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海诧异地回头,“可那里早就没住人了,怀素怎么可能会去那里?!”话语里满满的疑惑。
“伯父有所不知,”宁湛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长,“咱们才来就去拜见了老夫人并县主,县主说这府里已经没有合适的院子了,只能指了那处给怀素住着,长辈之命不能违背,这丫头也是个能吃亏的,自然就应了下来。”
一番话说得萧逸海都红了脸,只气得抖着胡须,“胡闹,简直是胡闹!”又平了两口心气才对宁湛道:“你与我一同去西院里看看,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丫头住那儿。”说罢一摆衣袍,转身就去了西院。
而这时萧怀素已是在萧怀畅屋里舒服地睡了个午觉,又洗去了一身的疲惫,换了身衣服在西院坐下。
几个丫环婆子也是手脚利落的,先是将屋里的所有家私摆设都擦洗了一片,连地和墙都抹干净了,更别说壁角挂着的蛛网,此刻早已是一去无踪影。
接着又打扫了回廊,擦了廊柱屋梁,连院子里该去的杂草也拔得一干二净,几个人都累得快要趴下了,萧怀素这才让她们回去歇息一阵,等明日再来当差。
小菊倒是高兴得很,她果真是找到了间小厨房,早把那里当成了宝贝,灶台都被她给擦得油亮,此刻正乐得烧开了水,淘米下锅,再做上几样好菜慰劳大伙。
也亏得这一路他们都带着锅碗瓢盆并食材,若是吃完用完在各处歇脚的时候也有采买,所以是不缺的,剩下的至少能够她们这一帮人吃上好几天。
萧怀素坐在窗边的炕头,看着那一排排沉厚的楠木家具,不由笑了,“我就说这里还不错,收拾出来果然还行,就是早晚冷了些,”又摸了摸身下的炕头,“炕头也没来得及烧。”
“就这忙活一通也是刚刚将行礼归整了。”
代儿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看向萧怀素道:“小姐,只是这里没有地龙,再过段日子就更冷了。”
萧怀素想了想,这也是个问题。
现挖地龙的道也是不行的,除非将这屋子重建,可当初萧老太爷那么宠爱这位姨娘,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还是这位姨娘在这里本就没有住多久就……
萧怀素摇了摇头,管他呢,眼下是她住在这里,自然各方面都要弄得合自己的心意,略微思忖了一下,才道:“这样……明日出去请几个泥水工匠来,在屋外四周多砌几个烧火的台子,就沿着墙壁砌,每日里在外面烧些碳火,这屋里也就暖和了,横竖挨过这个冬天就行了。”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道:“再找个木匠,院子大门坏了要重新整扇结实的。”
“是,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代儿点了点头,又听萧怀素吩咐道:“你们想到了什么也只管提,”指了那窗户道:“窗户纸也黄了,等空了重新撕了再贴吧!”
萧怀素一番安排后自觉得还不错,不过要等着这院子真按着她所想的重新布置出来只怕要好几日去了。
“小姐,六爷来了!”
巧儿远远地便瞧见宁湛带着个中年人模样的往这边来了,赶忙进屋回禀。
萧怀素站起身来,正准备含笑迎上去,可在见到宁湛身后那人时,脚步倏地顿住了。
也许她也曾经想像过萧逸海的模样,那毕竟是她这一世的父亲,可记忆早已经变得模糊久远,她都不知道再见是否还认得出来,可那人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记忆中的眉眼一下便拼凑在了一起,所以她立刻便知道了那人就是萧逸海。
这一路走来,除了破败的院门堆在一边,萧逸海并没有见到那份想像中的杂乱与萧条,相反这里各处都收拾得很整洁,让他颇有些惊讶,直到见到萧怀素时,在那张清丽干净的脸庞找到一点曾经熟悉的影子,心情便有些激动起来,“你是……怀素?”
“见过父亲!”
萧怀素对着萧逸海福身一礼,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恭顺,可眼底可是一片冰凉。
她忘不了这个所谓的父亲是如何贪欢,如何在杜伯姝在世时与高邑县主珠胎暗结,又是如何在她丧母时对她不管不顾的。
所以对这个父亲,她当真是没有一点的感情。
“怀素,真的是你!”
萧逸海看着面前的女儿,眼眶渐渐泛了红,“如今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很好,很好……”
萧怀素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宁湛在一旁道:“请伯父去里面说话吧,这外面站着也冷。”
萧怀素点了点头侧身让过,萧逸海这才踏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是一水的楠木雕花家具,色泽很是淳厚,萧逸海也没来过这里,此时见着不由吃惊,伸手抚了抚圆桌,感叹道:“成色这样好的楠木,以前竟不知道。”
宁湛自然也很是吃惊的,没想到外面看着这样落败,这屋设中的东西却是极好,便将问询的眼神转向了萧怀素,便听她道:“我也才听说,这从前住着位姨奶奶,人不在了所以东西也荒废了,我倒捡了个便宜。”
“咳咳……”
萧逸海这才回过神来,不免尴尬地咳了两声,“这里那么久没住人了,你不能住这儿。”
“这里清静,我瞧着挺好的。”
萧怀素笑着道:“只是我要归整几天再住进来,眼下先歇在二姐的院子里。”说着又转向了萧逸海,微微福了福身,“还要父亲向县主说说,虽然二姐是待嫁的小姐不能与别人同住一个院子,只是我也不好去打扰四妹和董小姐,也就只有先将就着了。”
待嫁的小姐不能与别人同住一个院子……萧逸海不由拧紧了眉,这又是什么规矩?
☆、第【145】章 争吵
看着萧逸海怒气冲冲地离去,宁湛唇角一牵看向萧怀素,“你倒是不忘记给县主上眼药!”
“谁家也没她这样的!”
萧怀素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已是满脸笑意,“既然都敢明目张胆地做出苛待前头嫡女的事,难不成还要人人捧着她,真当她是公主呢?!”
“得了,这下气该消了!”
宁湛在房间里左右转了一圈,也跟着点头,“家具都是上好的,如今一打理出来还真像那么个样,就是住在姨娘曾经的屋子里,到底委屈你了。”
“这没什么,将就着吧。”
萧怀素摆了摆手,心头却在琢磨着萧逸海这冲出去该不会真是去找高邑县主理论了?
他有这个胆子么?
若说从前的萧逸海倒的确是没这个胆子,可如今他后头有人又有儿子,恐怕早晚得与高邑县主撕破脸来,又见着她这样苛待萧怀素,种种情绪累积在了一起,他也急于寻找一个发泄口。
萧逸海如风一般卷进了高邑县主的屋子,还没来得喘过一口气来,萧怀秀便哭着扑了过来,攥着他的衣袖道:“父亲要给我做主!”
萧逸海怔了怔,转头一看,董嫣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嘤嘤地哭了起来,高邑县主就站在她身后,满脸的怒气。
“这是怎么了?”
萧逸海皱着眉轻轻拍着怀中的小女儿,自然知道这个女儿在萧家是跋扈惯了,从上到下哪个敢给她气受?想着又瞄了一眼高邑县主,心里暗自嘀咕,这脾气还不是跟着她母亲学的。
“还能怎么?”
高邑县主冷笑一声,“还不是你那刚归家的好女儿,一回了家就闹得鸡犬不宁,早知道就不要回来,一辈子住在杜家岂不更好?!”
“这又是说得什么话?!”
萧逸海满脸的不悦,又拉了萧怀秀到一旁,“怎么说怀素都是这个家的女儿,回来也是应当。”
“父亲,那个宁湛说我没有教养,他欺负人!”
萧怀秀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来,眸中凶光毕露,只差没有咬牙切齿了。
萧逸海抿了抿唇,他也与宁湛交谈了一阵,自认这个未来女婿不是空口胡说之辈,宁湛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便细细问了是什么事。
萧怀秀看了看高邑县主,又看了看董嫣,到底支支唔唔地说了,末了还不服气道:“她也没理我们啊,凭什么要我向她先行礼?”说着还梗了梗脖子,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
萧逸海不由头痛地抚额,这就是高邑县主没教好了,姐姐来了,难道妹妹不该先行礼问安吗?
这宁湛骂得也好,就当替他管教女儿了。
在萧怀秀的问题上萧逸海不想多说,看着董嫣默默流泪的模样他就更觉得头痛了,敢情他女儿回来就得罪了她们母女三个,那岂不是要萧怀素一辈子不归家,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萧逸海遂转向了高邑县主,问道:“是你让怀素去住的西院,那里能住人吗?”
“我有什么办法,府里就那么大的地儿,各处都占着人,总不能人好好地住着搬走给她让位子吧?”
高邑县主摊了摊手,轻哼了一声将头撇向了一旁,明显这事没什么商量。
萧逸海气得胡子都歪了,一手重重地拍在桌上,连伏在他身边的萧怀秀都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她可从来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还是为了她那从前一面都没见过的姐姐。
“你是她的嫡母,如今怀素才归家你就这般苛待她,说出去也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萧逸海指着高邑县主道:“你好歹也是宗室县主,也顾忌一下公主与皇上的脸面,就说从前……”
被高邑县主犀利的眼神一瞪,萧逸海的话骤然便断了一截,董嫣与萧怀秀的目光都望了过来,显然在迷茫中又透着一丝好奇,从前是怎么了?
萧逸海赶忙咳嗽了几声,有些不自在地掩饰着,高邑县主却是火了,“从前的事情也敢拿到孩子们面前说,你还要不要脸面?!”
“什么?我不要脸面?!”
萧逸海也被高邑县主说得火大,眉头都拧了起来,吼道:“到底是我不要脸面还是你不要脸面,成亲半年不到就生下了怀秀,当时多少人笑话,你忘记了不成,若不是有公主出面压了下来,你早就成了别人的笑柄!”
“你……你……”
高邑县主气得浑身颤抖,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女儿难不成是她一个人生的不成,想到这里不禁脑羞成怒,尖叫一声便向萧逸海扑了过去。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萧逸海今儿个还偏偏就这样做了,还是在她两个女儿跟前,这叫高邑县主怎么绷得住这张脸?
从前那事她也知道是她做错了,年纪轻轻地把持不住,这才先有了孩子,生下孩子后她在屋里窝了两年都不敢出门,就怕成了别人的笑柄,这事已经让她挠心挠肺了好久,如今总算是过去了,却还被萧逸海提起,她怎么不急不气?
看着自己的父母扭打在了一起,萧怀秀却没有去劝,只是脸色苍白地转向了董嫣,强笑道:“姐姐……他们说得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说罢牙齿都在打着颤。
在萧怀秀成长的过程中难免听到过那些风言风语,可她从来没信过,如今细细想来,那些敢传这话的人莫不是消失在了眼前,再也不见了踪影。
她一直在父母的宠爱中无忧无虑地长大,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是个奸生子!
董嫣低垂的目光中划过一丝冷笑,她从来没有喜欢萧怀秀,若不是高邑县主荒淫无度,她又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异母妹妹,让她在董家受尽嘲笑,即使住到了萧家来,她也从来没有对这个妹妹用过真心。
不过抬起头时,董嫣已是带着一丝怜悯地看向萧怀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那目光大抵是透露出了实情。
萧怀秀立时便变了脸色,满脸的不可置信,摇摇地退了两步,然后捂着唇含泪跑了出去。
高邑县主此刻已是与萧逸海打得火热,哪里还留意得到萧怀秀的异样。
只董嫣冷哼了一声,抹干了眼泪抬头挺胸地走了出去,他们打的热闹才好呢,不过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
这一夜,高邑县主的院子里是鸡飞狗跳的,满院的灯火亮如白昼,还惊动了萧老夫人,老夫人扶着丫环的手过来劝解了一番,萧逸海却是什么也没听,顶着被妻子挠花的脸扭头就走了。
萧老夫人只惊讶地看着萧逸海那模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夫妻打架是常有的事,可妻子挠花了丈夫的脸,这还让他怎么出去见人?
萧老夫人沉了沉脸色,平日里觉得这个媳妇还算懂事,虽然是县主,但在她跟前也没犯那些娇贵的毛病,怎么此刻反倒是不懂事了?
高邑县主却没留意到萧老夫人的脸色,只哭倒在了老夫人的脚下,悲切道:“老夫人知道,我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就连逸海并侯爷的差使都是我费尽了心思求来的,如今他好了,便不念着我的情了,竟是为了一个不顾念娘家的女儿来与我争论,我不活了,不活了!”说着披头散发地便要往外奔去。
望江赶忙叫上几个丫环拉住了高邑县主,转头便跪在了萧老夫人跟前磕头道:“求老夫人为咱们县主做主啊!”
萧怀素回家望江是没有见到,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因了杜伯姝的关系,望江想到萧怀素心里便有些悚,听说她长得极像她母亲,还是不见得好,免得想到旧人晚上发了恶梦。
可眼下高邑县主不过与萧怀素打了个照面,回头便与萧逸海吵了起来,望江更加觉得这位三小姐不简单,也许让她归家就是整个萧家祸事的开始。
“好生说话,好生说话!”
萧老夫人摆了摆手,又坐在椅子上歇气,到底是人老了,今天被人一哭一闹的她觉得的脑仁里嗡嗡的响,眼下还痛着呢,她真心不想搭理这事,可三房吵得这般她又休息不好,只好来看看。
望江清楚了前因后果,此刻又细细地讲给了萧老夫人听,“哪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县主已经处处为这个家考虑,就算有不周到的地方,老爷也该担待些,不能受了人挑唆便来怪罪咱们县主,咱们县主委屈啊!”说着也嘤嘤地哭了起来,旁边的丫环一听便纷纷附和着,一时之间哭声响成一片。
萧老夫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掌拍在桌上,怒吼道:“还有完没完了,都给我闭嘴!”
满室寂静,场面一下便冷了下来。
高邑县主愣住了,显然没想过萧老夫人会这样对她,一时惊愕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