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寒冬时节,华雄一行皆是骑马,只有骠骑将军李傕赏赐的三名美人,娇不胜力,整日价只能躲在烧着炭火的马车里,落脚歇息的时候,才出来透透气。
眼见着虎牢关雄伟的城墙遥遥在望,华雄心里的那团火,开始重新燃起来。
火种,却是征北将军吕布率军北上太原时,为他留下的,可正式点燃,却是在樊稠和胡轸被杀的那晚,只是在点燃的同时,华雄就将之小心翼翼地埋藏于心底深处,直至如今离开洛阳这座樊笼,这团火才不可抑制地熊熊燃烧起来。
哼!李傕,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华雄在心里暗自咬牙切齿,耳畔响起当日樊稠倒地时的那声闷响,脑海中浮现起樊稠怒瞪的双眼,孔洞,无神,毫无生机。带着无比的控诉,还有胡轸被拖走时,身后留下的那一条迤逦血线,宛如蜿蜒的血蛇,令人看了怵目惊心。
不过明面上,华雄却是脸色如常,任谁都难以想到,此刻他的胸中,却有一团火在烧。
华雄一行刚刚行到虎牢关前,就正见到关门洞开。一彪人马倾泻出来,领头的,华雄当然认得,正是当日悍然击杀樊稠的胡封,骠骑将军李傕的亲外甥。骑都尉胡封。
“卑职华雄,见过骑都尉大人!”
华雄很是恭敬客气。不过身为武者。却不必夸张到下马拜见,因而他只是在马背上,欠身拱手。
胡封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点头,算是答礼,右手仍旧扶着横在马上的长枪。道:“有华将军前来坐镇,虎牢关固若金汤矣。”
华雄连声谦逊,不过,华雄却是知道。他此番重回虎牢关,却已不是主将,而是骠骑将军派来协助胡封的副将而已,也就是说,骠骑将军李傕只是迫于无奈,需要倚重他们的武力和才能,才将他们四人放出,而各处关隘的主将,都是李傕的亲信。
在胡封身后,跟着的,正是各级将校,华雄只是淡淡一扫,自中认出他的旧部来。
入得关内,华雄表现得很是老老实实,除了每日仍旧会锤炼武艺外,就是待在住所里,陷进温柔乡中,与一众旧部,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碰上了,丝毫没有多谈上几句的意思。
如此一连三天,华雄的一应举动,俱都有人详详细细地禀报给胡封,对华雄的知趣识趣,胡封很满意,拟就书信一封,遣人送往洛阳,呈到骠骑将军李傕的案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眼见着北风日紧,再过些时日,就该当是大雪飘飞了,任谁都想不到,偏偏是在这般最不适宜厮杀的时节,一直在酸枣按兵不动的孙坚,却驱军西进,直逼虎牢关。
当探马探得军情时,孙坚已率军抵达荥阳,与他合兵一处的,还有一直屯兵中牟的老将朱儁。
午后时分,正是一天中最为惬意的时候,关内一处独立院落里,华雄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边晒太阳,边呼呼大睡,骠骑将军李傕赏赐的三名美人,裹着厚实的皮毛大氅,头戴毡帽,只露出一张白腻娇俏的面容,在一旁悄声低语。
他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刀,正放在躺椅旁边,而环首长刀,则竖在他的手边。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进来看到如此情形,不由一愣,呆立片刻,还是壮着胆子唤道:“报,紧急军情!”
华雄的鼾声立止,呼地半坐起身,右手已顺势握住长刀,不过在他睁开双眼时,似是才意识到,他已不是虎牢关的主将,当下慢条斯理地放下长刀,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问道:“说吧,什么军情呐。”
“孙坚已率军至荥阳,正在西进,都尉急召诸将升帐。”
传令的,是华雄身边的老人了,特意在“升帐”二字上,加重语气,那自是在提醒华雄,让他赶紧去,可别触了骑都尉的霉头。
不曾想,华雄却双目紧闭,仰头朝天,如此沉默半响,就在传令亲兵准备壮胆再提醒时,华雄突然低头,起身,沉声喝道:“更衣,着甲,备马!”
这一瞬间,传令兵一阵恍惚,仿佛看到此前那位武勇的大帅华雄,重新回来了。
如此一番折腾,耗时可就长了去,华雄迟迟未至,主将胡封端坐在主位上,脸色,就在一点点地阴沉下来。
堂内,左右两边,正是此刻虎牢关内的各级将校,胡封受骠骑将军李傕之令,坐镇虎牢关,自带来的随从中,提拔了不少人,而原本华雄的那些旧部,杀的杀,关的关,如今留下的,也只不过只有原本的一半而已。
再坐片刻,胡封实在忍耐不住,狠狠地一拳捶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来人啊,再去催!”
胡封的咆哮声刚落,门外就传来一迭连声地叫唤:“报,华雄进帐。”
过不多时,伴随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门口现出华雄雄壮的身躯,待胡封见到华雄竟然是全身着甲,身背长刀,不由一愣,旋即怒向胆边生,叱问道:“华雄,你好大的胆子,本帅升帐,你竟然迟迟不到,可是想要领教本帅的军法吗?”
华雄哈哈一笑,边往里走,边抱拳答道:“胡帅莫怪,华某听闻敌军杀至,想着要出关迎战,故而特意令人更衣着甲,耗费了时辰,杀~”
前半句,华雄说得还像模像样,似是在向胡封解释,并带着一股子歉意,可杀字一出口,华雄整个人摇身一变,气势陡然变得杀意凛然,大跨步往胡封扑去的同时,右手已闪电般把住背上长刀刀柄,铿锵一声拔刀在手,顺势就是一刀劈下。
华雄犹如下山猛虎般,威猛难挡,堂中所有人,都被华雄此举惊得目瞪口呆。
就是胡封,虽然在见到华雄的第一眼起,就隐隐觉得今日华雄好像有些不一样,及至华雄解释着甲的原因,胡封虽然当即释然,心中的不安却又更强烈了些。
这个时候,电石火光之间,他才醒觉到,华雄解释得太啰嗦了些,全然不像平时那般简练,脚下也走得太多了些,飞身扑来时,离他只不过数步之遥。
这个念头刚起,胡封就不假思索地双手用力,掀起案桌,同时大喝一声,双脚用力一蹬,就欲站起身来。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华雄的武力,只见案桌刚刚飞砸向华雄,就被华雄的刀光劈成两半,分左右掉落,而他刚刚半站起身,华雄竟然已经窜到他的身前,一只硕大的拳头,正迎面飞来。
呯!
胡封被华雄的一拳,击得整个上身往后仰,口鼻鲜血直喷,喷洒在空中,就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人尚在空中,就已晕死过去。
再一声呯的闷响,胡封落地,旋即就被华雄一把揪住衣领,就这么单手拎着,转过身来,怒瞪着尚未反应过来的一众将校,气势凛然,杀气弥漫。
“华雄,你好大胆……”
有人出声大喝,可话未说完,就啊的一声惨叫,刚刚转头,就见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那人,正提着长刀,一刀毫不留情地捅刺过来。
华雄的旧部到底都是些久经战场考验的老兵,见过血,杀过人,狠辣彪悍处,比起胡封带来的这些人,要更胜一筹,此时已是个个拔刀在手,刀光霍霍,呼喝连连,将离得最近的胡封亲信砍翻在地。
一时间,堂中乱作一团,华雄运劲于臂,将胡封抛在空中,右手长刀刀光陡涨,匹练般落下,胡封尚在晕死中,已是身首异处,颈脖处鲜血喷溅,嘶嘶作响。
“杀!”
华雄一声怒吼,长刀舞起,如虎入羊群,大开杀戒。
过不多时,堂中已是躺倒一地的死尸,仍旧挺刀站立的,都是华雄的旧部,个个面现兴奋,一脸崇敬地看向华雄。
他们原本以为,曾经那个武勇盖世的大帅,已被洛阳的日子消磨光了锐气,以致虽然人回来了,魂却没回来,今日,他们才发现,大帅华雄,一直就是在隐忍,就是在等待,等待着一举扳回局面的契机。
华雄郑而重之地拱手,朝着众人躬身一揖,沉声道:“诸位兄弟,受苦了!”
“大帅!”
“大帅!”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眼含热泪,哽咽出声。
华雄站起身来,点头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立即整饬兵马,有敢于反抗的,立杀无赦,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动身。”
“大帅,是要出关迎战孙坚吗?”
“迎战?!”华雄摇摇头,收回长刀,哈哈一笑道,“李傕不是要杀光我们这些西凉军旧部么,如今,我看他如何挡得住天下兵马!”
178华雄火烧虎牢关
华雄说这话时,自信满满,一众旧部虽然不解其意,更不知他后续到底会怎么办,可正如华雄所说,此时并不是叙旧的时候,虎牢关内,还有太多的事要做。
好在华雄对这里的事务了若指掌,分派人手,井井有条,不过半个时辰,虎牢关就已成功易主,而关门紧闭,即使有人有心要传出讯息,也有心无力。
当一众将校再次齐聚议事厅堂时,有些人,还是刚刚自监牢中放出来的,见到满地的尸首,胸中的一股恶气,才大觉宣泄一空。
而此时,厅堂中的血腥气味更见浓郁,大帅华雄,则大马金刀地安坐在主帅位上,闭目养神。
不待众人禀报,华雄睁开双眼,长身而起,淡然道:“洛阳,已无我等的容身之所,虎牢关,已无再坚守的必要,传令下去,将能带走的,尽数带走,大军即刻启程,渡河北上!”
“大帅,可是要去河内?”
华雄摇摇头,道:“不,太原!”
众人惊疑不定,轻声商议,华雄双掌一拍,待众人安静下来,沉声道:“我决意北上太原,投入征北将军吕布帐下效力,诸位皆随我已久,有愿继续跟随的,我自是欢迎之至,有不愿跟随的,我绝不勉强,此次虎牢关所得,我会分拨一部分,作为诸位的回乡之资。”
华雄问完,环顾众人,连问三遍,见仍无人愿意退出,当即仰头大笑,连声道好:“好,好,诸位既然都愿随我北上。我自不能负了诸位,立即整军,半个时辰后出发,能带走的,尽数带走,快!”
“大帅,不能带走的,还有虎牢关,怎么办?”
听到有人还如此问,不少人笑出声来。华雄看过去,笑着答道:“烧,连同虎牢关一起,一把火烧掉!”
此时已是未时时分,足足忙和了大半个时辰。华雄才率军离了虎牢关。
纵马出关后,华雄忍不住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雄伟的虎牢关。在心里默默道了声珍重,即回转过头,脸上一片坚毅,率军往五社津而去。
虎牢关中,他留下三百步卒,还将军中的战马尽数收集起来。供这三百人骑乘。这些人的使命,就是在明日卯时时分,在虎牢关各处纵火,然后再赶往五社津。追上大队。
此地离五社津,也就不过三十余里,华雄亲率一千锐卒,一路疾行,只是一个多时辰,就已赶到五社津。
早有探马报讯至,这边华雄刚刚率军列阵,那边就已一彪人马迎出,列阵挡住去路。
华雄手提大刀,独自策马缓步上前,他早见到,对面领军的,乃是李傕的从弟李应,而旁边大将,就正是王方。
李应带着数名随从,迎上前来,王方似是犹豫了片刻,也拍马跟上,只是拖后了数步。
“华雄,你不在虎牢关镇守,怎得擅自率军至此,不怕军法吗?”
华雄对李应的厉声喝问不理不睬,左手一探,将挂在马鞍左侧的布囊取下,掷了过去,扑通一声,落在李应马前数步,还滚了几滚。
李应面色一变,皱眉喝问:“此乃何物?”
华雄哈哈一笑,答道:“打开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李应对华雄这般态度,似是极其不爽,左手一挥,当即有人下马,捡起布囊,就在李应马前,解开布囊,露出胡封的首级来,口鼻肿胀,血肉模糊,鲜血粘连在长发上,已是一缕一缕的,呈黑褐色。
李应及随从大惊失色,惊恐不定,刚刚抬头看向华雄,华雄即大刀一摆,打马上前,怒吼道:“王方,此时不杀李应,更待何时!”
王方此时也就离李应只有数步的距离,只是他身后并无随从,方才胡封的首级,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当即应声手起铁槊落,两声惨呼同时响起,旋即李应的两名随从被他一槊扫落马下。
“王方,你好大的……”
李应的怒喝声戈然而止,因为他已经见到,王方可没有跟他废话的意思,铁槊已然挟裹着呼呼风声,狠狠地扫过来。
如若只有王方一个人,李应倒还不觉得,单凭单打独斗,他自认与王方也就在伯仲之间,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更何况,他还有如此众多的随从。
可身前不远处,就是华雄,已经杀了胡封的华雄,这位在西凉军中,可是武勇堪与大哥李傕相提并论的狠人。
李应年纪比胡封大,早已不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对自己这边众人的实力,都有着很清醒的认识。胡封虽然自认武勇不凡,杀了樊稠胡轸后,更是常常自我吹嘘,可实际上,李应以为,他比樊稠胡轸,都是要不如的。
当日杀樊稠,胡封完全是靠着出其不意,而不是如胡封自诩的那样,武勇已经凌驾于樊稠之上,不然,后来根本就无需众人一起围攻胡轸,而只需他一个人就够了。
此刻胡封的头颅,就滚落在李应的马前,不用猜都知道,这定是胡封轻视华雄的结果。
李应不会犯这样的错,怒骂声刚戛然而止,他就已拨马,同时猛踢马股,立时人马合一,形如离弦之箭,当即落荒而逃。
就连跟着他上前来的数名随从,也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愣那么瞬间,就被王方的铁槊缠住,再也脱不了身。
李应逃走,华雄压根就没有动,对这种小角色,他压根就兴不起动刀的兴致,当见到对面有不少人策马驰出,他才一挥手,身后立时有十余骑驰去,纵马杀去。
他冷眼看着王方大展神威,将李应的数名随从一一斩落马下,策马上前,待王方看过来,才微微摇头道:“王方,你还是太过仁慈了些。”
王方老脸微红,心知华雄是在说他,不该在大声提醒下才动手,而应该在华雄亮出胡封人头的时候,就痛下杀手,那时,李应正处于震惊之中,猝不及防下,也就逃脱不掉了。
“怎么,华兄率军前来,就是为了责怪在下么?”
王方一向与华雄的关系不错,驻守五社津时,有事没事的,两人还时不时串个门什么的,此刻说这话时,王方双眉一掀,貌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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