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相抗的大军,偏师一支,外加高额赏格刺激下的刺客杀手,如此三管齐下,正是吕布与贾诩、徐庶商议后,确定的平定西凉三策,这一切,都是因为韩遂不死,吕布所在的长安,乃至整个关中,即使有马超统帅的马家军作为西部屏障,都难言太平。
更何况,韩遂一死,吕布也就可以将马家军收入帐下,一举可得马超、庞德、马岱三员大将,以及万余悍卒。
笑声止歇,李肃起身,先是对着吕布躬身一礼,而后面对贾诩,徐庶,还有徐晃,礼道:“明日肃将领军先行,主公,两位先生,主帅,可有何嘱咐?”
徐晃,贾诩,还有徐庶,俱都摇头,面前的这位先锋官人选,其实他们三个都不太赞同,无奈主公吕布坚持,所以才这么定下来。
其间的关键,即是李肃曾经的身份,以及如今的身份。
李肃曾是已故太尉董卓帐下大将,为说服吕布投效,立下汗马功劳,可是事成之后,官职还是虎贲中郎将,以致他心中颇有怨忿。
后来董卓身死,司徒王允当政,为安抚拉拢时任虎贲中郎将的李肃,表他为光禄勋,官职才再上一个台阶。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跟王允为首的士大夫们合作,其实更不愉快,他们压根从骨子里,就不信任士大夫之外的任何人,尤其是武将出身的,更是在利用过之后,就会想方设法地削弱手中的实权。
还好,还没等到王允完成这一步,李肃就迎来董卓帐下谋士李儒的到访,当即一拍即合,旋即里应外合,助李傕兵不血刃地拿下洛阳。
这一次,他升迁为卫将军,只是还是被李傕、郭汜和郭太三人联手压制,排斥在外。
洛阳大乱,长安大乱,李傕和郭汜互攻,身死于乱军之中,郭太仓惶逃窜河东,他审时度势,投靠老将皇甫嵩,其实日子很难过,等同于被皇甫嵩软禁在长安。
直到吕布杀皇甫嵩和朱儁,入主长安,他才得以重获自由,只是天下情势已截然不同。
好在他与车骑将军吕布之间,还是有不少旧情,当即主动放下身段,投入吕布帐下效力。
这一次西征韩遂,他就知道,正是他表忠心,展现实力的好时机,只是经过这么多次的起起伏伏后,他已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主帅肯定没他的份,故而极力自荐,担当先锋大将。
这其间的沟沟曲曲,吕布心里很清楚,他应李肃之请,同意李肃担当先锋官,其实也是存了考验考验李肃的心思,如若李肃为立功,不服从统帅徐晃的指挥,贪功冒进,那么李肃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甚至不排除以违反军令,将他除掉的心思。
故而沉吟片刻,吕布毫不避讳,挑明了直说:“此次西征韩遂,马超所率马家军暂且不论,大军主帅为公明,一旦大军开出长安,一应军令,均以他为主;经安定奔袭金城的偏师,由张燕统帅,路途遥远,来回传讯困难,须得自己独立做主。”
吕布这么说,其实关键之处,就是强调给李肃听,大军一旦开拔,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年龄比他小的徐晃,一切都要听的,至于如果李肃不听徐晃的军令,会有什么后果,吕布没有明说,当然也无需明说,谁都知道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李肃当即肃然应诺下来。吕布则转向徐晃和张燕,嘱咐道:“你们记住,西征韩遂,不抢时间,稳扎稳打,要在确保损伤可控的前提下,攫取胜利。”
徐晃和张燕当即起身,单膝着地,大声应诺。
吕布如此看重兵卒损伤,为的就是长远考虑,西征韩遂,只是平定天下的一步而已,如若惨胜,就意味着一段长时间内,就只能休养生息,而无法抓住战机,再次出击。
对这个道理,徐晃和张燕也都明白,这次独立领军出征,于他们两个,其实也是一种考验,要是搞砸了,别说他们没脸回来见人,就是将来的前途如何,也是可能大受影响的。
待徐晃等人退出门外,吕布独独留下贾诩和徐庶两人,沉默片刻,贾诩率先开口:道:“主公,诩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274贾诩的担心
贾诩在说出这番话时,表情很是严肃,显是他说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的,而不是临时起意。
吕布微微一愣,停止踱步,准过身来,对贾诩问道:“先生还是对张燕不太放心?”
贾诩点点头,答道:“正是。”
旋即他的头随着吕布的缓缓踱步而转动,解释道:“此次平定西凉韩遂,正面大军足够强大,离长安又近,诩倒并不如何担心,可偏师一支,远袭金城,运用得当,足可左右战局走势,此其一;其二,偏师须得穿过安定、武威二郡,张燕向为贼首,颇有手腕,可今趟,劳师远征,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诩对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这个事,此前三人就已一起讨论过几次,贾诩还自告奋勇,要随张燕大军一起,以充分发挥他身为西凉武威人士的优势。
可是,在吕布心目中,一支劳师远征的偏师,哪怕算上辅兵,足足有五千人马,他还是觉得,其重要性,比不上贾诩一个人,即使再加上整个西凉,还是比不上。
所以他一直没有同意贾诩的建议,还是准备让张燕独自领军出征。
此刻在出兵前夕,吕布再次听到贾诩如此说,不禁再一次陷入沉思。
贾诩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这个问题,显然并不是他想要争功,或是觉得张燕身为贼头子出身,需要有个妥当人前去督军,而是他觉得,相比于徐晃所统帅的大军,以及未知成效如何的刺杀行动,张燕所统帅的这支偏师。有可能会对整个战局取到决定性的作用,万万不可因中途的某个不可知变故,而使得功亏一篑。
正是因为事关重大,他才觉得该当全力以赴,确保万无一失。
良久之后,吕布停了下来,回到主座坐好,对贾诩诚恳道:“先生的担心,我能理解。可是,先生的安危。才是我最为担心的事,偏师远征,路途遥远,先生这……”
贾诩笑着谢过吕布,坦然答道:“诩之安危。主公无需太过担忧,想当年。诩自武威独身一人。赶到洛阳,又从洛阳南下,逆大江入蜀,再由蜀入西凉,都有惊无险。”
“先生那次不就是差点丧命于氐人之手么?”
吕布笑呵呵地补充一句,说得贾诩想起往事。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徐庶不解,追问道:“文和兄尚有此等惊险事?”
贾诩言简意赅,将当年的情形复述一遍,听得徐庶连连惊叹。
贾诩讲完。徐庶惊叹完,三人陷入沉默之中,方才所提出的问题,吕布的担忧,直到现在,还是无解。
沉吟良久,还是贾诩率先开口:“主公,此番诩随军出阵,有甲士护卫,安全并无担忧,主公如还是不放心,大可将典校尉再交给在下,护卫左右,当可万无一失了。”
吕布深吸一口气,拍板定夺道:“也好,我让典韦率其部属护卫先生,不然,我委实放心不下。”
此事议定,三人俱都松了一口气,徐庶迟疑着补充一句:“大军尽出,大将亦都尽出,主公坐镇长安,是否要再召集些人马来?”
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如今吕布帐下,文武部属众多,可实际上,散驻各处,差不多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余的。
张辽和曹性主雁门塞外的军政,职责重大;高顺坐镇太原,法正,孟达等人辅助,同时总督并州诸郡事宜;韩浩驻上党;王方驻高都;华雄,王凌,王昶驻河内;郝萌镇守河东,张既,金旋,苏则,贾逵等人相助;韩暹和杨奉驻守弘农,正是关中的东大门。
算来算去,随着徐晃,张燕,李肃,典韦,还有贾诩,率大军西征韩遂,坐镇关中的大将,差不多是倾巢而出,以至于留下来的,就只有吕布,徐庶,宋宪等人,如再加上主持工坊的魏续,以及主持商业的侯成,也就这么几个人而已。
吕布快速地在脑中盘算一番,摇摇头答道:“暂且不动,其他诸人,各有各的职责在身,关中留守兵力足够,西凉无虞,晾刘焉和张鲁也不敢这个时候来找一顿打。”
贾诩和徐庶也都轻声而笑,不过徐庶并未就此罢休,而是伸手指指北面,对吕布和贾诩道:“庶是有些担心南匈奴,难保他们不会乘此良机,前来袭扰。”
贾诩亦是脸色凝重,跟在吕布身后,来到挂着整整一面墙的巨幅舆图前。
这正是吕布首创,在他的府中,议事厅堂,书房,俱都挂着巨幅舆图,以便随时随地可以查看,以至于帐下众人都受到影响,纷纷仿效,在家中厅堂和书房里,都挂上巨幅舆图。
舆图制作得很是用心,虽然比不上后世地图那么详细齐备,可比之此世此前那些简陋至极的舆图,可是完备得多了,至少方位,距离,交通要道,均力所能及地做到细致全面。
从南匈奴所在的美稷,到长安,共有两条主要的道路,一条正是经过北地郡,自长安西北的漆县而出;一条是穿过并州上郡,自长安被的咸阳而出。
两条路都不是坦途,距离亦足够长,均不亚于张燕率军自长安奔袭金城。
三人盯着舆图,看了半响,吕布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以南匈奴如今的实力,想要如此奔袭关中,委实是力有未逮,而根据打探到的军情,自从于夫罗和刘豹被他杀了之后,于夫罗之弟呼厨泉逃回美稷,可并未如愿夺回南匈奴的大权。
综合这些因素,吕布信心十足地对贾诩和徐庶笑道:“无妨,有我和元直先生坐镇长安,南匈奴不来还好,如真地来了,就别想着再回去了。”
如此强大的自信,感染到贾诩和徐庶两人。
想想也是,南匈奴的实力,比之鲜卑,可是差了太远,当年吕布在雁门关外,可是连杀步度根和扶罗韩两人,大败鲜卑铁骑,以致到了如今,鲜卑铁骑压根就不敢靠近雁门郡,魁头虽然仍旧盘踞在云中、定襄一带,可也丝毫不敢提,要为其子步度根和其弟扶罗韩报仇雪恨的事。
一应大小事商议妥当,贾诩和典韦临时加入到张燕军中,除了吕布找张燕单独商谈安抚外,并没有引起其他的反应。
首先是李肃率军出发,然后是徐晃和张燕同时离城。
吕布送三支大军而去,心里涌上的,是淡淡的失落。
如今他是位高权重,肩上的担子,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重大,以致于想要亲自率军出征,比起以往来,要难得多。
此次西征韩遂,他刚刚露出这么一丝率军出征的意思,就遭致帐下诸人的齐声劝阻,理由各异,最终戳中他心坎的,还是贾诩和徐庶私底下所言。
要是每逢大战,都是他这个主公亲自率军,那让他帐下那些大将该如何自处?
这句话潜在的意思就是,吕布作为主公,武勇盖世,但不能因此而去跟帐下的部属抢功,这样会让帐下诸将心里很不安。
吕布有来自后世的经验,从管理学的角度来说,如今的他,很像是后世一家庞大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何太后和天子刘辩,则是名义上的董事长,现在的他,就需要将部属的才能充分用起来,授权给他们,让他们独当一面,而不能事必躬亲。
故而送走徐晃等人后,吕布心里失落归失落,惆怅归惆怅,他还是只能耐着性子,勉励自己,要耐得住寂寞,今后大军东进,争霸中原,有的是一场场大战,供他去驰骋。
自城外归来,吕布信马由缰,刚刚到府门前,想到一墙之隔的何太后,心中一动,就干脆率众来到长信宫门口,登门拜见。
这里他已是熟客,无需等待,即可在内侍进去通报时,进入宫内。
须臾之间,何太后的内侍总管穆顺匆匆赶来,迎着吕布往宫内行去,见吕布只是一人,不由好奇地问了句:“将军陪圣上为大军送行,圣上……”
吕布一笑答道:“哦,圣上兴致颇高,要去视察皇家商会和皇家工会,怎么,圣上不是着人回来禀报了么了。”
穆顺忙恭声解释道:“这个,在下并不知晓,将军恕罪。”
长信宫比起洛阳的北宫来,规模要小了许多,说上一会儿话,也就走到了何太后所居院落,穆顺将吕布请进去,自己则识趣地忙自己的事去。
进得屋内,吕布环眼一扫,即发现今日何太后似是有些心情不佳,正慵懒地倚坐在窗边,看着院内盛开的繁花发愣,直到吕布出声请安,她才优雅地转过头来,笑上一笑。
何太后的两名贴身侍女,琴儿和梅儿,均在室内陪侍,吕布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问道:“臣观太后今日似是意兴缺缺,可是有何事?”
“唉,哪里有什么事,只是春去夏来,懒得动弹罢了。”何太后娇声答道,旋即转向琴儿和梅儿,令道,“你们去忙吧,哀家有些要事,要与车骑将军商议。”
275太后的近忧远虑
随着琴儿和梅儿领命退出,吕布虽然心里荡起涟漪来,可直觉告诉他,何太后此举,似乎不是为了私情,而是真的有事要跟他说。
此刻正是巳时时分,窗外春日正渐渐升高,散发出些许燥热来,光天化日之下,吕布虽然觉得室内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可终究不像他以前所遇到的那样。
“此番大军出征,西凉平定指日可待,长安,乃至关中,不再受西凉之扰,哀家,哀家在此,恭贺将军!”
吕布闻言微微一愣,何太后以如此口吻说话,他还是头一遭遇到。
怎么说呢,何太后仍旧娇声如昔,话里却带着些别的意思,吕布品咂着,似是揉合了几丝紧张,生硬,忐忑,还有酸溜溜?
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吕布才算是回过神来,对着何太后微微欠身答道:“臣谢过太后吉言!”
话说完,殿内就陷入颇有些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何太后仍旧一副慵懒撩人的模样,吕布不知何太后今日这是怎么了,又不好发问,就只能如此在这里揣测着。
足足过了好半响,吕布猜来猜去,还是没有猜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试探着问道:“太后,可是心有担忧?”
何太后转过来,看着吕布片刻,突然扑哧笑出声来,在她伸手抿嘴时,笑声宛如化冻的春风,吹散笼罩在殿内的冰冷气息。
可当何太后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是带着忧容,吕布见此确信,何太后的确是心有所虑,并且还无关风花雪月,男女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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