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他执拗地想要解释。
“事到如今,解释还有用吗?”还是不停地挣扎。
“只要你听我解释完,我就不再缠着你……”
“好,你先放开我,我们回房里说。”她隐约看见了值夜的宫人正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
男子迟疑了一霎,松开手臂。
遂,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屋子里。
“说吧!”进门之后,女子侧移两步,跟对方保持距离。
“霓朵……,”贝御风喘息两声,“你听我说,大婚是我无法拒绝的。皇上用昕王府所有人的性命做要挟,我若是不纳娶正妃,想来众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一口气说完,又一顿呼喘。
见女子不肯搭言,他便接着说了下去。
“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实情,实在是担心你听到大婚的消息之后就离我而去……”
“那现在我就不离你而去了吗?”反诘道。
“霓朵,我真的不得已……”
女子止住了他的话,“不要再说了,就当作你是不得已的,好吗?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尚且能够保住我的名声,希望分开之后还是能做到这一点。”
她不肯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夺门而出。
这一次,男子没有追上来。
因为手臂上的伤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
刚刚的一连串动作,消耗掉了他的全部力气。
女子出门的那一刻,他再度倒地。
躺下没一会,浑身所有的毛孔都在往外渗着汗水,转眼间便打湿了全身的衣衫。
这一趟,绝对是冒死前来。
从“季知台”到“仲义阁”,距离并不是很远,可对于一个刚刚失血过多加上身中微毒的人来说,已经是个漫长的路途了。
所以,他来至女子榻边的时候,没有上前探望,而是倚在墙角积蓄力量。
此时,气力完全透支。
若是不能在天亮之前攒够体力离开,想来定会惹上大麻烦。
他不怕被惩处,而是不想连累她。
再者说,他还不肯死心,他相信他们之间缘分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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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鱼薇音下了“仲义阁”的外楼梯。
她没有四处走动,而是进了一楼的练武堂。
皇宫何其大,迷路是常见的事,她不想在寻路上耽误工夫。
甫一进门,有点失望。
一楼跟二楼的设计没有太大区别,都是红木地板、雪白墙壁,只是比二楼更加空旷。
在一侧靠近墙壁的地方,以木头做支架,挂了几只沙袋。
相对着的那侧墙边,则摆放着兵器架子,上面或搁置或悬挂各种斧钺钩叉。
就在女子想要离开的时候,瞥见了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好似放着茶具。
她便快步走了过去。
还好,茶壶里有水。
倒了一杯出来,竟还是温热的,想来每天都会有宫人来此处打理。
喝了足足两杯水,终于缓解了口干舌燥的感觉,她却不想再回二楼去。
不为别的,只是不希望再跟贝御风碰面。
现在回想起来,刚刚在面对他的时候,她竟然可以那么冷静。
是不爱了吗?
还是,爱还在,心却死了……
她搞不懂自己的感情,索性放弃探寻。
不要再想了,什么都解决不了,想有何用?
人的情感太复杂,不是她这只轮回而来的猫儿能够理解得了的。
好吧,接下来的时光,不求什么爱与被爱,只要熬到老死,就足够了。
待到升仙,找到逆风,她便不再孤单。
逆风……,想到逆风,愧疚又占据了整个身心。
“逆风,对不起……我违背了对你的承诺,却没有换来好结果……”呢喃着,怅然叹息一声。
不想回楼上,她就在练武堂里寻找蜗居之处。
已值深秋,地板实在太凉了。
她四处查看,终于在大堆的练武器械里发现了几块棉垫。
遂,把棉垫整齐地铺在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舒服地躺在了上面。
如水的秋夜,衣衫单薄,就算身下并不寒冷,还是觉得有些凉意。
又张望了一刻,倏然发现在门旁的墙壁上挂着一件衣衫。
兴高采烈地取回来,躺下,把衣服盖在了身子上。
如此,便再无他求。
醉意并未完全消除,她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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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现出鱼肚白的时候,贝凌云来到了“仲义阁”前。
昨晚回到寝殿,一整夜辗转反侧。
若不是徐盛一味地哀求他不要留在这里过夜,他是绝对不会回寝殿去的。
遂,天色未明的时候,他就起身梳洗。
老太监拦了一刻,没有拦住,只能跟着主子一同前往。
“皇上,想来谨王妃还没有起床,您若是现在上去,会不会吵醒她……”徐盛适时提醒道。
男人迟疑着脚步,终于停在了楼梯下。
想了想,转身去往一楼的练武堂。
进门之后,徐盛伺候他脱掉外衣。
然,却没有寻见原本一直挂在墙上的练功衣。
“皇上,您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回去为您取一件来!”老太监请示道。
他明明记得差小太监把洗好的练功衣送了过来,怎么就没有了呢?
心里便怨起那个送衣服的小太监,并暗下决心,一定好好惩处那个不干事的小崽子。
“去吧,别着急,朕等着。”贝凌云淡然吩咐道。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练功。
“好,皇上您稍等一会!”腿脚已然不是太利落的徐盛急匆匆出了门。
百无聊赖的贝凌云在堂内踱了几步,便去开窗户。
十几扇窗户接连打开,屋子里的光线好了许多。
这时,他才看到角落里躺着一个人。
“大胆奴才,竟敢在此酣睡!”恼怒地呵斥道。
他曾经规定,除了徐盛和两个专门负责打扫的奴。才,其他人等一概不准进入。
而那两个奴。才也是固定在午时过来擦拭灰尘,其他时候并不敢踏足半步。
此刻,竟然有不知死活的人躺在这里睡大觉,难道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越想越怒,大步上前,一脚踢了上去。
然,就在脚力已经发出去的时候,他却看清了她的容颜。
想都不想,赶紧往回收力。
好在他内力雄厚,收发自如,总算是没有踢在她身上,却害得自己踉跄了两步。
站稳脚步,贝凌云不禁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若是刚刚的一脚踢上去,就算她不死,也是要残废的。
定神之后,他趋步上前,矮下了身子。
“你怎么睡在这里?”大手抚上女子的脸颊,轻轻拍打两下。
“唔……”她咕哝两声,拨开了他的手指。
这个动作令他几乎哑然失笑。
然,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他又绷起了脸色。
“鱼薇音,你给朕起来!”冷冷地把手搭在她瘦削的肩头,摇了摇。
“喊什么,人家还没睡醒……”女子终于睁开了眸子。
当看清眼前人的样子,她吓得慌忙坐起。
“你……你怎么在这里?”不顾礼数地指着一国之君的脸。
“朕想去哪里,还要知会你一声吗?”一屁股坐在她身侧的垫子上。
她赶忙往一侧挪了挪,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
“醒酒了?”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她。
“嗯……还有点头疼……”把葱指放在太阳穴上揉着。
“留在宫里,做朕的女人吧!”他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十个字,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轰得鱼薇音瞠目结舌。
“你……说什么?”好半天,她才费力地问道。
“做朕的妃子……,如果你表现得好,朕可以考虑封你为后。”神色淡然,却是慎重考虑之后才说出口。
若是换做别的女人,听了皇上这样的承诺,想来必定会受宠若惊。
鱼薇音却不以为然。
“我是你的寡。嫂!”表情很庄重。
“我不在乎。”转头望着女子,无所谓的语气。
“与其丢了颜面,我宁可去死!”不管了,咬死了“要脸不要命”,就不信他还有别的辙。
贝凌云想了想,不再看女子,“既如此,朕就给够你颜面!”
☆、晴海波澜⑦
两日后的晌午,贝御风回到了昕王府。
之所以没有在宫里多养几日,只因他已经没有留下去的理由。
一大早,御医神色匆匆地来给他诊脉。
“王爷,伤势的恢复情况比预想中要好很多,抓伤已经开始结痂了。到底是有功夫底子的,若换做旁人,状况一定很糟……”把脉之后,御医感慨道。
男子淡然一笑,“多亏御医悉心照料,否则不会这般顺遂。”
“皇上吩咐要好生照顾王爷,在下岂有不尽心的道理。”御医满脸的谦恭铌。
沉默片刻,男子忽然作出不经意的样子,随口提了一个问题。
“前日里谨王妃在皇上的登基国宴上酩酊大醉,似乎不省人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人家前天醉的,你今天才想起来关心,多少不合常理。
然,他已经顾不得了那么多。
两天没有看见她,从照顾他的小太监嘴里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他能问的人就只有御医。
跟御医打探消息,却是最有风险的。
一旦被老二得知,怀疑他事小,小东西受了刁难,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御医一怔,“王爷不知道谨王妃已经奉旨出家修行了吗?”
见男子满脸懵然,便又加了一句,“也难怪,这两日王爷一直在静养,皇上下旨不让任何人打扰王爷休息,就连昕王妃都被挡在了宫门外……”
“你说谁奉旨出家了?”昕王爷管不得昕王妃被挡在了何处,他只想确定是谁出家了。
“是……谨王妃啊……”御医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踟蹰着,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时候出的家?为什么要出家啊?”顾不得有伤在身,男子猛地扯住御医,焦灼地追问,险些从榻上掉下来。
御医赶忙扶住男子,“就在昨天,皇上令谨王妃出家。而且,皇上还亲自给谨王妃御赐了法号,好像叫做‘芷素’。”
“‘芷素’?何解?”失神地推开御医。
“芷是一种花开为白色的植物,素是白色之意。两个字连在一起,大致是要谨王妃一辈子都纯净无暇吧!”御医以自己的理解,为昕王爷做出了解释。
男子听了,原本就混乱的头脑简直是乱上加乱。
“那她在哪里静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嘴唇翕动着。
“听徐公公说过,好像是叫做‘玄清庵’。”
御医说完,男子沉重地点头,“是啊,玉阔国所有入寺修行的嫔妃,无一例外都会被送到‘玄清庵’。”
玄清庵,与玄静庵一起,被都城的百姓内定为最为灵验的两个庵堂。
两者之间没有谁比较灵验、谁稍微差一点之说,完全是齐名的。
只不过,玄静庵就在都城近郊,善男信女们通常会选择就近拜神,如此,香火就比较旺盛。
而玄清庵,在距离都城一百多里外的深山之中。
坐马车从都城出发,去往玄清庵拜神,就算用脚力最好的马匹拉车,到了之后拜完就往回走,回到家也得是后半夜。
遂,从都城去往玄清庵拜神,基本上都是没办法当天去当天回的。
而庵堂里只提供免费的素斋,从来不容留香客住宿,自然,大家就更不愿意去那里了。
然,香火不是十分鼎盛,却不影响玄清庵的名声鹊起。
几乎每一个去那里求神的香客都能够如愿以偿。
于是,那些身心患有疑难杂症的人,就会不畏路途遥远,前往参拜。
贝御风没有去过玄清庵,但能够想像得到那里的条件是多么艰苦,——地处深山老林,物资一定十分匮乏,就算再不愁平日的用度开支,总要方便出去采买啊!
贝御风对女子的处境牵肠挂肚,连御医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注意到。
既然她已经不在宫中,他再留下去也是枉然。
遂,让小太监跟皇上请示过后,他便被呼啦啦的一群人送回了昕王府。
才进府门,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让苏正给送他回府的人分发了银钱,把他们都遣走。
随后,他倔强地自行走回“瀚庭”,没有让任何人搀扶。
刚躺在榻上,乔若惜便闻讯赶来。
“王爷……”望着他憔悴的模样,她泪眼婆娑。
“哭什么?本王不是还活着吗?”他本就心烦,被女人一哭,更加烦扰不堪。
乔若惜便收住了哭声。
抹干泪痕之后,就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吩咐最为细心的下人去为王爷煎药。
贝御风的对她的言行心生反感,便以休息为由,冷漠地让她回自己住所。
女人没有坚持留下,识趣地离开,同时把苏正一并叫走。
她的意思是,既然王爷要休息,就不该让任何人留下来叨扰。
然,乔若惜不知道,苏正临走的时候收到了主子的信号。
待到她回自己的住处之后,苏正又回到了“瀚庭”。
“王爷,前天宫里传出信儿来,说您被瑞兽抓伤,急得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管家刚进门,就急迫地说道。
男子微微颔首,以示了然。
“还有,昕王妃特意进宫去探望您,被大内侍卫拦在了宫门口。据昕王妃回来描述,拦住她的人应该是侍卫长祖义。”苏正一直管乔若惜叫“昕王妃”,而不是“王妃”。
他口中的“王妃”,只代表谨王妃。
这是他的习惯,也因为这是他主子的意愿。
贝御风已经从御医口中得知了此事,所以并未表态。
旋即,苏正又把话题扯到了谨王妃身上。
“王爷……”支吾片刻,“王妃她,被送到玄清庵去清修了……”
男子这才提起精神,“怎么,宫外都知道了吗?”
大概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吧!
苏正沉重地点头,“皇上把圣旨悬挂在了宫门外的告示栏内,不要说都城的百姓,或许整个玉阔国的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