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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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经-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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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足够了。
  卫校的晚上还是一年前那个样子,操场那边的小树林里一定有人,谈情说爱的。有男男女女在校园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唱歌,唱的是失恋或多恋的歌,就像吃多了撑的或没吃饱饿的一样,唱得灰不溜秋的,漫不经心的,随心所欲的。我推着自行车怕被人认出来,低着头往里走,多亏了校园里那几盏破路灯,要不然我一定能被人认出来。我把自行车放在教学楼下,上楼去找陈红梅。陈红梅说过,她在三楼最东头那间教室,那原来是我们学生会开会的地方。
  楼道里空无一人。可能是星期天晚上不上自习的原因。一年以后,这栋楼我依然很熟悉,很快找到了陈红梅的教室,但从窗子里我扫描了所有的人,没有发现陈红梅。其实,就是发现了陈红梅,我也不会马上叫她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看看她到底在不在。陈红梅不在,这让我马上想到她和谁在一起。陈红梅跟章老师在一起,那一定在章老师家。
  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看见讲台上的老师掏出手帕开门擤鼻涕,赶紧跑开。就在那位老师响亮的擤完鼻涕之后,走廊那头有一个男人闷闷地咳嗽并响亮地吐痰。
  紧接着,两个人出来了,一男一女,朝我的方向走来,女的在经过厕所门前的时候说她要进去一下,男的说,我等你。
  说要进去的那个女的是陈红梅,说我等你的那个男人就是章老师。
  我当时为什么要怕,为什么有做贼的感觉?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但我确实害怕了。我在陈红梅和章老师没有看见我之前,我从楼梯爬上了四楼,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住。这时候,陈红梅和章老师走过来了,就在楼梯口处停下来。外面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推到楼梯对面的墙上,章老师的影子一会儿遮住陈红梅的影子,陈红梅的影子一会儿又从章老师的影子里冒出来,就像皮影戏一样,但演得单调了一些。这个过程中没有声音,这个过程之后就有声音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压得都很低,但也没低到听不到的程度。
  陈红梅说,她说过要来的。
  章老师说,来干什么?
  陈红梅说,你别管。
  章老师说,听说她分到专属医院了,她姥爷是院长。
  陈红梅说,如果她姥爷不是院长,她咋能进专属医院。
  章老师说,她那一个班,进专属医院的,就她一个。
  陈红梅说,她姥爷快退休了。
  章老师说,到岁数了都得退。
  接下来又没声音了。又是影子与影子的事。
  我猜出来,其实不用猜,他们所说的“她”就是我。我还明白了,陈红梅已经把我现在的情况跟章老师说过了,章老师也把我的过去的情况跟随陈红梅说过了。我还明白,章老师对我进专属医院认为理所当然,而陈红梅对我进专属医院不以为然,甚至愤愤然。我还明白了,那个天天住在我家吃在我家,口口声声和我姐妹相称,脱光衣服钻到我被窝里和我一起按摩的陈红梅,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我姥爷放在眼里。
  陈红梅推着自行车走,不紧不慢的。我没有喊她,我根本不想喊她。下课后,陈红梅班上的人都走了,陈红梅一个人这样推着车走,一定是在等什么人。当然,我也能猜到,她在等章老师。果然,一会儿,章老师就出现了。
  章老师出现前,我已经憋了一泡尿,但为了看清他们的勾当,我没有去找厕所,我得忍着。章老师小跑着追上陈红梅,接过陈红梅的自行车,陈红梅就扭着双手走在章老师的旁边,我要保持不被他们发现的距离,就不能听见他们说什么,我要想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可能就会被他们发现。我还是不想被他们发现。在这同时,我还要控制我的一泡尿。
  章老师一只手推着陈红梅的自行车,陈红梅腾出一只手挽住章老师的胳膊,走着走着,陈红梅把头靠在了章老师的肩膀上。
  我浑身一紧,小腹部有点胀痛。
  过了一会儿,陈红梅站住了,章老师也站住了。他们站在那里说了一会儿什么,章老师停好自行车。陈红梅一下子把章老师抱住了,脸埋在章老师的胸前,身体还一扭一扭地。章老师这时候也受不了了,把手放在陈红梅的腰上。
  有一辆大型货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剌眼的灯光和隆隆的马达也没有让他们分开。
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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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天晚上看到陈红梅和章老师拥抱之后,我的心里就乱了。
  我恨陈红梅,也恨章老师,更恨陈红梅和章老师在一起。我下决心一定要折散他们,坚决不让他们在一起。我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给章老师打电话,但是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最好,却让我非常为难。
  陈红梅的小尾巴翘起来了。一连好几天,陈红梅不停地做头发,不停地换衣服,不停地唱《粉红色的回忆》。我想陈红梅一定不知道我那天跟踪了她,也不知道我看到她和章老师亲嘴的事。陈红梅还是像原来一样,像个大姐一样待我,但我已经决定不再跟她好了,我已经开始给她脸色看了,她再到我家来,我开始躲她了。不知道是她没有感觉到,还是故意装着没事人的样子。只是我姥娘对她还是原来那样好,让我一时没人办法摆脱她。
  星期六那天,我知道陈红梅晚上又要去上卫校上课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等着她邀我一起去,结果她没有。她在去洗水池洗她的小胖手的时候,幸福地对我说,我要走了。
  陈红梅洗完她的小胖手,开始照镜子。因为镜子小,陈红梅的脸不小,所以她不得不分好几部分才把她的肉乎乎的脸照完,然后脱下白大褂,也不挂起来,随便往椅子上一扔。我一直盯着陈红梅,她却故意不看我,在我面前自由地表演着。陈红梅那天穿的是粉绿的连衣裙,无袖的那种,因为无袖,也因为陈红梅胖乎乎的肉多,肩膀那块儿露得多了一些,也不太多,反正抬胳膊伸手时,能看见她腋窝里稀稀拉拉黄黄的腋毛。这对陈红梅这样的打扮来说,虽算不上多大的败笔,但如果稍微注意一下会更好的。如果在往常,我至少会提醒她,但是那天我没说。
  陈红梅自以为收拾妥当之后,冲我笑一笑,扭着圆滑的小屁股就走了。
  陈红梅的这一反常表现,狠狠地刺激了我,我还要去跟踪她。我从妇产科出来,在值班室给我姥爷办公室打电话,跟我姥爷说我晚上看电影,不回家吃饭了。我姥爷好像无所谓的,说看就看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我姥爷打这个电话,我想大概我是想让我晚上的跟踪行动更合理一些。
  我后悔不该跟踪陈红梅,但我也庆幸跟踪了陈红梅。
  那天晚上,正如我所料,陈红梅直接到了卫校,然后直接到了章老师家。
  陈红梅和章老师都干了些什么,绝对超越不了我的想像。我在痛苦地想象着,同时在想象中痛苦着。跟踪别人不是光彩的事,但却需要很多优秀的素质,比如耐心、勇气、以及敏锐等等。所以那天我接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这种考验让我从心底里萌发出一个强烈的欲望。
  一定要拆散他们。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说。
  我和章老老师约会那天,正好和陈红梅当白班。一个上午,陈红梅不停在哼着歌,新歌老歌,只要是她知道的,一个也不放过。我在值班室里打通章老师的电话时,正好陈红梅进来了,她来找我核对一个处方,我只好对着话筒说,请等一会儿,然后对陈红梅说明处方的事,但陈红梅好像知道我在打一个重要的电话,故意赖在旁边不走,说东说西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我,打电话,男朋友?
  我冲她点头,并且甜蜜地一笑。
  陈红梅把她短小的上嘴唇一啾,对我刮一下鼻子,我用脚尖在她的肥屁股上暧昧地点一下让她走开,并且说等会儿一定跟她坦白,陈红梅故意放大声音说,不要把电话啃坏了!
  我想,尽管我用手捂着话筒,章老师也一定能听到了陈红梅的声音了。我对陈红梅这种做法恨得牙根发痒,但我还是冲她笑笑,做个鬼脸。这种表里不一,脸上一套心里一套的本领我早已从陈红梅那里学来了。
  陈红梅一定很满足,哼着“爱你在心口难开”出门了。
  我对陈红梅是不太放心的,偷听的事她是能干出来的,所以,我看着她走过对面的走廊,才把电话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的章老师明显有点不耐烦了,搞出来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来,听起来有点刺耳,好像是摆弄椅子桌子什么的。
  我说,章老师,是我。
  章老师说,你是谁?
  我当时一激动,心血来潮,说,你猜猜?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调得很软,这也是从陈红梅身上学来的。陈红梅打电话时说话的声音说飘飘的软软的,听起来就像手指在温水里搅拌一样。该高的时候高,该低的时候低,该拖音的时候拖音。我想这可能是陈红梅过去在部队当过话务员的原因,话务员的声音又让陈红梅装饰了一下,就成了陈红梅现在的声音了。我平时就是大嗓门,这主要是我小时候在农村生活时习惯。陈红梅打电话的优美,我平时虽然羡慕,但从来没有刻意模仿过。不知道给为什么,我在给章老师打电话的时候却模仿了。
  我说,章老师,你猜,猜猜,我是谁?
  也许章老师在一开始被我的声音迷惑了,或者说我对陈红梅的声音的模仿得很像。我听到章老师惊异的呼吸,那声音在话筒里显得很粗糙,让我想起了章老师脸上的胡茬子。
  章老师一定在猜了,猜得一定很痛苦,这种事情,章老师是愿意做的,这一点我能肯定。后来,章老师猜了六个人,有两个是我们班的女同学,其他的我都不认识,但听名字就知道是女孩子。我以为章老师会猜陈红梅的,但是猜完第六个人以后,他并没有再往下猜,而是说我猜不出来。也许,章老师对陈红梅已经太熟悉,所以他没有猜陈红梅。
  章老师说,好了,我猜不出来,自报家门吧。
  我笑了笑,笑得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
  我有点自豪地说,我,秦大痒。


  这是我毕业以后第一次给章老师打电话,也是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我不能感觉到我说出我的名字时有多么惊讶,但我想他一定很惊讶。秦大痒怎么会打电话呢?章老师一定会这么想。
  章老师说,噢——,秦大痒呀,真是,没猜出来。
  我说,我知道你猜不出来。所以让你猜。
  章老师笑了几声,然后说,参加工作了,怎么样?
  我说,还可以吧。
  章老师说,你,在专属医院,有你姥爷,孙院长,还能不好。
  我本来想对章老师说几句酸溜溜的话,但是我抬头看到护士长从门口经过,所以我决定马上说明我打这次电话的主要意图。
  我说,章老师,我想约你,请你吃饭。
  章老师可能还在不知所错,我又说,就在今天晚上,下班我再打电话跟你定地方。再见。
  我一口气把想说的一下子都说完了,不容章老师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我和章老师的约会地点是拉面馆。
  在我下班后打电话给章老师的时候,我就料定他会出来的。我觉得在这方面我还是了解他的。
  我说章老师到哪里吃饭呢?
  章老师说,随便。
  我说,哪里有随便这个地方。
  我这一次打电话明显地占有主动,说话也轻松许多放肆许多。这种感觉对我来说有些新鲜,因此有点贪婪。这种感觉一直到我们吃饭得到进一步加强,以至于为我和章老师以后的交往打下了良好的心理基础。
  章老师说,反正,越简单越好,主要是见面说说话。
  我说,那就在卫校对面的拉面馆吧。
  章老师迟疑了一会儿,说,行,我等你。
  和章老师约好以后,换好衣服,陈红梅站在门口喊我,要和我一路回家,我答应了,答应她是我嘴上说的,心里是在想办法把她甩掉。
  我和陈红梅一起出了医院大门,陈红梅没完没了地讲病房里的笑话,我不得不装出很好笑很好笑的样子附和她。陈红梅可能真的以为她讲的很好笑,也跟着一起笑,笑得引人注目。我心里很急,快上马路的时候,我突然停下来,说我要到我姥爷办公室拿东西。
  陈红梅说,我跟你一起去。
  我说,你先走,骑慢点等我。
  我说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不让她和我一起。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陈红梅故意装糊涂,非要跟一起去。像这样复杂的场面我一时处理不好,只好同意她和我一起去。
  到了我姥爷办公室,我姥爷在跟两个副院长谈什么事。像这种时候,陈红梅没有我的优势了。我大胆地走进去,直接走到我姥爷的身边,陈红梅只好站在门外等我。假如那两位副院长不在的话,陈红梅也会像我一样大胆地走进来的。
  我并不想到我姥爷这里拿什么东西,但我进来了,只好做点什么。我小声地问我姥爷,晚上回不回家吃饭。我姥爷说,正在谈事情,正在谈事情。你先走吧。
  “你先走吧!”这不就是我一直想对陈红梅说的话吗?我姥爷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灵机一动,装着很紧急的样子,小跑着来到门口,对陈红梅说,你先走吧,我姥爷找我有点事情。
  陈红梅这一回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忽闪了两下眼睛,两片不整齐的嘴唇上下一碰,爽快地说,好吧。
  我听见陈红梅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的声音渐渐远去,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估计陈红梅走出了大门之后,我才换了个方向,大胆地下了楼。
  我知道章老师会等的,所以我并不急着要去。我要到理发店里做头发。理发店师傅很忙,让一个刚来的小徒弟给我做,我坚决不干,我说我等。等了一会儿,我等不下去了,就同意小徒弟给我做,我不放心,跟她说怎么怎么做。我对额前的刘海很重视,三番五次地强调这一个细节。陈红梅说,喜欢刘海的女人最要面子,其实这是一句废话,哪个女人不要面子?女人除了面子以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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