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把她洗把脸，盖上薄被，坐在床边看她一会儿，便站起来走出去了。好像是待不下去了，早早就走了。大约是过了半个小时，沈从又折了回来，蹑手蹑 脚走到床边，坐了一会儿，才又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走廊外头传来有人说话声音，不难听出是一对男女，语气颇为激烈，甚至吵醒了冯家宝，揉着眼睛，恍然知道自己是被谁背上来，可空荡荡的房 间只有她一人。背她上楼的那个人不在。
也是听到走廊外有人说话声音，虚掩的门半敞开，冯家宝顿然看着那扇门，饶有知觉起来走去，静悄悄站在大门口，半开的大门，看到在走廊下亲吻的一对 男女。
忧似听到那熟悉的女声说：“阿从，你还生我气吗？都一年了，你为什么还不能原谅我……”
那走廊下昏黄的灯光照耀下的两人，依偎在一块，那冷若冰霜的面容看似模糊，不真实。可那分明就是他……而那靠在他身边的那女生，今天突然拜访来的 艾云。
冯家宝垂下眸，心里一阵阵不舒服，绞疼。伸出颤微的手拉上门把，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回音回荡在走廊上，那走廊下的两人齐齐回头看这边，艾云扯动 嘴角莫名笑了笑，宣扬着一股胜利的姿态。
第二天一早起来，冯家宝经过沈从房间门，目不斜视径直走过，也不停留像平时那样去他房间喊他起床，有时候去喊他起床会被他压倒顺便亲个小嘴，可现 在，冯家宝忽然觉得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无用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她是个鸵鸟，只是这段时间一时冲动所做的事情让她迷失了，这会，跟他这样的相处才是最 正确的。
而罗平他们昨晚都住在了家里，睡客房。那个艾云，是从沈从房间里出来的，冯家宝前脚刚经过沈从的房间，艾云就打开他房间的大门走了出来。
冯家宝久久盯着那扇门看，没有知觉。
所以说，他们昨晚是睡在一个房间？艾云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沈从的t恤。艾云自顾自跟冯家宝打了声招呼，便下楼去找东西吃，说是沈从也要。那姿态 ，好像她是正室。
一早上，冯家宝都不在状态里，她的思绪始终停留在艾云从沈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那一刻。
她只能自己躲在后院里，坐在躺椅旁边的榻榻米上发呆，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长长的头发垂着，一个早上，都在这里发呆。
罗平找不到冯家宝，问了沈从，沈从没反应，艾云则一副小女人的姿态站在沈从身边。沈从还没有拒绝，更没有露出不好的脸色来，罗平就纳闷了，难道他 的判断是错的？沈从不可能会这样啊，怎么可能容忍艾云挽他的手臂，还和他考那么近……还有，冯家宝那一只呢？
找来找去，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奶奶一早就回去了，事先跟冯家宝说了一声，先是去送奶奶去车站，然后冯家宝回到家就窝在后院里。
艾云和阿和他们没那么快走，所以家里很热闹。中午回来的沈爸爸沈妈妈见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也没有不开心，热情的招待起客人来。
罗平找到冯家宝时，她已经睡着了。蜷缩一团躺在榻榻米上睡觉，罗平好笑的喊来了沈从，学起了昨晚沈从说的话，让他赶紧抱上楼去睡。找了半天，敢情 是躲在了后院睡觉。
罗平又一次见识了冯家宝这孩子的耐力，真是够能忍的啊。
——
罗平等人在下午就走了，总不能打扰别人家太长时间，而艾云恋恋不舍的模样让罗平冷笑不已，阿和没什么表情，更是一整天都没有说话。
气氛尴尬了一整天，几个人各怀心思纷纷离去。
家里又剩下冯家宝和沈从，沈爸爸沈妈妈晚上忙着他们的事情去，有人约了吃饭，晚上剩下这两个人吃饭。
28。 一切皆是痴念（2）
冯家宝睡到晚上九点才醒，不饿，就是不想动而已。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想到这个时候沈从在做什么，晚上九点，平常这个时候，沈从会抱着她在客厅看电视，要是爸爸妈妈在，那么两人只能乖乖坐着，不 能牵手，更不能有其他亲密的动作。冯家宝怕被叔叔阿姨发现，所以在大人跟前都跟沈从保持距离。而沈从不满意，虽然自己知道她在怕什么，可不满意她这种 欲盖弥彰的态度。
往往这个时候，沈从会乘着爸爸妈妈说话聊天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空隙迅速在冯家宝脸上亲一下，又飞快离开，刺激而紧张。
然而接下来的好几天，冯家宝都在躲着沈从，两个人在家时，她躲他的意思更明显，倘若沈爸爸沈妈妈在家，冯家宝还能勉强跟他说几句话，但都不着边境 ，无意义的废话。比如，阿姨喊你吃饭了……
叔叔叫你去书房……
吃饭了……
我睡觉了，晚安。
甚至，连称呼都省下来了。
然后留给他的是一个瘦弱的背影远走。她几乎每一次都是头也不回往前走，似乎一点想问他的意思都没有，或者，她主动一点，生气一点，或者嫉妒一点， 去问他，艾云是他什么人。他会毫无保留，甚至放弃跟艾云约定的那个协议，即便身败名裂，都会一一跟她说清楚。
可是，冯家宝她呢？一句话也没有问，甚至只是用无声的沉默来喧嚣她的想法，她不在乎，她只是不在乎。
沈从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两个人第一次冷战就是因为艾云的关系，冯家宝忽然觉得自己跟他在一起就是个笑话，所以，多年后的今天，她回忆起来，沈从有一天没前兆对她说：我其 实，一点都不喜欢你。
故而，冯家宝才会觉得自己喜欢他就像一个笑话。而她自己，是站在笑话上的笑话。
而冯家宝最后的志愿填的学校不是K大，而是另一个默默无名的学校，即便三流，也远离了沈从。
这一场还未来得及开花结果的感情，就这样随着冷战、异地、不见面、不联系，连手机通讯录，双方都把对方拉黑了，留下一串号码，记得数字，一年不回 那个所谓的家一次，就不用见到对方，更不记得对方的音容样貌。怕是一旦想起，那颗相安无事多年的心会砰然心痛。
无果的暗恋，横在两人跟前的是一种无言的身份对立。
而宗乔的出现，也并没有挽回冯家宝心里缺憾的感情，宗乔是宗乔，沈从是沈从，两个不相同的男人。
沈从的质问，她无言以对，当年这样，如今也这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
回忆仿佛结束，两人仍处于敌对姿势，谁也不肯罢休和低头。
沈从比之前更成熟了不错，可为什么他如今的语气好像他还是她的谁一样，不过是名义上的兄妹，有过一段不好的回忆，就险些酿出大祸。乘早断了就断了 ，既然是宿命如此，那就该放过对方，可为什么，他的表现行为，会让她误以为，他还是在乎她的。
走廊下的灯光闪烁，沈从把她堵在门边，不肯让她进去，所以呢？接下来呢？是要为过去那段夭折、不成熟的感情做个总结吗？然后呢？谁的错？
冯家宝意识到，隔了那么几年时间，沈从比以前更不理智，更不讲理，甚至，更难缠。
她所说的话，在他看来都是错的。
“哥，你放了我吧。”
向他低头不是懦弱，她不是懦夫，而是选择相安无事，不要再把两个人置之死地，永无回头路。
沈从听到她近似哀求的话语，只是一瞬间的一愣，回过神来，低头看她的面容，轮廓比以前更显柔和，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衫，背部紧贴着冷冰冰坚硬的 门板，被他堵在门口，禁锢在他双臂之间。恍然深思，他是多久没有这么近靠近她了……几年了吧？距离他这些年忙工作，忙他的宏图，甚至，他都错觉以为自 己忘记她了。没有，事实没有。他从没有忘记过去，忘记那个暑假，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可他的做法却深深让她感觉到累，她退却了。
“家宝，你不知道吗？我不是你哥，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喊我哥。”沈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性地让她抬头看自己，那双眼睛，以前 眼里只有他的。可为什么，他在她眼睛里看不到自己了。她把他扔哪里去了？
沈从微笑着，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白痴。”
对，她就是白痴，白痴了那么多年。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大家何必那么介怀呢，何况，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发生逾越的那一步吗？
“你究竟是把我置之于何地呢？沈从？几年前你认为我能做什么呢？那些谎言似得甜蜜来的那么快，可走得也那么急，我能做什么呢？挽留？哭着喊着去质 问，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可是我们的身份呢？你是我喊了十来年的哥哥，我是你妹妹，即便不是亲的，可一直以来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是以一个妹妹仰望一个哥 哥。你优秀，身为名义上的妹妹的我，我感觉很光荣。你欺负我这些都不算什么，那是我觉得这是你在乎一个人惯有的行为。”
冯家宝深吸一口气，怕是怕那些事情都不说，她的感受再无人能感觉，在意。她所在乎的那个人，身份上的变化，曾经让她感觉手忙脚乱去收拾，整理自己 对他的感情，可越整理越乱，那一年，她几乎每天都在想一件事情。她和他那个亲吻，究竟算什么？
意外？可明显不是，那么是他故意为之？她不知道。
一年之后，她可算是明白了双方的感情，可才过不久，出现的意外把他们之间那么脆弱的连接剪断。
能坚持的是什么？她只能沉默。
因为在所有人的跟前，他们只是单纯的兄妹。
要是兄妹在一起了，他们能够认识的，只是*，不道德，会遭来自各方的鄙视和压力。
年纪尚且轻，两个人都无法承受。
然而冯家宝不明白，当时的沈从究竟在打算什么，规划的蓝图又是什么。
沈从很聪明，也深刻知道两个人未来的道路难走，所以他要把前面的道路铺平，好让两个人都没有后顾之忧。
没有把话挑名了说，是因为沈从不想让她分心，更不想把她拉下水，同样是这样，所以她对他有了误解，误解没说清楚，就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大的甚至是无 言的冷战。
“我说过，我从来没把你当做我妹妹，你根本不是我妹妹，你要是的话，我能对你有那些感情？冯家宝，你是在开玩笑吧！”
“哥，我们就像个笑话一样，让人家津津乐道，可我们能怪谁呢。”
走廊下寂静无声，连那闪耀着的灯光也莫名的沉默，安静。任谁都不想去打破这样诡异的沉静。
忽然之间，在两个人对峙的时候，沈妈妈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么还不睡……”沈妈妈的声音刚响起，冯家宝几乎是下意识就推开了沈从，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可她面目上的慌乱和眼眶的微红让 沈妈妈一眼见到，沈从无言伫立。
冯家宝找理由避开沈妈妈热切问询的目光，低声说：“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沈妈妈披衣走到两人跟前来，见冯家宝低着头，手捂着脸，动作好像在抹泪，沈妈妈顿时以为她又被沈从欺负了，扭头对着沈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骂，骂 来骂去，也只有那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这么多年了，仍然是那几句。
29。 一切皆是痴念（3）
沈从不为所动，任由沈妈妈骂，不痛不痒，无关要紧。他目光侧着，不去看冯家宝，围绕在两个人之间复杂的气氛沈妈妈也不懂，也不去懂，反正，沈妈妈 一向知道，沈从就爱欺负她。从小到大，一贯如此。印象已经成立，一时半会，无法改变。
骂久了，沈妈妈也累了，而冯家宝迟迟没有出声，也不说话。最后是沈从恹恹摆了摆手，说：“我走错房间了，家宝，对不起，刚才对你那么凶。一时没控 制住脾气，吓到你了。”
这是沈从唯一的一次道歉，几年来，第一次，还是当着沈妈妈的面道的歉。
沈妈妈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便扶着冯家宝进房间睡觉。
沈从站在她房间门口很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有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沈妈妈今晚准备跟冯家宝一块睡，缘由是怕她有什么事情，也愿意做她的开导着，可冯家宝憋了一晚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一躺在床上就是沉默着，闭上眼 睛，假装睡觉。沈妈妈见此，想说劝导什么的话，都没有说了。重重叹口气，也躺下来，侧着身子拍她的肩膀，就当做是安慰。
——
第二天一早，宗乔就来接冯家宝出去约会，宗乔曾经说过，想带她去个特别的地方玩，冯家宝一直借口说不去，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了，宗乔怎么会放过。只 是一整晚，心里不放心的就是她哥哥了，那个看起来对他很有敌意的哥哥。他女朋友喊哥哥，他也是需要跟着一块喊，还是直接称呼对方的姓名？这是个难题， 他们看起来好像年纪一样大。要他喊一个同龄人做哥哥，真有难度。
冯家宝被手机铃声吵醒，昨晚好不容易到了半夜才睡着，今儿个一大早就被手机吵醒，难免心里有些不舒服，故而语气也没好气说：“谁啊，那么早就打扰 人睡觉。”
打电话者正是宗乔，他站在大院门外心情很好的等待着她下来呢。没有敲门，就是怕吵到家里其他人，所以选择打电话让她下来。
听到她声音不耐烦，宗乔情不自禁勾唇笑了笑，真是难得听见她有情绪的声音，一点也不生气，很好脾气说：“家宝，还不下来，是我，今天我们要出去约 会的。你忘记了？”在浪漫情怀上，宗乔绝对比沈从厉害，沈从很少说情人之间的密语，即便有，也是隐藏很深，字里行间，很那体会出来，而宗乔不同，他属 于典型的浪漫主义者，说好听是浪漫主义者，说不好听就是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反应过来的冯家宝从床上做起来，揉着沉重的脑袋想了半天，才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早啊，都已经八点了。我准备了好多今天要玩的项目，得早点出发，如何，你准备好了吗？”宗乔显得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