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件有幽默感的事情。
九儿不置可否,只淡淡微笑一下,欠欠身告罪,便要回船舱中去,冷不防手肘被四阿哥一把拽住。
“我就这么不遭你待见吗?”四阿哥一步欺上前来,脸上涨得通红,“你倒说说看,我堂堂阿哥哪里配不上你了?”
“四阿哥!”九儿肘部吃痛,一声惊呼,抬眼愤怒地盯着那双同样愤怒的眼睛,四目相对几乎要激射出火花来。
四阿哥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张因愤怒而脸颊绯红的美丽面容,心里生出一种无力应对的遭遇梦魇般的颓丧,就像十岁时皇额娘莫名其妙的死去,就像皇上举棋不定到底选谁做皇储时心中的空虚冰冷……
一时忘情,四阿哥手上力道越使越大,像烧得发红的火钳一般滚烫,他是武艺在身之人,九儿如何承受得起,终于忍耐不住,两行清泪扑簌簌的滚落。
四阿哥一惊,赶紧松手,九儿痛得直往甲板上仆倒。
四阿哥顾不上说话,一俯身坐到九儿身后,扶起九儿肩头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抬起那支胳膊,顾不上男女之妨,直接聊起衣袖查看,一支雪白/粉嫩的玉臂哗然现世,手肘部位却赫然四只手指印,已然淤青肿胀。
“兰儿,我……”四阿哥心疼不已,想要道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毕竟从未对人说过,一时急得脑门儿直冒汗,一把抱起九儿便往船舱走去。
隐身在暗处候着的金海早已当先撒开脚丫子,一路清道开门,直至四阿哥的房间,又急命丫鬟去取药酒来。
四阿哥学武之人,对此类外伤的处理十分老道,以两指探寻一番,确定没有伤到骨头,再以细棉布沾了药酒,便隔着细棉布蘸在瘀伤之处,轻轻揉捏起来,饶是如此,九儿还是痛得两弯柳叶眉紧紧蹙在一处,不时眼泪直淌。
瘀伤之处不能立即消肿,四阿哥细心地以一块干净棉布将沾了药油的地方裹了起来,以免九儿衣衫上沾上味道,再将卷起的衣袖褪下,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下人都悄悄地退了下去。
坐在床榻边上,四阿哥的两只手终于无事可忙,停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一时有些尴尬,在膝头上搓了两下,终于讷讷地开口赔罪道,“兰儿,是我一时情急,是我不好,你……你还疼吗?”
九儿半靠在床头,伤处兀自火辣辣的,强忍着不再流泪,只苦笑着说,“我自小吃尽苦头,挨打挨骂也算是家常便饭,本就是个苦命人,这点儿痛还受得,况且是四阿哥不经意所为,我连一丝怨恨也不会有!”
“兰儿!”四阿哥听她说得凄苦,心内大不忍,轻轻握住九儿的小手,冲口说道,“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九儿一愣,心中微微有些感动,笑容浮现出来却仍带着苦意,轻轻地将手从四阿哥温暖的手掌中挣脱了出来。
“难道兰儿已经对六弟钟情到如此地步了吗?”四阿哥又气又急,却不敢再激动,只憋着一股怒气轻吼道。
房内一时静默良久,响起了九儿轻轻地一句回答,“那倒未必!”
看着四阿哥急火攻心的样子,九儿真的有些感动了,一时心扉微微敞开了一个小口子,吐露了一句真言。
“那是我不够好?”四阿哥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四阿哥是人中之龙,请万万不要再这样想了!”九儿温柔地劝慰道。
望着四阿哥不解的目光,九儿轻言细语地将自己的心志吐露了出来。
“九儿虽是尘世间一粒微尘,蒲柳之姿,却也心向往高洁若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九儿若是敞开心胸去爱,必定投入全部心力乃至生命!只是……满腔真情付出去,待到年老色衰之时,不知还能留下几分恩爱?与其那时痛悔不堪,不若矢志终身不与受辱受伤害的机会!”说到此处,九儿一双清澈的大眼里孕满伤痛,决绝地宣告道,“九儿惟愿独自一人终老一生!”
实在难以料想到此番言论,四阿哥听得呆了过去,看着九儿眼里的伤痛,忍不住信誓旦旦地也做一番宣言,“我必不让兰儿受伤害!”
“哦?”九儿戏谑地盈盈一笑,“四阿哥当真说笑了!若我的夫君娶我,便只能一辈子爱我一人,不要说纳妾,便是连野花野草都不能有那想看一眼的心思!更不要说四阿哥您为了皇室子嗣的繁衍,日后更要广纳秀女,不知要亲近多少芳泽?可见,九儿与四阿哥是无缘的了!”
“你!”四阿哥唰的站了起来,怒道,“你这又是何种奇谈怪论!自古以来,从来都是一夫多妻,世风使然,你一介小女子怎会有这样的妄想?”
九儿知道辩也是辩不过的,只苦笑着打趣说,“上古圣皇尧舜禹汤之前,还是一妻多夫制的母系氏族社会呢!将心比心,做为男人,想必也难以容忍同样的事情颠倒过来!”
“荒谬!荒谬!”四阿哥气得再说不出话来,迈开腿便往房间外面走,临走还记得粗声说了一句,“你伤势没好,不用急着回你的房间,暂且就在这里歇息着吧!”说罢,哐当一声,将门带上负气而去。
第一卷九儿 第三十五章入股
看着摔门而出的四阿哥,九儿心里觉得一阵解脱,本来只想说些托辞,结果话一出口,却也符合本心:既是必定会受伤,莫若早些把心房关严实了。
再说了,上船出发的时候,九儿可是很清楚地瞧见,金海领着两名女优上来,安顿进舱尾的房间的,想来四阿哥必有去处,更不会寂寞。一时心内大安,今日本就起得太早,加之手肘伤痛折磨,顿觉疲累不已,心神一松,不过片刻竟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觉船身一晃,九儿被颠簸惊醒了。扶着受伤的胳膊肘走出房间,杏红正在外面候着呢,一问已经到了苏州码头了。
“九儿,你跟我来!”杏红使了个眼色,拉着九儿跑到船舷那一边,连接码头的木板已经铺好了,正有人下船,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两位女优,一个四阿哥身边服侍的嬷嬷在那里招呼,连金海的影子都不见。
九儿疑惑,不会是四阿哥特意吩咐的吧?便让杏红悄悄去打听,杏红那个鬼精灵,舌头一吐,取笑道,“我可早替你打听过了,就等你问呢!”
九儿脸上一红,撩起剩下那支没受伤的胳膊就去捶打,哪里还追得上,杏红左晃右跳地早躲开了。两人在船舷一侧追追打打,直跑到船头的甲板上去,一路洒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是四阿哥吩咐把那两个女优送走的,听说上船至今,四阿哥根本没叫过,不过是金海伺候主子的心意罢了。”得到杏红肯定的回答,九儿抿着嘴,终于还是满意地撇了一撇。
好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
九儿与杏红手拉着手,一起看向对岸杨柳依依,嫩绿深绿的树丛点缀着许多红红黄黄的杂花,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腥味儿,许多船只等着靠岸,潮水夹杂着水面漂浮物,一波一波地涌向岸边,一切看上去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不知为何?九儿觉得生命中的春天似乎真的来了!虽然什么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只是自己这般执着的坚持,似乎也可能会有一丝些微的回报,只是这么一点针尖儿大的希望之光,已经足够照亮九儿灰心落寞的灵魂。
对于守护真心的人,人心毕竟还是有值得期许之地,即使是在这一世!
沉浸在这思绪之中,九儿的身影仿佛一尊望夫石一般屹立不动,脸上显出坚韧期盼的神情,这一幕全被站在桅杆之后的四阿哥看在眼里,一时出现一种错觉,仿佛九儿的心已经历尽磨难,才会如此坚定执着,抱定了决心: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四阿哥想起早上在甲板时的那种感觉,九儿在眼前,红霞在天边,看着红霞很近,九儿却很远,此时此刻,突然又有了这样的感觉!
四阿哥突然有些委屈,本已抱着把你娶回府的初衷,岂料你这朵莲花也太过洁净,誓死抱着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宗旨,这样一相比较,只单单地娶进家门竟然亦是亵渎!这可怎生是好?
下意识地摇摇头,四阿哥毅然转身离开。九儿却已经瞧见了,望着那脊梁挺直的背影,觉察到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失落,不禁黯然!
在苏州码头,船上还迎上来几位客人,商贾穿着,正是四阿哥从后面跟着的船上请过来的,里面就有两位是山西最大的两家票号的代表——汇通和银通。
九儿带着杏红并没有进议事厅,而是坐在了主座身后的隔间里,听他们议事,陪坐的另外还有户部的官员。
四阿哥示意了一下,金海便将已经整理好的章程递过去给两位票号的大掌柜浏览。
两位大掌柜并不知道四阿哥身份,只以为是户部的高官,饶是如此,也已经是从未结交过的人物,态度十分恭敬,虚坐了半边椅子,迅速地翻看起来。
两人粗粗翻过,合上之时,眼光越过那本薄薄的册子,互相对视了一眼,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其中汇通的大掌柜乔万峰站起来,揖首向四阿哥进言道,“此本章程所虑颇为周全,尤其是将洋人若来存款可能会有的情况也做了几方面的预估,制定了详细的条例,草民佩服万分!”
“如此说来,以二位大掌柜打理承袭几百年的家族生意的经验来看,这本章程使得,这个银行开得?”四阿哥朗声征询二人的意见,脸上容光焕发,愈发显得剑眉星目,神采奕奕。
另一位银通的大掌柜常鹤年也赶紧站了过去,两人一同拜下,同声说道,“此章程确实十分周详!草民佩服”。
“那么,二位大掌柜可愿意参与进来啊?”四阿哥忍不住身体前倾问道。
两位大掌柜再次对望一眼,一同朗声回答,“草民愿意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况且是为了抵御外侮乎!”两人的脸膛几乎涨红了。
“说得好!”四阿哥抚掌喝彩,满意地点着头,笑着打量着两位掌柜,声音一顿,最重要的包袱此时才抖了出来,“不过,请你们出面打理这新成立的银行并非只是单纯掌管运作生意而已,你们……。可愿意入股?”
两位掌柜大吃一惊,组建章程里面提到的股东,两人皆以为是满清贵族和朝廷那个层级的事情,做为地位低下的商人,他们怎敢有那样的非分之想!
一时太过突兀,两人都不敢轻易作答。
四阿哥手掌往前一送,金海立即又呈上一本薄薄的册子,托盘递到两人跟前,扉页上写着《股东章程》。两人不敢迟疑,立即又一同翻看。
“山西票号股本可至二成?”草草翻完,两人饶是见多识广,一辈子在商场经历腥风血雨,这次也是被惊得几乎合不拢嘴了。
“二位大掌柜乃是山西票号的翘楚,你们认为,这买卖可做得?”四阿哥静静地推出这最后一问,就等着一锤定音。
两位大掌柜却迟疑了,两家的资本金加起来可至股本金一成,可这一成却要耗尽两家所有积年的底子,剩下一成需要知会山西其它票号合股,又是与朝廷合作,两人一时竟不敢定夺。
两人毕竟久经历练,稍微定了定神,还是乔万峰先前一步,向四阿哥请求道,“兹事体实在事关家族生死,请容草民商议则个!”
四阿哥心中有些失望,抬了抬眉,假装若无其事道,“这是自然。两位边厅请!”
一见这架势,连船上都不让回,只能在边厅商量片刻,两位掌柜脸上均是一沉,却也无法,此时再后悔也无用,只得跟着金海过去了。
九儿在隔间听着动静,见四阿哥推了门进来复又关上门,这才说了一句。
“安全感!”没头没尾这么一个词。
四阿哥却一点就透,眉梢一扬,一丝戏谑挂在嘴角,“玉兰小姐恐怕也是缺少这个吧?”
九儿怔怔地,没想到四阿哥对这么一个后世的词有如此灵犀之觉悟,诧异过后反而扑哧一笑,“四阿哥才真真儿是个水晶玻璃心肝儿人儿呢!”笑过之后,还是笑辩解一下,便继续说道,“所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讲的是国之不国便无以为家,小女子私心认为,心不安,身难安!于国于家于个人,只怕都是这个理儿。小女子无以为家,唯有守着一颗本心,如此便可四海为家!”
说这话时,仿佛在明志,九儿的眼睛发亮,一抹微笑挂在唇角。
四阿哥嘴里嘶嘶地吐着一口长气儿,瞪着九儿,对于许多常识,这个女子总有些意想不到的注解!自己堂堂一个阿哥,不敢自称学富五车,起码也是自幼读书勤学不辍,却常常琢磨不透那个小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些勉强,外面人却还候着,四阿哥似乎觉得在九儿面前低头已是常事,只好闷声问道,“依你之见,如何给这山西票号的两位大掌柜以……。你之所谓……安全感?”
九儿只看到四阿哥脸上时阴时晴时郁闷,也不知他那一颗较比干还多一窍的玲珑心又在思虑些什么,不知为何,居然心生恻隐,不再调笑,红唇轻启,低声说道,“告诉他们您的身份!”
仿佛突遭棒喝,四阿哥恍然大悟,就是啊,虽然不曾言明,可是四阿哥是未来的皇上这一消息却早经各种渠道传遍所有关心之人的耳朵里。未来的皇上亲自督办的事儿,即便是为了皇家体面,也断不会让民间股东在明面儿上吃大亏。相反,只会是皇室成为民间股东的强大后盾!
如此一想,心窍顿开,四阿哥点点头,满意地笑了起来,立即转身去了议事厅。
那两位山西票号的大掌柜早已候着了,不过私下里交换两句话而已,哪里真的敢让官员久等。
乔万峰已年届知天命之年,如今世道混乱,汇通在全国的连锁分店最多,受到的冲击也是最多的,生意已经萎缩一半有余。眼看着家族几百年的传承要断送在自己手里,乔万峰早已是如坐针毡寝食难安。是以一收到户部发出的邀请帖,抱着无论如何寻条出路的想法,便邀约了银通大掌柜常鹤年一同来探探水,谁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