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才才坐定,顾同就说道:“方才让军中诸将领军出战,夺下汴梁城,一来,确实是本王心中有气,明明大好的局势,却要来议和,丧失颜面,临安城中的那位,究竟还有什么颜面,坐拥天下万民?”
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大宋天子,顾同缓了缓精气神又说道:“二来,则确实是战略上的需要,女真人现在在中原的局面已经陷入劣势,只等拿下汴梁城,那么江淮战场仆散揆三十几万军队能否平安撤退也是个问题,为了不让女真人在议和之中占什么机会,咱们这次,就得高调一把,天子和朝中的大臣们不是要议和嘛,好啊,咱们就同意议和,不过嘛,总的有个代价,这代价,就是让女真人彻底退出中原,将长城以南的土地全部放弃,如此,我才答应将仆散揆的军队放回去,哼,既然想谈判,那就索性一竿子将底线划得狠一些,反正现在,优势尽在我们,由不得他不答应。”
当顾同说完之时,张复亨几人才明白了顾同这次用心之狠,竟然是想打算在谈判桌上,彻底的将女真人逼退,可问题是,女真人能答应吗?
“主公,这,这女真人又不是傻,此次议和,估计就是为了让我军退出中原,最多,怕是底线也就在割让中原给宋廷,又怎么同意将整个长城以北给咱们退出来啊?”路铎猜测不到顾同的心思是怎样想的,可是他依旧觉得顾同的想法有些太过胆大了。
不要说路铎,张复亨也被顾同这一手给吓了一跳。
“主公,完颜璟派遣完颜襄主动去临安议和,想来也没有操好心,如路大人所言,想要让女真人退出长城以南,怕是不容易啊。”
顾同自然知道这中间的困难有多么大,不过他既然这样做,那么肯定就有他的道理。
“我的真正目的,不是逼退女真人,我的目的是要让赵宋朝廷,彻底的失去民心。”顾同寒着声音说道:“如果让他们在主宰这个国家,那么咱们再这样幸苦的努力付出,又有什么意义呢?此次宋天子失德,置天下民心于不顾,那么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将这架破烂不堪的马车在往悬崖边推一推。”
张复亨听到顾同终于明确表态要推翻赵宋王朝的时候,心中莫不惊喜,毕竟这是顾同第一次如此表态,而且还这样的坚决,依着他们对顾同的了解,那就说明顾同确实有了问鼎之心了。
惊喜之余,众人也不禁思索顾同要如何将赵宋王朝推向万丈深渊。
夺下汴梁城、支持议和却又以女真人推出长城以南为条件‘‘‘‘‘
思索着顾同的两个举动,张复亨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可是想来想去,却又难以将全部环节想通。
看着张复亨、胥鼎等人皆不能明白其中奥妙之所在,顾同就笑说道:“得了,也不让你们猜哑谜了,还是让我来说说吧。”
说着,顾同就将他的心思和盘倒了出来。
原来,顾同是想借着支持合议的名义,撺掇韩侂胄出头,摆出强硬姿势,向女真人提出割让出整个长城以南领土的要求,等到韩侂胄这样一做,以江南士族为主体的投降派必然会不同意,史弥远之流,早就暗中谋划着行刺韩陀胄了,如果这个时候,围绕着和谈的条件,双方爆发冲突,说不定史弥远等人就会铤而走险,刺杀韩侂胄。
韩侂胄若是被刺,赵宋朝廷必然大乱,军中主战的将领,也势必会对史弥远之流的卑鄙行径愤慨万千,值此时,晋军打出收复河山,攘除奸贼的口号,必然会赢得天下民心,而杀掉韩侂胄,和女真人匆匆约定议和条件的赵宋朝廷,也势必会进一步丧失民心,此消彼减之下,赵宋王朝可不就是到了悬崖边上了吗?
众人听罢,纷纷对顾同此计佩服不已。
这样一来,先是给世人摆出一副不得已停战的姿态,接着,让韩侂胄和史弥远两派反目成仇,相互厮杀,而后,只等着史弥远一派杀掉韩侂胄和女真人议和,让大宋王朝彻底的失去民心,最后,晋军就又可以打出北伐的旗帜,收买天下民心和南宋军队中的主战派将士,一举数得,而且环环紧扣,由不得临安城中的两派势力不入毂中。
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后,顾同就对张复亨四人说道:“现在,你们谁愿意代我去临安城一趟,将我的主张告诉给韩侂胄,好让他谈判的时候多一些气魄出来,嘿,只要韩陀胄谈判桌上气势越厉害,史弥远等人必定越害怕,怕到极点,必定要铤而走险,到那时候,咱们的机会就到了。”
虽说是向四人发问,其实顾同的目光就在胥鼎和路铎的身上徘徊,张复亨是他的左膀右臂,肯定走不开,沈复是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能去临安城里面冒险,所以,前去给韩侂胄下套的只能是胥鼎和路铎二人之一。
胥鼎和路铎二人,自然都明白这里面的牵扯,想了一想,最后路铎起身道:“还是由臣前去吧,胥大人要负责军中后勤供应,臣闲着无事,前去临安当说客最是合适不过了。”
顾同点了点头,最后就决定派路铎代他前往临安。
第425章下套(中)
营帐之中,顾同将自己的计策一点一滴的告知路铎,以让他能够在出使临安城的时候,心有底气,不然,让韩侂胄瞧出端倪,可就大事不妙了。
知道自己此次出使身上责任之大,是以路铎也用心聆听着顾同的话,对于张复亨等人的建议,也是悉心记住,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谈到最后,大概是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顾同于是就给路铎宽心道:“此去临安城,固然凶险万分,但是你放心,本王和军中兄弟,将是你的后盾,但凡是临安城有人敢伤害到你,本王必然踏马钱塘,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众人都知道顾同是一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既然他这样说了,那么就一定会做到。
感受着顾同言语之中满满的关怀,原本心情有些紧张的路铎,心中的负面情绪,立时消散一尽,有这样的主公,有二十余万杀女真铁骑犹不需眨眼的热血兄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路铎一脸感动的跪地向顾同叩拜道:“主公,臣和家父,能够蒙你赏识,乃我路家之幸,主公放心,此行纵然是粉身碎骨,臣也会完成主公托付,绝不辱了王命。”
顾同起身将路铎搀扶起来,看着他的面庞,笑说道:“就算是不为了我,为了老路大人你也要好生回来,不然的话,伯达怕是要找我麻烦哦。”
路伯达就路铎这样一个孩子,所以顾同也不希望他出任何差池,路伯达是他最早的支持者和追随者,他又怎么会让老臣临终之前心怀遗恨?
路铎可能也是为了让自己的父亲能够安心,是以想了一想,又对顾同说道:“主公,家父那边,您就暂不要给他说了,万一,臣是说万一,不能回到主公帐下,烦请主公看在我路家两代人一心劳碌王命的份上,代我照顾好家父。”
说着,路铎又要跪拜,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为了纯孝之心而拜,是为了父亲能够安享晚年而拜。
路铎的这片纯孝之心也感动了顾同,他前一世,就是一个孝顺的人,是以也最敬佩孝顺者,见路铎如此,顾同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你且安心,家里面的事情,自有本王代你料理。”为了能够让路铎彻底的放下心,顾同不惜说道:“万一你在临安城有个事情,那么日后老路大人就是我顾同之父‘‘‘‘‘”
顾同欲再言,却被已经感动的满面泪水的路铎拦了下来。
“主公,臣生当何幸,竟然能够在您手下任职,有您这番话,臣就安心了。”
路铎顺势一拜,此次执的是君子之礼。
张复亨、胥鼎、沈复看着顾同和路铎,三人心中也莫不被其感动。他们相信,如果此时换作是自己中间的任何一人,顾同也一定会这样允诺。
这样的主公,为其生,为其死,又有何憾?
当顾同这边叙事完毕的时候,汴梁城下的战争,也进入到了末尾。
尽管汴梁城乃是金国南京所在,守备力量强大,又有猛将忠臣坐镇,可是在罗通、符虎、陈平等晋军一干名将的合力围攻之下,又能坚持多久?
况且为了保全汴梁城的城防力量,晋军此次连火炮也没有出动,就直接将汴梁城拿下,由此,可见晋军的战斗力确实非凡。
等到捷报传回军营,顾同心中的最后一丝忧虑,也消散一尽,此刻,他只想看看,临安城中的权贵们得知汴梁收复的消息后,心中会作何感想。
在顾同遐想之中,路铎带着汴梁捷报和顾同的托付,在神武军的一个小队的精锐兵力的保护下,直直南去,目标直指临安城。
为了给临安城里面的诸多权归来一个措手不及,路铎一路上几乎是快马而行,换马不换人,只三天时间不到,就来到了临安城下。
临安城北门,路铎和护卫他的神武军将士一脸疲惫,满身风尘出现在北门口的时候,立即就引来了往来百姓和商旅的围观。
城门守卫,见到来人戎装,且不像宋军制式装备,所以立即就将路铎一行人拦下盘问道:“来者何人?”
终于见到临安城,路铎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全力以赴的打起了精神,看着城门守卫,他一跃跳下马背,理了理衣服,然后一字一字的大声说道:“本官乃是晋阳郡王麾下参军,奉晋王之命,特来临安传报捷报,尔等还不速速放我通行,若是误了军机,你可承担得起?”
路铎虎目一瞪,立刻就将城门守卫吓了一跳,可是真正让城门校尉意识到不妙的是路铎说的那句‘特来临安传报捷报’,皇上不是已经下令停战了吗?晋王之处,又怎么有捷报传来?
校尉是有些见识的,意识到不妙的他,带着几分不确定,向路铎询问道:“敢问参军大人,究竟是何处捷报?”
就连校尉也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的语气,已经委婉了许多。
但是,紧接着他就为自己的问题感到后悔了。
路铎正愁没有机会将汴梁大捷的消息传出来,现在守城校尉一问,他就有了机会。路铎笑看着守城校尉以及驻足围观的四方百姓和商家,朗声说道:“开禧二年九月初一,晋王集齐大军,分九路围攻汴梁城,同日下午,汴梁城破,东京收复,我军大胜!”
路铎极尽夸张,将晋军拿下汴梁城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听到路铎的话,南来北往的行人们,守卫城池的将士们,全部震惊了。
“汴梁城破,东京光复?”
瞬间,所有人几乎难以相信的回味着这句话,然后,就像是被炸了窝的的鸟雀一样,左右询问,才得知自己方才没有听错。
“东京收复了?”
“东京收复了!”
“东京收复了‘‘‘‘‘‘”
一句句或带疑问难以相信或带惊喜或含感慨的呼声,从临安城北门,不到一刻钟时间,就传了出去。
得知汴京光复,临安城里,大宋百姓莫不喜极而泣。
自绍兴南渡,帝国暂避临安,一代代的文臣武将、忠良百姓,谁人不期盼东京城光复?
当年岳武穆兵临汴京城下,却因为十二道金牌而不能入,可是现在,今天,又有一个北伐名将替代岳飞完成了这一遗憾。
顾同,汴京光复。
这两个字词,着了魔一样的深深地刻在了闻听讯息的百姓心中,此刻,顾同是军神在世,是大宋柱梁。
当路铎亮明身份的那刻,守城校尉就不敢拦他去路了,不说路铎代表着隐隐称霸北方的顾同,就只说沉浸在汴京收复欣喜之中的百姓,要是知道传捷报的使者不能入城,恐怕就能把他撕碎。
路铎进了城,受到了临安城中百姓自发的欢迎,夹道十里,鲜花、欢呼,路铎此生此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路铎是北人,心中自然难以明白街道两旁这些满脸泪水的百姓们的心情。
夹道相迎者,多是女真铁骑南下之时,不得以渡江水移居江南者,此刻,得知梦中的那方故土终于收复,不日就可以迁回到故里居住,质朴的百姓,焉能不喜?
几代人的梦想,一朝实现,故民心喜悦如斯。
路铎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来到了大宋枢密院,军方捷报,先入枢密院,至于约见韩侂胄,路铎相信,此刻,怕是韩侂胄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用他去求见,韩侂胄就会主动现身。
果不其然,当从皇宫之中才走了出来的韩侂胄,听到满城欢呼‘汴京光复’、‘晋王无敌’等等声音的时候,就立刻惊得难以淡定了。
等到下属将消息探听清楚,心中惊怒之下,韩侂胄立即转变方向,就往枢密院而来。
外将但凡回朝,必须要入枢密院报备,韩侂胄知道在这里可以见到顾同的使者,是以就直直行来。
往枢密院行来的路上,韩侂胄的心中波涛的一样的难以安定。
晋军收复汴京,这不是存心给已经进行中的和议之谈添堵吗?难道顾同真的是打算要跟朝廷对着干吗?可是既然顾同违抗皇命,打下了汴京城,又为何要派遣使者来临安城中传捷报?拿下汴京之后,顾同还会进一步向北攻击吗?女真人还能抵抗的住吗?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不过短短片刻钟的时间之中,韩侂胄的心里面就闪现过一连串的疑问。
作为大宋王朝实际上的主宰者以及北伐战争的倡导者,韩侂胄不能不思考这样多,况且一个迅速崛起的顾同,究竟于他而言是利是弊,这些他也必须思考清楚。
朋友?敌人?
韩侂胄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在北方已经可以称霸的男人对整个时局的影响力了,因此,越靠近枢密院,他的心就越加平静,他不得不平静,因为他必须彻底弄明白,顾同的心思以及打算。
“或许,他遣使来朝,就是为了表明他的心意吧?”
枢密院门口,韩陀胄下了轿,头也不回的就走进了枢密院的大门。
第426章下套(下)
顾同究竟是何打算,韩陀胄迫切的想要知道。
同样,暗中积极推动着宋金和解的史弥远等人,也关注着顾同的使者将要传来的声音。
如大金皇帝派出的和议大臣、大金国枢密院枢密使完颜襄,更是忧虑难安,汴京失守,稍有不慎,仆散揆三十几万大军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一旦这三十几万大军也都留在了淮水两岸的话,恐怕大金国连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