲进向寒衣的怀中。

没人发现,那一刻,莫冷霄微黯的眼瞳深处,划过一抹痛——“向寒衣,送宁儿回房去!”

“我、我不要。”怕归怕,抖瑟着娇荏的身躯,她依然勇敢地坚持着。

“宁儿,你——”莫冷霄眉心一拢。

“我——要救人。”受到来自于他的沉迫压力,脆弱的心不堪惊吓,胸口又闷闷地痛了起来。

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丹药用在她身上也是浪费,不如送人还能积点德。

她,名唤云求悔。很难相信,世上会有如此不祥的名字吧?但,这真的是她的名。

她和莫冷霄,是有名无实的兄妹;她和向寒衣,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呵,她这一生,什么都是有名无实,就连无法自我掌控的生命——也几乎要算是有名无实了。

“向寒衣!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快送宁儿回去!”莫冷霄脸色微变,寒峻如冰的面容起了一丝裂缝,那是忧惧,是心慌。

可,他终究没伸出手,紧紧握拳的指尖陷入掌心,强迫自己不去碰触她。

宁儿怕他,他若碰她,她会死得更快!

“不……不要,我……不要回……房,如果……我死了,大哥……就会把…

…药……救人……“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声如游丝,一抹血红由唇角逸出……

“我救!”莫冷霄咬牙道。“向寒衣,快送她回房。”

“等一下。”君楚泱放下怀中的问愁,撑起身子来到她身边。“姑娘,请将手伸出来。”

“你——”

“不用怕,我是大夫。”悲悯天性,终究不忍见死不救,尽管他的问愁亦是生命垂危……

垂眸诊视她的脉息半晌,他由袖内掏出一只瓷瓶,倒了颗药丸出来给她。

“相信我,这能暂时护住你的心脉,减缓疼痛。”

他温暖澄静的眸光,总是能带给人难言的安定力量,云求海几乎是毫不考虑的服下了它。

君楚泱将剩余的药丸全交到她手中。“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不愿再强人所难,他抱起问愁,转身欲走。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割舍不去的眷念,他有问愁,而莫冷霄……他无法论断什么,但起码他明白,他们的心情是相同的。

既然莫冷霄有他的考量,那么,就当是他和问愁今生无缘相守,他认命。

“等一下!”云求悔出声唤住他,吸了吸气,果然感觉胸口回温,闷痛的感觉也渐渐淡去。

“大哥——”她乞求地望了去。

莫冷霄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将一颗药丸取出,喂他怀中的问愁服下。

君楚泱错愕。“你——”

他不管妹妹死活了吗?

“这是宁儿的意思,我只能成全。”

是这样吗?不,君楚泱知道不止,不然,更早之前他就会一口回绝,而不是内心交战,莫冷霄并不是那种有慈悲之心的人。

避过君楚泱仿佛能透视人心的幽邃深瞳,莫冷霄示意向寒衣先将云求悔送回房。用尽力气的她,已倦极的倒卧在向寒衣怀中。好好照顾她。他以眼神示意。

向寒衣接收到了,眸底,亦压抑一抹深愁。

“你究竟是在为难我,还是为难你自己?”丢下这句语焉不详的话后,向寒衣抱起妻子,消失在门的另一端。

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很耐人寻味。

君楚泱看在眼底,无意点破。

他也姓莫,那么……君楚泱看了看怀中的问愁,突然发现,这两个人的五官竟有几许神似。

“你和问愁——什么关系?”

莫冷霄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君楚泱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幽沉的音调响起——“双生兄妹。”

莫冷霄与问愁,居然是甫出生便分隔两地的双生兄妹!

这点,别说君楚泱了,恐怕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的。

得知这一段长得可以说上三天三夜的故事,君楚泱除了喟叹,并没多说什么,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只是一连串的悲剧,他不愿再去探究,一切就等问愁醒来再说。

而这一等,又是近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问愁是在他怀中醒来的,微微动了动身子,意外的没感觉到胸口致命剧创的痛楚,而是圈搂在纤腰上的手。

仰起头,君楚泱睡得正沉,清俊面容刻划着疲惫。

他一定累惨了。问愁暗忖。

楚泱是很浅眠的人,稍有动静立刻就会有所察觉,如今连她醒来都惊动不了他,显然他是累到无意识的沉睡。

为何要这么努力的救她呢?她死了,不是所有的事都解决了吗?

思及失去意识之前,他椎心断肠的呼喊——他说他爱她呵……

有他这句话,她已死而无憾。

眼角余光瞥见散落在床边的书册,什么东西让他看得这么认真?她顺手拾起,翻了几页,才知道这是一本手记,记载着生平之事。

原本只是随意翻翻,然而一页看过一页后,她面色凝沉,逐一看下。

莫无争——师父的大师兄。除此之外,师父为何没告诉她,这人同时也是她的……父亲?!

天!这是什么样的一段故事!

合上手记,她几乎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

师父——竟然是她娘亲,是那个怀胎十月生下她的人!

呵……呵呵!多么荒谬。喊了一辈子的师父,一直到死,都不曾对她吐实,不让她有机会,好好地唤一声娘亲。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恨她吗?恨到不愿承认有这个女儿?!

或者说,她这辈子,就只对一个男人有感觉——君无念。

除此之外,她的心是冷的。血是冰的,不为谁动,纵是亲生女儿亦然。

所以,当她倾注了一生的情后,君无念却另娶他人,才会令她疯狂而绝望,与另一名失意人莫无争铸成一夜孽缘。

她不明白,既然不想要她,又为何要生下她,将她教育成与她一般冷残的性子?

恍然间,她有些明白了。若君无念有着与君楚泱一般的慈悲心肠,那雁无双便是在报复,她要君无念一辈子良心不安!

多么激狂的烈性,她们母女,太像。只不过差别在于,她所有的狂,为的只是想求君楚泱的回眸眷怜,而雁无双——却是真的不惜毁尽一切。

所以,君无念才会死在她手中。

“都看完了?”莫冷霄悄无声息地移近床边。

她仰首,对上另一张与她有几许神似的冷情面容。“莫冷霄?”

“是。”

她扯唇。“该喊声大哥吗?”

没有太多的感觉,在雁无双的教育下,人性温情早已抽空遗落,除了君楚泱,再无人能激起她丝毫悲喜,即使站在眼前的,是她世上唯一的血亲,也难有太多的心湖波动。

然而,他们是双生兄妹,这是否认不了的事实,只不过一个跟了父亲,一个跟了母亲,难说谁比较幸运,他们都是上一辈狂情烈爱下的牺牲者。

“不需要。”莫冷霄神情亦无太多波动,朝她递去一幅画轴。“我后来,有查到你们的旧居,在那儿,找到了这个。”

问愁只是淡瞥了眼。那幅画,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师父的画像,下头的落款,是君无念的名字,师父生前极为珍视。

不需再问莫冷霄是如何认出她了,那幅画中,君无念将母亲的绝媚风情勾勒无遗,而她又几乎将母亲的美艳承袭了八成。

以前她总疑惑,她只是师父收养的孤儿,为何会拥有与师父神似的美貌,如今方知,一切本属当然。

“你——过得好吗?”终究是血浓于水,对于骨血相连的手足,莫冷霄仍是有着免不去的挂念。

回眸瞥视沉睡中的君楚泱,她浅浅一笑。“很好。”有他,她便好。

不需再多说什么,双生兄妹自有某种巧妙默契。“他很爱你。”

严格说来,君楚泱才是他的妹婿,而非向寒衣。

沉默了下,又道:“但我们的母亲——终究欠他一笔血债。”

闻言,问愁笑容僵沉了住。

是啊,她怎会忘了呢?楚泱他——会介意吗?

莫冷霄没再多说什么,默默退开。他们现在需要的,是独处的空间。

问愁满心忧惶,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发现。

经过了这么多的风波,他们终究还是无法相守吗?

微颤素手抚上清华俊颜,心,好慌。

他是爱她,但面对着手刃父母的凶手之女,他该怎么接受?

她好怕,好怕他又不要她了……

带着深沉的恐惧,她颤抖地吻上他微温的唇,想借那样的亲密来安抚自己,她还拥有他……

轻合的眼睫微微眨动,对上她水光凄迷的泪眼,他无声沉叹,探手深拥住她,启唇深切回应她缠绵的柔情。

良久、良久,两人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浅浅退开,低问:“怎么了?”

他已察觉出她的不安。

“你……会不要我吗?”

“怎会这么问?”

“我……我娘……杀了你的父母……”

“那是你娘,与你无关。”他只知道,眼前的女子为他受尽苦楚,他痛悔心怜尚且来不及,上代思怨,有何好拘泥?

“你——一点芥蒂都没有?”她眨着泪眼,不敢置信。

“上一辈的事,不是我们能论断的。”爹就没错吗?既然当初清心寡欲,无所谓的任由师父作主,将师妹雁无双许配给他,那他对未婚妻就有责任。

可后来遇上娘,明白何谓真情后,负了雁无双,那他便注定要背负这亏欠的情债去过一生。

雁无双恨娘夺情,是可以理解的,她只是报复手段激烈过度,欲杀娘泄恨,而爹为了保护娘,以身相护,在那一剑中,恩爱鸳鸯同赴幽冥。

能怨谁呢?这是爹的选择,用这种方式,去偿还对雁无双的亏欠,所以临终前,他并不怨怪。

既然爹都无怨了,他身为人子,复有何言?

手刃挚爱的雁无双,想必活得更苦。

“你娘欠了我父母一笔血债,这些日子,你为我所受的血泪苦痛,难道还不足以还尽吗?至于我爹欠你娘的那份情债,就由我来替他还,这样可以吗?”

望进他清亮的眸底,她便明白,他没有不要她,一丝一毫都不曾想过!

“楚泱!”她激动地紧紧抱住他。不放了,这一生,她再也不放手了!

“小心,你的伤——”君楚泱避开伤口,微拉开她,不放心的拂开中衣,审视伤口。

瞧他脱衣脱得这么顺手,问愁也不说什么,定定地瞅视他。

确定伤口无恙,他目光落在她胸口的墨色古玉上。

那一夜,他将玉送她时,误解了的她,明明是那么悲愤,可她还是将它放在最贴近心房的地方,就像对他,不论他所给予的是甜蜜、是痛苦,她都无悔受之。

若不是有这块玉,便剑势偏离,她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问愁见他也不说话,眸光沉晦地盯住那块玉,她心下不安,握住了墨玉,想藏起,怕他忆起那一夜男性尊严受到的折辱——君楚泱按住她的手,抬眼。“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你……怪不怪我?”

“怪你什么?”

“那一夜……你不想要的,是我……强迫你……”

就知道她会这么想!

“你有对我下媚药吗?”他反问。

“当然没有!”她才不会这么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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