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权势全数要丧失了!一种地位难保的危机感倏的窜上心头,刹那间,以前的机敏谨慎又回来了。半晌不语,皇太后打定主意,在皇上这里行不通的事儿,还得靠自己的老办法来。那个玉兰贱婢,走着瞧吧!
如是想着,登时火气全消,温言细语地说了几句自己已经老了不中用了,只想颐养天年的话儿,把皇上打发走了。
当然,第二天,东平侯福晋不出所料的奉召进宫,奕欣和九儿那里都分别得了消息,一个皱着眉头叹气,一个镇定自若地冷笑,一场自家人的火拼眼见是要拉开序幕了。
对于宫中实施的新章程新条例,皇太后一概不做点评,但是慈宁宫的规矩照旧。暖秋私下里打着皇太后的名义,寻着内务府的文庆打听了,想问问他那里是不是乱成了一锅粥,也有顺便挑拨离间的意思。
谁知文庆满脸堆笑道,“暖秋嬷嬷,皇后娘娘早就吩咐过了,太后娘娘不发话儿,慈宁宫便一切照旧!您放一百个心吧,不会扰了太后娘娘的清静的!”
第一卷九儿 第二百零八章第一个倒下的
暖秋早就知道,自从上海那边向内务府直接划拨银两之后,文庆对皇后娘娘的态度早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是也见不得文庆这般喜色。没好气地说道,“皇后在宫里大张旗鼓地要立新规矩,把老祖宗家法都要抛个一干二净,以后要把宫里的人都裁撤个七七八八呢。到时候你们内务府连办差事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这位置只怕也难保!你还在这里瞎高兴啥?”
文庆见暖秋面色不豫,赶紧装出一脸苦相,说的话却还是没变,“我说暖秋啊,皇后娘娘可是咱内务府的金主啊!我又是堂堂的内务府总管大臣,我担心什么?你没听说吗?就连宫里洒扫洗衣的小太监小宫女,以后都能有个什么保障呢?这话说起来,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啊!”文庆虽然忝列顾命大臣之位,但是他与别人不同,内务府是专门给皇族办内差的,平日里似端华这样的实权派,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却不得不腆着脸对各方大神都得买账。
“快别跟我说这些个了!咱们慈宁宫可没人掺和啊!”暖秋问出一肚子气,面上却得担着,客客气气地跟文庆告辞了。回去跟皇太后一禀报,反而更激起了皇太后的斗志,依靠着东平侯夫妇在外面跑腿儿传信儿,私下里合纵连横,好不忙碌,咬牙切齿地一心要把那个出格离谱的皇后打压下去。
朝堂下暗潮涌动,原先穆彰阿一派的人树倒猢狲散,唯有穆党最大的官员,“穆门十子”之一的陈孚恩,现在稳稳地立足于军机处。咸丰朝的时候,由于咸丰帝与穆彰阿势同水火,陈孚恩一直谨言慎行。而今普宁帝登基,普宁皇帝在还是六阿哥的时候,与穆彰阿关系还算缓和,甚至偶有合作过,是以陈孚恩觉得终于可以松口气儿。
他眯缝着眼睛,藏起鹰一般的锐利,表面上在军机处唯端华马首是瞻,而私下里端华府里的幕僚会议从来不去,以免被打上“端党”的烙印。“穆党风波”历历在目,他哪里还敢再去跟满清权贵结党营私?再说现在自己的位置也足够高了。说不定可以自行结党也不一定了,何必再去抱别人的大腿。
不过,他也曾经打过太后党的主意。尤其在咸丰皇帝病重之后,六阿哥登基的预期甚嚣尘上,他开始与东平侯府保持着还算频繁的联系,希望能够攀上太后娘娘的门路。他就像营造三窟的狡兔,察言观色、骑墙听风。倒也十分的自在。
皇上登基大典第一天,养心殿的事情一出,接下来“坤宁宫枪声事件”的风声隐隐约约传了出来,满朝一片哗然。“端党”立即像打了鸡血针一样兴奋起来,幕僚会议开了整整两天,端府门前车水马龙。鸡飞狗跳,消息已经传扬开来:端党要发起废后的廷议!
当天夜里,端府的帖子就送上陈孚恩的门儿了。邀他去共商国是。陈孚恩打发走了送帖子的端华的门生,在小书房里关了一晚上,打定主意暂时静观其变。于是,第二天一早,陈孚恩称病。关门谢客。
端华闻讯,黄痰吐地。鄙夷不屑地骂了一句,“不识抬举!”门生幕僚争相耻笑辱骂,风声又是不胫而走。
现在与端华最热乎的人,是赛尚阿。他有个女儿,年已十九,原本打算等道光皇帝热孝过后,待秀女入宫之时,进宫伺候咸丰皇帝。以他的实力,皇后的位置也是可以觊觎的。谁知时运不济,咸丰帝一共在位两年,倒有一年卧床不起,于是便耽误下来。好容易盼到普宁皇帝登基,身边更是只有一个福晋,母家又没有什么势力,正自高兴,以为时来运转,谁知宫里老太后传出风声,普宁皇帝要效法西洋人,施行一夫一妻制。把个赛尚阿气得胡须乱颤。
端华十分忌惮普宁皇帝太过自作主张,担心自己权力被削弱,赛尚阿更是一心要把女儿塞进后宫。有他这样心思的人很多,比如手握兵权的穆扬阿之流,都在等着有人振臂一呼,他们立即群起响应。
于是以端华为首,那些各怀鬼胎的人附议,打算以维护祖宗家法为名,纠集所有保守的王公大臣,公开廷议,也是好好调教一下新登基的年轻皇上的意思。廷议打出的旗号是,皇上内宅不靖,希望皇上以此为戒!毕竟从来没有直接弹劾皇后的先例!至于皇后,顺便打下马更好,不仅为那些觊觎皇后宝座的人扫除了障碍,还为某些眼馋皇后身后巨额身家的人找到了机会。
端华的幕僚轰轰烈烈地起草了一份《诉皇后十大状》:一、不尊上;二、不尊女德;三、不守妇道;四、不尊祖制;五、私藏枪械进宫;六、扰乱后宫秩序;七、与洋人结党;八、妖言惑众;九、结党营私;十、魅惑皇上视听。每一条下面,洋洋洒洒又是许多文字佐证。
就在他们正议论纷纷,激情洋溢的时候,端府突然停电了!
京城里,随着九儿《新生活》杂志的介绍,在显贵豪富之家,早就开始陆续引入电器照明。端府自然不甘落后,掏银子的时候自然也老老实实地,因为大家都知道,京城电力局的后台便是咸丰皇帝。一停电,端华、赛尚阿等人登时想起来了,电力局的真正老板便是那位名震大清的“九公子”——如今的皇后娘娘!
“不会是在故意报复吧?”赛尚阿坐在刹那间黑咕隆咚的书房里面,等着下人点蜡烛,气愤地说道。
端华嗤之以鼻,黑暗中只听到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鄙夷道,“终究是女流之辈!靠这些小伎俩岂能奈我何?明日早朝一上弹劾折子,皇上新登基,肯定扛不住!她的死期到了!
黑暗混乱当中,一屋子大约七八人,谁也没有察觉到一个影子曾经轻巧地在书房中快速走过,在几处地方稍作停留之后,立即闪了出去。
蜡烛终于点燃了,一下子点了五六盏灯,书房重见光明。一个趁着去出恭的门生回来,正巧听见赛尚阿的话,突然插话道,“好像自来水也停了,抽水马桶不能用了!好像这个自来水厂也是九公子兴建的吧?”
“啊……切!”端华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重重地闷哼一声,表达了对门生那句话的不屑!
赛尚阿却笑着劝慰道,“别生气!明儿廷议的时候,咱们一并像皇上力争,将这些产业统统划归内务府经管,直接从那女人手里夺过来就是!京城就已经有这么多产业了,再加上上海的,说不定可以换回她一条命,她一定千肯万肯?”
端华心里一颤,这是他打算暗中插手的事情,没想到被赛尚阿提在了明处,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发作,只得气咻咻地敷衍道,“那都是皇上经手的事情,哪里这么容易?”
“皇上?只怕是咸丰皇帝而非当今皇上吧?”赛尚阿丝毫没有察觉,仍旧喜滋滋儿地打算着。突然,赛尚阿也觉得鼻子有些刺激,好像什么味道怪怪的,紧跟着,也打了几个喷嚏。
正待自嘲,突然就听见有人尖叫了一声,“走水啦!”
所有人扭头去看,只见端华所坐太师椅背后的供桌上,两只新点的蜡烛不知为何烛芯儿的火苗窜起好高,一下子把外面的纱罩点燃了。纱罩是易燃物,腾起的火焰登时卷上墙壁上挂着的中堂。不过瞬息之间,火苗竟然立即就窜上了天花板。
“老大人危险!”
端华兀自愣在那里,被突然上窜的火苗吓呆了。刚才那个门生两步冲到端华身边,一把拽住他就往外跑。
“走水啦!走水啦!”屋内的人一边抱头狂奔,一边大喊。
时令正是秋老虎尾巴的时候,天干物燥,都是木结构的房屋,哪里经得住火烧火燎?书房很快就笼罩在熊熊大火之中,隐隐有微风习习,火势竟有蔓延之势。恰巧自来水停了,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用的水缸水桶又重新派上了用途,府里的下人们不得不大老远地从后花园池塘打水过来救火。
眼看着书房的火势向内宅转去,端华心急如焚,看着拎着水桶奔忙的下人,心里真真感受到杯水车薪的焦灼与剧痛!
火势终于还是蔓延开去,整整烧毁了三进院落。大火完全扑灭的时候,已经天亮了。由于火势凶猛,连步兵统领衙门都惊动了,派了一队人过来救火,谁知也不管用,反而碍手碍脚的。要不是端华命令府里的下人死死切断往内宅的火势,只怕损失更大。
赛尚阿等人早已告辞回府,书房已经烧成瓦砾,连同廷议奏折一道化成了灰烬。原本策划的当日的廷议自然告吹了!
端华坐在一把椅子上,操劳了一夜,眼睛里都是血丝。看着满眼的灰烬,心痛不已。突然,管家悄悄地凑到端华耳边,递上了一个信函,轻声说道,“老爷,这封信是有人偷偷留在门房的,昨夜里乱糟糟的,没瞧见是谁?”
第一卷九儿 第二百零九章倒戈
端华眉头一皱,赶紧打开,一瞧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只见信中龙飞凤舞,只写了几个大字儿,“给你个教训!”
“大胆狂徒!”端华气得一把撕碎了信纸,扯成无数的碎片,似乎这样才能解掉心头之恨,然后随手扔掉,突然又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正是昨天夜里起火时那种怪怪的味道。端华心中登时惊疑不定起来,便觉得心中郁闷难捱、胸痛不止。端华难受地捂着胸,脸色青白,喘息着想呼喊,却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慢慢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老爷!老爷您怎么啦?”管家立刻慌了神儿,立刻俯身去扶,却见端华已经双目紧闭,一头栽了下去。
“快来人啊!”管家慌张得变了调儿的嗓音在火场的废墟上空凄厉地响了起来。
当天,号外传遍京城,军机处首脑端华家中失火,损失惨重,端华一时急火攻心,中风了!
狗儿巷回形四合场院正中的那间小屋里,驿路快马的幕后总管杜非,正面无表情地浏览着当天的号外头条,嘴角诡异地翘了翘,想起研究院管事黄占武说起的那个词“心脏病猝发”,应该与中风是两回事儿吧?摇摇头,不知道端华看的是哪家的大夫?按他的级别,怎么也应该是太医院的国手级别的高手来诊断的吧!怎么能错得如此离谱?
“要么就是表面症状太相似了,太医分辨不出来?”杜非心里的疑惑还没有完全去除,想到此番用药出自水泥厂镇那个研究院,不由得十分敬仰起来,“背后有这么强大的研究院做后盾,看来这个雄鹰队的手段还真有些看头!最近京城中的好大夫应该很抢手才是!”杜非下意识地点点头,便翻过一页。继续浏览其它版面。
称病不出才两日的陈孚恩,突然便声称大好了。就在端华府上火灾之后的第二天便上朝了。
陈孚恩官服的马蹄袖口内塞了一份折子,他不时地下意识地摸摸,脸色凝重。说起那份折子的来历,十分蹊跷。就在端华府里失火的那一夜,有人悄悄将这份折子放在了陈府的门房。
折子的内容更是惊心动魄!讲的是东平侯私吞黎明慈善社善款一事,其中两成孝敬给端华,只余下半成充作赈灾善款只用。其实,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的大清一点也不稀奇!但是,这折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虽然闭门谢客。陈孚恩也探听到了端党在组织廷议之事!矛头直指新登基不久的皇上本人,既有敲打根基不稳的新皇之意,其实却意在废后!
陈孚恩脚步有些虚浮。此时有人想经陈孚恩的手递出这个折子,还能有谁?不是皇上,就是皇后!
接不接招?从拿到这个折子,陈孚恩的脑海里就一直在做激烈斗争。折子本身叙述的事实一点问题也没有,连账本藏在哪里都写明了!可见并不怕半途出纰漏。十分的有把握!
这份折子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呢?皇后明摆着朝中无人!自从宫中传出“坤宁宫开枪事件”之后,皇后与太后的矛盾公开化了,太后的人肯定不会帮着皇后!而皇帝本身在朝中根基也不稳!
不对!折子针对的人是东平侯和端华,明眼人都知道东平侯是太后的人!这等于是把太后的臂膀要收拾掉!皇上新登基,还不至于急着做这样的事!只可能是皇后!
皇后背后坐拥的金山,如今在朝中已经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当初那个神秘的九公子。挟四阿哥之势,上海之行狐假虎威一番,居然短短几年功夫让她做出如此令人咋舌的成就。光是这等手段就令人叹服!
那么,皇后与太后决裂,皇上会帮着谁呢?陈孚恩眼珠子左右不定,之所以委决不下,就是因为这一点拿捏不住。信函里面举报了端华。皇上一定感兴趣,但是不一定敢动手。弄不好,举报的人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陈孚恩今天决定上朝,还揣着折子,其实已经做好了决定,无论如何要试一试!端华府中失火,又气病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是事到临头,还要揣摩再三。他一向是墙头草,见风使舵惯了,今次的做法等于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他有些不太习惯。
耳边突然出现一阵干涩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