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给我推到前面去跪着!”李山魁大喝一声。立即有手下把绑着的四兄弟拖出来,让他们跪在最前面。
“郑家庄的人给我听着:马上给我滚回去,否则老子就让你们尝尝赛阎王的手段!”李山魁双眼圆睁,冲着前面大声喊话。
其实李山魁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以来,一向自诩智谋手段,还真没有大开杀戒的狠毒心肠。刚才一轮射击,一下子打死对方几十名庄勇,他都替对方心疼。不到最后关头,他仍然想试着用话语把对方吓唬回去。
郑尚怀笑了,他看出来了:其实这赛阎王徒有其名,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比他还见不得死人!
看着自己的老子和三位叔伯跪在前面,吓得烂泥一摊,哭作一团,郑尚怀恶向胆边生,不去理会前面,却吩咐手下,将银箱从车上卸下了。
马车一减了分量,再有许多壮汉推动使力,车轮终于从泥沼中摆脱出来。
郑尚怀下令立即把银车拖走,其它房郑尚怀的堂兄弟惊骇莫名,颤声阻拦道,“尚怀哥,你疯啦!父亲和叔伯们还在他们手里,不能把银子带走!”
抢回银车的美妙现实让郑尚怀利令智昏,他激动得面目紫涨,几乎面目狰狞冲着那个堂兄弟嚷嚷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那个狗屁赛阎王根本就不敢动他们,钱要是没拿到,他们更不敢撕票!这么现在就把人和银子都抢回来!”
他们一同望向前方,果然,那些庄勇在头目的驱赶下,已经马上要冲入匪徒之中了,而匪首赛阎王居然还没有下令开枪。
就在他们都以为郑尚怀要得计之时,“嘭的”一声脆响,一缕青烟从赛阎王端着的长枪口上冒了出来,跪在前方地上的四兄弟中的一个倒下了。
“孽子!”郑尚怀的父亲痛心地冲着自己的亲儿子这边哀号一声,又是一声惊心动魄的枪响,他也应声仆倒在地。
紧接着两声枪响,四人皆死。
“父亲……。啊……。”堂兄弟难以置信地盯着扑到在地的尸身,身体一软,仆倒在地嚎啕大哭。
那些冲上前去的庄勇,一见家主都死了,再没有顶着枪口冲上去搏命的勇气,无论头目在怎么驱赶,也不肯往前冲了。一时人潮退涌。
郑尚怀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四位长辈血溅当场并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而是坚定了他抢回银车的念头。
在他的人生信条里,银子最重要!
李山魁也看出来了,这个一直与银车共进退的郑氏族人,并不在乎四位长辈在他面前被枪杀,这激起了李山魁的狠劲儿。
“你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李山魁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爷爷要让你遂了心愿,爷爷就不是真格儿的土匪!”
李山魁立即叫过属下,低声吩咐了一句,顷刻,一发礼花鸣着响哨飞向半空。
郑尚怀心虚地看着空中开花的爆响的礼花,立即手忙脚乱地翻身上马,也不顾在一旁痛苦滂沱的堂兄弟,拼命地朝着龙门的出口奔去。路过银车时,还使劲狂喊,“快点儿跟上,务必把银子送回庄子!”
说着,手上加紧一记响鞭,胯下马步飞奔,载着他绝尘而去。
身后的嘈杂,包括银车都越来越远,周遭越来越静,马蹄踏踏的声响回旋在空旷的乡间泥地上。
就在郑尚怀确认自己已经逃出生天,心中开始牵挂银车是否被抢出来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排黑线,他一个猝不及防,猛地一勒缰绳,马是猛地站住了,他整个人却向前飞了出去,在空中夸张地转了一圈,使劲儿砸在地上,只听见“咔嚓”声响,不知是身上哪处骨头碎裂。
前方拦在路上的黑骑正是飞虎队,一个骑兵翻身下马,上前去检查郑尚怀的伤势,大声回复道,“还有口气儿,只怕能活着也要瘫在床上了。”
被李山魁呼唤来帮助收尾的卓青稳稳地坐在马上,撇了撇嘴,说道,“那就留着他半条命吧,反正他活着也是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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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庄的人一直在焦急等待中,郑德栋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心里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万一那边露出了破绽,那四个兄弟回来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献计请九公子杀了他们!”
郑德栋不时地被心里冒出的这个阴毒想法蛊惑,甚至有时从噩梦中醒来,不得不强忍着冲动,不去写那封请求九公子杀了自己的亲兄弟,以绝后患。毕竟,能够真正独自掌控郑家如此庞大的家族,对于郑德栋几乎成了毕生的追求!
自从参股大清国民银行,郑德栋的心思就似乎被钉在了上海,新世界的风吹得人心都乱了,在那里发生的事情,似乎与河南郑家庄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却强烈地吸引着郑德栋。
郑德栋越来越喜欢待在上海,他喜欢那里活跃的气氛,新鲜事物层出不穷,每天都有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有时,他甚至会突然觉得,郑家庄的一切似乎不再那样重要了。
越来越矛盾的想法不时地从郑德栋的脑海里冒出来,他几乎有些无所适从了。
“大哥!不好了!”老二郑德奎慌张的声音从院外一路传来,打断了郑德栋漫无边际的遐想。
“人接回来了吗?”郑德栋一看见郑德奎的神情,便知事情不顺利。
原来郑德奎见拦不住郑尚怀,只好自己先往回走,走到一半又犹豫了,觉得一个人回去不好交差,便干脆派人又回去打听消息,自己也不回庄子,走到离郑家庄不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在原地坐等消息。
他的人正赶上目睹郑尚怀落马,那帮令人生畏道无法直视的黑骑队伍并不为难后面陆续逃出来的庄勇,只是银车赶到黑骑面前的时候,推车的庄勇很自觉地收了手,一旁押运的头目大气儿也不敢出,缩头缩脑,老老实实地跟在庄勇的后头走出了黑骑的封锁线,生怕被看出来是个小头目而被人拦住。
第一卷九儿 第一百零四章布局
赛阎王自从枪杀了四兄弟,庄勇开始溃逃之后,便再也没有伤人,知道前路会有飞虎队拦截银车,便由着那些庄勇夺路奔命。
逃出来的庄勇用一副临时捆扎的担架将郑尚怀抬回了郑家庄。
郑德奎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离开之后的情形,大惊失色,再不敢耽搁,一路纵马狂奔回来,冲进长房的宅院,喘着粗气将事情的原委叙说了一遍。
“都死了?”郑德栋虚脱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这个结局不正是自己在噩梦中乞求的吗?自己该高兴啊!可是为什么心情竟然这样沉重?
消息陆续传回失了主心骨的四个房头,到处爆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号,杨氏更是纠结了那几房的孤儿寡妇,一房一房的奔走游说,将以后这四个房头将会遭受的凄惨局面描绘得活灵活现,立刻便把四个房头的人都团结了起来,一大帮子人群情汹涌地一齐来到长房郑德栋的家中。
一见到郑德栋,杨氏却像换了一个人儿似的,立即开始哭天抹泪儿,显露出从不示人的最柔弱的一面,一边抽泣着一边求郑德栋做主。
“我们都听说了,是因为我们几个房头硬要派五百庄勇跟着,才惹得那个天杀的赛阎王临时起意,要多加赎金,这才惹出后面的乱子。只是我们四个房头如今孤儿寡母,当家人儿丢了性命不说,家底儿也给掏空了。求大哥看在一家人的情分上,好歹照应些个!尤其我们六房,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那几房遭了秧的人都跟着杨氏附和,哭的哭,号的号。却有人早已得了消息,开始朝着三房开火。
“都怪你们三房的郑尚怀惹是生非,害得四个人尽皆丧命!你们三房要负责任!”
终于有人忍不住把郑尚怀给揪了出来。郑尚怀不顾四兄弟的性命,只顾着抢银车,以至于惹恼了赛阎王,是许多人都亲眼目睹的,尤其还有那位当时一力阻拦的堂兄弟作证,他一回到庄子上,便捶胸顿足地把当时的情形说了出来,本来许多人打算冲着郑德栋发泄的敌意顿时消减了,尤其三房,更不敢吱声儿了。
此时。郑尚怀的事情一被提出来,三房的人哭得抽噎起来,讨饶道。“求求众位叔伯婶嫂兄弟姐妹们,请大家看在我们三房当家的也丢了性命,就连尚怀也只剩下一口气的份儿上,就原谅了我们吧!”
众人好不容易找到个软柿子出口气,哪里肯依。一时什么难听话都开始往外说了。
正在吵作一团的时候,郑德栋发话了,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诸位,三房说的也是,既然他们也同样遭此大难,而且郑尚怀也已经得了报应。大家就不要再追究了!”
郑德栋的态度一摆出来,便没有人再敢冲着三房发作了。这话一出口,效果立竿见影。郑德栋很是满意。
若是杨氏纠结众人拿出问罪的姿态来,郑德栋便是铁了心要把她镇压下去的。没想到这杨氏颇识时务,不仅帮着郑德栋开脱责任,而且态度尤其的好。其他几房的都跟着风儿似的效仿她,这一带头。不由得其他人也狠不起来了,郑德栋的压力委实减轻不少。
杨氏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物。六房的家主眼瞅着没了,六房的财产又亏空得厉害,眼下六房的出路唯有一条了,那就是指望着郑德栋不计前嫌,开恩庇护六房。杨氏做为六房的实际管理人,与郑德栋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认定郑德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于是自从绑票案一发生,便一直在琢磨着如何才能让六房走出困境,既然事情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她也只有指望郑德栋这一条出路了。
杨氏这一招还真是赌对了!
郑德栋从来就没有斩尽杀绝的打算,事态发展至今,郑德栋已经可以重新掌控郑家庄的局面,自己这一方没有任何损失,而不听话的那几房缺了家主,以后还不是随自己拿捏。以后只要尽心跟着九公子,看那大清国民银行的发展势头,只怕泼天的富贵还在后面。
想到这里,郑德栋心情十分轻松,不仅对杨氏,也对遭受巨大打击的其他几房安抚道,“大家放心,此事归根结底,首恶便是那个赛阎王,这个帐迟早是要跟他算清楚的!那个赛阎王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报官之后,官府必定也会派兵捉拿。至于你们几房今后的生计,我做为一族之长,在这里说句话,我一定会给你们安排妥当。有我郑德栋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们孤儿寡母!”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动容,杨氏领着众人裣衽而拜,连声说着感激不尽的话语,连郑德栋自己都有些感动。不过,郑德栋心里清楚,这几房缺了家主,一时半会儿没有了顶梁柱,只怕很快就会开始没落了。无论是没有银行股份的六房,还是其他三房,抵押出来的股份或者田产,其他几房绝没有再让他们有机会赎回去的道理。刚才他那番话其实已经交底儿了:这几房的人丁最终也就是会落得个饿不死有口吃的境地,仅此而已!
按照郑德栋理解九公子的意图,只怕九公子当初选择他们几家大清最有实力的豪强是相当有深意的,这个九公子的心很大!为了能紧跟上九公子的步伐,不至于被丢下战车,郑德栋必须确保郑家庄的各个房头的老老少少,要对自己言听计从,达到令行禁止的地步!如此整顿了门户,他郑德栋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好不容易安抚了众人,所有人都走了,天色已黑尽了。
郑德栋忙了一天,却觉得精神亢奋,毫无疲累之感。夫人王氏亲自过来请郑德栋饭厅用晚餐,郑德栋一看夫人王氏神采奕奕的模样,顿时不悦道,“今天死了四个兄弟,还有个侄儿不知是死是活,老太爷也瘫在炕上,你做出这么一副喜滋滋儿的打眼模样,是嫌咱们事儿还不够多吗?”
王氏赶忙抿紧了嘴唇,可是脸上荣光焕发的模样一时怎能抹去?其实她已经换了素服,头上珠翠尽撤,只插了一支素银簪子。怎奈脸上气色竟然比敷粉施朱的时候更加精神!
王氏最是明白郑德栋的心思,平时一向就帮着笼络众婆姨,是郑德栋的得力臂膀,她赔笑道,“我知道了,脸色不换过来我不会叫外人看了去的。过几日就要操办几个兄弟的丧事,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这丧葬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吧,你只管捡要紧的事情忙你的去。”
郑德栋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王氏一向慎重,便不再罗唣,跟着王氏往饭堂去用饭。
谁知才吃了几口,便有管事儿的进来回禀说,“老太爷那边打发人过来请族长过去有事相商。”
“可是老太爷身上哪里不好了?”王氏问道。
“来人并没有提到。”
“哦,那你就让他先回去吧,就说老爷处理完手头儿上的事儿马上就过去。”王氏心疼丈夫忙了一天,自作主张便交待了,想让郑德栋吃完晚饭再过去。
郑德栋不置可否,便是应了,管事儿的这才下去打发来人。
老太爷帮着老六把郑德栋从族长的位置上颠覆下来,念在他是长辈的份儿上,郑德栋没法儿跟他计较,可是心里还是有气的。尤其,老太爷一把老骨头,竟然被老六献上的雏妓迷惑,晚节不保,这真真让族里许多子孙颇觉颜面尽失。
前几天在祠堂,老太爷被赛阎王吓得中风,幸亏后来诊治及时,总算保住了一条老命,话却说不清楚了,只能支吾着大致表达些意思。不知这时候派人来请郑德栋过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郑德栋一边思忖猜测着老太爷的心思,一边定定心心地把饭吃完,簌了口,吃了茶,这才慢慢悠悠散步似的往老太爷那边儿踱过去。
谁知还没出门口,就有人从外面快步奔进院子,一把抓着门房,大叫道,“快请族长过老太爷那边,老太爷不好了!”
郑德栋大惊,怒道,“刚才来人怎么没有说?”
那人看见郑德栋,喘着粗气儿扑通跪在地上回道,“回族长话,刚才请的时候,老太爷也没有不好,可是说话儿的功夫,眼见着就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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