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手脚发凉,冯家宝感觉前所未有的害怕。那是因为她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成真了,艾林说的那些话,对她的伤害实在太大了。
她心虚的答应了跟冯大伯走,收拾行李,甚至把手机号码给换了,不敢再去面对沈妈妈,连沈妈妈的电话都不敢打。沈妈妈果然是知道的,她真的什么都知 道——
只是她不说,她在给他们机会,一次改过的机会——
可是,他们还有机会改过吗?
根本,没有。
一丝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啊,回不了头了。
冯家宝慢慢让自己死心,别等到了真正无可挽回的地步才后悔,幸好,他没有来,应该没有看到她短信,希望是这样。
窗外走马观灯的风景画面飞快掠过,她的目的地是母亲的城市,有未知的命运等着,候着,永远不停机。
她同样也感谢沈妈妈,是她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温暖的母爱,也感谢沈从,他是第一个真正那么喜欢自己,爱自己,希望自己很好的人,感谢他赋予自己被 爱的权利。同样的,还有平时话不多说的沈爸爸,一家三口,冯家宝都感谢他们。
所以说,换个方面来说,她同样是幸运的,当然,这个幸运是建立在她父亲把她送人抚养的基础上。
同样的,也是无情的。
在车上,冯家宝问起冯大伯,关于自己父亲是怎么样的人,还有——母亲。
冯家宝忽然很想知道生自己的人是一个怎么样的,性格怎么样,长相怎么样,还有,他们的爱好是什么等等。
把过去空缺的都弥补回来。
冯大伯说:“你爸爸其实是个好人,在还没有遇到你妈妈时候其实还是个在街上乱窜的野小子,不懂家庭,不懂自己将来做什么。当然,在一次意外遇到你 妈妈之后,整个人变了性子,收敛了很多,不闹了不野了,开始懂得出去挣钱了。一个月才几百块钱,那时候,几百块钱抽出来一百块给你妈妈买礼物,放假时 间就带你妈妈到处玩,当时他们感情很好。”
冯大伯想抽烟,可在车上不被允许抽,他无奈笑笑,把烟放回口袋里,继续说:“好到什么样的程度呢。恩,就按照当时的物价来说,你妈妈还在上学,我 那个傻弟弟就自己存钱给你妈妈买当时最名贵的钢笔,让她好好学习,她今后的学费都由他来缴。让你妈妈不需要担心今后学费问题。你可能不知道,当时能上 学的人很少,不是家里有钱的就是家里当官的,你妈妈的家庭如何,其实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只晓得你爸爸追一个女学生追很久,谈恋爱也谈了很久。”
冯家宝认真听着,中间并没有打断,打断一个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加上,冯大伯也陷在往事里,回忆了许久,才继续说:“你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孩 子,却也很大胆,什么事情都敢做,也敢说。你爸爸则属于小心翼翼讨好你妈妈的那种,当年你爷爷还为此骂过他,说他被女人栓住了,没救了,还不如打死算 了,一点用都没有。”
【赞一个点个蜡烛——】
84。走马灯(3)
“你爸爸哼哼唧唧顶了几句,又被你爷爷抄起扫帚打。家里穷,也需要我们两个挣钱养活父母,你爸爸则一心一意扑在了你妈妈身上,我觉得他丢我面子, 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将来肯定没指望了。只是没想到,你爸妈结婚之后,你爸爸把你妈妈安顿在F市里,他下海创业去了。这一去,是三年,你妈妈一边 读书一边跟你爸过着异地夫妻生活,你爸没有多少时间回来一次,也是这三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你爸爸都不知道。”
他肯定不会知道,那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顾得上跟他距离那么远的家人。
那时候,冯家宝的妈妈在读书,当时冯家宝还没有出生,冯妈妈也年轻,被不少的同校男生瞧上,一直追她,追久了,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远在他乡的冯 爸爸知道。
冯大伯陆陆续续说完那些陈年旧事,冯家宝静静听着,抿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冯大伯的话,她信一半一大半,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只 能把想法全收回脑子里,冯大伯说到动情之处,眼眶微微泛红,怕自己失了态,偷偷别过脸去抹了泪光。
车厢里其实不怎么安静,有孩子在哇哇大哭,有人打电话,各种声音交杂在一块,听久了,也觉得烦躁。冯家宝倒是没有多大感觉,也许是心情不一样了, 看待周遭的事物也不一样了。
冯大伯说累了,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冯家宝也睡不着,摸着口袋里的手机,半张脸蒙在围巾里,没有绑头发,随意让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穿着厚厚大大的冬衣,蜷缩窝在角落坐着,靠在座椅上 。指甲扣着手机盖,似乎等待着、期望着什么,可却没有勇气把手机拿起来看。
倘若没有一条短信和一通电话,也许她会更失望,还不如,不要去看了。
天气冷,她纵然穿着厚厚的冬衣,还裹了围巾,可还是感觉手脚冰冷,无论穿多少都暖和不了起来似得。
两天后,冯家宝一路揉着红通通的鼻子,不知道擤了多少鼻涕,抽了多少纸巾。头疼到不行,懒懒散散窝在酒店的房间里,不想出去,也不想动一动,连饭 都不想吃了。
冯大伯说,要等几天,冯家宝妈妈才有时间跟她见面。
冯大伯有些神秘,似乎有点躲避她的目光,然后就没有交代其他了,把冯家宝安置在一家酒店里休息几天。
第二天一早上起来,冯家宝发现她感冒了。
在酒店住了几天,水土不服,加上睡眠不足,再加上心情不好,不服重担,病倒了。
这次的感冒来得急,也来势汹汹,冯家宝自己准备了感冒药,吃了几颗,就继续窝在床上睡觉。
据她观测,发现这家酒店,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房钱好像不匪啊。
房钱都是冯大伯付得,一个军官,好像官阶挺高的,他的经济好像不错,不然,一连付了一个星期的房钱,他就走了。据冯大伯说,他要去见一个故人,过 几天就回来。
冯家宝就开始等待着,虚度过日。
这个城市距离A市,差不多是两天的路程,很远很远。
所以,他更找不到了。
冯家宝没信心,他会找自己。
该怎么说呢,还是源于她对他真的不了解和没信心。
百般无聊之下,冯家宝居然玩起了手机游戏,sim卡处于飞行状态,她在玩连连看。
感冒加上心情不好,就选择玩手机打发时间。
一整天就是在玩手机游戏中度过的,她对跟自己母亲见面其实没多大期待,反而秉承一颗随遇而安的心态,不然,要是失望了,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过了几天,一个傍晚时分,冯大伯回来酒店找她了,冯家宝的感冒还没好,就急匆匆被冯大伯带出去吃饭。冯大伯问她喜欢吃什么,冯家宝在房里待了好几 天,没啥胃口,喊的都是外卖来吃,吃久了,味觉都变了。
摸摸不舒服的鼻子,说:“不挑食。”不挑食才怪,沈从说过她挑食的毛病,不喜欢吃西红柿,不喜欢牛柳,不喜欢鸡肉,不喜欢芹菜——
喜欢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可现在场景不相同,她没有理由挑。随意,随便吃吧。
冯大伯没有看出来她身体不好,只是看她一直抹鼻子,时不时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环顾四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顿晚饭吃的是日本寿司,冯大伯不喜欢吃,以为年轻人都喜欢吃这种,所以才把冯家宝带到一家日本寿司店来。打着的招牌是日本寿司店,开店的老板是 货真价实的中国人。
冯大伯说:“容容你吃,吃完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哦,好。”冯家宝淡淡回应,又摸了摸痒痒的鼻子,然后用纸巾擦拭一下手,开始吃东西,的确是饿了,还蘸了芥末酱吃,冯家宝心里自个问自己,辣不 辣?
不辣。
呛不呛?
也还好。
感冒让她的味觉变化了,嗅觉也变了,平常吃不惯的芥末,现在吃,却自然的习惯了。
一时不习惯,早晚都会习惯。吃芥末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步伐也许会很艰难,可也要继续走下去。
冯大伯看不下去了,板着脸色说:“不能吃这东西就不要硬撑。傻丫头。”
略带责备的话让冯家宝卡壳了,顿了顿,没说什么,却抛开了芥末,单吃寿司。沾点醋吃,还是有味道的,即便不大。
这座城市不比A市落后,经济更为发达,吃完晚饭,冯大伯带着她搭上一辆车子,就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忘记说了,是冯大伯在开车,动作娴熟,冯家宝还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看转而想到冯大伯已经在部队有学习过开车技术吧,恩,那就放下心来了。
走马灯一样的风景画,匆匆来往在街道上,霓虹灯万紫千红,属于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刚刚苏醒。
半个小时后,车子行驶进入两旁都是树林笼罩的路上,街灯下是一片静瑟的夜景。冯家宝抬头望望,能看到的只有黑压压的树林,于是乎,冯家宝好像看到 不干净的东西了。
在加上这静瑟的气氛,黑压压的阴影,似有似无的狗吠声,从哪儿传来的?
终于,车子行驶到目的地,冯大伯说了一声,到了,便开了车门下车去了。
冯家宝虽然心里嘀咕,可还是紧随而后,心里忐忑,她却遥想起自己当年踏进沈家大门那一刻,也是这样子,心情忐忑,不安,对眼前这些茫然不知怎么面 对。多年前是沈家,如今又是哪儿呢?会不会遇到沈从呢?像当年那样,站在楼梯上,俯视弱弱小小的她,全然不屑一顾,对她冷嘲热讽。而后的日子,就是他 陪着她一起度过。
往事一瞬间涌上心头,累积在心中,闷闷的像被堵住了出口,无处宣泄的情绪。
“容容,去吧。”冯大伯一路把她领到楼上的一个禁闭的房间门前,地板砖铺的光滑,灯光打在地板上,反射着光泽。她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一个挥 之不去的阴霾在眉宇间,浓浓如山茶。
冯大伯说:“想要见你的人就在里面。去吧,容容,她很想你。”
想她吗?他说很想她,然后呢?
冯家宝抿唇站在门口,回头望望,楼顶中央上方,吊着一盏灯光璀璨琉璃万千的吊盏——价值不菲吧?挺奢华的。
胡思乱想些不找边际的事情,这里的装修比沈家还要奢华富贵,是要比沈家还要富贵?
【冯小宝会变毒舌长大了咩~话说,这个月才开始,我就没钱活了还有一个月啊!】
85。相见是陌生人(1)
冯家宝不知道在里边的人会是谁,一直想念她的人又是谁。
伸手轻轻推开那扇门,一束刺眼的光芒从里面散发出来,冯家宝看的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站在落地窗前,那女人没啥特别的,唯一特别的也许是她身上那 些价值不菲的名牌衣服了,她不关注名牌,可世界上有名的几个还是能认出来几个。
好死不死,她就认出了落地窗前那个女人所穿的名牌。
女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年龄看起不来不大,也许是保养得当,面部上的皮肤也不见松弛,可冯家宝第一感觉这个女人一定有三十五岁以上,直觉。
“容容。”那女人张口喊了一声,跟冯大伯的称呼一样,对她的称呼。
其实冯家宝还记得,容容是她小名,不过进了沈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喊过。
冯大伯站在冯家宝身后,对那女人说:“阿瑜,我把容容带来了。以后,你们母女可以团聚了。”声音带着颤抖,也许是久别的重逢。冯大伯很激动,相对 于冯大伯的激动,冯家宝只是一味的沉默。
冯大伯默默走到别处去了,剩下冯家宝跟那女人,冯家宝双腿僵硬,站在原地,没有动,还是那女人回过头来,温柔地说:“来吧,坐这里来,我有很多话 想跟你说。”
冯家宝走过去,大大方方落座,坐垫挺软的。
她坐在冯家宝右手边,想过来握冯家宝的手,被冯家宝躲开了。她笑笑,有些苦涩。不过,可以理解。
“容容,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一来就问她过得怎么样,冯家宝从她的脸上没瞧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而是盲目的点头,说:“也不错。”
冯家宝在用她的方式控制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没忍住,而奔溃。
“容容,你长大了。”
“对。”
当然长大了,都已经二十来岁了,不长大怎么能行。
不管她说什么,冯家宝心里所想的都是跟她唱反调,可没有说出来,而是自己一个人知道。
“其实我这一年来都在打听你的消息,得到了好多,就是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冯家宝垂着头,盯着的鞋子看,其实对于这个女人,她觉得挺陌生的。
“容容,你会不会怪我?”
“怪您什么?”冯家宝抬起头来,疑惑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冯家宝还有什么话可以说,说她曾经怨恨过她为什么不要她了,为什么要把她送人?可结果 是什么,回答她的只有沉默的空气。想多了,想久了,其实感觉什么都没有了。恨也是恨过,但随着时间的变化,她早不去想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一个话题:“容容,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冯家宝沉默,她兀自自答自问:“你都忘记我叫什么了,那我再告诉你,容容,可 不要再忘了。孙瑜——”
“我听见了。”不耐烦的打断,冯家宝扣着手指,皱了眉头。
“那好,容容,你还记得我——”
“您要是没其他事情了,我就先走了。”冯家宝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压迫人的气氛,不喜欢。
“等等。容容,你就那么着急走?我们只不过才说一会儿的话而已——”
“这一会儿也足以让我窒息了。”
“容容!”
冯家宝无可奈何又坐下,静候她下文。
“容容,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把你送人了。可这些,当年我们都是无奈之下才这样做的。你爸爸当年犯下了很大的错误,我们只有把你送人,才能免遭 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