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住了他的去路,用他一贯清冷的声音说:“白土司,你与沐府的仇恨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我们只求知道我们那位朋友的下落,烦请告知。”
白鹰桀骜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就是当今朝廷的皇太子?沐府是朝廷的鹰犬,沐谦所作所为都是受朝廷指派,难道你认为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白鹰,你不要太放肆。”蓝枭担心朱佑樘被白鹰暗算,立刻飞掠过来,站在他的身旁。
朱佑樘看着白鹰,眼底闪过一丝暗沉之色,说道:“你们罗婺部落与沐府之间的恩怨,都是因为当年老土司之死而起。壮士殉国捐躯,牺牲在沙场,本是一件荣耀之事,你不为你的父亲感到光荣,却心怀怨怼,本就是你错了。至于沐谦,他身为黔国公,有义务维持云南稳定,对你使用计策固然不是君子所为,却合情合理。”
白鹰顿时仰天大笑,然后沙哑着嗓子说:“你不必对我讲这些家国君臣的大道理,你是皇太子又如何,我一个将死之人,没有什么可怕的,也不屑于听你这些废话!”
蓝枭在一旁看到白鹰如此狂放无忌地对朱佑樘说话,料想按照太子以往的性情,必定要勃然大怒。
134。 第134章 命悬一线(2)
却见朱佑樘面色不改,依然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你可以不怕,难道不担心你的族人和你的妹妹白莹?沐谦若是心狠手辣之人,对罗婺部落赶尽杀绝并非难事,你的族人如今还能安居乐业,全是因为沐府在替你们隐瞒谋反之罪。如今你的妹妹率领罗婺部落攻打宁州,若是凯旋归来,不但可以获得朝廷嘉奖,以前的事情也可以一笔勾销。”
“别提我妹妹!”白鹰狠狠地将拐杖敲了一下岩石,“你们竟然设计让我的妹妹带着我的族人去与宁州叛匪血拼,分明是要他们去送死!你们汉人皇帝居心叵测,对我们这些苗疆部落,除了利用,除了欺骗,除了统治,还有什么?”
“阿莹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答应攻打宁州的,没有人逼她去送死,她也不会死。”慕蝶擦了一下眼泪,扬起头看着昔日的情郎,“朝廷不止让罗婺部落出兵,还另外调派了军队与她们会合,怎么可能是送死?”
白鹰听到慕蝶的解释,冷冷地笑了一下,他没有再说什么,拄着拐杖一步步向绝壁那边走过去。
“先告诉我,那位姑娘的下落。”蓝枭目光凌厉,手中长剑寒光迫人,挡住了白鹰的去路。
“白鹰,我不知道你对国公说了什么话,让他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悬崖,但苏挽月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不会残害无辜,”慕蝶眼里含着泪水,“就算我求你,请你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请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白鹰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人生最痛苦的事并不是死别,而是生离,尤其是曾经恩爱过的情侣、说好共度一生的人,瞬间就要各奔东西。生活总是有很多不确定,人心也总是有很多的不安定,如果一切都可以像机器一样控制,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
他没有看慕蝶,身影很快从绝壁那里飘了下去,只听见他留下一缕悠长的声音说:“她确实跳崖了,但我留了碧蛇蛊给她,或许能救她一命。”
慕蝶几乎哭昏过去,但她如小时候一样,很听白鹰的话,她没有去追赶他,只是死死抱着自己的双臂,蹲在地上,看着行动不便的白鹰越行越远。人在命运面前,常常都是无可奈何的,在爱情面前,尤其如此。
朱佑樘和蓝枭都听到了白鹰最后的话,沐谦的随从们正将带来的绳索等物放下悬崖,沐府中人平时都受过训练,随身都带有长达数百米的金刚绳索,他们见沐谦跳崖,早已纷纷动手准备下崖底寻人。
蓝枭抬头看着朱佑樘,似乎并不是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很坚定地说:“臣随他们一起下去找苏侍卫。”
朱佑樘侧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相信沐谦会毫无把握地跳下悬崖么?”
蓝枭心知自从石屋内自己替苏挽月疗治花毒之后,太子表面装大度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必定不痛快,但苏挽月此刻生死未卜,也顾不得朱佑樘高兴不高兴,立刻说道:“落水村族长既然是沐府家奴,沐谦以前或许也来过这里,如果他熟悉此地地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臣只要顺着他的踪迹去寻找,一定能找到苏侍卫。”
朱佑樘走到悬崖边缘,注视着脚下的一根金刚绳索,说道:“这面绝壁之下全是大雾,不知道深浅。”
蓝枭知道他心思缜密,谁也无法断定跳崖之后究竟是不是死路,随即答道:“臣先下去看看。”
朱佑樘沉默不语,走到悬崖之前,低头向下面看了一眼。只见白雾茫茫,峭壁千仞,果然是深不见底。
蓝枭见他迟迟不作决定,既不说让自己去,也不说不让去,不禁又说道:“殿下,臣担心……”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发现朱佑樘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就在他说出“臣”那个字的时候,这个傲慢又冷漠的皇太子,竟然和刚才的沐谦一样,如疾风一般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蓝枭见状,再无犹豫,抓住一根金刚绳,跟着纵身一跃。
慕蝶远远地看着他们,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今天所见的每一件事都令她心潮起伏、无限震惊。
沐谦第一个跳下悬崖,已经让她很心痛了。
白鹰的突然出现、突然离开,更让她痛彻心扉,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样接受和面对这个事实。
朱佑樘和蓝枭二人,明明与沐府恩怨毫无关系,却为了寻找苏挽月的下落,一个接一个地跳崖,完全不顾死活,似乎他们跳下的不是悬崖绝壁,而是一个普通的沙坑。
假如悬崖底下没有生机,那么今天会死很多人,苏挽月,沐谦,朱佑樘,蓝枭,个个都会成为崖下的新鬼。
苏挽月当时听信白鹰的话从悬崖跳下,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眼前雾气弥漫,她根本就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努力地抓住那根藤蔓。
她身体飞快地坠落,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那根藤蔓的长度都快到底了,她根本就没有看到白鹰说的什么“二十丈左右”的一个山洞,更别说看到什么铁锁链了。藤蔓一直到了尽头,她身体的重力将那根树藤拉得笔直,整个人悬垂在半空中,眼前一片白茫茫,既找不到方向,也不敢贸然松手,谁知道这悬崖底下是什么?如果是万丈深渊,她只要一松手就会掉进去。
苏挽月勉强用力拉着藤蔓支持了一个小时左右,发现自己的手臂越来越无力,就算她能够一直抓着这个藤蔓不放手,让自己不至于坠落,迟早也会因为体力耗尽而死去。
这个白鹰!竟然骗她!
苏挽月心里恨自己是个傻瓜,当时竟然听信了他的谎言,不由得暗自生气,她的手腕微微抖动,那条缠在她手臂上的小碧蛇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样,沿着手臂爬到了藤蔓上,用尾巴指向了一个方向。
她有些好奇,顺着它的指引向前看,透过一层层白茫茫的水汽,仿佛隐约看见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她心中顿时大喜,难道这就是白鹰说的山洞?他没有骗她?可是,即使那是个山洞,她和洞口相隔还有三丈左右的距离,如果没有外力可以凭借,她根本没办法将藤蔓荡过去。就在她冥思苦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感觉到空中掉落下来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一旁闪避,眼睛向上看的时候,却看见了一角蓝色的锦袍。
他分明是一个人。
苏挽月眼看着这个人从自己身旁继续向下坠落,大约过了几秒钟,她耳畔听到一声重重的脆响,似乎是那个人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然后四周又恢复了宁静,再无半点声息。
她抬头看了看崖顶,大致判断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还有刚才那声脆响的来源,心里暗自疑惑,难道这个悬崖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深?也许她就此放手,也不至于会立刻送命。
她灵机一动,将手腕上的藤蔓分了一小股出来,放在小碧蛇的身体旁,那小碧蛇果然是个有灵性的生物,它灵巧地将那一小股藤蔓绕在自己身上,飞快地溜了下去。
苏挽月看着那一小股绳索渐渐从藤蔓中分离,还没有分离到一大半,就停止不动,料想小碧蛇已经探到了谷底,不由得心中暗喜,看来距离谷底的距离已经不到原来藤蔓的一半长度。按距离估算应该是五十米左右,相当于现代的十几层楼高度,以这个明朝“苏宛岳”眼下的轻功身手,即使从这里坠落,也不至于会受太大损伤。
这座看似深不见底的悬崖,总深度应该在两百米左右。
她从中途跳下,应该没有危险,但如果是从悬崖顶上毫无倚仗地跳下来,生死就很难说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做好了准备,然后试着渐渐放松了双手,一边运气缓冲下坠的加速度,一边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一些,顺着下坠的趋势,如同一片叶子般,从半空中轻飘飘地跌落到了谷底。
135。 第135章 情劫难逃(1)
苏挽月向下继续坠落,在她快要触碰到谷底的时候,身体似乎被一根藤蔓挡了一下,她看见小碧蛇灵活地爬向那根藤蔓,立刻明白了它的用意,是它故意将崖壁上的枯藤拉过来,减缓她下坠的速度。
因此,她跌落在谷底的时候,几乎毫发无伤。
她像猫一样四肢匍匐在地,抬起头四处张望,四周的雾气消散了很多,并没有崖顶那么浓密,可以将谷底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这里并不是深渊,也不是沼泽,是一块蛮荒之地。
谷底丛生着各种各样的杂草和野花,正当春天时节,花草都十分茂盛,临风摇曳,不远处有一丛淡紫色的野玫瑰开得如火如荼,距离玫瑰丛不远,隐隐现出一角淡蓝的衣袍。
苏挽月想起刚才悬挂在半空时,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那个人,心里不由得一动,她挣扎着站起来,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草和花丛拨开,向那丛野玫瑰附近的人走过去。
“黔国公!”她低头看到那个人的脸,立刻惊得呆住了。
花丛附近的人,正是黔国公沐谦。他静静地躺在杂草丛中,脸色平静安详,并没有任何惊惧的神情,身穿的一袭淡蓝色锦袍下摆早已被藤蔓和荆棘挂破,一片狼藉,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里面所穿的白色内衣靠近膝盖的部分血迹斑斑,将衣襟染成了暗红色。
苏挽月印象中的沐谦,从来都是斯文端庄、谦恭有礼的君子,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任何人发脾气,更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她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疾步走到他身边,呼喊着他的名字:“沐谦!沐谦!你怎么样?你醒一醒啊!”
沐谦原本紧闭着双眸,听到她一声声的呼唤之后,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他眼角余光一看到身穿彝族服饰的苏挽月,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立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含糊不清地说:“阿缇雅……”
“你醒过来就好了,”苏挽月原本担心他有生命危险,见他能够说话,不禁大喜过望,“沐谦,你看清楚,我不是阿缇雅,我是苏挽月。”
“阿缇雅……”沐谦并不听她的解释,只是一遍遍地喃喃重复这个名字,脸上带着一缕苦笑,“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苏挽月见他神情恍惚,一直将自己错认成阿缇雅,料想他受的伤不轻。这个悬崖高达二百多米,相当于从七十多层的高楼上坠下,就算沐谦轻功再好,身体和头颅都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她低头看着他的膝盖伤处,轻轻伸手触碰了一下,顿时又吓得怔住,他的小腿竟然已经断开,膝盖骨已经跌得粉碎。
“沐谦……”苏挽月看着他的伤处,眼泪立刻奔涌而出,“你……你的腿折断了,你先不要动,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她低头从怀中取出最好的金创药,将他的衣衫割开,然后将那些药粉轻柔地洒在他血肉模糊的断腿伤处。她低头默默地为他敷药,心里既难过又疑惑,沐谦今天不是应该率领大军与白莹会合去宁州平叛吗?他怎么会来了落水村?怎么会从绝壁上摔落下来?
沐谦的神智虽然不是很清醒,但眼神依旧很清亮,他看着苏挽月低头擦干眼泪,附身下去为自己清理伤口,忍不住伸手过去,握住她披垂在左肩的一缕乌黑长发。
“你的腿已经止血了,还痛不痛?”苏挽月将衣襟撕碎,替他将伤处简单包扎了一下,抬起头来。
“我不痛。”沐谦的气息很微弱,“你没事就好。”
苏挽月看到他的情形,心里暗自难过,忍不住问他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沐谦并不回答她的话,他看看她如秋水般纯净的眼睛,叹息了一声,说道:“一切都是宿命,是我欠了阿缇雅的……”
苏挽月转身之际,发现自己的长发被他紧握在掌心,下意识地想推开他的手,但是她看到沐谦憔悴而迷离的目光,一时不忍心这么做,于是顺着他看自己的方向,跪坐在他身旁。
“上面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她着急地抬头看向崖顶,“你不会是一个人来落水村的吧?你的腿伤很严重,要立刻回城里找大夫给你接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沐谦似乎并不在意腿伤,摇了摇头说:“区区一双腿,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安然无恙……白鹰恨的人只是我而已,他不应该骗你跳下悬崖,阿缇雅已经为我白白牺牲了,你若是再为我枉死一次,我活在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苏挽月有些惊诧地问:“你见过白鹰了?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沐谦抬眸看着她,气息虽然虚弱,但吐字很清晰地说:“苏姑娘,我有话对你说,请你务必听我说完。”
苏挽月点了点头,道:“你说。”
沐谦微合了一下眼睛,才缓缓开口道:“我第一次在沐府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阿缇雅,可是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我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想起她……我总觉得,你这次来到云南,在我面前出现,是上天给我的另一次机会,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再像以前一样错过你。”
苏挽月心里渐渐有些明白,她试图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